第二十六回 吃烧烤惊闻内幕 喝啤酒又遇故人

晚上八点，我们一家三口准时来到“猫头鹰烧烤”。

今天晚上来吃烧烤的人依旧不少，包厢已经满了，人们大口地吃着烤羊肉串等食物，大杯地喝着啤酒，店里弥漫着烤肉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我占了一个卡座，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把椅子擦了一遍，让老婆坐下。我接过葫芦娃抱着，让老婆点菜。

杨婷婷刚刚点完菜，我身旁一阵香气袭人，杨佳丽款款地进来了，坐在我旁边。

杨婷婷白了杨佳丽一眼，把菜单递过去，说：“杨老师，我点了一些，你看看想吃什么，再加点。”

杨佳丽笑吟吟地拿起笔，又加了几样，随手递给旁边的服务员去办了。

我问杨佳丽：“你是喝白酒还是喝啤酒？”

杨佳丽说：“夏天我不喝白酒的，就来一瓶啤酒为你庆贺下。”我招手喊服务员拿两瓶冰啤来，杨婷婷竟然说：“再加一瓶，我也喝一瓶，要不冰的。”

啤酒很快开好了送来，服务员来拿来一碟水花生，一碟油炸豆子，说是老板送的，让客人先喝起来。

我们三人各自斟满酒，举杯碰了碰，各喝了一口。

杨婷婷笑道：“杨老师，我家庄文就是个老实书生，没有背景，也没有后台，你消息灵通，要多提点提点他。”

杨佳丽嫣然一笑，说：“婷婷啊，你家庄文聪明着呢，我们同事都信任他，让他为我们索要应得的工资和降温费，算是互相利用吧，嘻嘻。”

我笑道：“我自己也要工资和降温费，这是应该做的，谈不上利用。对了，这次人事变动，还有什么内幕消息。”

杨佳丽说：“教导处的刘副主任调走了，你知道是为什么？”

我反问：“难道不是正常调动吗？”

杨佳丽坏笑笑，说：“非也，非也。刘副主任虽然是副手，但是有亲戚在教育局做到副局级，来头不小，早就有取代王主任的意思。只是前任卞校长和王主任多年的交情，王主任鞍前马后地为他做了不少事情，所以卞校长一直顶着上面的压力，还让王胖子干教导处正主任！

这次教育局整体收购我们学校，决定增设一名副校长，夏勇济任正职，再配两名副手。沈副校长做了这么多年，没有犯错，不好动他；另一名副校长的空缺，王胖子和刘副主任早就开始活动了，都想这个位置！”

我好奇地问：“那怎么刘副主任没斗得过王胖子？刘副主任不是局里有人吗？”

杨佳丽神秘地一笑，说：“王胖子是前任卞校长的忠实走狗，两人一起干了不少坏事！卞校长哪来的七十股？就是用公款把退休老教师的股份巧取豪夺收购过来的！具体操作的，就是王胖子！”

我不解地问：“卞校长不是退休了吗？还能影响局里的人事任命？”

杨佳丽说：“说你单纯吧，你不承认。咱们这个破学校，当初改制的时候，就不完善，并没有进行资产资换，也就是说，所谓的董事长，根本就没拿钱出来！只是让当时的老职工，每人出资五千，总共六十八万，其实就是以这个做本金，承包学校的经营权！”

我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当时我也出了五千，是卞校长要求出的，都是老职工才有资格出资。但是怎么学校又被国家出两千万收购了呢？哪有这么值钱？”

杨佳丽笑道：“这算是中国特色吧！医院也是这个情况，当初改制卖给个人，三文不值二文，钱还分批付给国家！而一旦要政府收回了，都是花大价钱再买回来！”

我说：“这个我知道，是前前任总理为了减负，国退民进，国企改革，本意是好的，盘活国有资产。但是中国人太聪明了，无孔不入！不是圈子里的人，你根本买不到！这几年国家回购，也都是出的大价钱收回，这里存在着巨大的利益输送！不光是我们教育系统，其他如医院、交通、粮管所等等行业，普遍存在这种现象。”

杨佳丽笑道：“终于开窍了，你想想，市里能拿两千万出来收购我们学校，卞校长能够上面没有人？这钱他就一个人灌进口袋？当然程序是合法的，都是经过评估公司评估的，你找不出漏洞，但是背后的故事......嘿嘿。”

我说：“我算是明白了，卞校长的关系网极强，以前教职工工资福利太低，也有教师举报过，都是不了了之......”

杨佳丽说：“所以呢，刘副主任还是没斗过王胖子！但是刘副主任局里也有人呀，总不能不给面子吧？所以刘副主任就交流到其他学校，做了教导处正主任，论资历，刘副主任也够格了，结局是皆大欢喜......”

这时服务员送来了烤羊肉串、烤鱼、锡纸猪脑子、烤蔬菜等一堆食物。

我拿起筷子说：“边吃边聊吧，烧烤要趁热吃。”

三人吃喝起来，我怀里抱着的葫芦娃闻到食物的香气，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杨佳丽笑盈盈地拿起一串烤羊肉串，在葫芦娃面前晃动，说：“宝宝，羊肉串好吃呢，吃吗？”

葫芦娃的小手居然动了起来，还对着杨佳丽笑！

我连忙推开杨佳丽的手，说：“快拿走，小心铁签子戳到宝宝的脸。”

杨佳丽放下羊肉串，问杨婷婷：“婷婷，这锡纸猪脑子是点给谁吃的呀？看上去挺恶心的，还带着血丝，不知道烤熟了没有......”

杨婷婷笑道：“这个是专门为庄文点的，要给他补补脑子，让他学会做官，别只知道教书，对官场一窍不通，跟个‘傻白甜’似地！”

我笑着把锡纸猪脑拿到面前，说：“吃什么补什么，我刚好爱吃这一口，哈哈！”

杨婷婷忽然想起一事，把身边的包打开，找出杨佳丽和三位同事的请柬，递给杨佳丽说：“杨老师，我家庄文天天忙，你们同事的请柬，就有劳你送一下？”

杨佳丽接过请柬，说：“没事，包在我身上了。庄文这回仗义执言，为同事们要到了工资和一个月的降温费，大家都感激他呢。”

正说到这里，忽然我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钱兴国打电话来。

我看看老婆，杨婷婷说：“接，但不要告诉他我们在这里吃烧烤，他对女性太不负责了，凉他一阵子，本宫这会不想见他！”

我按了接听键，钱兴国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三师兄，在哪里腐败呢？”

我笑道：“没有腐败，陪夫人用膳呢！二师兄有事吗？”

钱兴国说：“我惦记着你家葫芦娃快要满月了啊，吃满月酒别忘了我这个大伯啊！”

“好吃精！”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对着电话说：“怎么能少得了你呢？你在你那桌是要坐首席的，你不会带一套班子去吧？那就坐不下了。”

钱兴国哈哈大笑，说：“本来我是打算全家出场的，要把本钱吃回来！你这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我就带丽丽一个，提前跟你打个招呼的。”

我说：“好吧，那我先吃饭了啊，请柬明天送给你。”

钱兴国说：“你我兄弟之间，什么请柬不请柬的，电话里说一声就行了。”

我说：“那好吧，三天后的晚上，六点正，帝豪大酒店见。”

我刚说完，钱兴国就挂了电话！

因为我按的是免提接听，杨佳丽和杨婷婷都听到了。杨婷婷惊讶地说：“丽丽这个死丫头，那天晚上赌咒发誓地说再也不理钱兴国，怎么又勾搭上了？”

杨佳丽笑道：“二师兄手腕好呢，哄女人最有一套，不像你家这个老实书生。他肯定是编了一套说辞，再花点钱给丽丽买衣服，丽丽就转怒为喜了......”

杨婷婷忽然问杨佳丽：“杨老师经验挺足嘛，是不是也遇到过这样的男人？”

杨佳丽尴尬地笑笑，我心知不好，老婆醋坛子又犯了，连忙端起啤酒杯，敬二位美女。

我们继续吃喝，葫芦娃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四处张望。我看了看葫芦娃，突发奇想 ，用筷子沾了一点啤酒，让葫芦娃吮吸。

葫芦娃津津有味地咂了一口，居然咧嘴笑了！

我看了高兴，正要再弄点啤酒给葫芦娃尝尝，忽然一包餐巾纸飞到我的头上，吓了我一跳！

我抬头一看，杨婷婷瞪着我，恶狠狠地说：“本宫已经嫁人不淑遇上你个酒鬼，还想把我儿子带坏了？”

我只好放下筷子，掏出烟点上一支，慢慢地吸着。

杨佳丽看了捂着嘴笑，我知道她是笑我怕老婆，我也不解释。

杨婷婷看我抽烟，瞪了我一眼，站起来把葫芦娃接到她怀里，我乐得自在，继续吸烟。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说：“庄老弟，你还是这么怕老婆啊，哈哈！”

我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竟然是史克殊和陈小明一起走了进来！

我连忙站起来打招呼，说：“三个小学同学又会师了，真是幸会！你们刚来，还没吃东西吧？快请坐，我再加些菜。”

陈小明笑道：“也真是巧，史克殊刚从外地回来，去我开的超市找我。我都吃过晚饭了 ，就留他便饭，史克殊非要拉我到这‘猫头鹰烧烤’来，再喝点啤酒，这就碰上了！”

史克殊看见我掏出香烟要分，把手一推，说：“你们先吃着，我去买包烟就回来。”说完转身出去了。

我拿过菜单，请小明点，小明就拿起笔在菜单上打勾。

杨婷婷站起来说：“你们几个老同学相遇，又是一顿猛抽烟，我和葫芦娃都受不了。我们娘俩先回去了，你最好别喝醉，喝醉了我不给你开门，哼！”

说完杨婷婷抱着葫芦娃走了，杨佳丽对我笑道：“庄文，早听说你怕老婆，今日我亲眼看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哈哈！”

我连忙转移话题，说：“杨佳丽，这个人和你吃过饭啊，你不认识了？”

杨佳丽说：“刚才匆匆见了一眼，只看到他胳膊上纹着一只猛虎，怪吓人的。”

我说：“他叫史克殊，与我、陈小明，都是小学同学，以前挺瘦的。他是个实力派，天天沉迷于锻炼，能举三百斤的杠铃，力大无比！史克殊会打泰拳、跆拳道，是个练家子，而且性子火爆。他成名的一战，是在一个大排档上，吃饭喝酒，和旁边一桌的人有点小摩擦。那桌人也不是好鸟，七八个打他一个，他被打急了，举起排档里的煤气罐就砸，结果把一个人当场砸死了！后来法院调查，是对方先围殴他的，他属于防卫过当，没判死刑，判了二十年。家里人四处找关系，坐了十几年牢才放出来，和二师兄一样，放水，手上还养着一帮小弟，一般人不敢招惹他。”

杨佳丽说：“想起来了，和他吃过几次饭，上回二师兄要和黄二火拼，他还出场了。对了，史克殊现在干什么？还放水吗？”

正说着，史克殊买烟回来了，接道：“别提放水了，被一些贪官给坑了，妈的！”

杨佳丽站起来坐到我旁边，把自己的位置让史克殊和小明坐在一起。

我关心地问：“老同学，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史克殊散了一圈烟，叹了口气说：“这几年放水跑路的多，生意不好做，我就去了南方广西北海，我叔父在那里混得不错。谁知在北海，我栽了个跟头！广西北海部分厅级官员参与资本运作传销，你说我怎能不上当！”

杨佳丽关心地说：“被骗了多少钱？能告诉我们吗？”

史克殊说：“”北海市检察机关已经公诉了，这起特大传销案的被告人多达95名。由于人数众多，按其内部不同‘体系’，由北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及下属3个区法院分开审理。被告人中，博士、硕士各2名，26人为大学本科文化，显示这类传销‘高层次’和‘知识化、职业化’的特点。

从2006年下半年起，北海市民感觉外地人异常增多。他们租赁入住在各个高档小区，使得住房租金从原来每套公寓数百元涨到一千多元、两千多元，有的甚至达到三四千元。这些租房者普遍的要求是配齐家具、厨具、电器等生活用品，能够即来即住。与此同时，一个所谓的‘1040工程’悄然传开。

公安机关查明，所谓的‘1040工程’实际是一种以‘资本运作’、‘连锁销售’名义进行的传销活动。内部采取‘五级三晋制’，每人交纳6.98万元，申购21份没有任何产品的‘份额’后获得加盟和发展下线的资格。每人发展3个直接下线，按几何级数扩大，加盟者不断晋级，并从所发展的下线交纳的6.98万元中分得提成或奖金；当下线累积到超过29人时升为‘老总’，收入最高可达1040万！

也许是加盟门槛高，与以往的传销不同，这种活动的加盟者多数是有职业和稳定收入的人员，或者机关离退休人员，有的人担任过处级或副厅级职务！一些人甚至‘拖儿带女’投入了这项‘事业’，北海市一些新建小区的停车场，挂外省牌照的汽车一度随处可见，一些餐馆因为传销上线为下线接风洗尘或庆祝晋级聚会而生意兴隆。”

我点点头说：“我也看过相关报道，传销体系内部宣称超过10万人，检察机关查下来，这起传销大案整个体系涉及人数在1649人以上，传销金额1.14亿多元！”

杨佳丽好奇地问：“那么多高学历的人都上当了，究竟它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史克殊答：“上线告诉我，这是‘中央支持’的‘以政府为背景的民间资本运作项目’。‘为了加快北部湾开发，国家在财政难以直接投入的情况下，允许北部湾开展金融试点，以高额提成鼓励积极参与，启动民间资本投入建设’。为了使人们相信，传销组织者还编印了有关北部湾经济区的各种资料，包括经济区规划、领导讲话、专家观点、媒体报道等；推荐公开出版的如《民间资本富中国》、《消费者也能成为资本家》等书籍。这些表面看内容没有问题的书刊，传销者人手一册。

此外，传销组织者还邀请一些专家、教授在北海市开设讲座，讲授经济形势、金融管理和资本运作等内容。我从获得的一份‘专家报告’看到，这名履历为‘中国管理科学院院士’的专家声称，北部湾开发需要1.2万亿元，因此从美国引进了‘资本运作模式’，按‘允许存在，严格管理，低调宣传，限制发展’的原则在北部湾进行试点。这个‘报告’信口开河，还编造了中央多位领导对这一项目的指示，煞有介事。报告的题目竟然是《调整思路，加快发展，沿着十七大所指引的光辉道路奋勇前进》！

此外，一些毫无相关的事，也成为传销组织者诱人入彀的凭据：以集团用户名义办理的手机内部通话免费业务，说成是电信部门对项目的‘特许’；工商、公安部门对个别投诉难以取证，说成是当地政府‘默许’；银行对以购房等名义开设账户的大客户提供的方便，回过头成了金融部门‘支持’的证明。

更为荒唐的是，为了避免公安机关对某一‘体系’的打击波及其他‘体系’，传销组织者发明了一个‘负调控’的说法：他们宣扬，由于是‘试点’，必须控制规模。为了防止泛滥，政府要对个别‘体系’进行打击，并在媒体上宣传打击传销成果，这是进行‘负调控’，让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人出局，促进‘资本运作’的健康发展。”

杨佳丽听得目瞪口呆，说：“这些骗子也太厉害了，已经不是简单以高利息吸引人了！”

我笑道：“厉害也没用，伸手必被捉！从2008年3月起，广西公安厅统一部署，对境内的高额传销立案侦查，先后打掉了5个传销‘体系’，查扣了37辆小汽车，现金50多万元，冻结了大批账户。办案中发现，一些升级为‘老总’的传销骨干利用赃款在南宁、北海等地购买了多处房产，过着奢华的生活。

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骗的下线，大多倾家荡产！福建宁德市周宁县有一位赖某，听信其表哥的蛊惑，以亲戚拉亲戚的方式，先后将30多人带到北海从事‘资本运作’，投入180多万元血本无归！这些亲戚从小跟着他做生意，有人开超市，有人开茶叶店，还有的办工厂，家成业就，为了‘资本运作’却把商铺盘掉、工厂关门。赖某说，表哥一直跟自己说这是政府允许的项目，利国利民利己，原来是拉大旗作虎皮，做的实际是国家禁止的传销！”

史克殊说：“国家也开始重视了，已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的刑法修正案(七)草案中，增加了‘组织领导传销罪’。对组织领导者，视情节严重或特别严重，可处3年以下或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

说到这里，服务员上了许多新点的烧烤，我悄悄走出去结了账，回来与三人畅饮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