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合股建厂颇顺利 啤酒吹瓶已喝醉

田乡长与我们一一握手，招呼随行的人坐下，给大家介绍。同来的有乡党委副书记、办公室主任、乡人大主席、乡政协主席、乡纪委书记，四套班子都来了！

大家刚刚落座，外面又进来四个人，是昨晚答应投资的红枫乡四个厂长，都是排污大户。有红星化工厂的龚厂长、酸洗加工厂的韩厂长、制药厂的胡厂长和造纸厂的刘厂长。

众人围着一张很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坐定，吴乡长说：“田乡长德高望重，请他给大家讲几句。”

田乡长笑道：“今天是我们两个乡搭台，请苏扬生董事长唱戏，大家欢迎他讲话。”说完带头鼓掌。

苏扬生满面春风地站起来，对着大家鞠了个躬，说：“各位领导，各位厂长，治理环境污染，是中央下了决心要办的大事！国家领导人不止一次强调，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不能断了子孙的路。各位厂长想必深有同感，现在环保查得越来越严，已经影响到工厂的正常运行了！那么怎么办？投资买排污设备吧，资金需求多，不划算。交给我们专业的废物处理公司处理吧，价格也不会小，因为有运费。污水的量又大，一车能拉多少？长期下来，单单汽车的过境费就可观了！

所以在下经过反复思考，并报请总公司同意，决定在清涟乡合股建立一个污水处理厂。大家都出一点钱，凡是出钱的厂都可以使用设备，在一定的额度里可以免费使用。谁出资多，谁使用的时间就长。

这样把有害污水集中起来处理，不但效益高，处理设备也不会重复投资，各家分摊，资金也不会很多！

目前新厂要用的设备，我打算租用总公司的旧设备，等工厂正常运转盈利了，再逐步投资，买新设备。

还有人员问题，关键岗位的技术员我请总公司派人来，薪酬从我付给总公司的租金里支付，不占用工厂的流动资金。其余工人一律就地招聘，将来这些工人操作熟练了，我们就不用总公司的人了，又节省一笔开支。

以上是我苏扬生不成熟的一点想法，下面请大家畅所欲言。”

苏扬生说完坐下来，现场一片掌声。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田乡长。田乡长岁数最大，快退休了，人也正直，从来不肯为了乡里的GDP增长就盲目批准开厂，所以清涟乡的水质在全市是最好的，市领导也很尊重田乡长。

田乡长站起来说：“诸位，这件事情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定要把它办好！环保局的领导很重视，宋局长已经表过态了，可以帮着减税，就是减免增值税和企业所得税。我们清涟乡有些闲置的厂房，我们班子商量过了，第一年免费，第二年减半，第三年打七折，租金非常低了，以这样的方式来支持苏扬生办厂。”

说完田乡长坐下，看着吴乡长。

吴乡长也站起来说：“地皮和厂房都已经解决了，就建在清涟乡，与我们红枫乡只有一河之隔。我们乡党委成员讨论过了，可以优先提供劳力，工资就按最低工资发，不能再低。工人们不满意，我们乡财政拿钱补贴，把工人的福利搞上去！还有，厂房总要翻新一下，设备也要安装调试，这就要把厂房周围的路修好，这个也是我们红枫乡来修路。准备修一条大路，再修一座大桥，直通我们红枫乡的工业园区。

此外，污水处理厂新建，难免要向银行贷些款，我们乡财政可以提供银行贷款担保，利息很低，作为对环保产业的支持！”

苏扬生听得笑呵呵地，站起来表示感谢。

红星化工厂的龚厂长站起来说：“苏董事长，我这人喜欢把话说在前面，污水处理长办起来肯定是赚钱的，我们投资了，我们厂的污水处理费怎么算？”

苏扬生沉吟道：“大家都投资了，我想第一年污水处理费就免了，投资的四家厂全免！第二年应该开始盈利了，我看污水处理费就打七折，一年下来，账上有盈利，大家按股份分红。”

酸洗加工厂的韩厂长站起来说：“苏董事长，我也有个问题，你做董事长，会计谁当？”

苏扬生沉吟道：“本来我打算让我老婆当，可是她要带孩子......”

韩厂长说：“既然是股份公司，就不能让你老婆当会计。我们四家厂都有会计，我看每家厂派一名会计，轮流管一个月的账，这样财务公开透明，对大家都好。”

苏扬生笑道：“好，就这么办，还是韩厂长想得周到。”

制药厂的胡厂长问：“按照股份有限公司的规定，我们四个厂长你和苏董事长组成董事会，监事由谁来当？”

苏扬生想了想说：“就请田乡长和吴乡长做监事吧。我也知道政府有规定，公职人员不能兼职，就请二位做个免费的监事如何？”

田乡长说：“公职人员不许做企业监事的。这样吧，我们两个先帮你做些监事的事情，等工厂正常运转了，你苏扬生再提拔一个监事。”

这事算是解决了，苏扬生转头问造纸厂的刘厂长：“刘厂长你有什么意见？”

刘厂长说：“我听苏董事长的意思，将来工厂还要扩大业务，做危险固体废物垃圾的无害化处理。这一块你苏董事长是内行，我们却不大懂，还要添置设备。我想这样，凡是污水处理厂有到重大决策，我们董事会要开会商议，如有意见分歧，按各人所占的股份，投票表决，如何？”

苏扬生脸沉了下来，这样一来，他这个董事长就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了！

苏扬生想了想，转头问我：“庄老师，你是知识分子，能不能这么做？”

我如实回答：“应该这么做的，既然是股份制，就按股权说话。”

苏扬生沉思片刻，毅然说道：“好！那就这么拍板了！”说完拿出几份内容一样的协议，分给四位厂长说：“大家看下，没什么异议的话，今天就签约吧。”

吴乡长站起来笑道：“既然刚才厂长们提出了几条意见，协议自然要修改了，这事急不得。苏扬生，隔壁小会议室开着，你和四位厂长进去商谈，我再派个秘书给你，协议谈好了，当场打印签字，你看如何？”

苏扬生喜道：“还是吴乡长想得周到，谢了。”说完与四个厂长，到隔壁小会议室商谈去了。

我心知这事一时半会不会完，就站起来，走出乡镇府大门，到处转悠。

田乡长对我一直印象不错，主动走出来，陪我走走。

我分了根烟给他，田乡长却推辞道：“不能抽了，老了。前些日子去体检，查出肺气肿，来，抽我的吧。”说着掏出一包软中华，分给我一支。

走了一阵，田乡长问我想去哪里看看？我笑道：“我想去看看准备修建的大桥，就是连接清涟乡和红枫乡的那座桥，建在哪里？”

田乡长笑笑，转身领路，很快来到一处河堤下。

我登上河堤一看，顿时认出来了！河堤这边是红枫乡，河边又黄又黑，还隐隐有股子异味，污染很严重！河堤那边就是清涟乡，河面上荷叶婷婷，绿叶红花在微风中婆娑起伏，时不时传来一阵清香。

我笑道：“这真是泾渭分明了，大堤下面有道闸门，隔开两个乡的河水对吧？对面的清涟乡有一处河湾，当年王小刚的儿子在船上还遇到了水獭，险些丧命！”

田乡长笑道：“庄老师记性真好，当年为了红枫乡要开闸换水，应付上级环保检查，我们不答应，两个乡的乡民还差一点械斗！”

我笑道：“因为我曾经陪苏扬生到过红枫乡，找那些化工厂的排污源，想取样送到环保局，好让环保局施加压力，让这几家化工厂把污水处理的业务给苏扬生做。对了，桥址就选在这里？”

田乡长点点头说：“你看这周围都是河堤，要是不修桥，红枫乡要绕道很远，才会到达清涟乡。从这里修一座桥过去，不远处有一条简易公路，我们再把它扩建加固，两个乡的交通联系就方便多了，这对我们乡也有利，呵呵。”

我抽完一支烟，又掏出一支续上。 田乡长关心地问：“庄老师，我发现你的烟瘾比以前大了嘛！”

我苦笑道：“老婆生了个大胖儿子，家里是不许我抽烟了，所以我到了外面，有机会先过过烟瘾，呵呵。”

田乡长看看手表，说：“估计他们也谈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我陪着田乡长刚刚走进红枫乡乡镇府，苏扬生就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一见我们二人就笑：“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们呢。协议都签了，走，去喝酒庆贺一下！”

这时吴乡长走过来笑道：“要吃饭，怕是要去清涟乡呢，那里水质好，菜就好吃，不像我们这里，水烧开了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田乡长笑道：“那就走吧，刚好我们乡新开了一家农家乐，味道还不错。”

吴乡长说：“今儿是破例了，照规矩中午是不能喝酒的，但这回招商引资成功，我心里高兴！苏扬生，你别跟我抢着结账，中午这顿饭我们红枫乡请客，你为我们解决了治污的大难题啊，呵呵！”

田乡长说：“招商引资吃顿饭可以，但是不能开公车去，万一被人曝光不是闹着玩的。我们乡的几个干部是坐着副书记的私家车来的，不违规，你们打算怎么去？”

吴乡长沉吟道：“干脆我们乡的几个，就从大堤下面坐船过河，上了岸走几步就到了，你们先去吧。”

我还是上了苏扬生的别克车，田乡长他们上了副书记的车在前面带路，没多久就到了农家乐。

这座农家乐倒也别致，是在路边的一个池塘上，塘里打桩，桩上建了几间水榭，水榭下面浮着一丛丛莲花和菱角，景致不错。

我们走进水榭，只见门窗都开着，倒也冷风习习。

我看看墙角分明摆着空调柜机，却不关窗户也凉快！

田乡长看出我的诧异，笑道：“庄老师，这里装的是水空调，又称为水冷式空调。它是使用地下水做为循环，地下15米左右的水温通常是18度左右，夏天里用水泵把水抽上来，经过室内的风机盘管来达到制冷目的，回水经管道流回地下。冬天也这样操作，但地下水温须在40度以上才行。水空调非常省电，一天用下来大概就半度电。但是这种空调容易造成地下水的浪费，国家不提倡使用。再说你们城里楼房多，地方小，要打15米的深井取水也难，所以城里难得见到水空调。 ”

这时一个胖乎乎的男子过来分烟打招呼，田乡长对他耳语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转身走了，我估计他就是农家乐的老板。

我们一支烟抽完，田乡长和部下也到了，加上四个厂长，座位略显得挤。

服务员很快来布菜，先上了十个冷盘，荤素都有：凉拌海蜇、白斩鸡、酱牛肉、粉皮呛肉、黄瓜条蘸酱、盐水河虾、糖腌西红柿、开心果、盐水鸭切片、秘制海带丝。

苏扬生没顾得上吃早饭，早就饥肠辘辘，一看冷盘上了，招手喊服务员先拿四瓶海之蓝白酒来。

我帮着苏扬生把瓶盖拧开，一一给大家斟酒。

一桌子人互相敬酒，热闹了一番，我发现四个厂长酒量特别大！我惦记着晚上回去还要带孩子，不想多喝，一杯白酒倒在小酒杯子里，每人敬了一杯，就喊服务员给我拿一瓶冰啤来。

田乡长诧异地看着我说：“庄老师，我记得你非常能喝酒，怎么今天藏量？”

我笑道：“真是抱歉，我做爸爸了，夜里要警醒，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喝酒。”

田乡长笑笑，吴乡长却不依了，说：“庄老师，我听说过你特别能喝酒，还会写诗对对联是吧？怎么今天陪我们喝酒，只喝一杯？是嫌酒的档次低呢，还是嫌菜烧得不好？”

我连忙举起啤酒杯敬酒，说：“吴乡长，确实是特殊情况，您见谅，我敬你啤酒吧。”

说完我把啤酒干了，把空酒杯给吴乡长看；吴乡长却一仰脖子，把杯子里小半杯白酒干了，然后对我说：“你能喝白酒却喝啤酒，这有什么意思？莫非是学的段子上的？”

我诧异地问：“什么段子？”

吴乡长一本正经地说：“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能喝八两喝半斤，这样的同志要当心；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同志要调走；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同志不能要！”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吴乡长拿起白酒瓶，要给我斟白酒！

我连忙伸手捂住酒杯说：“吴乡长，我中午一般不大喝酒，要不下次陪您尽兴？”

吴乡长有些不悦，苏扬生站起来说：“这样吧，庄老师有个绝活，就是一口气吹掉一瓶啤酒！要不这样，吴乡长你倒半杯白酒干了，庄文吹一瓶啤酒陪您？”

我听了连忙摇头，苏扬生坐在我旁边，小声对我说：“没事，帮我把气氛搞起来，你就吹一瓶好了，别人再让你吹，我来挡酒。”

我跟苏扬生拼过酒，知道他也能吹瓶，只比我略差一点。

于是我拿起一瓶啤酒开了盖子，说：“大家见谅，最近我特殊情况，夜里要照看孩子，只陪吴乡长吹一瓶，别人再要吹，请苏扬生陪他，呵呵。”说完我把瓶口对着嘴，“咕嘟咕嘟”一阵喝，一口气把一瓶啤酒吹掉了！

吴乡长看得目瞪口呆，这时服务员陆续来上菜：红烧鳗鱼、东山老鹅、秘制红烧肉、鲜贝萝卜。

吴乡长问我：“庄老师，要说啤酒，我一顿也能喝个七八瓶，可一口气吹掉，我却喝不 下去，这里面有什么诀窍？”

我笑道：“为什么啤酒一杯杯地喝，喝个十几杯也没事，怎么吹一瓶就要吐呢？我琢磨来琢磨去，问题出在气上！啤酒不同于白酒，不能晃动，一晃动就产生气体。倒在杯子里喝呢，气体很快就散了，从杯子喝进嘴里也是边喝边跑气。但是杯口大，杯里酒喝进嘴里是流得很平缓的，纵有气体可以忽视；而套着瓶吹就不同，瓶口狭窄，酒是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产生的气体非常多，瓶口又被嘴裹着不跑气，你若不排气再大的酒量也容不下这么多气，非吐不可。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排气，吹啤酒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瓶口斜着吹，这样啤酒有个坡度流进嘴里，产生的气体相对较少；另一种是我刚才喝的那样，瓶口竖着往嘴里倒，酒是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冲，这种难度最大，属于必杀技，一般人做不到。其实两种喝法技巧是一样的，就是一定要用舌头抵住瓶口，瓶口含在嘴里，外人看不出来。无论哪种吹法，舌头抵住瓶口，让酒先流到舌头上，缓冲，不然酒夹着气直冲喉咙，非吐不可！舌头很重要，要掌握咽酒的节奏，酒从瓶里冲到舌头上，舌头缓冲，然后一口一口地咽，一边咽一边鼻子还要打嗝，把气体从鼻孔里排掉，只要咽酒的同时鼻孔排气，就绝不会吐。”

我说完，满场掌声，当场就有两个酒量大的乡干部试着吹了一瓶啤酒，果然没吐！

这时服务员又来上菜：鸭煲、韭菜炒黄鳝丝。

吴乡长兴致勃勃地举杯说：“各位贵宾，这两样菜是本地的特色菜，全是野生的，大家尝尝，城里不大容易吃到呢，呵呵。”

我夹了筷韭菜炒黄鳝丝吃，果然味道醇美！吴乡长用筷子指着鸭煲说：“这个菜做起来很费功夫呢，是把一整只的老鸭洗净剖开肚子，放进去调料、中药材放进砂锅炖；没有经过油炸，老鸭白炖，保持原味。其中的中药材又能掩盖鸭子的腥味，又能补身子，一举两得。”

我看了下，药材有黄芪、白芷、枸杞等等，其他的中药材我也不认识。我试着夹起一筷吃了，味道十分鲜美！我想起老婆没吃过这么滋补的鸭子，决定也回去做一份，就出来找老板，问了配方。

等我回到桌上，气氛更热闹了！

苏扬生仗着酒量大，协议谈成了心里又高兴，又喊服务员搬来一整箱啤酒，全部打开盖子，每吹一瓶敬一个人！

众人听我道破了吹啤酒的奥秘，也不甘示弱，除了两位乡长矜持，其他人都拿起酒瓶，一一与苏扬生吹瓶！

我看看形势不对，连忙嘱咐苏扬生先打个电话，把他大舅子王小刚喊来，准备送我们回城。

这时服务员端来一个很大的不锈钢盆子，往桌上一放，占了一大块地方。大家看看，里面是各种鱼一起烧的杂鱼，有鲫鱼、鳑鲏鱼、鲶鱼、黄花鱼、鲅鱼、罗汉鱼、鲳鳊鱼、鲤鱼、鲢鱼等等等等，还有的鱼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鱼都不算大，不足半斤一条，除了鱼，菜里还有小龙虾、小螃蟹、螺丝等等，份量非常多，这一份鱼估计我们几个吃完都饱了。

大家边吃边喝，苏扬生独占风头，一瓶一瓶地与人吹啤酒，很快就喝多了，坐在椅子上直打嗝，往外排气，已经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