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小琳哥哥谈上当 苏董筹办污水厂

出了酒店，钱兴国看我没骑车，就说：“三师兄，我用助力车送你回去？”

我连连摇头说：“二师兄，你自己走吧，你喝多了摔倒都几次了，我可不敢让你送。”

钱兴国一听，一把拉住我的手说：“我是二师兄，你是三师兄，这是啥关系？亲兄弟啊！今天我非要送你回去不可，你坐我后面，就当是护送我回去吧！”

我正要推辞，忽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老婆来电，连忙接听。

就听杨婷婷说：“老公，你散席了么？”

我答：“刚刚散席，我这就回家，是不是葫芦娃想我了？”

杨婷婷幽幽地说：“我离开碧波舫后，本来打算买点菜去小琳家吃的，可这丫头又变卦了，说很久不去吃烧烤了，硬要我去‘猫头鹰’烧烤。我跟葫芦娃现在已经到了，反正离家不远，你过来吃点不？”

我说：“我已经吃饱喝足了，我就直接回家吧？”

不想杨婷婷说：“你个没心没肺的！我抱着葫芦娃，能吃得舒坦吗？你过来帮我抱会孩子不行？你还想我再得忧郁症啊？哼！”

我连忙赔笑说：“不想，不想，我马上就到，还有二师兄一起，你多点些东西先烤着。”

钱兴国一听笑道：“吃二顿啊？这个我最喜欢，上车吧！”

我只好上了钱兴国的车，一路叮嘱他慢点开。

钱兴国嘴上答应，却把自己的助力车开得风驰电掣，十分钟就开到了“猫头鹰烧烤”。

进去一看，卡座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却不见杨婷婷。

我笑道：“二师兄，两个太太都怕热，外面油烟味又大，她们一定在包厢里。”

钱兴国一听，扭头直往里走，推开一间包厢一看，果然杨婷婷在里面！

我进去一看，除了杨婷婷和小琳抱着孩子，还多了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岁，一脸的精明样子。

小琳笑着说：“都坐，东西已经在烤了。这位是我哥哥，王小刚，刚从深圳回来，特地来看我女儿的。”说着把怀里的苏倩倩递给王小刚说：“倩倩，跟舅舅玩一会儿。”

钱兴国坏笑道：“小琳你这丫头聪明呢，眼看烧烤就要上来了，你故意把孩子给舅舅抱，你好腾出手大吃一顿对吧？”

小琳笑道：“二师兄你真聪明，怎么当年师父不让你去化缘呢？就因为你贪吃，派你去化缘，空钵出去，空钵回来，哈哈！”

这时钱兴国打量打量了杨婷婷，笑道：“庄太太啊，你生了孩子，比以前好看了啊，是不是奶水多的缘故？有没有让庄文尝尝？哈哈！”

我打量打量老婆，只见她今天穿一件丝质淡黄短袖，牛仔短裙，头发随便挽了一把，清秀可人。

杨婷婷说：“二师兄啊，劳你费心了。现在国家鼓励养二胎，你怎么不生个小钱兴国出来玩玩呢？现在生也不迟，有我家葫芦娃罩着他，不会受人欺负。”

这时服务员陆续进来上菜，我连忙接过葫芦娃抱着，让杨婷婷吃得舒服点。

小葫芦娃大概是闻到了烧烤的香味，嘴里“咿咿呀呀”的，我连忙从老婆身边的包里，掏出一个奶瓶，里面现成的牛奶，奶嘴塞到葫芦娃嘴里，小家伙不出声了，贪婪地喝着。

小琳说：“婷婷姐，我真羡慕你，你看你家庄老师多细心，都不用你嘱咐就抱孩子，这眼力劲儿......”

杨婷婷笑道：“你别夸他，他呀，一堆的毛病呢！”

小琳笑问：“我姐夫哪里不好？”

杨婷婷居然数着手指说：“一、他爱逞强好胜，老和人拼酒，不成熟，万一把人喝得出事了怎么办？二、他喜欢玩小聪明，藏私房钱，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本宫睁一眼闭一眼，给他一点空间。三、他定力不够，跟那个老美女杨佳丽，时不时地搞点小暧昧！虽然到目前为止，我没发现出轨迹象，但是我不能不提防！四、他爱夸夸其谈，一讲话就当自己是首长，长篇大论，不顾别人的感受，好出风头。五、好色！一有机会就想和我过夫妻生活。六、待续！”

我哭笑不得，说：“老婆，我们夫妻间的私事，你告诉小琳做什么？既然我这么坏，你还嫁给我做什么呢？”

杨婷婷坏笑笑，说：“即使你有一百个缺点，我还是要嫁给你！因为你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你、爱、我！”

小琳不依了，说：“姐，你究竟是数落姐夫呢，还是夸姐夫呢？我都听糊涂了！我心里都烦死了，你不带这么秀恩爱，刺激我的！反正我认为姐夫不错，苏扬生要是有姐夫一半的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王小刚把桌上的啤酒打开盖子，递给我和钱兴国。我笑道：“小刚，我们都是吃过晚饭来的，最多只能弄一瓶陪陪你。对了，你怎么不喝白酒呢？这家烧烤店里有的。”

王小刚叹了口气，说：“在深圳打工几年，钱却被人家骗了，心里难受哇......”

钱兴国眼睛一亮，追问是怎么回事？

王小刚说：“有个新闻你们看了没有？题目是‘400人被骗57亿，亿万富豪们成为他镰刀下的韭菜！’。当然我不够资格被骗，我的钱是借给一个同乡，由他转借给骗子，吃了亏的。这个同乡在深圳混得不错，是个大户，我是把钱借给他，他被骗子害了，现在吃饭都成问题，我的钱自然也拿不回来了......”

钱兴国听得目瞪口呆，我心里一动，问道：“是不是肖建海那件事？”

王小刚点点头说：“正是。深圳经济发达、楼盘高伫、科技繁茂、第三产业和金融业尤其兴旺，被全国其余无数个不富裕的县市深深羡慕。

然而有这样一个人，85后的他初中毕业，踏足深圳白手起家，在短时间内建立起规模达到五六十亿元的庞大金融帝国！一时间往来无白丁，出入即豪车，搞慈善、搞讲座，引来无数大佬云从，享尽风流，然后却在数年之后，以极其迅速而惨淡的方式戛然收尾。

他就是肖建海，曾经的深圳市轩鸿金融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以骗行商，空手套狼，围猎住无数深圳的千万、亿万级富豪，赚得盆满钵满。”

钱兴国诧异地说：“这人智商太高了啊，把那么多富豪骗得团团转，起码也是个博士吧？”

王小刚摇摇头说：“肖建海1985年出生于广东汕头，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相貌朴实可谓平平无奇。他很早就来到深圳打拼，因为自身素质不高，迫于生存压力，最初只能去到门槛较低的房产中介行业工作。

然而肖建海自有其非凡之处，短短数年时间，这个房产中介公司的打工仔，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在2006年成立了‘轩鸿置业公司’，成绩最好的时候，这家置业公司曾在深圳市区开了整整三家门店！

也恰恰是在房产中介这个行当中，头脑灵活的肖建海发现了属于他人生中的‘商机’：当某买家想要购买一套二手房的时候，这套二手房恰恰处于银行等金融机构的抵押贷款状态。因为解押需要大笔现金，而卖房的卖家大多缺钱，这笔解押一般都由买家支付，并从实际购房金中抵扣。

但是这种常规模式存在一个巨大问题，那就是买家付钱解押房产之后，卖家有可能跑路不卖了。因此为了方便达成销售，帮买家规避风险，中介行业联合金融机构，推出二手房过桥资金解押业务，卖家承担借款主体，由买家承担利息，且该利息按月计算，普遍利息极高。

肖建海由此萌生想法，那就是成立金融公司，低利率向人借钱，再向买卖二手房的人提供过桥贷款业务，高利率把钱借出，一来一回，岂不是赚大了！

肖建海想到就做，向熟人借钱，许诺高回报，再发动他们向亲友借钱，就这么把我也卷了进去。肖建海对外宣传，不说借钱，说是开发了一种利润喜人的理财产品，让大家购买。刚开始是成功的，以较低的利息借到了钱，给买卖房屋的提供过桥贷款，吃差价。但很快肖建海就发现，其实没那么多过桥贷款的业务让他做，而借来的钱也是要付利息的，渐渐地入不敷出......

肖建海不甘心失败，决定赌把大的，就玩起了‘庞氏骗局’，发行更多更新颖的‘理财产品’，借新还旧，生生不息。

而借钱给肖建海的，都是有钱人，前期尝到了甜头，自然不肯收手，没有人去考虑背后的风险......”

这时钱兴国拿起一串羊肉串吃着，问道：“肖建海肯定把自己包装得很有实力、信誉很好吧？不然谁肯信他？借给他大笔资金？”

王小刚喝了口啤酒，说：“是的。肖建海声称自己毕业于‘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将自己的理财产品收益率定位在每年10%，远远低于同行水准，增加投资者的信任度。而且他的公司建在深圳数一数二的高档写字楼，装潢华丽，放满了自己与各种领导的合照。也有人去拿本金，都及时兑付，从不拖欠，于是拿回本金的人，再次投钱进去......”

我端起啤酒杯敬了王小刚，说：“这事闹得挺大，我也看过新闻。在2019年六月肖建海的诈骗帝国爆雷的时候，向警方哭诉被骗得血本无归的竟多达400余人！然而就是这400余名受害者，竟然为肖建海提供了多达57.22亿元人民币的巨额财富！

在警方进行审核之后，发现肖建海的轩鸿基金总共非法集资57.22亿元，向投资人兑付本金共41.34亿元，派发利息已达4.55亿元，证券亏损5.97亿元，剩余5.36亿元不知去向，怀疑被肖建海转移到了国外！”

王小刚点点头说：“这起庞氏骗局的爆雷震惊了整个深圳，案件的详细审查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进行当中。直到前几天，深圳福田警方终于通报，对肖建海及其他等24名相关人员采取强制措施，并对轩鸿基金的10处不动产进行冻结。”

这时钱兴国又啃着一只鸡翅，满嘴流油地说：“一名初中文化的房产中介，在短短几年内骗翻众多驰骋商界的富豪，原因是什么？无非就是利用人性的贪婪！我看过电视专题报道，在肖建海的轩鸿基金爆雷之后，有被骗的投资者堵到肖建海，要求其还钱，肖建海嚣张地骂道：‘把你骗翻是我的本事，你买了就自认自己傻逼吧！’

如果不是被金融诈骗中的高利率、高回报诱惑，哪会有人把钱投给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产品的皮包公司啊！”

我拿起一串烤藕吃着，感慨道：“是啊，借钱给肖建海的，都是人精，他们当中不会没有一个人看出端倪。但是为什么没人揭发？都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只要自己不接最后一棒就没事！当一个人内心的贪欲战胜了最基本的理智，就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了。你贪图的是骗子的利息，但骗子看中的却是你的本金！”

王小刚听得连连点头，说：“我也不会再上当了，就回乡来发展，帮着妹夫苏扬生办污水处理厂，赚钱养家。”

我们又喝了会酒，苏倩倩哭个不停，搅得大家不得安生，杨婷婷抢着去结了账，我们步行回家。

刚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洗澡，苏扬生打电话来，说邀请我明天一起下乡，陪他去和田乡长、吴乡长谈合作建厂的事情。我内心不想去，这大热天的，在家歇着多好？但是杨婷婷说：“老公，你去一下也好，我们不是借了五万块给苏扬生吗？多了解一些底细也好。”我只好答应下来，匆匆洗了澡，给葫芦娃换了尿布，上床去睡。

第二天，我刚刚起床，苏扬生就打电话给我，我接通一听，苏扬生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我匆匆洗漱下楼，就见苏扬生站在一辆汽车旁，笑道：“庄老师，今天不开摩托车了，我问朋友借了辆小汽车，开到乡下去谈事情，有面子。”

我看了看，是辆八成新的别克，笑道：“苏董事长，你场子越来越大了啊，小心点开，别把人家新车弄出划痕。”

苏扬生笑道：“庄老师，我们是什么关系？以后没有外人在场，还是叫我苏扬生吧，有别人在，喊苏董，替我撑撑场面，哈哈。”说完他拉开车门，请我上车。

我刚坐稳，汽车就发动起来，开出了小区大门。

眼看出了市区，苏扬生忽然说：“庄老师，打搅你睡早觉了，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笑道：“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做不到，帮着办点小事情跑跑腿，我还是肯的。只是有一条，你今天开汽车了，谈完事情不能喝酒。”

苏扬生笑道：“我都安排好了，谈完了也该到饭点了，总得请两位乡长和几位乡干部吃顿便饭，酒是免不了的。不过你别担心，我大舅子王小刚昨天吃过晚饭坚持要回去，今儿就请他开车送我们回碧水市，顺便留他多住几天。”

我笑道：“不是我多嘴，办企业最怕用亲戚，他犯了错你还不好说他。”

苏扬生说：“没事，我这大舅子是个老实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深圳被骗。我和他谈过了，他做我的办公室主任，我让他干啥就干啥，不会亏待他。”说完，苏扬生把车停在路边。

我以为他去小解，不想他下车打开后备箱，拿来一袋子面包和一瓶矿泉水，丢给我说：“我都忘了，后备箱里有吃的呢，你先垫着，到了清涟乡再吃早饭，我也没吃呢。”

我也不客气，拿起面包边啃边说：“有这面包就够了，平时我暑假都起得晚，早上有时候不吃早饭呢。对了，苏倩倩老是哭，你要不要带她去医院查一查？”

苏扬生大大咧咧地说：“查什么查，丫头，赔钱货，就让小琳带吧。干几年，赚了钱，弄不好我连小琳一起换了，重养一个儿子，哈哈！”

我一愣，正色说：“苏董，不是我说你，糟糠之妻不可弃，即使你成功了，也不能对不起小琳，她也不容易......”

苏扬生有些尴尬，随口应道：“我就是说句玩笑话，庄老师你认真了。”说完打开车载音乐，听起歌来。

我吃完了面包，喝了半瓶矿泉水，苏扬生也不说话；我有些困倦，就蜷缩在座椅上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汽车停了下来，把我惊醒。

苏扬生拉开车门说：“到了红枫乡政府了，请下车吧。”

我钻出汽车，一看吴乡长带头，身后站着许多乡干部，来与我俩一一握手。

苏扬生笑道：“有劳吴乡长亲自迎接，真是受宠若惊呀，哈哈。”说完散了一圈香烟。

吴乡长笑道：“苏董事长为我们解决排污问题来了，还能拉动就业，我不亲自迎接还像话么，呵呵。我刚才打过电话，田乡长已经在路上了，他还带来清涟乡的一套班子，我们两个乡联手共商大计！”

吴乡长带着我们一路走进了乡政府会议室，里面洒扫一新，还摆了许多鲜花，可见红枫乡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我们刚坐下，就有工作人员给我们上茶，我坐在吴乡长斜对面，边品茶边抽烟。

吴乡长和我见过几面，对我印象不错，笑道：“庄老师，你还在休暑假，却让你为这件事奔波，真是过意不去。”

我笑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凑凑热闹。对了吴乡长，污水问题解决了，会不会有更多人来红枫乡投资办厂？”

吴乡长笑道：“想要根治，我看不可能，只能是去存量，控制增量。以后涉及污染的工程，我不能随便批了，我父亲都患了肝癌了，我被他好一顿骂！乡民们背后也对我指指戳戳，说我干了断子绝孙的事，可市里要政绩，我能怎么办？”

我说：“能不能既保护环境，又不影响工业发展？”

吴乡长摇摇头，苦笑道：“几乎没有办法兼顾。发展和环保，是一对永恒的矛盾，你要GDP，就得牺牲环境；要保护环境，发展就缓慢！西方发达国家也是这么过来的，先发展，然后治理环境。”

我说：“吴乡长您也太悲观了吧？现在不是提倡科学发展观，可持续发展么？”

吴乡长笑道：“那是台面上说给人听的，怎么个科学法？有的地方可以走科技发展之路，有的地方，只有卖资源！就说这化工厂，明知道有污染，为什么还要上马？为了赚钱，为了就业，为了GDP！我们这个小小的县级市，有多少高科技让你发展？有人才吗？有项目吗？只有做这些被淘汰的产业。你都按环保的要求去做，那么多人上哪就业去？科学发展不是不对，大城市可以那么做；我们这个小地方，只有别人淘汰的，不愿意做的产业，才轮到我们去做，你以为呢？”

我沉吟道：“乡长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这里没有多少优势，高科技企业为什么要来我们这落户？图什么？其实以我们的资源，倒是可以搞旅游经济，生态休闲。只是这些污染重的企业，是历史形成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全砍了对吧？中央统筹全局，高屋建瓴，当然要抓环保，没有错。但是地方上有地方上的难处，事多钱少，那么多吃财政饭的要供养，难怪地方保护主义屡禁不止。”

吴乡长说：“对啊，地方上要考虑就业，税收等等问题，这些都比环保重要。当然抓环保也是对的，各自的出发点不同而已。”

我说：“这就好比机器人可以取代大部分人的工作，但是机器人普及了，人类干什么去？总不能让人类再去给机器人打工吧？”

吴乡长说：“是啊，科技日新月异，不学习就落后喽。我是看不到机器人普及的那一天了，你们有希望呢，呵呵。”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群人，为首一人说：“老吴，别那么灰心，现在不是都有扫地机器人卖了么？你就肯定你看不到机器人普及？哈哈。”

我们抬头一看，是田乡长来了，连忙站起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