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善意提醒（三）

其实，在冯天娇汇报有关情况的时候，高昶旭也注意到了郑雅明作伪证的问题。只是当时高昶旭的重点，没有放在这个问题上，而是主要考虑，如何能尽快地使郑雅明和刘冬梅走出看守所？

从另一个方面讲，高昶旭尽管被恢复了名誉，被请进检察院接受配合调查，其过程也是令人痛苦的。虽然高昶旭没有逢人便讲这个痛苦的过程，在他看来不管结局怎么样，被请进检察院本身，就是对自己人格的一种羞辱。

虽然自己的名誉被恢复了，但毕竟有过那一次经历，高昶旭还是痛彻心扉的。所以恢复名誉以后，高昶旭的绝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对整个事情的反思。

尽管有周培英说到的那些因素存在，但是高昶旭还是极力从自身去寻找原因。寻找来寻找去，他觉得，自己当初听到开发区办事处代理管理行国库的事情以后，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问题是在已经有了那个直觉之后，自己并没有决然而然地以命令式的口吻告诉郑雅明，不要搞这个代理业务。

高昶旭虽然也知道代理业务，是一件双赢的事情，而开发区办事处，作为刚成立的办事处，急需要在业务上做出一些成绩。而代理业务，就是尽快做出成绩的一个捷径，最起码是增加了业务的种类。这一点高昶旭也清楚，长期在基层工作的郑雅明更清楚。

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高昶旭要史云莲给郑雅明带口信，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如果当初自己态度坚决果断，阻止了郑雅明这个代理行为，那么以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高昶旭对自己当时的优柔寡断非常自责，也懊悔不已。所以在冯天娇说到郑雅明的错误笔录的时候，他的重点却放在了自责上，也就是说当时的高昶旭并没有回过味来，当然这也是高昶旭的性格使然。

他这种性格的人，不管碰到什么不利的情况，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而不是像有的人那样，即便是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也会腆着脸皮不承认，总想给外界树立一个自己永远正确的高大形象。

现在当他从史云莲的嘴里，又一次听到了郑雅明在看守所所做错误笔录的情况，高昶旭这才把心思拉回到冯天娇和石云良说到的情境中去。

高昶旭专心于这个事情以后，马上便明白了这个事情的重要性和严肃性。本来代理国库这个事情，从分管范围上从业务工作程序上，郑雅明请示谢俊波都是正常的应该的。

至于谢俊波事前没有向自己汇报，事后也没有谈论过这个事情，在高昶旭看起来，作为分管业务的副手，像这样平常普通的代理业务，他完全可以自己拍板，并不需要事事都向一把手汇报，所谓的有职有权，就是这种情形。

所以平心而论，高昶旭觉得谢俊波在这个事情上，是无可厚非的，也是无可指责的。但是，冯天娇和史云莲一再提起的，郑雅明虚假口供笔录的事情，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一开始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说老实话，高昶旭只是往好的地方去想。他只是觉得，在郑雅明看来，谁能代表营业部呢？只能是一把手高昶旭。所以代理国库这个事情，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人家正在追究他，如果他能把这个事情推出去，那就是他自救自保的最好的结局。

而要达到这个最好的结局，就只能把责任往上推。即便是郑雅明不把责任推到高昶旭身上，作为办案人员，人家也能想到像这一类事情，肯定是要有部领导发话决策。

即便是高昶旭自己也在检察院提到，如果代理国库这个事情本身有问题，违反了有关的法规，那不管自己事前知不不知道，最起码来说，事后没有纠正，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问题是从现在的情况看，代理国库本身，这个事情并不是一个什么违法违规的事情，而是很正常的银行间的代理业务，是业务往来的问题。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谢俊波也好，高昶旭也好，都没有什么领导责任。如果真要追究责任的话，郑雅明和刘冬梅按照审计局的结论，挪用截留国库资金，固然有他们自己的直接责任，但是作为领导，谢俊波的领导责任要大于高昶旭的领导责任。因为一个是直接分管的领导，一个是间接领导。

可是在冯天娇和史云莲的一再强调下，高昶旭终于意识到，郑雅明在看守所做的虚假口供笔录，其实是郑雅明有意识地保护谢俊波，而把自己抛出来作为一个替罪羊。

所以，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了，而是一个人的个人品质问题了。按照冯天娇的思路，按照史云莲的思路，这里面是大有文章可做的，是有很深的内在原因的。

冯天娇可以在人身依附的关系上，来分析来判断，郑雅明这样做是有意的保护了谢俊波。而他为了保护谢俊波，主动出卖或者是诬陷高昶旭。

但是对于高昶旭来讲，他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并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他觉得，郑雅明的提拔任职，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自己在这方面问心无愧。而谢俊波的提名，在高昶旭看来也是很正常的，既然是在会上讨论，那人家提出自己的人选，有什么不妥当的呢？

但是一旦冯天娇和史云莲说破这个问题，高昶旭很快就明白过来其中的奥妙。因为从人情考虑，郑雅明肯定觉得谢俊波才是他的伯乐。他对自己的升职提拔，并没有看成是部务会对他的决定，而是谢军波个人对他的恩赐。

所以他自觉不自觉的就把谢俊波作为自己的大恩人来对待。到了关键的时候，这种感恩，就表现为刻意地去保护谢俊波。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保护谢俊波对他以后的升迁有重要作用，而高昶旭尽管是营业部的一把手，但是最起码在郑雅明升职的这一件事情上，并没有发挥出一把手应有的作用。

在郑雅明看来，高昶旭是刚来的外人，对自己并不了解。而谢俊波跟自己有几十年的同事之情，同事之谊，他对自己才更加了解。所以即便谢俊波不邀功抢赏，郑雅明也能想到是谁提名了自己，是谁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

这种感恩之心，在平时也许表现为郑雅明对谢俊波的言听计从，表现为郑雅明对谢俊波的高度尊重，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就表现为郑雅明对谢俊波的刻意保护。

从这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中，高昶旭也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有很多一把手，要搞自己的小圈子，要提拔重用自己小圈子的人。

因为任何事，都需要人去执行，需要人去干的。这个干事儿的人的态度，往往就决定了这种事情的成败。所以一把手重用自己小圈子的人，也有他很深刻的道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