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
随着大雪的消融,东域熬过了漫长的寒冬。域极的最东,茫茫的山峦中,春风拂过,林海涌动,万物开始吐芽。参天的古树,已是繁茂郁葱,厚厚的树盖使得略显骄纵的太阳,无法穿透。
古树上的数处枝丫,绳线缠绕,树枝和麻绳交织在一起,结成一个牢固的网兜。麻衣的少年人,草帽遮脸,半边身子耷拉在网兜之外,一晃一荡,数十米的高度,让人看了心惊。几只飞鸟采食归巢,落在少年身边不远的枝头,鸟儿叽叽喳喳,惹人嫌闷。伸手入怀,掏出一颗红色的拇指大小的野果。少年的嘴角微扬,手指弹出野果,正中黑鸟脚下的木头。一时惊得飞鸟四起,扰乱一方的宁静。
少年翻身整个落在网兜之中,草帽被压在身下,灰色的简单麻衣是最普通的衣料,头发胡乱的散在肩头,头顶更是有几根不安分的毛发格外的挺拔有力。炸毛下是一张白净的小脸,清秀十分,样貌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九。
伸了懒腰,清醒了一下头脑,少年侧头瞄了一眼已经半移位置的骄阳,算了一下时间,灵活的从古树上攀跃下来。古树的底下,少年从一旁的矮草丛中找出自己的背篓。随意的坐在地上,打开背篓的盖子,满满的一筐都是治病的草药。少年将手探进背篓的底部,摸索了几下,从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小木盒。
少年看着木盒眼睛一亮,缓缓的打开,一株深蓝色的三叶草安静的躺在做作的铺了一块红布的盒子里。
“兰花草。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我倒要看看这次老不修还有什么话说。”少年语气里尽是满意和自豪。
少年背上背篓,腰间挂着自己的破旧草帽,嘴里哼着小曲下山去。
山下,林海的尽头,一座寺庙渐渐露出。百米的台阶,层层干净的不染纤尘,仿佛人走在上面便是一种亵渎。少年从山上下来,山路都是融化后的雪水,一路下来,脚上早就已经沾满了一层厚重的烂泥。步步踩阶而上,步步留下一个灰色的脚印。
看守寺庙的老和尚,摇摇头,将庙门打开。少年笑着跑过去,从背篓拽出一把沾满雪水的草药,塞给老和尚:“三师父,这个是‘金铃花’雪后的第一茬,你可以制茶喝,佐以四师傅的无根水,味道绝对棒极了。”
少年人朝气十足,老和尚笑笑,将东西收好,放在自己身后的木椅上。摆了摆手,告诉少年:“快走吧,你大师父等你很久了。”
少年猛地想到了什么,快步的跑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寺庙的深处,一处小庭院,庭院静幽幽的,一角种植着数根紫竹。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老者,正在拿着剪刀,将一朵刚刚开花的紫竹,剪断,紫竹花落在泥土上,下一秒竟然诡异的消失了。
“师父。”少年从门外闯进来,大口喘着粗气。
老者见来人,苦笑一下,缓缓起身,坐到了石凳上,倒了一杯清茶,示意少年可以坐下。
少年咧嘴一笑:“谢谢师父。”一口将清茶饮尽,少年只觉浑身舒爽,深吸了一口气,“好茶呀,比三大爷的金铃花好了数倍不止呢!”
老者对于少年的马屁习以为常,给自己倒了一杯,才说道:“小风,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少年自然是了解大师父的明知故问,不过他在赶来的路上早已下定了决心,打死不认,否则的话,“思过崖”肯定是躲不过的。
少年摇摇头。
大师父将茶饮尽,思考了几分 :“你带些东西去思过崖,一个月不要回来。”
“啊!”少年惊讶于大师父的惩罚来的如此之快,准备许久的辩解之辞,一个也没有说出来就已是胎死腹中。“大师父,你不听我的解释吗?”
大师父回之的却是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背着自己的小竹篓,何风先下了山,去了附近的小镇上,购买了一些简单生活的起居用品,和自己心爱的小姑娘道了别。
走在前往思过崖的路上,何风叼着一根狗尾草,嘴里嘟囔着:“大师父是不是得了什么老年疾病,不就是一月一次的试炼检测吗?都十五年了,从我三岁上了山,每月一次,那一次不是失败呢,走走过场,做做形式不就好了,何必劳心劳神,费那么大功夫。”
何风是个孤儿,三岁的时候被大师父捡回了寺庙,这一呆就是十五年。今年的他已经十八岁,按理说在三年前就是已经成人的,可是他的成人礼没有任何亲人的见证,为他戴金冠,束白绳的是大师父。一个待他如亲生儿子的人,可是他却一而再的辜负了他。
思过崖和寺庙有着不短的距离,在幼时,只要是犯了大错,寺庙的人都会被安排进思过崖,面壁悔过自己的举止行为。可是随着寺庙的中人的成长,五个师兄都是变得可以独当一面,唯有自己成了这里的常客。
竹篓麻衣,草帽木杖。等何风登上思过崖的时候,正好一阵山风吹开,少年站在崖头,张臂大喊,似乎要喊出心中压抑许久的东西,声音传了好远好远。
“小疯子,刚来就吵我的清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何风的身后,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破烂,趿拉着一双露出脚趾的布鞋。
“老不修,是清梦还是荤梦,我看只有你自己知道吧。”少年不落下风的回怼。
老不修看了看自己的下体,一昂头:“我这个叫老当益壮,擎天一柱。不像你,毛都没齐,豆芽菜。”
“你!”何风知道对面人的脸皮极厚,嘴头上取不了胜的,只得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竹篓打开,取出了紫色的木盒,老不修见此,脸上瞬时挂上了几许讨好的笑,待看见盒子里的兰花草时,老不修直接舔着脸凑到了少年的身边。一只手挽住何风的手臂,另外一个手就要去拿木盒里的东西。
“哎,老不修,这个东西我可以没说要给你哦!”少年一侧身子,躲开了那只黑色的大手。
老不修不由得啧了一声:“风小弟,这个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好东西是要懂得分享的,独吞的话,不易于你身心的发展哟。”
中年人语重心长。
“想要东西可以,我要你的那本‘清风诀’。”少年提出了条件,“当然我不是拿走,只是看一下,三天后,我一定还你。”
老不修松开了何风,摸着自己短短的杂草胡:“好,不过不要三天,一天!我只给您一天的时间!你答应,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答应,买卖不成仁义在,反正咱们有一个月的长处时间。”
何风手里攥紧了木盒,清风诀,听说是樊城四大世家中钱家的不二法诀,有着清风生物的神奇作用。有可能,可以为他打开一线希望。
“好的,一天就一天。”何风将兰花草丢了过去,老不修手忙脚乱的接住,“小子,不要暴殄天物呀!”说着,掌中一翻,一个青色的玉石卷轴出现在手中,何长风双手接了过去。
“谢谢。”兰花草的价值少年是明白的,眼前人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他们乐于这种讨价还价的游戏。但是游戏落一段落,终归是要有人做出服软的,这个人,注定永远会是何风。
老不修将木盒弹开,兰花草浮空,一张口,大补的灵药好似普通的食物般被他一口吞服。脸上泛上几丝红润,不过下一刻就是已经消失不见。
老不修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道,神色有些复杂。
思过崖的背面,属于何风的地盘,他按照老不修给出的解印方式,打开了玉石卷轴,青光大绽,金色的文字浮在空中。少年运气入体,一点点解读着清风诀的奥妙。
修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月挂天幕,燃烧的树枝偶尔噼啪作响。某个瞬间,何风睁开了眼睛,眼里一丝失落被他深深的掩埋。
这是一个叫做玄天的大陆,大陆上有着一群特殊的人,他们夺天地造化,服自然万灵,名曰,修行者。他们以凡人之体吸纳天地灵体,借由丹田识海转为奥玄法力,简称“玄力”,所以修行者也有一个更为流传的名字“玄天者”。
修行有一句话,“三岁实脉,五岁断根”。天地生灵气,有五中属性,金木水火土,自然生物,有着风雷两相,以此造就了七种大的的修行道路。人是万物之灵,灵纳天地,初生的胎儿,得天地自然归属,先天种下了修行的道路。三岁开花,五岁结果。体内开始流转灵气,视为修行的适格者。
但是有一种人,天生条脉不通,无法引灵入体,勾引天地自然,此为,废材。不幸的是,何风就是这种人。即便大师父寻遍了高人医师,可惜在诊断过少年的灵脉之后,皆是无能为力。
十八年,可能真的要放弃了吧。
何风收好了卷轴,给快熄灭的火丢进了一块烂木头,火焰开始跳动,似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