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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三章 追欠款皇帝善后 禀公心有赏有罚
第二天,胤禛睡得很沉,过了卯时还没醒来,忽然李卫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四爷,大事不好,打起来了,田文镜被人打了!”
胤禛一惊,一跃而起,匆匆穿上衣服,脸都没洗,骑马出门,赶赴户部衙门。
李卫也骑马跟随,胤禛边骑边问:“到底怎么回事?田文镜被谁打了?”
李卫惊惶地回答:“奴才一大早就到户部大堂看热闹,到了卯时,田大人和年大人准时到了,查点人数,欠银子的官员只有魏东亭和陈文林没到。田文镜大人大怒,立刻请年羹尧大人带兵去把魏东亭和陈文林带来问话。
魏东亭和陈文林被带来了,陈文林老状元却与田文镜吵了起来!陈文林仗着自己是康熙三年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嘲笑田文镜不过是个监生,不配和状元说话!田大人倒也聪明,立刻请出圣旨,说是奉旨办差,震慑住陈文林,然后引经据典,把陈文林羞辱了一顿,说他是‘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四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答道:“这句话是孔子说的,意思是:君子心怀的是仁德;小人则怀恋乡土。君子关心的是刑罚和法度,小人则关心私利。陈文林不过欠了一两银子,田文镜这么骂他,有些刻薄了。对了,魏东亭说什么了没有?”
李卫回答:“魏大人倒没说什么 ,不住地劝架,还答应自己欠国库的三十五万两银子,会想办法归还。”
胤禛叹道:“魏大人年轻时武艺高强,脾气火爆,就像你十三爷,如今也是老了,又欠了这么多银子,英雄气短了......那么是谁和田文镜打起来了呢?”
李卫回答:“田文镜大人气走了陈文林,魏东亭大人也答应还钱了,田文镜又传金陵副将马国成、原顺天府尹隆科多上堂问话,问他们为什么不还银子。马国成当场发作,大骂田文镜不过是个七品官,自己跟着皇上多次征战,满身伤疤,田文镜没有资格问他话,还把衣服都脱了,露出伤疤!田文镜大人当然不买账,就吵了起来,接着大打出手!幸亏年羹尧大人护着田文镜,田文镜还是挨了几拳,奴才急忙来给主子报信。”
胤禛沉吟道:“马国成一介武夫,算个什么东西?倒是魏东亭,是皇上儿时的伴读,交情匪浅。李卫,你不必去户部了,赶紧去查,魏东亭为什么事借了这么多银子?查明了来告诉我!”
李卫遵命,拨马就走,胤禛风风火火地赶到户部衙门,一看里面大声囔囔,马国成还在破口大骂田文镜,光着膀子露着伤疤,十分凶悍!
其他官员,在院子里大声喧哗,为马国成助威!
胤禛滚鞍下马,走进院子,大喊一声:“马国成!你敢当众抗旨!”马国成一惊,看见是四爷来了,连忙上前跪下请安。
胤禛不由分说,下令说:“年羹尧,速将此人拿下!”年羹尧得令,像鹞鹰一般扑过去,把马国成按到在地,手下士兵立刻拿着绳索,将马国成五花大绑。
田文镜大喜,亲自搬了张椅子去请四爷坐下,胤禛也不坐,环顾四周说:“你等都是朝廷命官,就不顾个脸面?马国成和田文镜动手,你们也不拉?”
众官都低下头去,五人搭话。胤禛又说:“田文镜是奉旨催讨欠银,是代表皇上!马国成打田文镜,就是打皇上的脸面,怎可饶恕!来啊,把马国成当场重打二十大板,限十天还清欠银,否则抄家,人发配宁古塔为奴!”
众官无人敢劝,马国成倒也硬气,被打得“啪啪”作响,一声不吭。等板子打完,隆科多默不作声地上前扶起马国成,送他回家。
就有官员嘀咕道:“有人欠了几十万两银子不讨,却盯着我们这些小官要钱。”偏偏胤禛耳朵尖听到了,大声说:“说说几十万银子就不要了?谁说的,你站出来说!”
无人敢搭话,忽然三贝勒胤祉走了进来,笑道:“这是说我呢吧?不错,我借了国库三十万的银子,可那是奉皇上之命,修纂《康熙字典》用的,不是我老三拿去吃喝玩乐的!“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当众亮了一圈,交给胤禛说:”四弟,这是三十万两银票,你收好了。“
胤禛不安地接过来,说道:”三哥,原来你昨天进宫,是向皇阿玛求援去了?这银子是皇阿玛的体己钱吧?“
三贝勒胤祉挥挥手说:”这个你莫要管,皇阿玛让我带句话给你,放手去讨还国库银子,不管是谁,不还钱就抄家!有皇上撑腰,我就不信有人敢不还银子,哼!“说完,三贝勒胤祉自顾自地走了。
众官员面面相觑,全都垂头丧气。忽然两个八爷党的官员站出来说:“四爷办事公允,下官们佩服。可四爷也不能欺软怕硬吧?”
胤禛瞪了他们一眼,说:“有话明说,欺负谁了?怕谁了?”
那两名官员说:“刚才被四爷责打的马国成是大阿哥胤禔的人,大阿哥向来不受皇上待见,所以四爷毫不留情,当众责打!可刑部侍郎肖国兴和黄体仁,是太子的人,竟然欠了五十万两之多,四爷怎么不查?”
胤禛吃了一惊,这么隐秘的事,竟然被这两个八爷党的人知道了,这八爷党不容小觑!
胤禛镇定地说:“田文镜,有无此事?肖国兴和黄体仁为什么不传来问话?”
田文镜说:“四爷,户部欠银子的官员名单中,并无这两个人!是不是弄错了?”
那名官员立刻攀咬:“四爷,这事千真万确,四爷不信,可问户部侍郎!”
一旁站着的户部侍郎连忙上前,低声对胤禛说:“四爷,这两个人是太子的心腹,下官怎么敢把他俩的名字写到欠款簿子上去?四爷明察。”
胤禛装没听见,大声说:“年羹尧,速速带人去传肖国兴和黄体仁来问话!今天就到这里,各位大人都回去筹银子去吧,谁先筹到了,谁就送到户部衙门,户部夜里都有人留宿!”
官员们一哄而散,胤禛坐在户部里等肖国兴和黄体仁,久等不来,太子却急匆匆地亲自赶来了!
太子胤礽一见面就气呼呼地说:“老四,你什么意思!我一再嘱托你,先不问肖国兴和黄体仁,你为何要查他二人?是拿我挂相?”
胤禛连忙上去施礼,说:“太子,你知道四弟的为人,秉公办事!我故意装作不知肖国兴和黄体仁的事,已经是破例了!可现在八阿哥的人攀咬出肖国兴和黄体仁,你说我怎么办?”
太子胤礽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说:“这里是十万两,替肖国兴和黄体仁先还一部分,其他银子,我尽快凑齐!圣旨不是限定十天归还么?不会误你的事,哼!”
胤禛只好接过银票,小心问道:“太子,您一年的俸禄才四万两,哪来这么多银子?”
胤礽脸一红,说:“实在没办法,昨天我师父王掞来找我了,他知道我手头紧,把棺材本都给我了,说让我先渡过这关再说!”
胤禛看着胤礽窘迫的样子,心中不忍,知道他大手大脚惯了,忽然想起去扬州筹款一事,悄悄把胤礽请进厢房,把任伯安手中有《百官行述》的事如实相告!
胤礽大喜,说:“任伯安此时已经被免去江南巡盐道,私下找了好多路子,托人向我说情,想官复原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四弟,你还是对我忠心的,谢谢你!”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胤禛看着胤礽的背影,百感交集!太子人是不错,可惜私欲太重,酒色财气都贪,大手大脚,太子的俸禄根本不够用!自己把任伯安手中有《百官行述》的事告诉他,是想帮他一把,从任伯安那里弄点银子把欠债还上,但不知是祸是福?
胤禛心事重重地离开户部,回到家中,还没坐稳,忽然胤祥匆匆地走了进来。
胤禛一怔,连忙让座,问道:“十三弟,你行色匆匆,莫非有什么事来找我?”
胤祥爽朗地一笑,说:“四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是替欠款的官员说情来了!”
胤禛立刻板起脸,说:“十三弟,你若为这事而来,还是免开尊口的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哥的为人,免得伤了咱们弟兄的和气!”
胤祥笑道:“四哥,我还没说什么事呢,看把你急得!魏东亭魏老大人你熟悉吧?”
胤禛点点头说:“那哪能不熟?魏老大人当年英俊神武,是皇阿玛的贴身侍卫,不止一次抱过你我,可算是叔父辈,哪个阿哥没被他抱过?”
胤祥颔首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换别的人,我老十三也不会给他这个面子!魏老大人欠了国库五十万两银子,都是为了皇阿玛下江南时接待圣驾落下的亏空,总共有三十五万两之多!四哥,咱们得想想办法,帮魏老大人一把!”
胤禛沉吟道:“我听李德全公公说起过,皇上知道这事,也说不能让老实人吃亏,魏东亭为什么不去找皇上想办法?”
胤祥笑了,说:“魏东亭怎么开这个口?去跟皇阿玛说,当年老臣为了接驾,亏空了银子,请皇上赏点?”
胤禛也笑了,说:“魏东亭也是个爱面子的人,是不好开口。不过我也查了,魏东亭的亏空,不全是用在皇阿玛身上,他那个宝贝儿子,吃花酒,养妓女,豪赌,玩画眉鸟,是个败家子!魏大人的银子,大半是被儿子败掉了!”
胤祥急道:“四哥,魏老大人对我们阿哥都不错,您应该帮他一把!”
胤禛沉吟道:“我也想帮他,可怎么帮?我去找皇上说情,让魏大人缓交或者免交欠国库的银子?那么其他大臣怎么办?谁都有困难,我负责追缴欠款,我怎么好去求情?”
胤祥说:“四哥你注意多,好歹想个法子帮他一把!”
胤禛沉思半晌,眼睛一亮,说:“有了!十三弟,你这就去找魏东亭大人,让他写遗表,派他儿子送给皇上,这个法子管用!”
胤祥一拍大腿说:“绝了!让魏东亭老大人装病,写个遗表送进宫里,给皇上提个醒,皇上顾念老臣的交情,替他把钱还了,您也把差事办了,这个主意绝!我这就去办!”
说完胤祥站起来就走,胤禛喊道:“你这急性子,吃了饭再走?”胤祥边走边说:“不在你家吃,你总是吃素,我给魏大人解了围,还怕他不请我吃顿好的?”
胤禛这一招果然有用,魏东亭当天让儿子送遗表进宫,第二天一早,康熙皇帝就派李德全送三十五万银票到胤禛府上,替魏东亭把钱还了。
胤禛喜不自胜,美美地吃着早餐,忽然奴才李卫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主子,不好了!十贝勒胤珴在前门大街上摆摊,卖家具瓷器,筹款还债!田文镜大人去阻止,被十贝勒当众打了几个耳光,正僵持不下呢!”
胤禛大吃一惊,放下筷子,说:“走,立刻去看看。”
李卫伺候着胤禛上马,赶到前门大街,一看许多人围在大街上看热闹,胤禛踩蹬下马,一看田文镜被胤珴逼着跪在地上,家奴正用鞭子抽打!田文镜身旁,乌纱帽被打落在地,身上朝服也被扯破了,脸上被鞭子抽出了血痕!
这时胤珴还嫌家奴打得轻,劈手夺过鞭子,狠狠地抽打田文镜!
胤禛怒不可遏,冲上去一把夺过鞭子,往地上一扔,吼道:“十弟!你闯下大祸了!”
胤珴满不在乎地说:“四哥,我一个皇上,就打了田文镜这个七品官几鞭子,能把我怎么地?大不了皇阿玛骂我一顿!哼!”
胤禛强压怒火说:“田文镜是几品官不重要,他现在的身份是钦差,是替皇阿玛催讨库银的!你大街责打朝廷命官,还打的是钦差,按照朝廷的规矩,你起码要送进宗人府圈禁半年!”
这时忽然八贝勒胤禩、九贝勒胤禟、十四贝勒胤禵一起冒了出来,胤禛一看就明白,这三个贝勒早就在现场,就是不阻止胤珴打田文镜,幸灾乐祸!
果然,八贝勒胤禩笑道:“四哥,没这么严重吧?胤珴好歹是你我的兄弟,皇阿玛能这么重罚他?”
胤禛怒火中烧,看看旁边站着年羹尧和一队士兵,不敢插话,就转头说:“年羹尧!我命令你立刻把胤珴送去宗人府,等皇上发落!我这就去畅春园,找皇上请旨!皇上早就下诏,不管是谁,但凡阻止追缴库银的,一律严办!”
年羹尧得到命令,立刻把胤珴推走了,胤禛也不和胤禩他们打招呼,翻身上马,直奔畅春园而去!
九贝勒胤禟、十四贝勒胤禵忙问:“八哥,事情闹大了,我们怎么办呐?”
胤禩沉吟道:“看来十弟的处罚是免不了了,老四果然冷面无情,对自己兄弟都下手!那么索性就把事情闹大些!”
十四贝勒胤禵忙问:“八哥,怎么个闹大些?”
胤禩笑道:“我早已得知,太子今天还清了五十万两银子,是卖了六个官得来的孝敬!这六个人资历是够到了,但根本没什么能力。这六个缺都是肥缺,有四川盐茶道、山西布政使,都是一等一的缺,却让六个候补道台做了!我们这就去吏部,让吏部尚书把这六个人引荐给皇上,陛辞请训,这不就让太子露馅了?就看皇阿玛怎么处治!”
胤禟和胤禵大喜,立刻簇拥着胤禩走了。
畅春园此刻热闹非凡,一帮还不起欠款的大臣,集体去找康熙皇帝哭诉苦衷!康熙语重心长地把朝廷的难处说了一遍,群臣哭倒在地,纷纷表示愿意回去变卖家当土地,还清欠款。
康熙笑道:“我康熙盛世,怎能让你们这些老臣倾家荡产、老无所依?这样吧,朕大内还有几百万两银子,先拿出来替你们把债还了!”群臣感动不已,纷纷表示不能拿皇上的钱,康熙果断地一挥手,命太监李德全带众位官员去领银票。
官员们感恩戴德地刚走,吏部尚书在八贝勒的指使下,带着六位即将放外任的官员来请皇帝接见,请皇帝训示。
康熙皇帝刚问了几句,就震惊不已!拟任四川盐茶道的道台是个候补道,一直是个做生意的商人,根本不懂施政!康熙命六名官员退出去,严厉询问吏部尚书,这六个人是谁举荐的?吏部尚书说是太子保荐的,而太子连这六个人的面都没见过!
康熙跌坐在椅子上,心里百感交集,这就是大清的太子?将来国家就交给这样卖官鬻爵的人?
这时候,胤禛骑马赶到畅春园,求见皇上。
康熙立刻召见,听胤禛禀报了胤珴的事,当场下旨,将胤珴圈禁宗人府半年!然后问起,国库欠银追缴得怎么样了?胤禛欢喜地禀报,已经追回七成欠款,还有些官员实在交不起银子,来畅春园找皇上哭诉了!
康熙语重心长地说:“胤禛,大清盛世,总不能逼死大臣吧?所以朕替那些官员把银子还了,明天他们回去户部还钱,先让你完成任务。你做事认真,这是你的长处,可有些事情,不必那么操切。朕听说,田文镜为了一两银子欠款,把老状元陈文林骂得狗血喷头,斯文扫地,这成何体统?你的功劳朕记着,但是后日早朝,朕要处罚田文镜,平一平大臣们的怨气。”
胤禛愣住了,连忙保举田文镜有功。康熙耐心地说:“有些官员的欠款,可以缓一缓,不必要闹得鸡飞狗跳!田文镜真的查清楚了吗?工部侍郎桑沛,借了国库十万两银子,到民间放高利贷谋取暴利,田文镜查了吗?礼部侍郎图愣森,刑部侍郎邓元方,借了国库的钱,利用漕运衙门的船做买卖,他们没钱还款?这些人才应该严查!朕以仁恕治天下,可这些人能宽恕吗?”
胤禛听得冷汗涔涔,想不到皇帝深居皇宫,比自己知道得都清楚!胤禛摘下顶戴花翎,自请革去郡王一职。
康熙笑道:“起来,你还做你的郡王!朕赏罚分明,你这次追回七成国库欠银,功劳甚大,朕后日早朝,决定提拔你的手下年羹尧,顾全你的面子。你先去吧,朕要找太子谈话。”
胤禛佩服不已,叩头谢恩退出畅春园,与太子交臂而过。
太子胤礽被康熙皇帝狠狠训斥了一顿,但是康熙与胤礽已故的生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感情极深,投鼠忌器,还是照准了太子卖的六名官员的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