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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一章 胤禛筹银凯旋归 又遇催款众人推
第二天,胤禛和胤祥换上朝服,来到江南盐运使衙门。
江南盐道任伯安正坐在公堂上坐立不安!早就收到九贝勒胤禟的书信,说四贝勒和十三贝勒要来江南筹集赈灾银子,极有可能来扬州,可自己派出多人去打探,四贝勒和十三贝勒竟然无影无踪了!
就在这时,门官来报,钦差大人驾到!
任伯安急忙整顿衣冠准备迎接,胤禛和胤祥已经走了进来。
任伯安慌忙下令摆香案,跪接圣旨。胤禛宣读完圣旨,笑道:“任大人请起,本贝勒的来意你想必早知道了,就请你派人通知各大盐商,还有扬州知府以下官员,到这里来一趟。”
任伯安站起来,急急命属下去办,胤禛打量打量任伯安,方面大耳,略显沧桑,就笑道:“任大人,看你有点眼熟?”
任伯安笑道:“四贝勒爷贵人多忘事,下官曾在吏部当过书吏,是您的下属,后来蒙九贝勒爷举荐,慢慢做到江南盐运使。”
胤禛笑道:“那么说是遇到故人喽?本贝勒此次为筹款之事而来,还望任大人大力协助。”
任伯安笑道:“哪里哪里,待会盐商们来了,下官带头捐款,捐五年的俸禄六百两如何?”
胤禛微微一笑,说:“任大人官居从三品,五年的俸禄是六百两,不算少了,可拿去修黄河、赈济灾民,远远不够啊!”
任伯安为难地说:“下官居官清正,忠心为朝廷办事,盐运使虽然是个肥缺,但下官不敢捞钱,为朝廷征收的盐税,是一年比一年多!”
胤禛笑道:“还是等人到齐了再说吧。”任伯安连忙吩咐手下,给两位钦差大人泡好茶。
很快,扬州知府车铭、同知、通判,各大盐商都来了,大堂上坐不下,胤禛吩咐在院子里摆上一圈椅子,让大家坐下说话。
胤禛故意问车铭:“车大人,县丞田文镜为何没来?”
车铭欠身回答:“回贝勒爷,田文镜做事荒唐,断案不公,下官已经将他停职待参,等候朝廷发落。”
胤禛点点头,又问车铭:“车大人做到扬州知府这个肥缺,是走的谁的路子?”
车铭一愣,谄笑道:“四爷,下官是太子提拔的。”
胤禛笑道:“那就好说了,你也知道我和太子的关系,这次筹借银两,还仰仗车大人多多出力呀。”
车铭赔笑道:“奴才是五品,盐道任大人是从三品,奴才总不能超过任大人,尽力就是。”
胤禛瞪了车铭一眼,转头问任伯安:“任大人,人都齐了么?”
任伯安连连点头,胤禛站起来说:“各位盐商,各位大人,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读圣旨了。黄河多处决堤,泽国千里,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国库空虚,皇上心里急呀!那么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几十万百姓饿死?我和十三爷主动请缨,为国分忧,为皇上分劳,来到扬州,向大家筹借点赈灾银子。还请大家解囊相助,借给朝廷也可以,捐给朝廷是更好,任伯安大人,你去准备认捐簿子,让大家写捐银的数目。“
任伯安答应一声,手下很快拿来簿子,可在场的盐商与官员,人人低眉垂目,都不吭声,也没人认捐银子!
十三爷胤祥拍案而起,喝道:“你们这些盐商,富得流油,哪一个不是高宅大院、三妻四妾?你们发的谁的财?是朝廷特许你们经营食盐!现在朝廷有困难,你们一个个养的肥头大耳,竟然一毛不拔?岂有此理!”
胤祥这一发火,果然有用,任伯安带头站起来,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写了一笔银子。
盐商们一看任大人动了,纷纷走过去,认捐银子。
胤禛坐着不动,等众人都写完了认捐簿子,任伯安恭恭敬敬地呈给胤禛看,胤禛只扫了一眼,就把认捐簿子摔落在地上!
任伯安捐了一千两,扬州知府车铭只捐了六百两,其他盐商,有的捐五百两,有的捐三百两,竟然还有人只捐了五十两!
胤禛勃然大怒,手指着盐商们说:“你们吃一顿花酒要多少银子?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就捐个几百两?连施粥都不够!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众人垂着头,雅雀无声!
胤祥指着任伯安说:“任大人,你总管江南盐道,就捐这么点银子?”
任伯安忙说:“十三爷,下官是个从三品,一年俸禄才百十两银子,还要养家糊口。下官不敢贪墨,没有其他收入,十三爷可以问问在座的盐商,有没有送银子给我?”
众盐商齐声说,没有送银子给任大人,任大人是个清官!
胤祥气得说不出话来,坐下气呼呼地喝茶。
胤禛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坐着等年羹尧和田文镜的消息。
任伯安、车铭和一帮盐商,不知四贝勒打什么主意,都惴惴不安地站着,坐都不敢坐。
过了一会,年羹尧与田文镜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年羹尧递给胤禛一张清单,上面详细记载着各位盐商的家产数目;田文镜递给胤禛十几封书信,都是京城八贝勒胤禩、九贝勒胤禟、十贝勒胤珴、十四贝勒胤禵写给各自要好的盐商和扬州本地官员的信件!
胤禛扫了几眼清单,却仔仔细细地拆看了四位皇子写的信,越看越皱眉头,四位贝勒一致劝大家不要捐款,让自己和十三弟完成不了任务!
胤禛沉吟半晌,绝对擒贼先擒王,拿江南盐道任伯安开刀,杀鸡儆猴!
胤禛招手喊来任伯安,问道:“任大人,九贝勒与你有书信来往吗?”任伯安点点头说:“有的,四爷。九爷是我的主子,自然会有书信来往。”胤禛点点头,问:“那最近有没有书信往来?”任伯安眼珠子转了转,答道:“没有,最近没有。”
胤禛微微一笑,拿出九贝勒写给任伯安的信,给任伯安自己看。
任伯安只瞄了几眼,大惊失色,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地汗珠!万万没想到,九贝勒写给自己的私信,竟然落到了四贝勒手里!
胤禛看着任伯安拿信的手直抖,笑问:“任大人,你是愿意捐款呢,还是不想捐,让我和十三爷完不成任务,就把这封信带回去给皇上过目?”
任伯安双手抖得更厉害,连声说:“下官捐、捐款,愿意捐。”十三贝勒胤祥走过来追问:“捐多少?”任伯安心惊肉跳,万分难过地说:“捐......捐两万!”
胤祥亲手拿过认捐簿子,让任伯安写。任伯安颤抖着右手,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万”;胤祥夺过毛笔,在“两万”中间加了一个“十”,改成了捐“二十万”!
任伯安放声大哭,瘫倒在地!胤禛微微一笑,接过认捐簿子,大声说:“各位盐商听着!任伯安大人上体皇上的难处,下悯百姓的苦楚,带头捐了二十万两白银!你们哭穷说没钱,我念笔帐给你们听听!”
说完胤禛拿起清单,大声念道,某某盐商,家产一千万两!某某盐商,家产八百万两!某某盐商,宅子八座,小妾十名,家产在六百万两以上!
众盐商无不变色,只好垂头丧气地认捐,你捐一百万两,他捐五十万两,胤禛目不转睛地看着认捐簿子,竟然筹集到了三百多万两银子!
胤禛大喜,趁热打铁,对任伯安说:“任大人,难得众位公忠体国,自愿捐银报效朝廷,你还不备一桌酒宴,谢谢大家?”任伯安无话可说,急忙命手下去备宴席。
胤禛转头对盐商们说:“我知道大家没带这么多银子,我四爷是个急性子,你们派自己的随从回去取银票吧,今天务必要送到我手里!”
盐商们无可奈何,只得照办。
胤禛和胤祥交换了个眼神,会心地一笑,胤祥说:“任伯安,你尽管放心,我们离开扬州时,必定把那封信还给你。”
任伯安诡异地一笑,说:“我自然相信十三爷的话,可我知道四爷的脾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许多劣迹被四爷抓到把柄,只怕是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住了!我请两位爷给太子带句话,我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若要革我的职,还请太子三思。”
胤祥不屑地说:“你能有什么东西?太子会顾忌你这个从三品道台?”
胤禛却听出话里有话,把任伯安拉到角落里,问道:“任伯安,你究竟有什么东西藏着掖着?”
任伯安诡异地一笑,小声说:“四爷,下官曾在吏部当差,而下官是个有心人!试想朝廷的官员,有几个是干净的?在下用十多年的时间,整理了一部《百官行述》,里面记载了大清三百多名官员的不良记录,劣迹斑斑呐!而当年的这些小官大多都做到了封疆大吏,督抚一方,起码也是个尚书、御史!”
胤禛和胤祥听了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任伯安其貌不扬,竟然这么有心机!
胤禛沉吟道:“任伯安,这事我会禀报太子,如何发落你,由太子决定!不过你要知道,你犯了大忌!千万不能在外面张扬,否则你的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任伯安连连点头,小声说:“只要两位贝勒爷周全小人,小人必定犬马相报!我只要还坐在江南盐道这个位置上,以后每月都孝敬两位爷一笔银子!派我弟弟任季安送到府上!”
胤禛暗暗吃惊,朝胤祥点了点头,好言安抚了任伯安几句,走回到人群中,吩咐开席。
众盐商和扬州官员,都捐了不小数目的银子,哪有心情吃喝?个个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
胤禛却兴高采烈,嘱咐胤祥、年羹尧、田文镜频频敬酒。
胤禛举杯敬扬州知府车铭,说道:“车大人,田文镜被你革职了,我想把他带进京城去任用,不知车大人可肯割爱呀?”
车铭忙说:“四爷,您是皇子,又是钦差,又管着吏部,您要调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还望田斟一杯,敬田文镜。
田文镜哼了一声,坐着不动!胤禛劝道:“田文镜,你是个清官,但做事也操切了点,哪能不问青红皂白,只要是有钱人打官司,你就判他输?同僚一场,还是把酒喝了吧。”
田文镜这才举起杯子,和车铭一饮而尽。
这时年羹尧过来禀报:“四爷,银票都交齐了,一共是三百二十万五千两!”
胤禛大喜,说:“你和田文镜即刻动身,带去一百二十万五千两银票,到直隶购买粮食,直接运到灾区,交给有司衙门,然后和田文镜一起,去京城找我!要即刻动身!”
年羹尧连连答应,这才想起饭还没吃,抓起桌上一只烧鸡,和田文镜就往外走。
胤禛和胤祥满心欢喜,一席酒吃到酉时才散,直接去了驿馆,休息一夜,次日打马回京复命。
胤祥骑在马上笑道:“四哥,差事顺利办完了,何不沿途游玩一番?这么急着赶路,是心念四嫂了吧?呵呵!”
胤禛正色道:“十三弟呀!救兵如救火,银子筹集到了,粮食也派年羹尧和田文镜去办了,可修河堤的二百万两银票还在我怀里呢!早一天把他交到八弟手里,就能够早一天修好河堤,百姓就能早一天返乡!”
胤祥吐了吐舌头,说:“是小弟疏忽了,不如这样,我们去驿馆知会一声,让驿卒八百里加急,禀报皇阿玛,立刻派出官员去修河堤,银票很快就送到!”
胤禛笑道:“昨夜我已安排驿卒进京了,等我们回到京城,修河堤的官员应该都派出去了,我禀报皇阿玛后,再用八百里加急,把银票送去灾区,应该来得及。”
胤祥佩服地说:“还是四哥想得周到!”
这时皇宫里喜气洋洋,康熙皇帝已经得知了四贝勒和十三贝勒超额筹到银子的事,正在上书房与几位大臣商议。
议政大臣佟国维说:“皇上,四贝勒和十三贝勒立此大功,也多亏了太子举荐,用人得当!”
太子胤礽连忙谦让说:“这都是皇阿玛平时 调教有方,虎父无犬子,儿臣岂敢居功?”
康熙笑而不语,刚进上书房当差的张廷玉说:“皇上,四贝勒和十三贝勒居功阙伟,解了朝廷燃眉之急,似宜嘉奖!”
康熙笑道:“传朕的旨意,加封四贝勒胤禛为雍郡王!十三贝勒胤祥著赏双俸!”
张廷玉立刻去拟旨,康熙沉吟道:“还有个差事,谁能办好,朕直接加封他为亲王!这次危机算是过去了,可国库亏空一千二百万两白银!要是再遇到旱灾、蝗灾、边境战事怎么办?你们议议,派哪个皇子去办这个差事合适?”
群臣闻言,个个缄默,因为这事太难办了!
康熙笑道:“朕也知道,兹事体大!欠国库银子的,无非是三种人,一种是皇亲国戚,包括朕的儿子们,都把国库当成朕的银子,想借就借!第二种是朕的勋臣、旧臣,仗着劳苦功高,有功于朝廷,借点银子花算什么?第三种是在京的大臣们,入不敷出,他们的俸禄不足以养家,才借了国库的银子,去解饥荒。这三种人,派哪个大臣去催款都不合适,只有皇子们能办!”
在场的几位皇子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各打各的算盘。
张廷玉补充说:“皇上,借了国库银子不还的,还有第四种人,清流!”
康熙笑道:“你倒说说,是谁?”
张廷玉答:“当朝老状元陈文林,康熙三年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为官谨慎,倒也不缺银子花。但陈老状元知道‘君子和而不同’的道理,不想被人议论为假清高,不合群,就向国库借了一两银子!”
康熙忍俊不禁,说道:“这个陈文林倒有些意思,这样的人还有吗?”
张廷玉答:“老臣魏东亭,和皇上一起长大,是皇上的伴读,功劳卓著。魏大人倒也不贪,但是皇上几次微服巡访江南,住在魏东亭家几次,魏东亭为了主子的脸面,每次都大张旗鼓地接驾,花费了大笔银子,因此向国库借了钱,无力归还......"
康熙听到魏东亭的名字,深情地回忆道:“魏东亭是个忠臣!有一次,我巡视河道,想要治理黄河。不想在巡视的时候,路人发生了争执,地方上的恶霸欺负老百姓!朕遇上这事当然得管,可当时微服私访,也没带宝剑,那恶霸竟然举起拳头要打朕!护驾的魏东亭那是还年轻,不知道如何应付,竟呆呆地站在一旁观看。朕那个生气啊,当场就抬手打了魏东亭一耳光,骂他说:‘主辱臣死,你懂吗?难道要朕亲自动手?” 一句话提醒了魏东亭,立即上去狠狠打了恶霸一顿,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脸肿。
当天晚上住在驿馆,朕在灯下读书,魏东亭站在外面护卫,不敢进来。朕想起小时候在一起玩耍,就走出去瞧瞧他,摸了摸他受伤的面颊,说:‘魏东亭,朕一向以仁慈对待下属,今日却无端打了你……’魏东亭听了,突然间感到亲切,涨红了脸,下跪说:‘主辱臣死,是奴才的过失!奴才当时没想到恶霸敢对皇上下手,一时吓呆了......’
朕就说:‘你有委屈吗?有委屈就哭出来吧!哭了一场就舒服了!’
魏东亭更紧张地说:不不不……奴才没有委屈!怎会有委屈?都怪奴才手脚慢,一时没反应过来,真是罪该万死……’他一边说,一边流下眼泪。朕笑着说:‘朕打错了你……你还说没有委屈,眼水都控制不了。’
魏东亭立即说:‘臣没有委屈!没有委屈!奴才只是感到受主上隆恩,感激万分,不知如何肝脑涂地报答圣上……雷霆雨露,都自上出,臣万万不敢抱怨。’
后来朕几次下江南,两次住在魏东亭家,为了接驾,魏东亭花光了积蓄!他的亏空,都是因为朕,朕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这时几位军机大臣,包括太子胤礽一起跪下说:“皇上,臣等保举秉公无私的雍郡王办理催缴国库欠银一事,此事只有他能胜任!”
康熙沉吟道:“这事朕还要想一想,想一想,你等先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