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大白（五）

位于边城市高新技术开发区西山路的中豪润园别墅区，是边城市最具盛名的“富人区”，优越的地理位置、全欧式的建筑风格、如画般绚丽的小区绿化特别是小区内实行的“仆人式”物业管理方式，令所有边城人津津乐道，羡慕不已。虽然整个小区只有三十栋独栋别墅，但每家的面积都在2000平方米以上，而住在这个小区的人并不能用简单地用“非富即贵”来形容了，而是整个边城“富豪”中的富豪。据内部人员透露，有几个省内甚至外省的大富豪都在此买房置业，把中豪润园作为自己的“后花园”和养老的地方，其影响力甚至超过了郝建成所居住的绿城御园别墅区。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8号别墅的客厅里依然亮着灯，成功的从公务员小区“脱壳”的郝雷，换上一身名贵的丝绸睡衣，坐在落地窗前一张宽大的欧式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悠然的望着窗外昏暗的夜景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围着偌大的客厅里转了一圈，望着装修豪华但空寂了了的房子，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这栋价值千万元的豪华别墅，是郝雷和母亲康晓梅在发现父亲郝建成有了“外心”，并已经和汪梅拿了结婚证之后，两个人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他们瞒着郝建成，利用郝雷一个远房表弟的名义买下了这栋远近闻名的别墅。买房子的钱除了康晓梅这些年偷偷藏下的“私房钱”之外，郝雷利用他一号玉石矿总经理的身份，动用了账上资金600多万元。对于这些，痴迷于玉石收藏且无暇管理其他产业的郝建成一无所知，一直到他被杀的那一天还被蒙在鼓里。

从购买到入住，郝雷和母亲康晓梅队别墅的事情守口如瓶，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有关这栋房子哪怕一丝半毫的信息。因此，除了康晓梅和郝雷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栋别墅的存在。而日常生活当中，虽然郝建成和汪梅的事情康晓梅已经了解的非常详细，她和郝建成之间的关系也停留在了“逢场作戏”的层面，但康晓梅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和郝建成闹，更没有赌气搬出郝建成的别墅，而是一如既往的陪伴在郝建成的左右，在郝建成在家的时候陪他吃饭，在郝建成愿意的时候陪他睡觉，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家，离开过绿城御园。而这栋瞒着郝建成购买的别墅，她并没有住几天，偶尔来过几次，还是为了和郝雷商量“事情”才不得已才来的。

而对于郝雷来讲，这栋花了一千多万元人民币购买的豪华别墅似乎成了他的“身外之物”。大学毕业回到边城不久，郝建成便花200多万元给他买了一套房子，但后来随着他到距离边城30多公里外的一号玉石矿帮父亲管理公司业务，这栋房子便成了他偶尔回边城办事时的“宿舍”，一年当中也住不了几次。所以，对于这栋刚买的别墅，他和他的母亲康晓梅一样，除了几次要和康晓梅密谈重要的“事情”之外，他也没有来过几次，如果不是墙上那块烫金的铭牌上标注了栋号，他甚至连家都找不到。

因此，在诺大个边城，知道郝雷和康晓梅在中豪润园别墅区有一套房子这件事的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其他人不知道，郝雷和康晓梅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所以，即便是“12.11”专案组和省厅秘密调查组一直在调查郝建成、康晓梅和郝雷的财产状况，但中豪润园8号楼这栋价值千万的不动产一直没有被发现，可见康晓梅母子的保密工作做得何等的好。

但就在今天，就在刚才，郝雷却主动地把这个保守了快一年的秘密告诉了王海，甚至让王海带着他的同名同姓的兄弟以及那个到现在他还不是很信任的“冯老板”一起到这里来谈生意，而且是在边城公安局对他围追堵截的危险时刻！

中豪润园别墅区8号，第一次接待这么多的“客人”。

轻轻的抿了一口酒，郝雷望了望窗外，刚才还一脸惬意的他突然皱了下眉头。把酒杯放在客厅的吧台上，坐在窗前的大沙发上，他伸手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上火，默默的抽了两口烟。

对于郝雷来讲，过去的一天可以说是惊心动魄的一天，胆战心惊的一天，诚惶诚恐的一天。从大学毕业至今，在商海里拼杀了已经五年，见过了太多惊险的场面、处理过无数棘手的事情，在危机公关方连他的父亲郝建成都不得不佩服的他还是第一次六神无主甚至有了一种危机重重、如临深渊的感觉。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郭叔”给他打了个电话，正在与母亲康晓梅通电话的他赶紧赶到益阳咖啡厅。交往这么多年，“郭叔”一直是他们郝家的“福音”，每次“召见”都会给他和他的家庭带来不一样的好消息。近日来，随着‘大哥’张文、‘二哥’郭涛的相继被抓，预感到大事不好的郝雷时刻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特别希望有一个好消息刺激一下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所以，一听到“郭叔”要见他，他岂有不兴奋之理？

但是，让郝雷倍感失望的是，就在今天，就在他们经常喝茶聊天的10号包厢，“郭叔”却一反常态，接连告诉他一连串不好的消息，而这些消息就像一声声巨雷，让郝雷目瞪口呆，头昏脑涨甚至有了大难临头的预感。

“郭叔”首先告诉他，就在昨天，郭涛的妻子跳楼自杀了。在郭涛的家里，办案民警发现了一个首饰盒，在首饰盒里发现了十几件价值不菲的珠宝玉器，而这些珠宝玉器都写着郝建成的名字。侄子郭涛因涉嫌职务犯罪被捕，侄媳妇因涉嫌受贿畏罪自杀，所以，现在他这个当叔叔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今天上午，市委主要领导分别找他谈话，凭着职业的敏感，他觉得领导跟他谈话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很严肃而且是有所发现、有所指向。因此，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组织上在他身上似乎发现了什么，找他谈话的目的一是提醒劝阻，二是给他打“预防针”，看来对他“动手”只是早晚的事儿。

听了“郭叔”的话，郝雷吓得一哆嗦。父亲郝建成被杀后，“郭叔”成了他和母亲康晓梅在边城最大、也是最靠得住的靠山，之前做的所有的事情和今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如果他这座“山”倒了，他郝雷和母亲康晓梅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郭叔”告诉他的第二个消息更吓人：根据他掌握的情况，在他的父亲郝建成被杀案发生后没有两天，省公安厅便派一支秘密调查组来到了边城，调查的主要目标就是他郝雷和母亲康晓梅。经过近段时间的调查，已经摸清了他郝雷和母亲康晓梅在三起杀人案中的所作所为，并且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早在10天之前，专案组就掌握了康晓梅藏在青岛的秘密住所并派人监视，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收网”，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将所有有嫌疑的人一网打尽的机会。所以希望郝雷有所准备。

听了郭叔的话，郝雷又惊又吓，端着咖啡杯的手禁不住哆嗦起来。他先是拿起另外一个手机，用一个秘密的号码给母亲康晓梅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她目前的处境并提醒她小心，然后低着头默默的想起了心事。

足足有五、六分钟的时间，郝雷突然镇静下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脸上挂满愁容的“郭叔”，他竟然微笑了一下。他知道，此时此刻，心里更慌、更着急的不是他郝雷，应该是“郭叔”。从父亲郝建成到母亲康晓梅再到他郝雷，在与“郭叔”打交道的二、三十年时间里，“郭叔”从他们一家三口身上得到的好处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所收受的钱财应该是他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当然，他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也帮了郝家不少的忙。现在，郝建成死了，郝雷和康晓梅摊上了大事儿，如果他“郭叔”不能出面摆平这件事，等郝雷和康晓梅“进去”后说出他们所知道的一切特别是他“郭叔”帮郝家办的那些“好事”，“郭叔”会是什么下场？作为执法战线的“老干部”，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辛辛苦苦奋斗几十年得到的副厅级领导待遇马上清零，快要六十岁的人了却要身陷监牢，在四面高墙的监狱中度过自己的余生，他“郭叔”会听之任之吗？绝对不可能！

所以，面对表情冷若冰霜的“郭叔”，郝雷笑了一下，然后一脸轻松的说道：“郭叔，我们两家是世交，作为边城市为数不多的厅级领导，您给我们家的帮助数不胜数。说句实话，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您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我们郝家就没有今天，我和我妈也办不成那么大的事情。现在我父亲被杀去世，我和妈妈又面临灭顶之灾，作为叔叔，您能看着不管吗？您这么大的领导，只要说上一句话，我和我妈就会化险为夷。再说一句不该我说的话，这么多年了，不管是我爸郝建成还是我妈康晓梅和我，什么时候亏待过您老人家？我们科室把您当做家人看待的呀！”说到这里，郝雷突然停下话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放在“郭叔”面前。

与以往大不一样的是，看着面前崭新的银行卡，“郭叔”并没有两眼放光，假装客气的推让，而是毫不犹豫的把银行卡推到郝雷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郝雷啊，我和你爸爸的关系你应该知道，毫不客气的说，我是看着你光着屁股长大成人并有了今天这番成就的。对于你们家，我帮了多少忙你心里有数。可是现在呢？你和你妈康晓梅都干了些什么难道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翻出哪一条来都是要命的罪啊！再加上我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让我怎么帮你？我不是不帮，是帮不了啊！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吧？”

说到这里，“郭叔”停下话题，然后皱着眉头看看郝雷。

郝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今天上午，市委组织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宣布了一个通知：三天过后，由省纪委、省政法委和省公安厅等部门联合成立的‘联合办案小组’将到达边城，严厉督办边城市发生的三起杀人案的侦破工作，同时组织力量，坚决清除‘斧头帮’等黑社会组织。郝雷，你和‘斧头帮’是什么关系？他们都帮着你干了那些事儿你心里不清楚啊？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让我怎么帮你？我帮得了你吗？”看着郝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郭叔”一边说话一边气急败坏的用手掌拍着面前的桌子。

看着“郭叔”一脸痛苦的表情，郝雷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但他并没有善罢甘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冲着“郭叔”苦笑了一下，然后说道：“郭叔，您说的话我能听懂，您的苦衷我也理解。连您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又奈何的了？束手就擒吧，我也认命了。只不过有件事情可能要请您做好准备。您是老执法了，对公安机关审讯犯罪嫌疑人的方法和套路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一旦我和我妈被公安机关逮捕，我一个大男人应该顶得住，不该说的事情绝对不会说。可我妈是女人，她老人家胆小怕事，一旦把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说出去，恐怕对您不利啊！您老人家在政坛上拼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厅级领导的职位，万一......”

“好了，你不要说了！”不等郝雷把话说完，郭叔便懊恼的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从西装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三个小本子扔到郝雷面前，然后说道：“这是你、你妈康晓梅和你那个不争气的朋友王海的护照，赶紧把手头的事情处理掉，在联合办案小组到达边城之前给我离开边城，省的给我惹麻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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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郭叔”当时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本来已经急火攻心、神不守舍的郝雷竟然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他把手中端着的红酒杯放在桌子上，腾出手来从沙发上的手包里拿出三本护照，然后激动地对着护照吻了两下。

激情过后，郝雷又转身坐回到沙发上，望着场外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更知道自己所面临的局势有多么的凶险。但是，他没有想到过逃跑，至少现在还没有这种想法，因为他的目标还没有实现......

就在这时，身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赶紧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的号码，颤抖着手划开了接听键，然后对着手机悄声说道：“小海，你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