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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失控的悲剧

作者:莫梦 | 发布时间 | 2020-07-22 | 字数:5043

普通法院

在辛波丝卡弗进行一番铿锵有力的结案陈词演说以后,陪审员纷纷惊呆了,他们手里的笔立在纸面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黑泽明拖着稍微长了一点的服装,按压着喉咙,似乎在舒缓声带: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首先在这里我要向你们不厌其烦地表达一个非常传统的观点。控方提出的指控是被告蓄意谋杀五名死者,我很好奇,很不明白的是,谋杀的定义是什么?谋杀的定义我相信你们应该很清楚,是指一个人有预谋、有目的、有计划地永久性剥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这就定义为谋杀。但是很明显,被告与五名死者事前是根本就不认识,双方在之前压根就没有积压过激烈的矛盾,或者对对方有不满意的地方,他们互不相识,唯一能够让他们有接触的就是一个破落不堪的小区,政府资助的廉租房。被告在出院之后,被社会离弃,被前妻谴责,并且带着孩子疏远他,这些事情对于一个刚刚康复不久的精神病人而言是难以承受的,他在痛苦与绝望的过程中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状态,潜意识下抗拒医生的叮嘱,扔掉了所有本来应该服食的药物。相信你们应该很清楚,一个精神病人没有按时服食药物,病情复发的几率是十分可能的,可能被告自己也不知道不按时吃药的后果原来是有那么严重,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精神上的变化。恍恍惚惚,痴痴呆呆,喜怒无常,自言自语,做出很多行为异常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一群态度过激的邻居竟然因为他曾经入住过精神病院而扬言要赶他走,甚至闯进他的家中,对他进行粗暴又沉重的殴打!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一点,他刚刚开始那会是一直都没有还手,只是闭着眼睛,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直到他的家人遭受到同等的伤害,他无能为力随后变得精神失常继而异常愤怒,那一刻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保护自己的家人!很可惜他选择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方法保护了家人—拿着菜刀砍死了五个人,同时也吓跑了所有人……可怜的被告最后仍然要遭受起诉……说到这里,我内心其实是十分难过,难过的地方莫过于,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而错手杀死企图伤害他们的人,最后要被控诉—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悲剧,一个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悲剧,既然已经有人为了这个悲剧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我们是不是应该有责任结束这个悲剧呢?在这件事上,没有人再应该牺牲,否则我们就等于是将悲剧扩大化,将悲伤传递给没有必要的人。你们可以看看被告现在的模样,他已经住在精神病院九年,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重新出去,他之所以可以出去纯粹是因为小榄精神病院财政赤字,急需要空出多余的空间以此接纳更多的病人;而不是医生对他进行过详尽又专业的精神鉴定。我们必须要思考这个问题,真的有人可以判断被告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没有,约翰可以?噢!他当然可以,可是你们千万别忘记了,约翰医生的判断方法是极为草率,而且根本没有深入了解过被告的情况,就贸贸然地让被告出院,轻易地让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回到外面的世界是一种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被告不清楚自己是否完全康复,被告不知道自己不吃药是会旧病复发,显然他对自己的事情根本就不清不楚,如果我们要将所有的罪行全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那是有失公允的。在综合所有的情况,在这里,我恳请陪审员判我的当事人谋杀罪名不成立!谢谢!”

法官:陪审团是否有问题?如果没有,现在退庭商议。

黑泽明与辛波丝卡弗齐齐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喝着咖啡。

他问她: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她点了点头:挺好,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一针见血,铿锵有力。

他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如果法官真的判他再次进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就好了。

她迟疑地说着:我相信陪审员会有一个相当公正的裁决。

他好奇地反问着: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她似笑非笑地摇晃着手中的咖啡:你知道吗?我最讨厌别人拆穿我的谎言!

两人对视良久,然后许有默契般互相笑了笑。

法庭内的氛围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法官:陪审团,请问是否有了结果?

其中一名陪审员站起来,手里拿着深蓝色的档案文件夹:法官大人,我们一致裁定,被告谋杀罪名不成立;但是误杀罪名成立!

达斯·维德终于露出笑容,心里的大石落下了负担。

黑泽明暗自高兴,辛波丝卡弗则面无表情。

法官:本席现在正式宣判,被告达斯·维德于工业大厦谋杀五名死者罪名不成立,但是误杀罪名成立。鉴于本席参考过被告的精神状态评估报告,认为他已经完全康复,实在是没有必要入住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因此被告需入狱十五年,获刑期间不准上诉。

达斯·维德这下子彻底炸了,他拼命地喊着: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你干脆判我死刑吧!

法官:退庭!

他还在挣扎,但已经被庭警强行带走。

黑泽明傻眼了,他没想到法官会这样量刑,小聪明龇牙咧嘴地说着:“我都说了,这个法官不是那么好商量的,你要是真的那么伟大,你就想办法上诉吧。”

史密斯·罗门心满意足地重新戴上眼镜,低调地离开了法庭。

两天以后,达斯·维德正式陷入牢狱。

他在监狱里所承受的痛苦比在拘留所的多了去了,他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所以他不会抱怨。史密斯·罗门偏偏觉得他不够倒霉,认为还能再雪上加霜,她故意在这一天前来探监。

因为这一天是她儿子的生日。

他听到有人来探望他,他很高兴地跑了出去,结果看到前妻的一张脸,一张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的脸庞。他的好心情,满怀的期待瞬间落空,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探监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但是他却认为十分钟太漫长了,他根本不愿意对着这个女人。

她明知故问:你在这里还好吗?

他很不耐烦地问着:你究竟想干嘛?我现在已经沦落到要坐牢的地步,是不是还觉得不够?还要故意跑过来看着我怎么堕落是吧?

她表现得很惊讶:上帝啊!你该不会真的这样想我吧?你太多虑了!我来这里只是关心你,顺便跟你说一声,今天是孩子的生日。

他紧咬着嘴唇,眼睛眨了眨:我知道,这件事我不会忘记,我很想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可是与我无关,因为他不是我的孩子。

她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你们男人啊,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你要是真的不介意他的生日,你就不会整个人都闷透了,你的额头还写着痛苦两个字呢!

他终于还是承认了:好吧,我的确想替他庆祝生日,可是我的身份不允许我这样做。

她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低声细语地说着:“反正你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了,我就不怕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好让你到了地狱也不至于做一个糊里糊涂的可怜虫。”

他突然愣住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你的确是孩子的父亲,我也是孩子的母亲,只不过我为了让你死心才故意编造谎言骗你的!只可惜,孩子的记忆里,他的父亲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理查德·索顿托尔爵士……”

他很生气也很激动!整个人站起来,拿着电话,拼命地敲打着坚硬的玻璃窗!

狱警连忙按倒他,控制他的身体行动。

她觉得很舒服,很开心,甚至是很满足:你本来就是孩子的父亲,何必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自毁前途呢……你慢慢在这里享受吧,我今晚就带孩子去酒店庆祝生日,然后我会跟我的爱人做爱……再见了,懦夫!

黑泽明提出了上诉至最高法院,上诉的核心内容是更改刑罚以及改变惩罚的模式。

时间再次回到7月13,黑泽明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与法官较量,在谈判为艺术的基础上进行多方面的交涉。

法官敲响着桌子:你的请求我大致上已经明白,可是有关方面仍然需要你作一部分的补充。

“法官阁下,我当事人的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他尽管是被判了误杀罪,按道理来说,应该被关押在监狱里,可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实在是不适宜在一个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忍受着囚禁的痛苦。我不是藐视法庭,更加不是企图删改法律条文,我只是希望尽量为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

“黑泽明大律师,我不知道你对法律精神是否完全尊重,在案件审讯中,你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被告在案发的时候是精神失常,精神科医生早已经指出,他已经完全康复,精神病发作的说法实在是说不过去。本席不仅仅要对你当事人公平,更加要对这宗案件中丧失生命的受害者负责。如果单方面凭你一句他可能患有精神疾病、他可能控制不了自己、他可能会发疯之类的假设性情况,本席就要改变判决,那么实在是有失公允,法律精神的形象瞬间会荡然无存。本席当然希望帮助每一个人,可是法律与人情的平衡不能被打破!我想,我帮不了你!我很抱歉!”

“本席现在正式宣布,第一百二十项议案申请全然否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黑泽明很不甘心也很愤怒地看着法官,但是他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他拿着公文包离开了法院。

在法院楼下的草丛里,他遇到了小聪明,她慌慌张张地说着:糟了!达斯·维德在监狱里打伤了狱警,逃了出去,他现在成了通缉犯!

奥斯瓦尔德正在自己的办公室收拾着一部分的日常用品以及一些杂物。

社工主任一直默默地在背后看着他收拾东西,从进门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显得心事重重,他看着以前跟贫困群体合照的照片,有些发怵,手指触摸着玻璃块,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触,回想起来他才意识到过了很多年了,他自己都差点忘记当初是怎么选择这个行业的,他忘记那天宣誓的具体细节,忘记了初衷,倒是记住了自己的身份。

主任终于忍不住再次劝他:你真的要走啊?你走了以后,这些工作就没有人来做了。

他感到鼻子酸酸的,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只有一个你,或者只有一个我,我走了以后肯定还会继续有人来。我也累了,真的需要休息。

他抱着一箱杂物,正准备离开,主任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封感谢信,上面有很多人已经签字,他们全是被你帮助过的人……你还是收下吧。

他看着充满爱心的信封,不禁笑了笑: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收到礼物。

他要走了,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女社工站在门口等候多时,她异常焦虑地说:“糟了!达斯·维德在蛋糕店被一群人围住,他手里还有武器,我想,只有你才能劝住他。

他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希拉里突然从门口出现,漫不经心地说着:你就再帮他一次吧,就当是表示一点点的心意。

他妥协了,手里的箱子仍旧留在了办公桌上……

达斯·维德拿着菜刀从蛋糕店抢了一盒巧克力口味的小型蛋糕,然后往贵族学校跑过去,但是中途被一群人拦住,他手里拿着刀,还拿着蛋糕盒,在人群聚在一起的时候,他吓得蛋糕都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快要哭了。

奥斯瓦尔德接到社工的通知,赶到现场,带着希拉里,从人群里钻出,看着达斯·维德无助又恐惧的眼神,他不禁大声地喊着:别乱来!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达斯·维德一下子扑到他眼前,哭哭啼啼地说:我抢了一个蛋糕……想着为孩子庆祝生日……我老婆骂我是废物!骂我没用!

他安慰着:你老婆那么坏?待会我帮你骂她。乖!慢慢把手里的刀递给我好不好?

此时人群中迎来了好几个记者,他们的脸上带着兴奋又期待的神情想要闯进来。

奥斯瓦尔德很凶地喊着:所有人给我退后!不要过来!

突然,有一名多事的记者拿着相机拍摄着现场的画面,闪光灯照着达斯·维德的眼睛,他瞬间被吓了一跳,眼睛瞪了起来……

奥斯瓦尔德呵斥着:不要用闪光灯!

希拉里很愤怒地抢过记者的相机,二话不说砸烂了。

达斯·维德受到了闪光灯的刺激,很害怕很凶狠地举起手里的刀……

所有人都惊呆了,奥斯瓦尔德好奇地转过身去,达斯·维德直接一刀砍在了奥斯瓦尔德的颈部,他最开始还没没有感觉,慢慢的,他感觉到颈部在大量地流血,大动脉被撕裂,现场的人都被吓到了,像乌合之众那样散开了,达斯·维德自己也很害怕地拿着刀一碰一跌地离开了现场……

奥斯瓦尔德还想继续往前走阻止他,可是逐渐发现大动脉的血不断地流失,他发现自己再也走不动,双脚在颤抖着,血越流越多,慢慢的,他便失去了力气,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心脏越来越虚弱,血水不断从颈部涌现出来,整件白色的衬衫都被染红了,他身体出现局部颤抖的现象,活像一条脱离了大海的鱼那样,在陆地挣扎着……

希拉里对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学过急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哭泣,眼里的泪水不断地挤拥在眼眶里,她蹲下去,一片茫然地用手按着他脖子的伤口,希望能以双手为他止血,可惜事与愿违,血液不断从伤口渗透在她身上,他双眼逐渐失去了活力,生命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今天的天空很蓝,很多白云,跟他那天加入社会工作团体一样,他在生命即将流逝之际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无辜枉死的男孩、想起了没有人照顾的老婆婆、想起了捡垃圾为生的流浪汉、想起了砍死自己的达斯·维德。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伤害你!因为你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

在宣告死亡以后,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生命走到这里已经不能再走下去。

他嘴巴微微张开着,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伤心欲绝地哀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