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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三章 顺治毅然去出家 路遇文吉来点化
当晚顺治睡下,不想却一夜无梦!
第二天顺治悠悠醒来,想上朝去见群臣,不想浑身难受,竟然起不了床!
宫女们吓坏了,急忙去禀报大内总管吴良辅,吴良辅大吃一惊,急匆匆带了几个御医,来给皇帝请安。
顺治有气无力地命他们起来,让御医上前诊脉。御医一看大惊失色,皇帝脸上和脖子上都冒出了水疱!再问皇帝哪里难受,顺治说,发热、头痛、背痛和极度疲乏,浑身无力!
御医们吓坏了,一致诊断皇帝是出了天花!
吴良辅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去禀报孝庄太后,孝庄太后吓坏了,颤颤巍巍地扶着苏麻喇姑赶来,看了顺治的病情,嚎啕大哭!
顺治心里却明白,这是普贤菩萨灵丹的妙用,不如此,孝庄太后不会答应自己出家!
正值元旦之际,皇宫四处都在张灯结彩,顺治却患上了天花!
孝庄太后痛哭一场,心中仍存侥幸,立刻下旨,要求全国百姓“毋抄豆、毋点灯、毋泼水”(迷信治天花的一种办法),并且下令,大赦天下,为皇帝祈福!
顺治躺在董小宛睡过的床上,浑身滚烫、脸庞猩红,但神志极为清楚。他对着前来探望自已的孝庄太后歉意地笑了笑,说:“额娘,不是儿子不守诺言,是上天要收朕啊”!
孝庄太后泪如雨下,哭成了泪人,边哭边说:“董小宛仙逝仅四个多月,皇帝又患上了天花,真是天不佑我大清啊,呜呜呜......不过皇帝莫慌,出天花未必一定不治,三阿哥不就挺过来了!先让御医开药,过几天再说吧!但你心里不能再想着董小宛了,这样对你的病情不利!”
顺治哭道:“儿子不孝,这辈子总是忤逆您。但这次儿子听您的,立三阿哥玄烨为太子,以防不测!”
“皇帝......”,孝庄太后哭得说不出话来。
顺治心里也是惨然,猩红的脸上流下了眼泪,他转过头,不敢再看母亲,哽咽道:“孩儿不孝,孩儿死后,还望母后好好教导三阿哥,别让他象我......”
孝庄太后泪流不止,伸出双手,颤巍巍地去摸顺治的脸,顺治连忙往后躲,说:“别!母后,天花毒性极强,患上了九死一生,我已经得了,千万不能让您再染上!”
孝庄太后心里凄惨,再也呆不下去,转身走了,留下苏麻喇姑日夜伺候皇帝。
第二天,顺治的病情继续恶化,服了御医的药,一点用都没有!到了午后,孝庄太后再次来到承乾宫,看望顺治。
顺治身上的豆疹已经破裂流脓,却没有一个结痂,孝庄太后心知不妙,痛哭不已!
苏麻喇姑呈上一首揭子,说是皇帝刚刚写的,墨迹犹然未干。
孝庄太后颤抖着双手接过来一看,是一首《归山词》: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黄金白玉非为贵,唯有袈裟披最难。朕乃大地山河主,忧国忧民事转烦。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悔恨当初一念差,黄袍换去紫袈娑。吾本西方一衲子,因何流落帝王家。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兔走鸟飞东复西,为人切莫用心机。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乾坤一局棋。禹疏九河汤伐夏,秦吞六国汉登基。古来多少英雄将,南北山上卧土泥。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在人间走一回。不如不来也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每日清闲自己知,红尘之事若相离。口中吃的清和味,身上常穿百衲衣。五湖四海为上客,逍遥佛殿任君栖。莫当出家容易得,只缘累代种根基。十八年来不自由,征南战北几时休。我今撒手归山去,管甚千秋与万秋!
孝庄太后震惊地问:“皇帝,你又起了出家之念?”顺治流泪道:“额娘,我得天花一直没有结痂,看来命不久矣。我若留在宫里驾崩,朝局必定大乱,额娘不一定压得住那些带兵的将军!不如我悄悄出宫,对外一概不说,我立刻下旨册封玄烨为太子;我一走,额娘就奉太子亲政,昭告天下,皇位已定,心怀叵测的将军们也不敢造反了!”
孝庄太后哭道:“你一走了之了,却叫我们孤儿寡母倚靠何人?”
顺治沉吟道“儿臣已经想好了,有四个人可以任命为辅政大臣,以安朝局。第一个是老臣索尼,满族赫舍里氏人,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一等侍卫,德高望重,老谋深算,孙女又许配给了玄烨为妻,算是太国丈,必定竭力扶保玄烨。
第二个是鳌拜,素有‘满洲第一勇士’之称,追随先帝征战天下,战功赫赫,又是母后的家族、瓜尔佳氏人,足以信赖。
第三个是苏克萨哈,曾告发多尔衮图谋不轨,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也有战功,却与鳌拜不合,常不得志。重用他为辅政大臣,必定能够牵制鳌拜,不让鳌拜独大。
第四个是遏必隆,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人。顺治二年,遏必隆曾被人诬告下狱,是朕为他平反,官复原职,此人一直对我大清忠心耿耿!遏必隆现为一等公、议政大臣,我走后,太后可选遏必隆之女为玄烨的贵妃,再升他为领侍卫内大臣,后宫大局可定!”
孝庄太后听得泪眼婆娑,哭道:“皇帝,看来你心意已决,蓄谋已久!本宫再三劝阻,还是没能挡得住你出家,呜呜呜......以皇帝之身出家,你恐怕是千古第一人!只是出家的日子不好过,你可曾为自己打算,去哪里出家?”
顺治沉吟道:“傅达礼事君至忠,办事妥帖,我决定带他出家。难得的是,峨眉山一行,他和我亲眼目睹了普贤菩萨显灵,心中向佛。此外,那个白云禅寺带回来的了尘和尚,是个老修行,有他陪我,必定妥当。”
孝庄太后哽咽道:“看来你蓄谋已久了,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看你不如去五台山出家。”
顺治心里一震,母后所说,竟与普贤菩萨的指点,不谋而合!
孝庄太后说:“别的山,大多是汉人僧人多,我怕时间长了,泄露消息,对你不利。五台山是显教密教和尚都有,既有汉人的五方文殊庙,也有藏人、蒙古人的喇嘛庙,我娘家侄子辈就有几人在五台山的喇嘛庙做主持,我暗中托他们照料你,再派些侍卫暗中保护,当可去得。”
顺治说道:“母后,儿臣身染天花,还不知道能活几时!派侍卫保护就不必了,儿臣自己小心便是。”
孝庄太后流泪不止,问:“你打算几时出家?”顺治答道:“明日就是好日子,我要上朝,当众册封玄烨为太子,然后到了晚上,就带着傅达礼和了尘和尚,悄悄离开......”
孝庄太后追问:“皇后那里,妃嫔那里,你也不去告个别?”
顺治说:“我身染天花,怕传染给她们,就不去告别了。这事还是瞒着她们好,以防她们的娘家人知道了消息,图谋不轨!我走后,万望太后保重身体,将我的衣物装入棺椁,发丧后烧化,这样别人以为我染天花而驾崩,朝局不至混乱。”
孝庄太后泪眼涟涟地说:“那就这样吧,我也不能靠近你,我就坐着,看你到天明,咱们娘俩算是生离死别吧,呜呜呜......”
顺治也忍不住落泪,跪在孝庄太后面前,泣不成声!
良久,苏麻喇姑提醒道:“皇上,明日早朝,是不是该通知文武百官一声?”顺治醒悟道:“对对对,你去传旨,让吴良辅办这件事!还有,传傅达礼进宫一趟,朕有些话要交代他。”
苏麻喇姑领命去了,孝庄太后看看墙上挂着的董小宛画像,问顺治:“皇帝,你去出家,这幅画像也带去么?”顺治摇摇头,走过去把董小宛的画像取下来,丢到火盆里说:“额娘,人生本是梦幻泡影,何必为情执著?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孝庄太后破涕为笑,说:“皇帝终于想通了!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做皇帝就要担起做皇帝的责任,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顺治汗颜道:“儿臣不孝,玄烨就拜托太后教导,拜托了!”
孝庄太后叹息道:“额娘这一生都是为了你,可你......”孝庄太后难过得说不下去了,顺治故意岔开话题,问:“额娘,你说玄烨的年号定什么好?”
孝庄太后说:“现在你仍然是皇帝,你说了算!”
顺治沉吟道:“玄烨是个有福分的人,他得了天花侥幸不死,年号就定为康熙吧!”
孝庄太后老泪纵横地说:“好,好,都依你。你此番出家,若侥幸不死,千万要回来看看,玄烨毕竟太小,我也舍不得你!”
顺治转过脸,不敢直视母亲,他心里知道,这一去出家修行,就和红尘永别了!
二人默默无语地坐着,一会儿苏麻喇姑带着傅达礼来觐见,顺治悄悄走到外殿,把要去五台山出家的事,告诉了傅达礼,问他肯不肯陪自己去?
傅达礼喜道:“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臣眼见陛下对董娘娘情深义重,峨眉山一行,才知道其中的因果!普贤菩萨亲自示现,臣也看透红尘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陛下肯带臣出家,臣求之不得!”
这时孝庄太后走出来说:“傅达礼,难得你一片忠心护主!有你陪皇帝出家,本宫就放心了。事不宜迟,苏麻喇姑,你火速去内务府,支取一百零一万两银票,一万两银票给傅达礼安家,一百万两银票交给傅达礼,命他即刻动身,和了尘和尚打前站,去五台山建一座清凉寺,专供皇帝出家。”
苏麻喇姑连忙跪下说:“太后,这么一大笔银子,奴婢一个人去,怕是要不到......”
顺治随即说:“你去喊吴良辅来,朕写一道手谕给他,让他陪你去取银票。”
苏麻喇姑连忙出去喊来大内总管吴良辅,拿着顺治皇帝的手谕,和傅达礼一起走了。
忙完这一切,顺治看看外面的天色,劝孝庄太后说:“额娘,天色快亮了,儿臣也要上朝了,额娘回去休息吧?”
孝庄太后眼泪又涌了出来,颤抖着伸出手,想摸摸顺治的脸。
顺治连忙往后躲,说:“额娘不可,儿臣怕天花传染......”
孝庄太后的手悬在半空中,她明白顺治为什么躲避她,孝庄太后咬了咬牙,毅然转身离开。
望着母后蹒跚的步伐,顺治情不自禁地喊了声:“额娘......”。走到门口的孝庄太后听到顺治的呼唤,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顺治深情地望着太后,眼里全是眷恋与不舍,无声地叹息道:“额娘千万保重......”
孝庄太后心如刀绞,她真想奔回去,抱着自已怀胎十月的儿子痛哭一场!但她不能,她还 有孙子玄烨,她还要主持大局,她必须要坚强!想到这儿,孝庄太后冲着顺治绽出了坚强的笑容,说道:“一切放心”,随后掩着面,勿勿回去了。
顺治目送母后离去,心如刀绞,喃喃念叨:“吾本西方一纳子,因何流落帝王家......”
苏麻喇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小声说:“皇上,奴婢伺候您洗漱一番,该上朝了......”
顺治醒悟过来,赶忙走进宫里草草洗漱,吴良辅早备好了銮驾,抬到金銮殿。
皇上回京以来一直没有上朝,文武群臣议论纷纷,早早就来到金銮殿,按等级跪了一地!
殿外三声清脆的净鞭抽过,顺治皇帝从后面走出来坐上龙椅,阶下三跪九叩,齐声喊万岁。
顺治等众臣喊完,轻咳了两声,吩咐平身。
群臣端容肃立,一点声响也没有。顺治缓缓说:“众卿,朕偶染天花,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今日朝会,有两件事要宣布。其一,册立玄烨为太子,即日起迁居东宫,太子太傅、太子少保、太子舍人、太子洗马等官员都以拟定,一会儿颁诏。其二,索尼、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四人,被言官弹劾徇私结党,虽然没有查出实据,但事出有因,著降一等封爵,罚俸三月!”
索尼、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四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群臣开始小声议论,忽然太监喊道:“太后驾到,接驾......”顺治皇帝亲自走下龙案,迎接太后。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孝庄太后早已带着八岁的玄烨在殿外静听,听到顺治微惩索尼、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四人,莞尔一笑,这就是帝王心术,顺治惩,玄烨赏,这四名辅政大臣自然对玄烨感恩戴德。
随即喜乐大作,玄烨跪在金阶前,顺治亲自为玄烨授冠冕、朝服、太子符宝、玉册。
礼成之后,顺治皇帝下旨,就在金銮殿上,赐御宴,大宴群臣!
顺治斟了三杯酒,一杯敬太后,一杯敬群臣,还有一杯敬新立太子!
群臣喜气洋洋,杯觥交错间,顺治宣布,自己病体刚愈,要静养一段时间。朝中大事,奏折都送到东宫,请太后辅佐太子处理朝政。
三杯酒喝完,顺治深情地看了太后与太子几眼,匆匆离开金銮殿,回到承乾宫,给董小宛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换了平民百姓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宫后门,往山西方向而去!
大内总管吴良辅急匆匆地驾着马车追了过来,小声说:“皇上,微臣送皇上一程。”
顺治笑道:“出家无家,我自己会走路!你用皇宫马车送我,是怕臣民们不知道皇帝出家去了?”
吴良辅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山西路远,太后的意思,要我送你出了京城便回。”
提到太后,顺治心里一热,不再反对,快步上了马车。
吴良辅知道事要机密,一个随从也没带,亲自驾着马车,把顺治皇帝送出京城南门。
马车刚刚停稳,顺治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忽然吴良辅再次跪在面前说:“皇上,臣还有一事启奏。”
顺治不耐烦地说:“还有什么事?你真麻烦!”吴良辅小心翼翼地说:“奉太后懿旨,有两件东西相赠。”说完走到马车前,解开马缰绳,牵来一匹良马。顺治这才注意到,拉马车的是两匹马!
吴良辅指着马背上一个包裹说:“太后吩咐,良马送与陛下代步,包裹里有皇帝日常换洗的内衣,还有银票十万两。太后叮嘱,皇帝此去出家是为了养病,若是病好了,千万稍一口信进宫,以免太后悬望。”
顺治心里一震,额娘处处为自己着想,身不由己地对着皇宫方向跪下,遥遥磕了三个头。
顺治起来牵马欲行,吴良辅再次跪倒,泣不成声地说:“皇上保重,保重......”顺治心里也是一酸,不忍再看吴良辅,翻身上马便走!
良马脚力很快,很快就驰出了北京地界,顺治放缓马缰,一路缓缓而行。
因为顺治知道,傅达礼与了尘和尚打前站,去山西五台山建一座清凉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工的,自己正好出来散散心,观赏沿途的大好河山,上了山就决不下山了,直到成佛!
北京城离五台山有一千五百里,顺治一路游玩,这日来到云冈石窟。
云冈石窟位于山西省大同市城西约三十里的武州山南麓、武州川的北岸。石窟依山开凿,东西绵延约两里。存有主要洞窟四十五个,大小窟龛二百五十二个,石雕造像五万一千余躯!
顺治牵着马,缓缓而行,为这么多庄严的佛像震撼,为大小窟龛的精雕细刻赞叹,为佛法的源远流长叹服!
一尊尊神态各异的佛像,无声地感染着顺治,顺治心情变得喜悦,贪婪地一尊尊佛像细看,一处处石窟游玩。
到了午后,顺治肚子饿了,走到路边的小饭店买了两碗凉茶,小心翼翼地从马鞍上挂着的包裹里取出三个素馒头,蹲在石头地上吃了起来。
告别了皇宫,顺治一路坚持吃素,虽然没有剃度,但知道佛家第一戒是戒杀,坚决不再吃肉食!一开始也不习惯,但是为了成佛,强忍着吃肉的欲望,慢慢也就适应了。
顺治吃馒头正吃得香,忽然旁边蹲下来一位老汉,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顺治。
顺治转头一看,老汉十分清瘦,衣衫褴褛,却很干净,双目精光四射,炯炯有神。
顺治看他面目和善,笑问:“老伯可是腹中饥饿?若不嫌弃,在下这里还有两个馒头没有动,送与你吃?”
老汉笑问:“我吃了你馒头,你不就是没吃饱?萍水相逢,为何对我这般客气?”
顺治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一个馒头可得半饱,一会到前面在买就是。”
老汉点点头,也不多说,接过馒头就吃。
顺治低头吃自己的馒头,刚一抬头,发现老汉手中的馒头竟然吃完了,愣了一下,又递过去一个馒头。
老汉也不客气,接过便吃,顺治端起一碗凉茶递过去,说:“老伯慢些吃,喝碗凉茶,小心噎着。”
老汉接过茶碗,一仰脖子,一口气把凉茶全倒进口里,把顺治看得目瞪口呆!
老汉三口两口把第二个馒头塞进嘴里,顺治有些吃惊,看着手中咬剩的半个馒头,笑道:“可惜这馒头被我咬过了,不然也给老伯吃了。”
老汉闻言,眼睛一亮,劈手夺过顺治手中的馒头说:“那就多谢了!”随即把半个馒头吞下去。
顺治只好把剩下的一碗凉茶喝下去,仅得半饱。顺治伸手拿起两个茶碗,走到对面送还给小饭店,再次来到老汉身边,关切的问:“老伯像是几天没吃饭了吧?要不随我到对面的饭店里,我点几个菜请老伯吃?”
老汉却摆摆手说:“不必了,我早就不食人间烟火,今日为迎接一个朋友,才匆匆赶到这里,路走急了,肚子才饿,不必再吃饭了,我已经饱了。”
顺治诧异地问:“是什么重要的朋友,要您急匆匆地赶来迎接?”
老汉笑道:“老朽有个毛病,就是好客!有人来拜访我,照例我是出迎一千里,走了还要送他八百里!”
顺治听老汉说话神神叨叨,也不与他多说,转身走向马匹,准备离开。
不想老汉忽然一把拉住顺治,问道:“你到这里来,是看佛像啊,还是想成佛啊?”
顺治一愣,站住脚步说:“想成佛哪有那么容易?老伯莫非也懂佛学?”
老汉神秘地笑了笑,手指斜对面的一个石窟说:“那里面是寒山与拾得两位菩萨像,你知道这两位菩萨是怎么修行的?”
顺治想了想,摇了摇头。
老汉一拍身边的石头地说:“坐下,我细说与你听。”顺治果然坐在老汉身旁。
老汉说:“《法华经》开头,就是佛现神通放光,这是大乘佛法,但是当场就有五千比丘退席,他们愿走小乘的路线,这些比丘走的就是寒山拾得的路子。
寒山大师的诗,在悲叹无常方面特别多,走的是小乘路线。我们只看到他的诗美,没有看到他的‘行’,我帮你找出来: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这就是寒山、拾得的了不起!
寒山又问拾得:‘还有什么诀可以躲得?’拾得就用弥勒菩萨偈回答:‘老拙穿破袄,淡饭腹中饱,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面上,随它自干了,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者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若知者消息,何愁道不了。’呵呵。”
顺治一听肃然起敬,老汉短短一席话,竟然道破了小乘佛法的真谛!
顺治想了想问:“老伯颇懂佛法,敢问大乘佛法是如何修行的?”
老者眯着眼,看着顺治笑道:“看在你两个馒头一碗茶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大乘佛法,首先要修四加行:暖、顶、忍、世第一法!
打坐时,舌尖顶上颚,这是任、督二脉在这儿交接,任、督二脉通了,那么气血也通了,这时候觉得很自在。在口里有口水,把它吞到肚子里边去,时时这样吞,就好像是用甘露来滋润菩提苗一样的,给他灌水,坐坐身上会有一股暖气,很热很热的。在这个阶段开始生出一种作用:第一个阶段就是热,热先从肚子里边热,热到周身上去,到周身然后再回来,这么热个几次,这叫热的阶段。
热以后,经过一个相当的时间,接着就到顶位了。顶位,就觉得头上那儿好像有一点什么,又好像没有,你说有你也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是有这个感觉在头上,总是觉得它有一点不可思议的境界,这叫顶位。
顶位以后就觉得很忍不住,这种的感觉忍不住,还要忍,这叫忍位了。顶的阶段过去就是忍的阶段,忍的阶段很不容易忍过去,觉得头上很不舒服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头钻出个窟窿似的,这个时候又忍,忍!久而久之,这窟窿钻透了,跑出去了,跑出到这个头上面,出这窟窿外边去了,就好像小鸟在鸟笼子出去一样,高兴得不得了。这才是世界第一个忍,所以这叫世第一法,世界上第一个大丈夫,第一个大豪杰,没有人可比的,所以叫世第一法。
坐禅,就是要清心寡欲,这是修行第一步功夫。清心,把客尘沉静下来,犹如一碗混浊的水,你若总动盪它,水总是混浊不能看清楚。若把混水放到器皿里静深不动,沙尘便沉底,这是降伏客尘烦恼之初步功夫。我们身体能静坐一须臾,胜造恒沙七宝塔。因为在这静坐的一剎那之间,能降伏客尘,使五欲之沙尘沉底,即所谓‘心清水现月,意定天无云’。
行住坐卧都在参禅,坐禅不是很好玩的一件事,要受很多苦。从早晨丑时开始坐香,一直到夜间亥时睡觉,中间只有一个时辰休息。在参禅的期间要忘身、忘心、忘世,一切皆忘掉,也就是没有‘我’的存在,也就是一切皆空,到了真空的境界,便生妙有。
虽然说‘久坐有禅’,但真正的参禅,不单只坐才有禅,站着也可以参禅,走路时、睡觉时,同样可以参禅,所以行、住、坐、卧也在参禅。用功的人不管闲事,时时刻刻照顾话头,念兹在兹地参‘念佛是谁?’参到山穷水尽,参到极点,行、住、坐、卧皆有威仪。
我们修行无为法,先从有为法着手,不怕跑香坐香的辛苦。跑香是有为,坐香是无为,故说,‘无为有为,有为无为;即有为,即无为。有为就是无为,无为就是有为。’
凡人修佛都是‘熏修’,一点一点的来,慢慢减轻七情。
喜:不要过份喜悦,一笑就笑到发狂。
怒:更不能发脾气,所谓‘星星之火,能烧功德之林’,‘千日打柴一火焚’。你坐禅时心平气和,坐得很平安,一旦发脾气则百病丛生,周身骨节疼痛,因为瞋火已把菩提树烧光了。
哀:不能过份悲哀不节。
惧:心有恐惧,则不得其正。
爱:见到美色生爱慾心,见到旁人有好东西便想佔为己有,这都是贪爱心。
恶:恶刚与爱相反,爱到极点便厌恶了。欲:这包括一切欲念,皆与道不相应。
这七情要一点一点减轻,故要时时勤拂拭。七情减轻到极点便没有了,这时常在定中,行住坐卧都是参禅,都在用功。”
顺治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老汉喊了声:“不好,刚才凉茶喝多了,我要出恭去了!”站起来转身就跑。
顺治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老伯如何称呼?在下还想请教?”
老伯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我名文吉,与你有缘,前途还会相见的,你先好好修炼!”说完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