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各个击破（二十八）

省委联合办案组马上到达边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向阳、陈思江等人倍感压力。而在边城市最为豪华的齐鲁大酒店内，王海和冯胜龙也因为郝建成的儿子郝雷的突然出现而变得紧张起来，眼看着马上就要从边城王海这里摸到“底牌”、即将完成边城市公安局给他们布置的任务的大好形势顿时变得充满了变数。

原来，从包厢里出来之后，边城王海悄悄的溜进一个没有人吃饭的包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只有他和郝雷才知道的电话卡装到另外一个手机里，然后拨通了郝雷的电话。

虽然处境艰险，四面楚歌，但王海还是足够清醒。他知道，作为一名“取保候审”人员，他的行踪包括现在的电话号码早已被公安机关监视和监听了。他的行踪包括他与任何人的通话记录都在公安人员的掌控之中。为了对付公安机关的监听，他和郝雷拿着他从公司员工那里借来的两张身份证从移动公司办了两张卡，专门用于他们两个私下联系。

在电话里，王海告诉郝雷，从厄河来的王海和冯胜龙的身份已经摸清，这两个人确实是奇石大买家，身上带着巨额现金，如果我们手上的奇石能中了他们的法眼，期盼已久的交易马上就可以成功。

同时，他也把厄河王海和冯胜龙提的条件告诉给了郝雷：“雷子，现在是你出面的时候了，如果你不来，这两个家伙是绝对不会敞开钱包和我做生意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行将到嘴的肥肉就会飞走，你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接到王海电话的时候，郝雷刚把车开出素有“边城王爷府”之城的公务员小区大门。在这个小区的一个角落里，建有二十几栋独栋别墅，而住在别墅里的人，大都是副厅级以上的领导干部。

听了边城王海的话，他赶紧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路边，思忖片刻之后才对着手机问道：“小海，你确实摸清这两个人的底细了？他们确实没有问题？”

“雷子，我的能力你还不相信吗？我向你保证，这两个人没有问题，就是我们急于找的奇石大买家。”听了郝雷的话之后，正在兴头上的边城王海心里有些不高兴，但面对自己的“财神爷”，他还是不敢生气，只好耐着性子接着解释道：“和我同名同姓的那个王海没有必要调查，虽然他之前有过在厄河市检察院工作的经历，但也曾因把他那方‘钢铁战士’卖给你爸爸而受到了咱们边城市公安机关的怀疑而被调查。从我跟他聊天的情况来看，他对边城市公安机关怀疑并调查他这件事到现在都耿耿于怀。刚才他告诉我，这次到边城，他准备了几百万元人民币，准备购买咱们的奇石，并且特别问到了他之前卖给你父亲的那方‘钢铁战士’，告诉我说只要我们愿意，他愿意拿出高出当初卖给你父亲时一倍的价钱回购那方石头；至于那个姓冯的人，之前我确实对他有所怀疑，因为无论是从他的年龄、阅历和谈吐来看，他确实不像一个收藏奇石多年且经济实力雄厚的人。后来我通过咱们的老朋友、厄河市奇玉石收藏家杨凯打听了这个人，从而解除了对他的怀疑。据杨凯介绍，这个人就是一个‘富二代’，而且是一个特别喜欢石头的‘富二代’，口袋里有的是钱，看到喜欢的奇玉石从来不惜代价。就在刚才，他亲自把一张银行卡拍到我的面前，说只要我愿意出让‘钢铁战士’，他就立即刷卡。雷子，从我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并非是像之前郭涛提醒我们的那样，是什么边城公安派来的‘卧底’，而是诚心诚意来买我们石头的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了。”

“好了，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小海，辛苦了，你放心，只要这单生意能够成功，把我们手里的奇玉石卖掉，哥哥我亏待不了你，一定圆你千万富翁的梦想。”不等王海把话说完，郝雷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对着电话问道：“兄弟，我现在问你一件事儿：这两天见过你的小兄弟耿爽没有？”

“耿爽？就是我们家的保姆王大玲的儿子吗？你问他干嘛？他就是我手下一跑腿的，招手既来，挥手既去，我关心他干嘛？再说了，除了我用他，其他时间他就在施工现场。怎么了，你要用他干事啊？我现在就......”

“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是不是？别打了，他被公安机关抓走了，现在正在呼图壁县公安局接受审查。”不等王海把话说完，耿爽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对着手机冷冷的说道。

“啊？被公安机关抓走了？这......”

“不要惊讶，让你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冲着手机摆摆手，耿爽打断了王海的话继续说道：“之前的时候，我经常让你到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找一个叫郭涛的大队长，我们在一起吃过无数次饭了。这个人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汪梅的老朋友了怎么能忘记呢？前段时间我和他还有汪梅一起还在咱们咖啡厅吃饭呢。怎么了雷子，难道他也......”

“是的，你想的没错，他已经被公安机关逮捕了，原因就是公安局在他家的地下室里发现了我们藏在哪里的奇玉石，这些奇玉石的收藏证书上写有我父亲和那个臭女人汪梅的名字。现在，他被关押在与边城市看守所一墙之隔的那栋专门审查贪官的‘小红楼’里，接受着他曾经的战友们的审查。”说到这里，郝雷先是冷笑了两声，然后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从控制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火，悠然的吸起烟来。

“啊？啊？雷子，你说什么？你可不要吓我，郭涛是与汪梅走的最近的人，知道的我们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如果被抓并且招供了，我们可就危险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呀！”听了郝雷的一番话，躲在一间没有客人的包厢里偷偷打电话的王海一下子急了，对着电话吼叫起来。

“我救他？怎么救他？去劫狱吗？你太瞧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个能力？”对着电话冷笑了两声，郝雷不冷不热的说道。

“对了，你不是和边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张文情同兄弟吗？找他帮忙啊，他一定有办法！”听郝雷这么说，王海更着急了，几乎是跳着脚对郝雷说道。

听了王海的话，正在吸烟的郝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手机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哈哈哈，兄弟，你的嘴巴太臭了，说到谁谁倒霉。就在刚才，一位市领导突然着急‘召见’我，告诉我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张文被捕的事情。张文现在也关在‘小红楼’里，和他的下属郭涛是‘狱友’。”

“啊？”郝雷的一句话就像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王海的脸上，他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然后小声的嘟囔道：完了，全完了！

伸手把手中的烟头扔到车窗外，郝雷对着电话说道：“小海，你在听吗？”

“我，我在听。”电话里，王海的声音明显的不正常起来。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能想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他们这伙人中第一个“进去”的就是他，因为一直到现在他都是“取保候审”的犯罪嫌疑人，公安机关要想抓他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小海，我们现在面临的局势非常严峻。我实话告诉你，这些天，公安机关的人开始盯上了我和我妈，我们每走一步都会有人跟踪，我的几个电话都被监听了，只有现在咱们一起办的这个号码还是安全的，否则，我连你的电话都不敢接。小海，我知道我们目前的处境很危险，但你不要太害怕，有我在，咱们一定有办法！”知道王海现在可能已经被“吓尿”了，郝雷赶紧对着手机给他“打气”。

“雷子，你的能力我绝对相信，要不然我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跟着你混个球啊？”从地上爬起身来，王海有些恼怒的继续说道：“问题的关键是，我们的人已经快被抓完了，我们做的事情马上就会暴露，你一直躲在幕后还好一些，可我呢？早早地就被公安机关锁定，现在是被‘取保候审’的人，如果他们想抓我，一个电话我必须自投罗网。钱没有弄到一分，反而落个身陷大牢的结局，雷子，你说我冤不冤啊？”

说到最后的时候，王海的声音里都带出了哭腔。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蜜罐里长大、顺水顺风的他哪受过这样的磨难？

虽然没有面对面看着王海，但郝雷知道此时此刻的王海会是个什么样子。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除了大学四年不在一起之外，他和王海几乎没有分开过。所以，对于他这个人的德行，郝雷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知道，对于目前的王海，他首先不能太硬，硬了就会得罪他，就会让他感到失望。王海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但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一旦得罪了他，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局势下。王海是他“富翁计划”的决策者之一，更是冲在最前面的执行者，他知道郝雷所有计划的细节，如果他一旦心灰意冷，抱着“立功赎罪”的心态把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公安机关，他郝雷就算是长了雄鹰一样的翅膀，也很难飞出边城执法机关编制的天罗地网。

所以，对于现在已经处于极度紧张和恐慌中的王海，他郝雷唯一能做的就是劝慰，让王海心中行将熄灭的发财梦重新点燃，心甘情愿的跟着他郝雷做最后的挣扎！

想到这里，郝雷对着手机一笑，然后说道：“小海，我知道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但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吗？咱们两个是从小到大尿尿和泥巴一起长大的人，我郝雷一旦有了什么好事，什么时候忘记过你？这一次，我能拿出本来就顺理成章的属于我的财产与你一起分享，带着你实现‘千万富翁’的梦想，我错在了哪里？所以，你刚才的话说的有点过。现在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互相埋怨、相互推责，总想着最坏的结果而不是想着法儿的绝地重生，这样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听完郝雷的话，王海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他对着手机冷冷一笑，然后说道：“雷子，你的话我能听明白。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们之间就不要又任何隐瞒了。如果不是报复汪梅的脚踏两只船，如果不是担心你妈和公安局的张文吞并你父亲留下来的遗产，你会奋不顾身，把这些本来应该属于你的财产与我分享吗？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王大玲是怎么死的......”

“小海，你......”

“雷子，你先不要说话，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见郝雷打断了他的话急着解释，王海也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接着说道：“自从你有了想法之后，你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并且把计划所有的细节都讲给我听，我知道你这是对我的信任，更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实现我心中的理想。可我王海也对得起你吧？你躲在幕后指挥，我王海在前面冲锋陷阵，到现在为止，我的大舅哥因为帮你被抓了，我的女人张晓梅为此被逮捕，我王海也成了‘取保候审’的犯人。现在，帮我们的人纷纷落马，身边的人先后被抓，眼看着我们的事情就要大白与天下，但我还是冒着随时被抓的危险与有意购买我们东西的人绞尽脑汁的谈判。雷子，我做的还不够吗？你难道不应该做些什么吗？”

说到这里，王海再也说不下去了，从生下来就骄横跋扈、从来没有怕过谁的他竟然对着手机哽咽起来。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王海的哽咽声，郝雷的心里也禁不住一酸。对着手机思忖片刻，郝雷说道：“小海，你说完了吗？我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你说吧，我听着呢。”抬手揉了揉眼睛，王海有气无力的对着手机说道。

“其实你有些冤枉我了。但我不怪你，因为我之前并没有跟你讲我现在在干什么。你知道我刚才干什么去了吗？”对着手机，郝雷语气恳切的说道。

王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手机，等待着郝雷接下来的话。

“刚才那位领导召见我，一是向我通报了关于目前的局势、我们的注意事项等等，最最重要的是，他给我送来了我们两个人的签证。小海，只要我们尽快处理掉手上的东西，拿上一笔巨款，我们就可以拿着签证远赴异国他乡，享受自由、幸福和美好的生活。什么边城市公安局，什么法院、检察院，都给我统统见鬼去吧！哈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郝雷竟然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啊？我们的签证办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去哪里？”听完郝雷的话，王海破涕为笑，转怒为喜，高兴的对着手机问道。

“这要取决于我们什么时候能卖掉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能拿上钱。否则，我们去国外干嘛？喝西北风啊？”知道王海又被自己“哄”了回来，郝雷说话的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告诉我，厄河来的两个‘傻逼’都提了什么条件？”

“雷子，我告诉你，其实他们的条件很好满足，只要你一出面，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我们马上就可以把手里的奇石卖给他们，拿上巨款远走高飞！”听了郝雷的话，王海再一次激动起来，对着手机把厄河王海和冯胜龙提出的条件详细的和郝雷说了一遍。

听完王海的话，郝雷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然后对着手机说道：“形势危急，看来我必须要冒一次险了。你告诉他们，我马上就见他们，满足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准备交易。”

“好的，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雷子，我在包厢等你，你马上......”

“不要在包厢等我。你听我的安排！”从座椅上坐直了身子，郝雷把头探出车窗往外看了看，然后对着手机说道：“你现在开着车，把你那个同名同姓的兄弟和那个姓冯的老板拉倒郭涛他们家小区，把车停在郭涛他们家单元门口，然后下到他家的地下室。记住，千万不要进郭涛家的地下室，而是要从地下室另外一个出口出来，在出口，有一辆警车在等着你......”

“警车？雷子，你......”

“放心，开警车的警察是我的人，他会带着你们到一个你不曾去过的地方，我在那里等你们，然后和那两个人谈条件，看奇石，开始交易。小海，按照我的话去办吧，你可能不知道，在现在的齐鲁大酒店周围，布满了边城市公安局的便衣，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下。我们把一些奇玉石藏在郭涛家地下室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了，如果这个时候你带着厄河来的两个人进去，守株待兔的公安人员马上回一拥而上，把你们抓个正着。人赃俱获，你王海怎么解释？我们的计划还怎么继续？所以，我们现在要唱一出‘调虎离山’，然后......”

“雷子，我明白了，我现在就按照你的计划行动。”王海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一边说话一边挂掉了手机，然后急匆匆的赶回包厢。

而这边的郝雷也收起了手机，他透过倒车镜往外看了看，然后按下车上的双闪开关，悄悄的打开宝马车的侧门，下车蹲在了路边的绿化带里，然后轻轻的关上车门，往四周忘了一眼之后，弓着身子向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