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四章 木陈忞妙解佛法 董小宛身体欠佳

顺治与高僧木陈忞一番对话，木陈忞知识渊博，才华横溢，能言善辩，词锋犀利，开示深入浅出，颇得顺治的激赏、敬重，当场下旨，封为弘觉禅师，优礼以待。

董小宛听了也非常入神，走出屏风与木陈忞见礼，问道：“大师，我那苦命的孩子四阿哥，现在何处？”

木陈忞叹息道：“贵妃娘娘，人生都是缘聚缘散，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何必执著呢？自古无债不成父子，无缘不成夫妻，四阿哥与你和皇上缘分已了，早去善道投胎转世了，何必还念念牵挂？”

董小宛听了心里一动，反问道：“大师，按照佛教的因果报应，我儿四阿哥应该也是有大福报的人，不然也不会投生于帝王之家，可为何又早夭？”

木陈忞答：“地藏菩萨云：娑婆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人类是善恶兼半的，哪有绝对的善人，哪有绝对的恶人？就像淑惠妃，贵为皇妃，前生也是有极大的善业的，可她下手害了四阿哥，心如蛇蝎，被活活打死，也是罪有应得！”

董小宛追问道：“这么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四阿哥才一岁不到，丁点大的人，他能做什么坏事？遭此恶报？”

木陈忞答：“地藏经里说了二十二个因果报应：若遇杀生者，说宿殃短命报。若遇窃盗者，说贫穷苦楚报。若遇邪淫者，说雀鸽鸳鸯报。若遇恶口者，说眷属斗诤报......佛说三世因果，这一生受的果报，是前生种下的因，今生做的事，来世再结果。四阿哥前生可能是个杀业重的人，今生才遭遇了短命报......”

董小宛忽然双膝跪倒，哀求到：“大师佛法无边，恳求大师帮忙，让我跟四阿哥见上一面......”

木陈忞连忙跪下说：“娘娘速速请起，老衲万万不敢当此大礼！”顺治上前把董小宛扶起来，坐在一旁。

木陈忞继续说：“四阿哥早已去投生善道，老衲如何让娘娘去见他？佛教严禁用神通，即使有也不能用，何况老衲没有。任何一个人，乃至十地以下的菩萨，转世都有隔阴之谜，即使再生的四阿哥在你面前，他也认不出你了，前世的事情都忘了。所以老衲请娘娘放下吧，缘生缘灭，何必执著？”

董小宛双眼流泪说：“可是我常常在梦里见到四阿哥，还是那么可爱，叫我如何放得下，可怜的孩子，不到一岁就被人害死了......”

木陈忞叹息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娘娘，你梦里见到的四阿哥是幻觉，并不是真的四阿哥来见你了。娘娘青春年少，善保凤体，日后还会有皇子的。”

木陈忞说完，董小宛仍然泪流不止，跑进内殿去哭了......

顺治送走木陈忞，转身来劝董小宛：“大师说得有理，你就看淡一些吧，一切都在因果中，人力不能左右。大师也说了，你善养身体，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就收拾收拾行李，准备跟太后一起，去汤泉养歇一阵子，或许很快就怀孕了......”

董小宛终于破涕笑了，说：“皇上，佛经虽然说得有道理，但也不能全信啊。梁武帝修佛多么虔诚，把自己都舍身去出家了，一生做了无数佛事，最后还不是活活饿死？”

顺治说：“梁武帝学佛走了错路，国事直接不理，完全沉迷于做佛事。达摩祖师曾经去见梁武帝，两人谈不来，达摩祖师才一苇渡江南下。可见梁武帝修佛的方法是错的，他的亡国，是不勤政造成了，却不是佛法不对。”

董小宛嫣然一笑，问道：“要是陛下是梁武帝，该怎么做？”顺治沉吟道：“在皇帝的位置上，就勤政爱民，把国家治理好；不想干了，就安排好合适的新君，让他去做皇帝，然后才能安心去修佛。”

董小宛笑面如花地说：“那么臣妾应该抓紧为陛下生一位太子？继承江山？”顺治反问：“你不是一直淡泊明志吗，自己不肯做皇后，也不肯让四阿哥封太子。”董小宛叹息道：“我忽然想通了，人活在世上，就要对得起自己！我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决定为陛下再生一位皇子，这次我不反对封他做太子了！”

说完董小宛闭上眼睛，一脸的期待......顺治大喜，一把抱起董小宛，走向龙床......

激情过后， 身心疲惫的董小宛蜷缩在顺治的怀里睡着了，顺治无限怜爱地低头看着董小宛艳丽的面容，忽然董小宛轻轻咳嗽了几声。

顺治不禁担心起来，董小宛的咳嗽已经好长时间了，自己私下问过御医，御医说除非娘娘心情好起来，不然这病很难根治！

恍恍惚惚中，顺治想起了在秦淮河畔，董小宛家中，和董小宛初试云雨，董小宛也是这般小鸟依人地蜷缩在自己怀里睡觉，那时候她睡着了还眼角带笑，心里是甜的！

可短短几年的功夫，董小宛憔悴多了，身心俱累，自己把她娶进宫，究竟是爱她，还是害了她？顺治又想起佛经所说，普贤菩萨揭语：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当勤精进，如救头燃！贵为皇帝，也有许多无奈苦恼，人生是过一天少一天，过一天衰老一天，过一天离死亡更近一天！真该像普贤菩萨说的，精进学佛，好像扑灭自己烧着了的头发那样，刻不容缓！

顺治再次低头看董小宛，恍恍惚惚又出现了四阿哥刚生下来的那一幕，董小宛和自己喜笑颜开地看着襁褓中的四阿哥，相视一笑，满脸的幸福！不想人生如梦，四阿哥还没活到一周岁，竟然在皇宫里被人害死了，贵为皇帝，也无可奈何！

顺治俯下头，深情地吻了吻董小宛，决定一定要把董小宛身体调理好，让她再生一个胖儿子，这次不再顾忌任何人的反对，一生下来就册立为太子！

顺治很快在浩浩荡荡的御林军护卫下，护送孝庄太后与董小宛来到汤泉。

汤泉有“关外第一泉”之称，位于赤城县城西十五里的苍山幽谷中。汤泉东接承德，西连古城宣化，北靠沽源，南接北京。周围峰峦叠嶂、苍松翠柏，野兽出没，顺治就便狩猎，让孝庄太后和董小宛泡温泉疗养。

满人有行猎祛病的习俗，十七年前，顺治第一次射中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头猎物，就是为给父亲皇太极祛病。如今他再次行猎，既为了董小宛，也为了孝庄太后祈福怯病。

到达汤泉时正是十一月，草枯叶落，正是狩猎的好季节，可奇怪的是，顺治连续几天带着侍卫出去打猎，却一无所获！

顺治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索性不出去打猎了，每天陪着董小宛。

汤泉气候宜人，温泉热气腾腾，行宫里陈设齐全，还特地从京城带来了御厨，饭菜可口，孝庄太后身体很快好转。

可惜董小宛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咳嗽更加剧烈，竟然还咳出血丝！

顺治一气之下，在汤泉罢免了三个随行的御医，若不是孝庄太后与董小宛一再求情，那三位御医的颈上人头恐怕早已不保！

忽然宫里传来消息，三阿哥玄烨不幸患了天花，孝庄太后与董小宛都急坏了，一再催促顺治回京。顺治只得动身，护送着孝庄太后与董小宛回到皇宫。

回宫后，贤惠的董小宛一再催促顺治去皇后宫里看看，多住几天。

到了第三天，董小宛的贴身侍女小玉被孝庄太后派苏麻喇姑叫去，董小宛心里忐忑不安。

过了半天，小玉笑嘻嘻地回来了，走进董小宛的寝宫，向董小宛禀报。

董小宛拍拍床，说：“过来坐下说，小玉，你我名为主仆，情同姐妹，没外人的时候，不必拘礼。”

小玉笑嘻嘻地坐下，董小宛问：“太后唤你什么事？”

小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裹，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一支很大的人参，说：“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问问主子的病，让主子好好养着，说明儿要过来看主子呢。太后说，这人参是盛京那边的贡品，拿来孝敬太后的，太后没舍得用，让奴才给主子调养身子。苏麻喇姑嬷嬷好生嘱咐，该如何用量，说主子身子太虚，千万别补过了。”

董小宛问道：“太后不会平白无故地唤你去慈宁宫，还有别的事吧？”

小玉笑道：“真被主子猜中了，皇后那边传来喜讯，三阿哥的天花无大碍了，已经结痘，性命是保住了，最多留下几个麻子。太后让我跟主子说，要皇帝在皇后坤宁宫里多住几天，您不要多心。”

董小宛苦笑笑：“我明白太后的意思，自从四阿哥夭折以来，皇帝都不怎么亲近其他三位皇子，现在三阿哥出天花，皇帝多陪陪他也是应该的，太后多想了。等皇上过来，我跟皇上说，最近就住在坤宁宫好了。”

小玉似乎还有话要与董小宛说，但却十分地犹豫，坐在董小宛的床沿心神不定地摆弄着衣角。

董小宛看出了小玉的心事，主动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小玉欲言又止，董小宛又问一遍。小玉小心地说：“皇上这几天悄悄地跟着钦天监，去郊外勘察陵寝了！”

董小宛一听大吃一惊，问：“皇帝青春正盛，为什么这么做？”

小玉期期艾艾地说：“奴才私下听太监们议论，说主子病得不轻，都咳嗽出血了，大概皇上是未雨绸缪吧......”

董小宛追问：“到底是听谁说的？”小玉答：“是奴才去太后那儿，无意中听到太后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在那嚼舌头，说万岁爷是去看陵地了......”

董小宛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才说：“这事不怪皇帝，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只怕是来日无多了......”

小玉大惊失色，急忙跪倒在地上，哭道：“娘娘，都怪奴才多嘴，奴才自己打耳光！”说完真的“啪啪啪啪”，连抽了自己四记耳光！

董小宛伸手拦住小玉，说：“这怎么能够怪你？莫打了。等皇帝过来，我亲自问问他，这是谁的主意。”

说来也巧，当天晚上，顺治兴冲冲地来到承乾宫，走进寝殿对董小宛说：“小宛，这几天冷落你了，真对不住。三阿哥终于没事了，我赶紧过来看看你。”

不想董小宛冷漠地把头转过去，看也不看顺治。

顺治一愣，忙问怎么了？董小宛还是不答，走到床边躺下，幽幽地叹了口气。

顺治急了，也走过去躺下，紧紧抱住董小宛，一手抚摸着董小宛的头发，轻柔地问：“宛儿，怎么了？生谁的气？”

董小宛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皇上，你不去皇后和其他娘娘宫里住宿，是我指使的吗？”

顺治一愣，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爱住哪里就住哪里！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

董小宛苦笑笑，说：“我进宫以来，对我的流言蜚语还少吗？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在乎，可你怎么也瞒着我，去悄悄地察看陵寝？”

顺治大吃一惊，问：“是谁多的嘴？不错，我是去看陵寝了，御医也对我说了，你的病情不容乐观。可你知不知道，我看的是我们俩的陵寝！你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你不相信，明天我带你一起去看，陵寝选好了，是按皇帝的规格选的，我生要和你同床，死要和你同穴！”

董小宛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捂住顺治的嘴说：“皇上太傻了！我一个汉人女子，算得什么？后宫佳丽如云，还有三个阿哥，还有大清的万里江山，你怎么能够全部抛下，随我而去？臣妾自己知道，身子是不大好，夜里睡不踏实，恍恍惚惚，还经常梦见四阿哥！”

顺治顿时热泪盈眶，紧紧抱住董小宛说：“宛儿，你千万要保重身体！朕不是开玩笑，万一你有个好歹，朕也活不下去了！朕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什么三个阿哥，几房娘娘，什么万里江山，都是狗屁！朕只要你董小宛，你想朕活得长一点，你就保重身子，尽快好起来！”

董小宛听得热泪盈盈，抱紧了顺治，说道：“臣妾知道了，皇上还是在皇后宫里多住些时日才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顺治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避嫌。这次朕就听你的，免得你为难。对了，三阿哥这小子真是命硬，许多人都致死的天花病，他居然硬挺过来了，只可惜脸上落下了几粒麻子。”

董小宛笑道：“那好呀，正好册封三阿哥为太子，省得太后心里总是惦记着这事。不过这事要保密，连太后也不能告诉，我家四阿哥，要不是皇上放出风声，要册立他为太子，也许他就不会遇害......”说着董小宛再次落泪了。

顺治一时无言以对，怔怔地看着董小宛艳丽的面庞。

董小宛继续说：“皇上，如果奴才也去了那边陪四阿哥， 您会怎么办？”

顺治神色大变，望着董小宛，沉默了半天，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别胡思乱想，你 不会有事的，有朕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董小宛的眼圈红了，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说：“皇上，不瞒您说，臣妾觉得越来越礼部从里，可能真要走在皇上前面了......”

顺治神色大变，薄怒道：“不是说好了生同床死同穴，你怎么又说这事？我看你是没了孩子陪伴，整天胡思乱想！这样吧，明天我去和皇后说，把三阿哥接到你承乾宫住一阵子，有人陪你说笑，你心情就开朗多了。”

董小宛喜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三阿哥本来就是贞妃生的，归皇后抚养。贞妃与我关系不错，要不让贞妃也搬来住吧？”

不想顺治却摇了摇头，说：“一个承乾宫里，哪能住下两个妃子？这成何体统？我和你晚上说话都不方便！”

董小宛苦着脸，说：“还说要臣妾保重身体，这点小小要求都不答应......”

顺治紧紧抓住了董小宛手，连忙改口：“好好好！朕答应你便是。你是朕的心肝宝贝，你不高兴，朕还能活吗？”

董小宛顿时破涕为笑，乖巧地说：“那就一言为定了！”

顺治轻轻地扳过董小宛的脸，用手慢慢抚去董小宛脸上的泪水，说道：“你真像个孩子，一会哭一会笑，叫朕如何放心得下？小宛，朕再说一遍，朕离开你就活不了，同样，你也离不开朕，所以你要保重身体，让自己强壮起来！立太子的事还早呢，朕还盼着你为朕再生个大胖儿子！”

董小宛无比感动，盯着顺治看了半天，深情地用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