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谁吃了豹子胆

有句老话叫做“好狗撵不上怕狗”，用这句话来形容此时的皇协军再合适不过。周大胡子与铁塔一愣神的工夫，这小子已经滑到沟底，眨眼之间便跑出老远。

铁塔急了，顺手抄起地上的步枪，想毙了这个家伙。

他连连抠动扳机，却怎么也打不响。着急地扭过头去问周大胡子：“这枪咋使？”

周大胡子也不答话，扬起手来冲着皇协军的背影就是一枪。

枪声响过，仓皇奔逃中的人影发出一声惨叫，一头栽了下去。

看着周大胡子潇洒地吹了吹枪口的青烟，铁塔心中敬佩不已，赞叹道：“俺的那个亲娘，枪法咋这么好！”

对于快慢机的使用并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得清，这种半自动枪械在近战中虽然有着无与伦比的火力优势，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跳枪。所以有经验的老兵在使用这种短枪时，会有意识的将枪口下压，而不是像寻常枪械那样去瞄准。周大胡子对这种快慢机的性能了如指掌，他打出的每一枪都是凭着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在无数次实战中练就，几乎百发百中。

看着铁塔一脸羡慕的表情，周大胡子笑了笑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小鬼子听到枪声，很快就会赶过来。你也抓紧离开这儿！”

“诶！诶！”铁塔怀里抱着那枝三八大盖，冲着周大胡子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对神枪手的崇拜让他忘记了周边的危险。

周大胡子重新将两枝短枪别到腰间，接过郑玉梅手里的包裹背在肩上。走了两步，回头发现铁塔还傻乎乎站在那儿。

“咋还不走？等着鬼子来抓你呀？”

铁塔木讷地将手中的步枪往前一伸：“这枪……”

周大胡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误以为铁塔要将步枪送给自己。便大方地挥了挥手，说道：“俺带着这玩意儿碍事，归你了！”

“不是！”铁塔一听周大胡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着急之下脸也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枪，咋使？”

原来是这么回事！周大折回身来走到铁塔跟前，手把手简单介绍了一下三八大盖的使用方法和射击要领。

“这儿，看到没？这叫枪栓！这样往后拉，退出弹壳……这样顶上火……从这个缺口往前看，瞄准……对……”

铁塔仔细听着，手里一面鼓捣，不大工夫便掌握了基本要领。

“嘿嘿！怪不得刚才打不响！”他兴奋地说道，“你是国军吧？”

周大胡子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道：“赶紧走吧，鬼子说话工夫就上来了！”

说着撇下铁塔，与郑玉梅匆匆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铁塔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扛着那枝崭新的三八大盖，一溜烟跑向通往孙家岭的山路。

逃进县城的皇协军把被伏击的消息添油加醋报告给了守军，守军又立刻报告给了保安二团团长谢占魁。谢占魁刚刚从一户人家出来。这家的姑娘长得甚是水灵，谢占魁早就惦记上了。今天逮了个机会，趁着姑娘一个人在家，带着几个卫兵闯了进去。

任凭姑娘如何叫喊挣扎，终究没能敌得住土匪出身的谢占魁。邻居们听到喊声，看到门口站着几个挎枪的二狗子，便明白了八九分。纷纷关了院门，谁也不敢再露头，唯恐惹火上身。有胆大的后生悄悄从院墙翻出去，飞快地跑去报信给姑娘的父母。

等姑娘的父母听到信急火火赶回来，谢占魁早已经扬长而去。

回到团部，谢占魁依旧沉浸在方才的美妙当中。卫兵刚沏好一壶茶，还没来得及喝，便有人报告城外出现了武装分子。

谢占魁听了直犯嘀咕，这南城的守备归自己的保安二团管辖，一向平稳得很。皇协军被袭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莫非是国军攻过来了？还是有共产党潜伏进来搞破坏？

现在敌情不明，如果贸然出击极有可能遭遇埋伏。如果按兵不动，皇军那边追问下来又不好交待。

他把目光投向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夜猫子，说道：“老二，别他娘的瞎晃悠了，晃得老子眼晕！你到是说句话！”

夜猫子停下脚步，沉吟片刻后说道：“大哥，咱们得马上出兵！”

“出兵？中了埋伏咋办？”谢占魁问道。

夜猫子解释道：“大哥你想啊，这是县城，是皇军的地盘，哪个不长眼的敢到这儿来蹦哒？”

谢占魁的大脑依旧没转过弯来，问道：“那城外是咋回事？”

夜猫子伸出食指，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估摸着八成是些个散兵游勇撞到咱这儿来了！所以，我们不能错过这个立功的好机会！”

谢占魁听了搔搔头，依旧有些担心：“可我还是有些悬乎，万一这是抗日份子的圈套呢？”

“大哥！”夜猫子对这个大哥的愚钝颇有些无奈，“这段时间熊谷太君对咱们可是杠不满，兄弟听说已经有人告您强占民女、抢夺民财。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咱要是还按兵不动，只怕大哥您这个团长的位子不保。”

谢占魁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咱们出兵？”

“出兵！马上出兵，多带些兄弟！”夜猫子的态度很坚决，“这回咱们要立个功，给熊谷太君瞧瞧！”

“中！就这么办！”谢占魁一拍大腿说道，接着他冲着门外高声招呼卫兵：“来人，带上一个连的兄弟，立马跟老子出城抓抗日份子！”

在急促的军哨声中，一个连的皇协军紧急集合完毕。

谢占魁骑着高大的军马，亲自带队浩浩荡荡出了南城，直扑事发地。

日头渐渐西沉，金色的阳光撒在厚实的城墙上，愈发显得威严辉煌。一心立功的谢占魁，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城墙上，夜猫子正手扶着墙跺盯着自己。

看着谢占魁大呦小喝不停地催促保安团士兵加快步伐，夜猫子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牙缝里挤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两个字：“笨蛋！”

夜猫子心里面非常清楚，谢占魁来回这一折腾，不到天黑回不来。他嘴里得意地哼着小曲下了城墙，骑马直奔城内的一所宅院。

这所宅院原来是和青山的叔父和秉章的家，自从谢占魁升任保安二团团长以后，便将这里据为己有。

谢占魁将抢来的两房姨太太和积攒的财物都放在这儿，平日里看守宅院的士兵和丫环婆子也都是夜猫子精心安排。

对于夜猫子，谢占魁非常放心。无论是保安团的军务，还是家里的事务，谢占魁都交给夜猫子办理。皇军、皇协军、侦缉队以及维持会等等，相互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想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中站稳脚跟，也只有夜猫子这样的精细人才能处理好关系。身边的兄弟当中，也似乎只有夜猫子这种曾经一起出坐入死的人才能信赖。

让谢占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个所谓保安团团长，正被渐渐架空，所有的实权都被夜猫子牢牢抓在手中。而自己的两房姨太太早已经沦为夜猫子的玩物，仿佛夜猫子才是这所宅院的真正主人。

谢占魁带人来到城外的山坡，除了地上几具已经僵硬的尸体，哪里有什么抗日份子的影子？

经过确认，这几具尸体都是保安二团的士兵，平日里负责南城的巡逻。

谢占魁捡起地上的几个弹壳，再看看尸体上的中弹部位，忍不住心里头一阵阵发慌。

这是德国造二十响快慢机留下来的弹壳，而皇军以及皇协军军官佩带的短枪都是日制的南部十四，也就是说整个县城都没有人使用这种短枪。而共产党游击队穷得叮当响，所用的都是土枪土炮，根本使用不起这种枪械。

也就是说，在整个青州境内，能使用这种短枪的也只有国军新四师。如此说来，袭击保安团巡逻队的是国军无疑。

地上的尸体也恰恰说明了袭击者的枪法精湛，切不说共产党游击队没有能力训练这样的枪手，就算是整个皇协军也找不出几个有这样好身手的人来。

在皇军的眼皮子底下搞事，莫非是国军大部队来袭？想到这儿，谢占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一枝冰冷的枪口正慢慢顶上自己的脑袋。

谢占魁虽然无谋，但多年的土匪生涯让他养成了一种对死亡的敏感。就算再没有脑子，这些问题还是能想得通的。眼前的一切告诉他，偷袭者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搜！坡上坡下都给老子搜，一棵树一根草也不要放过！”谢占魁扯着嗓子吼道。

让他想不通的是，交战现场留下的痕迹说明偷袭者人数并不多。但一下子干掉这么多皇协军，似乎不是一个人所为。再者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光天化日下在距离县城如此近的地方偷袭皇协军？

太匪夷所思了，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如果不找到凶手，自己以后恐怕难再睡个安稳觉，皇军那儿也不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