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八章 孙经略愤而辞职 袁崇焕血战宁远

孙承宗谢了袁崇焕的救命之恩，问下一步怎么办？袁崇焕沉思半晌，毅然说：“经略大人，刺客是努尔哈赤派来的，已经全军覆没了！属下建议大人，回去后调大军巡视关外，向努尔哈赤示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孙承宗欣然同意，拱手告别，在卫队的护卫下赶回山海关。

回去后立刻下令，派总兵马世龙，保护辽东巡抚喻安性，率大军巡视关外！又派袁崇焕带兵东巡广宁，山海关、觉华岛同时出动水师策应，两路巡视共调动水陆马步军一万二千人，历十三山，经右屯，又由水路抵三岔河，再派都司杨朝文探盖州。

这是一次展示军威的行动，是明军自战败以来，首次大规模出动，对提振士气，震慑后金军，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努尔哈赤得知后，派出许多密探，得知明军兵强马壮，纪律严肃，又新添了许多火器，顿时忧心忡忡。

袁崇焕奉命东巡三州、两河，相度形势，察访虚实，训练士卒，增长胆气，实为熊廷弼雪夜巡边后的又一壮举。袁崇焕十分重视觉华岛的作用，特地登岛视察，写了一首《偕诸将游海岛》：战守逶迤不自由，偏因胜地重深愁。荣华我已知庄梦，忠愤人将谓杞忧。边衅久开终是定，室戈方操几时休。片云孤月应肠断，椿树凋零又一秋。

可见袁崇焕的见识，边事的纷争总能平定，但朝廷中的党争不知几时能休！

孙承宗督师以来，为建关宁防线，定军制，建营垒，备火器，治军储，缮甲仗，筑炮台，买马匹，采木石，练骑卒，汰逃将，“层层布置，节节安排，边亭有相望之旌旗，岛屿有相连之舸舰，分合俱备，水陆兼施”。由是，辽东形势，为之一变。袁崇焕起了极大的作用，被朝廷晋升为兵备副使，又被吏部列为预储（后备）巡抚。

除了备战，袁崇焕身先士卒，带领部下屯田五千余顷，收获充作军粮。又督促将吏买牛、、耕具，诸部将轮防边堡，以护屯田。有田种，有军队保卫安全，吸引了本地辽人十几万前来种田；袁崇焕大喜，调派人手挖煤去卖，所得充作军饷，又指挥觉华岛等处用海水煮盐，除了军队食用，多出来的用船运到内地去卖，军饷基本自给自足，为朝廷省下巨额军费！

天启五年，孙承宗与袁崇焕计议，派遣将领占据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小凌河各城，修缮城郭，派军驻守。自宁远向北，推进二百里，宁远则成为“内地”。宁远至山海关二百里，宁远至锦州又二百里，一共四百里，形成了以宁远为中心的关宁锦防御体系。

后金军活动范围不断地被压缩，努尔哈赤与皇太极无计可施，皇太极全父亲耐心待变，因为明朝党争愈发激烈，不如静观待变。

不幸被皇太极言中，朝廷内部的党争，直接影响到前线！

魏忠贤自窃夺权柄之后，贬斥东林党，控制阁部，提督东厂，广布特务，恣意拷掠，刀锯忠良，祸及封疆，败坏辽事。客氏和魏忠贤狼狈为奸，内结宫闱以图自固，外纳朝臣而施淫威。天启帝则成了他们的傀儡！

魏忠贤老谋深算，联手客氏，残害天启帝身边的妃嫔，凡是有身孕的一概不放过！他二人幽禁并谮杀怀有身孕的天启帝裕妃张氏，设计堕皇后张氏胎，又杀冯嫔、禁成妃，以及谋害宫嫔冯贵人等，将天启帝的妃嫔女侍尽为控制，以擅权柄！

为了对付东林党，魏忠贤安插心腹爪牙顾秉谦和魏广微入内阁，又将东林党的阁臣、六部尚书和卿贰以及科、道次第罢黜！

天启四年六月，正当孙承宗、袁崇焕营筑宁远、日复辽土的时候，副都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的罪疏奏上。魏忠贤利用天启帝沉迷于木匠活不理朝政，假传圣旨，罢免了东林党首辅叶向高、次辅韩爌、吏部尚书赵南星等清官，阉党顾秉谦、魏广微把持朝政，魏忠贤夺取了朝廷内外大权！

魏忠贤专权后，因孙承宗功高权重，德劭资深，声誉满朝野，想使他归附自己，派刘应坤去见孙承宗，申明意图，厚送金银。孙承宗刚直不阿，拒之不纳，魏忠贤见孙承宗不附己，对他怀恨在心。

十一月，魏忠贤尽逐左副都御史杨涟、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左佥都御史左光斗等。孙承宗正西巡蓟、昌，欲抗疏阉党，请以“贺圣寿”入朝，面奏机宜，疏论魏忠贤罪恶。

魏广微得报，奔告魏忠贤：“孙承宗拥兵数万，将清君侧，兵部侍郎李邦华为内应，公将成齑粉矣！”魏忠贤惶惧，到熹宗前，绕御床哭。天启帝为之心动，命内阁拟旨，不许孙承宗离开防地，连下三道圣旨！

孙承宗无功而返，不久发生了部下总兵马世龙的柳河之败。马世龙轻敌贪功，从娘娘宫渡口过河，夜袭后金耀州，败于柳河，战死数百人。

朝中言官交章劾奏，抨劾马世龙，并及孙承宗，参劾章疏，达数十道。圣旨严厉切责，令其戴罪图功。孙承宗气急，连上二疏，进行自辩，并请罢官。

魏忠贤趁机派爪牙、兵部尚书高第代为经略，辽东形势，急剧逆转。

努尔哈赤探知明朝辽东经略换人，便亲率大军，西渡辽河，进攻宁远。

当时明军主力部队撤入山海关内，袁崇焕前有劲敌，后无援军，独守宁远孤城。

袁崇焕顶住新任辽东经略高第的巨大压力，独守孤城宁远，进行保卫血战。

高第到达山海关之后，借柳河兵败为由，下檄山海关总兵马世龙，令弃关外城堡，尽撤关外戍兵。就是弃守关外疆土，退保山海关，不谋进取，只图守关，消极防御！

高第同孙承宗相左，色厉内荏，畏敌如虎，折辱将士，撤防弃地。他命尽撤锦州、右屯、大凌河、宁前诸城守军，将器械、枪炮、弹药、粮料移到关内，放弃关外土地四百里！锦州、右屯、大凌河三城，为辽东明军的前锋要塞，如仓皇撤防，将使已兴工修筑的城堡弃毁，布置戍守的兵卒撤退，安顿垦耕的辽民重迁，收复二百里的疆土丢失！

朝中有识之士纷纷上疏反对，袁崇焕据理力争：兵不可撤，城不可弃，民不可移，田不可荒。他引据金启倧的《呈照》，向辽东经略高第具揭道：“兵法有进无退，锦、右一带，既安设兵将，藏卸粮料，部署厅官，安有不守而撤之？万万无是理。脱一动移，示敌以弱，非但东奴，即西虏亦轻中国。前柳河之失，皆缘若辈贪功，自为送死。乃因此而撤城堡、动居民，锦、右摇动，宁、前震惊，关门失障，非本道之所敢任者矣。”

宁前道袁崇焕决心身卧宁远，保卫孤城，他斩钉截铁地表示：宁前道当与宁、前共存亡！如撤宁、前兵，宁前道必不入，独卧孤城，以当虏耳！

袁崇焕抗命不遵，高第无可奈何，只撤锦州、右屯、大凌河及松山、杏山、塔山守具，尽驱屯兵、屯民入关，抛弃粮谷十余万石。这次不战而退，闹得军心不振，民怨沸腾，背乡离井，死亡塞路，哭声震野。

袁崇焕率领一万余名官兵孤守宁远，以抵御后金军的进犯。

努尔哈赤看准时机，孙承宗罢职，机会来了，毅然举倾国之兵，西渡辽河，扑向宁远。

努尔哈赤亲率诸王大臣，统领六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往攻宁远。十七日，八旗军布满辽西平原，军马前后络绎，首尾莫测，旌旗如潮，剑戟似林。八旗劲旅，雄伟壮观，军容强盛！

明朝震动，兵部尚书王永光，召集廷臣议战守，都无善策！辽东经略高第和总兵杨麒，闻警丧胆，计无所出，龟缩山海关，拥兵不救。八旗军连陷右屯、大凌河、锦州、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连山等八座城堡；原驻守军都早已撤到关内，后金兵如入无人之境，未遇抵抗，直奔宁远。

袁崇焕驻守孤城宁远，城中士卒不满两万人。但城中兵民斗志昂扬，誓与宁远城共存亡！

袁崇焕紧急召集部将商议，做了如下守城准备：

第一，制定兵略，凭城固守。宁远孤城，只有扬长避短，凭坚城以固守。不出城外野战，决意凭城坚守，拚死固守。敌诱不出城，敌激不出战。袁崇焕守卫宁远的要略是：孤守、死守、固守。

第二，激励士气，画地分守。袁崇焕带总兵满桂，副将左辅、朱梅，参将祖大寿，守备何可纲，通判金启倧等，集将士誓死守御宁远。为了激励士气，袁崇焕咬破食指，写下遗书，誓与宁远共存亡！将士们感佩不已，纷纷请战，群情激愤！袁崇焕随即划定防区，总兵满桂守东面，副将左辅守西面，参将祖大寿守南面，副总兵朱梅守北面。满桂提督全城，分将画守，相互援应。袁崇焕则坐镇于城中鼓楼，统率全局，督军固守。

第三，修台护铳，布设大炮。袁崇焕在宁远城上，实施“以台护铳，以铳护城，以城护民”的部署。唯一让袁崇焕赖以欣慰的是，经他和前任经略的一再催促，朝廷终于从葡萄牙购置了三十门红衣大炮！红衣大炮炮身长、管壁厚、射程远、威力大，试射训练时不慎炸毁了一门，留镇京城十八门，运到宁远前线的只有十一门！

袁崇焕未雨绸缪，红衣大炮刚采购运送到京城，袁崇焕就派麾下猛士罗立、乌有贵去接受大炮，受葡萄牙人训练成炮手。如今这十一门红衣大炮全架设在宁远城上，成为袁崇焕凭城用炮退敌的最新式强大武器！

火铳发明于中国元代，由南宋突火枪演变而来，明朝时期对火铳的发展和使用起了重大作用。火铳用铜或铁铸成，铜铸较多。由前膛、药室和尾銎构成。通常分为：单兵用的手铳，城防和水战用的大碗口铳、盏口铳和多管铳等。手铳轻巧灵便，铳身细长，前膛呈圆筒形，内放弹丸。药室呈球形隆起，室壁有火门，供安放引线点火用。尾銎中空，可安木柄，便于发射者操持。火铳的威力远胜火箭，袁崇焕为火铳和红衣大炮备足了弹药，成为宁远大捷的关键！

第四，坚壁清野，严防奸细。袁崇焕令尽焚城外房舍、积刍，转移城厢商民入城，转运粮料藏于觉华岛。又以同知程维楧率员稽查奸细，“纵街民搜奸细，片时而尽”；派诸生巡守街巷路口。在宁远城中，没有“叛夷”，也没有奸细。吸取了先前辽东诸城被敌军“内应外合”失陷的教训。

第五，兵民联防，送食运弹。袁崇焕令通判金启倧按城墙的四门，编派民夫，供给守城将士饮食。又派卫官裴国珍带领城内商民，运矢石，送弹药。在宁远城的防卫过程中，袁崇焕能军民一体，相互合作，同命运，共生死，整个宁远军民同心同力，共同守卫宁远城、抗御后金进犯。

第六，整肃军纪，以静待动。袁崇焕严明军纪，派官员巡视全城，下令官兵擅自行动和城上兵下城者即杀。官兵上下，一心守城，军纪严明，各守战位。

第七，重金赏勇，鼓励士气。袁崇焕一向重视对官兵的奖赏，特别在战况紧急之时，下令取库银一万一千一百余两，放在城上。袁崇焕宣布：官兵有能杀敌与不避艰险者，即时赏银一锭，奖励勇敢退敌者。

第八，防止逃兵，预先布置。袁崇焕传令给前屯守将赵率教、山海关守将杨麒，凡是宁远有兵将逃向前屯、山海关，抓住立刻斩首，以肃军纪！

袁崇焕在紧张而有序地防御宁远，努尔哈赤统率八旗军西渡辽河之后，长驱直前，指向四虚无援的孤城宁远。

正月二十二日，袁崇焕守城部署刚刚就绪，他与几个幕僚登上鼓楼，同朝鲜使臣翻译韩瑗等谈古论今，镇静如常，以安民心。袁崇焕四处观察一番，下令兵民偃旗息鼓待之，城中如同无人，静待后金兵近城池。

二十三日，八旗军穿过宁远城东五里处的首山与螺峰山之间隘口，兵临城下。努尔哈赤下令离城五里，横截山海大路，安营布阵，并在城北扎设统帅大营。

努尔哈赤久经沙场，宁远城中越是安静，他越是不放心，写了一封亲笔信，派被虏汉人回宁远城劝降。

袁崇焕展开书信一看，上面写道：“吾以二十万兵攻此孤城，破之必矣！尔众官若降，即封以高爵。”宁远道袁崇焕写信答复:“大汗何故突然兴兵犯境？宁、锦二城，是大汗所弃之地，吾恢复之，义当死守，岂有降理！大汗之兵不过六万，号称二十万，岂能攻下固若金汤的宁远？”

袁崇焕断然拒绝努尔哈赤诱降之后，想想要挫一挫敌军的锐气，命乌有贵和罗立登城，对准城北的努尔哈赤大营，试炮！

火光一闪，炮弹惊天动地，落在后金中军大营，一炮炸死几百士兵！努尔哈赤大吃一惊，悄悄将中军大营移到城西，下令准备战具，次日攻城。

第二天，后金兵推楯车（就是盾牌车，八旗楯车上的盾牌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这样制成的楯车“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具有较强的防御力。明军虽然已经大量装备火器，这些火器主要针对的是无甲、少甲的蒙古轻骑兵，所以在面对楯车时威力严重不足。），运钩梯，步骑蜂拥进攻，万矢齐射城上！

袁崇焕下令盾牌兵上前，敌军的箭矢把盾牌射得如刺猬一般，但是伤不到士兵！弓箭手躲在盾牌后面，往城下放箭，后金兵不住地倒下！

努尔哈赤一看伤不到敌军，下令集中兵力，攻打宁远城西南角。袁崇焕见明将左辅领兵坚守，立刻派祖大寿率军支援。

明军用矢石、铁铳和红衣大炮还击，城下敌兵死伤累累。努尔哈赤急忙下令移攻南城，皇太极发现城门和城门角之间是火炮的射击死角，火力薄弱，急令部下冲过火炮拦击，去凿城墙！

袁崇焕亲临指挥，一看连忙下令，城门和城门角上立刻调来两门大炮，攒对横击！同时下令乌有贵指挥宁远城东、北二面大炮，罗立指挥西、南二面大炮，“从城上下击，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烂可数里”。

后金兵死伤无数，炸得血肉横飞，但是努尔哈赤亲自督战，无人敢退，纷纷顶着炮火，用楯车撞城。

皇太极等四大贝勒也杀红了眼，冒着严寒，指挥卫队冲到城下，用大斧凿城。

明军发矢镞，掷礌石，飞火球，投药罐；后金兵前仆明后继，冒死不退，前锋挖凿冻土城，凿开高二丈余的大洞三四处，宁远城受到严重威胁。

紧要关头，袁崇焕亲自出战，拿起弓箭就往下射击！后金兵放箭还击，袁崇焕连中两箭，撕裂战袍，包扎伤口，继续奋战！将士感佩不已，奋勇杀敌。

袁崇焕又下令官兵用芦花、棉被装裹火药，称为“万人敌”，点燃了往敌兵人多的地方抛下，烧死烧伤无数！

随即又下令，用干柴塞进火药，外浇火油，绑在铁索上，点燃了放下城去，专烧凿城的敌兵！

城下敌兵顿时鬼哭狼嚎，烧成一个个火球，遍地乱滚！

袁崇焕看看敌兵退却，还有少数敌兵躲进凿开的城墙里避火，心知是个隐患；于是亲自率领五十名死士，从城墙上缒下，用棉花火药等物烧杀挖城墙的后金兵勇士，全部烧死！

努尔哈赤指挥大军攻城，从清晨战到深夜，城下尸积如山，但宁远城有惊无险，努尔哈赤只得万分悲痛地下令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