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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五章 奉调进京遇故人 刺探军情心情沉

作者:翩然一鹤 | 发布时间 | 2020-06-28 | 字数:5632

袁崇焕的表奏送到京城,京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无人过问此事!

在位四十八年的明神宗朱翊钧,因长期酒色无节,加上辽东惨败,国事困扰,终于病重不起。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神宗在弘德殿去世,终年五十八岁。二十二日发丧,二十三日颁布遗诏,命皇太子朱常洛嗣位。九月初十尊朱翊钧谥号为“神宗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庙号神宗。十月初三日,安葬于定陵。

群臣忙着办丧事,拥立太子朱常洛继位,谁有闲工夫去管袁崇焕所奏的鸡毛蒜皮小事!

袁崇焕从邸报上看到皇帝驾崩,心中喟叹,知道姜老汉这事再也无人过问,成了悬案!

朱常洛继位后,改元泰昌元年,在位期间进行了一系列革除弊政的改革措施,罢除了万历朝的矿税,拨乱反正,重振纲纪。但每日回宫后却沉于酒色,纵欲淫乐,身体日益赢弱。

朱常洛白天忙于朝政,夜晚纵欲淫乐,只做了一个月皇帝,就一病不起!

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红丸,自称仙丹。明光宗朱常洛服下后,病情稍缓,暖润舒畅,直呼:“忠臣!忠臣!”于是下午三时复进一丸,九月一日五更时暴毙,在位仅三十天,史称“红丸案”。

事发后,朝臣议论纷纷,礼部尚书孙慎行、左都御史邹元标、给事中惠世扬等弹劾郑贵妃内侍太监崔文升、李可灼二人弑君。大学士方从哲从中调解,认为李可灼有功应赏银五十两。御史王安舜认为“先帝之脉雄壮浮大,此三焦火动,面唇紫赤,满面升火,食粥烦躁。此满腹火结,宜清不宜助明矣。红铅乃妇人经水,阴中之阳,纯火之精也,而以投於虚火燥热之疹,几何不速亡逝乎!”后来在天启二年,崔文升发遣南京,李可灼遣戍。

朝廷又给朱常洛发丧,庙号光宗,谥号“崇天契道英睿恭纯宪文景武渊仁懿孝贞皇帝”,葬在明十三陵的庆陵。

国不可一日无君,群臣商议,拥立光宗的长子朱由校登基,是为明熹宗。

抚养朱由校长大的李康妃--李选侍与心腹宦官魏忠贤,想利用朱由校年少的机会,居乾清宫,把持政权。大学士刘一燝 、吏部尚书周嘉谟、兵科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疏请李选侍不能与天启帝同住一宫,迫使她迁居哕鸾宫,不久又移居仁寿殿。之后,天启帝举行即位仪式。这就是“移宫案”,与之前发生的“梃击案”、“红丸案”,闹得宫廷内外,朝野上下,相互厮杀,乌烟瘴气。

朱由校登基后改元天启,宠信太监魏忠贤,封乳母客氏为奉圣夫人。魏忠贤不识字,以客氏缘故,升任司礼秉笔太监。天启帝朱由校“性机巧,好亲斧锯髹漆之事,积岁不倦。每引绳削墨时,忠贤辈辄奏事。帝厌之,谬曰:‘朕已悉矣!汝辈好为之。’忠贤以是恣威福惟己意。”皇帝专心干木匠活,不理朝政,魏忠贤逐渐专擅朝政,出现“内外大权,一归忠贤”的局面。

后金努尔哈赤借明朝皇权更替,军备废弛之机,乘萨尔浒大捷之势,攻破开原、夺占铁岭。尔后,发倾国之师,进军沈阳、辽阳。九天之内,明朝先失陷沈阳,接着又失陷辽东政治与军事中心--辽阳。努尔哈赤随即将都城从赫图阿拉迁到辽阳。败报传京,举朝震惊,京城九门,白天关闭。一些朝廷官员,密嘱家眷,收拾细软,准备车辆,回老家去,天下乱象已现!

天启二年正月,努尔哈赤进兵辽西,夺占明朝在辽西的镇城--广宁,朝野震动,皇帝下诏举国选拔贤能,文官武将都要,准备对抗努尔哈赤。

吏部尚书周嘉谟这时想起袁崇焕请他代上的奏折,又询问吏部,袁崇焕任邵武知县政绩斐然,把地方治理得夜不闭户,正是朝廷渴求的人才,就行文调袁崇焕进京朝觐,接受朝廷的政绩考核。

袁崇焕接到文书,不敢怠慢,把县里的事务交割给杨县丞,带了简单的行李,骑马赶赴京城。天启二年,袁崇焕千里迢迢,到达北京。

刚进北京城,就叹了一口气,辽东吃紧,北京城内熙熙攘攘,若无其事!街面上车水马龙,还有文官坐着轿子出城游玩,还有武将骑马带着家丁出城狩猎!城门盘查也不严,只问进城人是从哪里来的?只要不是辽东口音,一概放行。

袁崇焕心急火燎地赶到吏部,问了守门的衙役,吏部尚书周嘉谟不在衙门里,外出办事了。袁崇焕只得走到对面的一家酒楼里,吃些饭食,消解旅途劳顿。

袁崇焕简单点了一碗阳春面,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斜对面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黑大汉,十分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那个黑大汉也看见了袁崇焕,面露喜色,竟然走过来,也不管旁边人多,“扑通”一声跪在袁崇焕面前,口称“恩公在上,受小人一拜!”

袁崇焕急忙离席扶他起来,细细一看,猛然想起,这人正是邵武县的长工、曾做过强盗的乌有贵!乌有贵嫉恶如仇,连杀三个恶人,但是杀的人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自己毅然把他放了!

袁崇焕欣喜地问:“乌有贵,你身负三条人命,怎么敢来京城抛头露面?”

乌有贵笑道:“大人,京城离邵武县太远了,这里应该没有人认识我。如今官军在辽东连吃败仗,国家正用人之际,我有一身好本领,打算从军报国!”

袁崇焕心里大喜,沉思道:“如今朝中奸臣当道,鱼龙混杂,就怕你误入歧途,不如跟着我吧,我进京也想请命杀敌!”

乌有贵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口称主人,在下愿做一个随从。

袁崇焕满面笑容地扶起乌有贵,招手唤来小二,点了一桌子菜请他吃。

二人杯觥交错,正喝得高兴,忽然邻桌两位喝酒的客人吵了起来!

一位老人说:“吃吧喝吧乐吧,努尔哈赤很快就要打进关内,北京城都不知道能否保住,醉生梦死,唉......”同桌的青年男子立刻反驳道:“大爷您是畏敌如虎吧?后金才多少兵马,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杀进不北京城?”老人说:“你是不知道朝政,文官几乎无人不贪财,武将几乎无人不怕死!朝廷每年花那么多银子,辽东却屡战屡败,努尔哈赤快杀进山海关了!”青年男子不服,吼道:“老丈你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大明兵多将广,还对付不了一个努尔哈赤?”老人摇头叹息道:“你真幼稚,哪个将军不吃空饷?你真以为朝廷有那么多兵?各营都不满员,将军顾着捞钱,士兵混口饭吃,谁肯真心卖命?你看我军一败再败,你还指望那些无用的兵将保江山?”

二人越说越激烈,谁也说服不了谁,开始骂了起来。

这时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走过去,喝道:“你们都别吵了!军队里是有腐败,但是就不抗敌了吗?难道坐以待毙不成?我大明疆土辽阔,兵多将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有破敌的办法!你这个年轻人,也算成年了,对一个老人破口大骂,成何体统?你有血气之勇,为何不去前线杀敌?哼!”

官员一番话,义正辞严,说得二人哑口无言!袁崇焕打量打量了这位官员,忽然站起来拱手问道:“大人莫非是吏部尚书周嘉谟?”那人点点头,说:“我正要回衙门,听到这里吵闹,就过来看看,阁下何人?”

袁崇焕喜道:“下官正是奉命进京的邵武县令袁崇焕,这位是我的随从,乌有贵!”

周嘉谟仔细打量二人一番,喜道:“来得正好,国家正用人之际,快随我回衙门叙话。”

袁崇焕和乌有贵随着周嘉谟进了吏部,来到后堂奉茶叙话。周嘉谟简单地问了邵武县的情况,随即拿辽东军师咨询袁崇焕。袁崇焕早有准备,侃侃而谈:“尚书大人,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我军虽众,我朝新丧二帝,人心惶惶,努尔哈赤率精锐骑兵出击,我军马匹不足。加上武将大多贪财怕死,士卒军饷不足,且缺乏训练,所以被努尔哈赤频频得手!”

周嘉谟大喜,问袁崇焕该怎么办?袁崇焕说:“太祖皇帝为了戌守边疆,曾在北方长城沿线从鸭绿江到嘉峪关设置了九个军事要塞,这里是防备关外游牧民族的前线,守卒大多是精锐,统称‘九兵’。当今的要务,一是探听后金军的虚实,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还要调集‘九兵’增援辽东,振作守军的士气,才能破敌。下官不才,虽是文职,但无心于升官发财,只念社稷安危。我到北京城,看见京城繁华的景象,却想起边关将士喋血,真是食不甘味,夜不安寝!我要到塞外,了解边情,回来再做计较。”

周嘉谟喜道:“现任辽东经略袁应泰是我的好友,我委你为考功司主事,以考察前线军官功绩为名,前往辽东一行,探听虚实。我再给辽东经略袁应泰修书一封,托他给你方便,这样你就可以自由出入辽东前线,刺探敌情和我军军情,你看如何?”

袁崇焕大喜,站起来施礼说:“多谢尚书大人成全!下官也不要带多少人去,有这个随从乌有贵跟我同去就行了。”

周嘉谟大喜,随即修书一封给辽东经略袁应泰,让下属给袁崇焕一张官凭,赐盘缠五十两,好马两批,问袁崇焕何事动身?

袁崇焕笑道:“下官刚刚进京,行李都随身带着,这就出发便是。”周嘉谟嘉许地说:“为国操劳,莫辞辛苦,本官亲自送你们出城!”说完周嘉谟也上马,护送袁崇焕和乌有贵出了北京城,一路沿着官道向北。

周嘉谟到了郊外便止住马匹,拱手道声珍重,回城去了。

乌有贵说:“大人,要想从北京到达辽东,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穿越喜峰口,经凌源、大凌河、朝阳,到达辽河流域。这条道路就叫做‘卢龙道’;另一条是穿越古北口,即从北京出发,经过顺义、密云,到达古北口,然后渡过滦河,到达平泉,再经巴林左旗,最后到达松嫩平原,这条道路就叫做‘古北口道’。

以上两条道路,全部都是沿着河谷而行,在辽西山地的崇山峻岭之间穿梭,其道路之难行,是可想而知的。

此外还有第三条道,沿着辽西山地和渤海之间,有一片非常狭窄而又细长的平地,这就是传说中的‘辽西走廊’。毫无疑问,沿着这条路走,其便捷性远远超过了上述两条道路,这条道路就被称作‘傍海道’。

而山海关,就扼守在这条‘傍海道’上。因为山海关建关之初,被称为‘榆关’,所以这条路又被称作‘榆关道’。”

袁崇焕笑道:“前两条道都是丛山峻岭,都要翻越长城,我料努尔哈赤进兵不会从这两条道走!大军出征,粮草辎重甲仗无数,除非万不得已,大军都不会走山路。当年诸葛武侯用兵,就是困于蜀道崎岖,粮草转运不便,才壮志未酬!我们自然是走‘榆关道’,顺便看看沿途何处可以屯兵,何处可以存粮,万一后金军杀进关来,也好提前准备。”

乌有贵点点头,催马奔向“榆关道”。袁崇焕骑在马上边走边看,一边指指点点,何处可以埋伏兵马,何处可以囤积粮草,何处可以布阵,胸有成竹,乌有贵佩服不已。

袁崇焕看看路旁崇山峻岭,景色壮观,叹息道:“大好河山,几十万黎民,弄不好就要受到后金军的铁蹄蹂躏,我此刻的心情,好比岳武穆兵近黄龙府,心里百味杂陈!”

乌有贵拍拍胸脯说:“老爷放心,有我在,必然保得老爷周全。”袁崇焕叹息道:“两军对阵,千军万马,不是靠一己之勇可以改变战局的,这跟单打独斗不一样 !须用谋略!”

一路快马加鞭,十几天后,到达辽河以西的重镇--广宁。想不到此时袁应泰已经战死,辽阳失守,朝廷启用熊廷弼任辽东经略。

袁崇焕立刻求见辽东经略熊廷弼,呈上书信。熊廷弼看完,叹息道:“袁主事,你来得不是时候,战局又恶化了!”

袁崇焕连忙请教,熊廷弼说:“天启元年,努尔哈赤亲率诸贝勒大臣,统领八旗大军,将板木、云梯、楯牌、战车,顺浑河而下,水陆并进,向沈阳进发。我军闻警,举燧传报。沈阳守将总兵官贺世贤、尤世功得警报后,连夜率领一万兵丁守城。沈阳城坚濠深,外围木栅,埋伏火炮,布置严密。十二日,八旗军兵临沈阳城下。我朝武举出身的总兵尤世功,趁其立足未稳,带领家丁冲出,杀死四人,略获小胜。

努尔哈赤随即命令战车冲锋,马步继之,将沈阳城围困。十三日清晨,努尔哈赤再派骑兵挑战。总兵官贺世贤勇而无谋,日日饮酒,贪功冒险,率家丁千余出城迎战。努尔哈赤以羸卒诈败,引诱我军。贺世贤乘锐轻进,离城野战。后金军精骑四合,世贤且战且退,从东门退到西门,身中数十矢,坠马而死!

八旗兵乘机蜂拥过濠,急攻东门。此时,城中溃乱,暗藏奸细,从中内应,八旗军进占沈阳城。沈阳城兵民被杀死者,达七万之多!努尔哈赤攻陷沈阳后第五天,乘势长驱,集中兵力,一鼓作气,进攻辽阳。

辽阳是繁华之地,曾有“辽阳春似洛阳春,紫陌飞花不见尘”之誉。辽阳城高池深,四隅角楼,防卫森严。袁应泰得到沈阳失陷败报后,急檄撤回各路兵马,集中守卫辽阳。十九日,后金军包围辽阳。袁应泰督领五位总兵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率军出城五里处结阵,与后金军对垒。

不想后金军突然火器齐放,大军冲杀;我军大乱,开始溃败。后金军乘胜追击六十里,至鞍山胜利返回。同时,辽阳西关出援的明军,也被后金军击败。当夜,袁应泰率败兵在城外扎营,努尔哈赤也军中过夜。

二十日,八旗军分两面攻城:右翼四旗兵攻打东门,左翼四旗兵攻打小西门。我军发火箭抗击,后金兵受挫。不想努尔哈赤命右翼分兵堵塞城东入水口,左翼分兵挖开小西门闸口以泄濠水。后金兵呼喊鼓噪而进,我军骑兵先行动摇。

后金军发动强攻,我军步兵受挫败退,总兵梁仲善、朱万良战死,步骑兵大溃,望城而奔,被杀及溺死者无数!

袁应泰退入城内,与巡按御史张铨分兵固守城池。努尔哈赤派猛将莽古尔泰贝勒、阿敏贝勒率兵冒着炮火夺取小西门桥。敌军猛将扬古利奋勇冲锋,夺桥渡河,近城强攻。城上万箭齐发,后金兵奋死前进。

激战到傍晚,努尔哈赤派左翼军竖云梯,列楯车,登城而上,同城垛上的守军展开肉搏战。我军提灯夜战,直至天亮,想不到监司高出、道员牛维曜、胡嘉栋及督饷郎中傅国等乘乱缒城而逃,人心涣散!”

熊廷弼娓娓道来,袁崇焕沉吟道:“看来敌军作战骁勇,将士用命,指挥得当,是我军屡遭败绩的原由。但我军的火器厉害,给敌军的杀伤力不小,为何不多用?”

熊廷弼叹息道:“何尝不想多用?怎奈数量太少,装药又慢,激战起来,来不及使用。”

袁崇焕点点头,熊廷弼又说:“二十一日,努尔哈赤督率左右翼军发起总攻。袁应泰亲自竖起盾牌出战,奋死抵御。傍晚时分,小西门火药起火,守城军士溃乱。城外后金军夺门,城内奸细内应,后金军入城,城里民家多开门张灯,妇女也盛饰迎门。袁应泰见城陷,佩剑印,自缢而死。辽东巡按御史张铨被俘,李永芳劝降,不服;努尔哈赤诱以高爵,也不从,被缢死。努尔哈赤攻占辽阳,下令汉民剃发,以示归顺。

辽阳失陷,辽河以东的三河、东胜、长静等大小七十余城官民,都剃发投降!

努尔哈赤迁都辽阳,大兴土木,兴建新城,就是东京城。努尔哈赤厉兵秣马,正准备进攻广宁,袁主事还是即刻回京,请吏部尚书大人表奏朝廷,火速调派兵马来援,迟则生变!”

熊廷弼说完就端茶送客,袁崇焕想不到明军败得这么惨,立刻告辞,带着乌有贵赶回北京,一路心情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