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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三章 为破命案查内鬼 锔匠失踪太离奇

作者:翩然一鹤 | 发布时间 | 2020-06-26 | 字数:5169

回到县衙,进入大堂,袁崇焕升堂审案。

王徐氏大声喊冤,说丈夫不是自己杀的,自己只是见了那定亲信物玉佩,才情绪失控,冲出家门。

袁崇焕笑道:“本县早就断定树林并非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是不可能自己光着脚走进树林,袜子却干干净净的!他必定是穿着鞋出门,死后鞋子被人脱去了。

而我们赶到王家,看见王徐氏慌慌张张地藏起一双男人的鞋子,她又找不到自己的腰带,而勒死王富贵的正是同王徐氏的大红袄相配的红腰带。难道是王富贵自己拿走腰带上吊不成?本官在现场看过,王富贵是被人勒死而不是吊在树上吊死的,腰带是王徐氏的,王徐氏又做出一连串反常的举动,难道与丈夫的死无关?”

王徐氏却哭诉道:“大人!圆形雕花玉佩是王富贵宋我的定情信物,他出门时我一直让他带在身上,以求旅途平安。这玉佩王富贵从不离身的,王富贵临走时同我约定,如有人送来这块玉佩,就说明他回来了,我就去门外不远的树林中相会……”

袁崇焕冷笑道:“好一个巧言令色!那你的腰带是怎么丢的?王富贵又怎么被你的腰带勒死?”

王徐氏瞠目结舌,答不上来。袁崇焕愤怒地一拍惊堂木,就要下令行刑!

忽然捕头萧三说:“大人且慢,本案的真凶恐另有其人。搜索现场时,我在王家发现了这个!”说完萧三从怀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黑巾,往脸上一蒙,黑巾正中间绣着一个鲜红的蜘蛛!

袁崇焕看了不解,下面的衙役却异口同声地说:“蜘蛛盗!” 萧三说:“大人,这‘蜘蛛盗’是本地有名的盗贼,在邵武县城里城外作案很多年了,无数的有钱人家被他盗过,但是案子一次也没破,就是说‘蜘蛛盗’从不失手!而王富贵回家,他是个绸缎商,身上必定带着许多银子,会不会是他被‘蜘蛛盗’盯上了,跟入家中,在树林里把他勒死?”

这时王徐氏也大声喊冤,说自己的腰带昨天就不见了,一直没找到,原来是被‘蜘蛛盗’偷走勒死了丈夫!

案情出现了插曲,袁崇焕虽然不知道王徐氏说的话是真话假话,也不能置之不理,就下令先把王徐氏押下去待审。

这时杨县丞进来了,袁崇焕就问他“蜘蛛盗”的事。杨县丞沉吟道:“这个‘蜘蛛盗’确实在本地作案好多年了,几任知县都接到过报案,但是一直拿他没有办法,连‘蜘蛛盗’是谁都不知道!只因这‘蜘蛛盗’本领高强,都是从屋顶上进入被盗的人家,高来高去,从未留下线索,也没有受害者见过他的面孔,这倒是个棘手的案子。”

袁崇焕毅然说:“本县到任,岂可容这蟊贼猖狂?我想起本案案发的前一天,下过大雨,‘蜘蛛盗’即使在屋顶上行走,总要落地吧?杨大人,本县立刻出动所有的衙役,也请你带一批人,围着王家四处搜索,单看这‘蜘蛛盗’从哪里下地?”

杨县丞点点头说:“这倒是个主意,可湿地上必然有许多脚印,哪个才是‘蜘蛛盗’的呢?”

袁崇焕沉吟道:“从昨天的案发现场看,死者王富贵大腹便便,凶手‘蜘蛛盗’应该个头魁梧,膂力过人,不然勒不死王富贵!而‘蜘蛛盗’从屋面上高来高去,又不会太沉重,所以他的脚印必定是大的,这才符合常理,我们就选大脚印排查,看有没有线索。”

杨县丞欣然同意,带了十个衙役出发,剩下的衙役都跟袁崇焕走,把王富贵家团团围住排查。

果然如袁崇焕所料,离王家四五户人家的地面,赫然出现一个较大的脚印,衙役赶忙去禀报袁崇焕。袁崇焕细细打量一番,这脚印前浅后深,喜道:“这必是那‘蜘蛛盗’的脚印!”衙役忙问为什么?

袁崇焕笑道:“我也练过武艺,会轻功的人走路与常人不同,都是脚尖轻,脚后跟重。因为脚尖在前,是探路的,要是发觉脚下不对劲,脚尖一点,可以跳开。若是重心压在脚尖上,就无法变换身形了。”

衙役们听了佩服不已,自发地追踪那个大脚印,一路追查下去,大家都惊呆了!脚印竟然到了捕头萧三的大门口!

袁崇焕也是一惊,忙问:“萧三现在何处?”衙役答:“他跟着杨县丞在一起。”袁崇焕沉吟道:“你去找杨大人,就说发现凶手线索了,我让他带衙役们回县衙议事。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衙役领命去了,袁崇焕随即带着手下衙役回到县衙,坐在大堂上等杨县丞。

没过多久,杨县丞领着十个衙役回来了,袁崇焕朝手下使个眼色,七八个衙役一起冲上去,把萧三按倒在地!

萧三大喊抓错人了,我是萧三!袁崇焕一拍惊堂木,喝道:“抓的就是你,‘蜘蛛盗’--萧三!你利用在衙门当差的便利,白天是衙役,晚上做盗贼,偷盗了多少钱财?”萧三大喊冤枉,抵死不招!

袁崇焕立刻派出四个衙役去萧三家里搜查,果然查出无数金银财宝!

面对赃物,萧三低下头去,袁崇焕喝道:“县衙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拿贼拿赃,现在你还不招,本县就是当场将你打死,也不犯法!你是要皮肉受苦,还是老实招供?”

萧三顿时垂头丧气,过了一会,开口招供。

果然‘蜘蛛盗’就是萧三!萧三利用一身好武艺,白天在县衙当差,晚上就去富户人家偷盗!因为轻功好,一直没被发现,加上他在衙门当差,几任县令接到失主报案去勘察现场,他都跟了去,趁机把偶尔留下的线索毁灭掉,因此一直没人怀疑到他头上。

王富贵是本城大户,经营绸缎买卖,非常有钱,萧三早就打他的主意。王徐氏生性风流,嫌丈夫长年累月在外经商,聚少离多,心中愤恨,萧三就趁虚而入,勾搭上了王徐氏!

前几日萧三就从王徐氏嘴里得知,王富贵就这几天要回家,就暗暗潜伏在王家附近,准备强抢王富贵。不想王富贵忽然改变了路线,从另一条路提前回到家中,萧三等了个空。

谁知王富贵回家突然,王徐氏平时与萧三相好,为萧三做了双新鞋,还没来得及送给萧三,被王富贵看见了!王富贵以为妻子是给自己做的,喜出望外地拿起来就穿,发觉却大了许多,顿时明白王徐氏外面有人了!王富贵怒不可遏,狠狠打了王徐氏一顿,王徐氏连喊救命,被守候在王家附近的萧三听见,冲进房去,把王富贵按倒在地。

王富贵认出了萧三,破口大骂,萧三想想暴露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床上放着的王徐氏新棉袄的腰带,活活把王富贵勒死了!

王徐氏见丈夫死了,吓得大哭,萧三连忙安慰她说没事,只要把王富贵的尸体抗到屋外的树林里去,把他吊在树上,再脱去王富贵的鞋带走,这样就伪造现场,官府查下来,王富贵是被人劫财杀害,怀疑不到王徐氏头上!

王徐氏害怕得战战兢兢,问为什么要脱掉鞋子?萧三说,这样就证明王富贵没有到家就被人杀死在树林里,因为地上没有王富贵的脚印,就为王徐氏洗脱了嫌疑。

王徐氏连称妙计,催促萧三赶紧把王富贵的尸体弄走,却忘记了把为萧三做的新鞋藏起来。

等袁崇焕一行到王家察看,王徐氏才想起这双新鞋,连忙把新鞋踢倒床底,却被袁崇焕看见了,一路追查下来,案子告破。

袁崇焕命萧三和王徐氏二人在供词上画押,萧三拿着笔,浑身颤抖地问道:“大人,您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袁崇焕笑道:“早上你到我住处禀报,县城北门外的树林里发现一具男尸,我就闻道你身上有一股脂粉味,后来进入王家,在王徐氏房间里,我又闻到了同样的脂粉味,我就知道你和她关系非同寻常!在探察案情的同时,我始终注意你萧三的动向,你在大堂之上忽然拿出‘蜘蛛盗’惯用的面巾为王徐氏开脱,我就怀疑上你了,后来排查‘蜘蛛盗’的脚印,发觉竟然脚印一直通往你家,我就判断‘蜘蛛盗’就是你本人!”

萧三心里佩服不已,低头画押认罪。

刚刚审结这桩命案,大堂上鸣冤鼓响起,衙役很快带来一个衣衫朴素的后生来到大堂跪下。

袁崇焕问他有何冤情?那后生说:“大人,小人住在县城西门外鲁家村,我的父亲昨夜无缘无故地失踪了,遍寻不着,我就来衙门报案。”

袁崇焕问:“你姓甚名谁?父亲是做什么的?有什么仇家没有?”

那后生答:“小人叫鲁春生,丢失的是我干爹姜老汉,是个从外地流浪到此的锔匠,在本地应该没有仇家。”

袁崇焕不解的问:“你姓鲁,自己有父亲,为何要认一位外地流浪汉做干爹?他又因何事失踪?细细说来。”

鲁春生说:“此事说来话长,大人能不能容我站起说话?跪得太久我吃不消。”

袁崇焕点点头,命衙役给他搬来一张木凳,还倒了一杯水给他,让他坐下慢慢说。

鲁春生缓缓说道:“两个月前的一天傍晚,一位挑担走四乡的老锔匠被一阵急雨迫到我家门口,一头栽倒在地,便人事不省!也是他命大,恰巧被我鲁春生看见,连忙把他背回自己家中,用一碗姜汤救转过来。老锔匠睁开眼连个谢字也没有,只是焦急地找他的担子,直到我冒着雨把锔匠的担子挑回来,放到他面前,老锔匠才昏昏睡去。我看了看这老汉,脸上有一道刀疤,相貌极其丑陋。

等他醒来后,我与他交谈,才知道他是姜老汉,是个无亲无故的外地手艺人。我叹了一口气说:‘咱爷俩也算有缘,我鲁春生也是个贫穷的单身汉,您就先在我家住下养伤吧。’说完我看看家里米缸空了,就去邻居家借了米来,煮了一锅稀饭,两个人吃了。

姜老汉吃了稀饭,脸色好多了,倒头便睡,这一睡竟然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姜老汉醒来,对我道了谢,坐起来穿衣就要往外走,谁想竟然一头栽倒在地!

我急忙扶起他问怎么了?姜老汉双眼噙泪说,这一病竟然双腿失去了知觉,不能走路了!我踌躇道,家里没钱,也请不起郎中治病,这可如何是好?姜老汉沉默了半晌,说不能连累我,要我等到夜深人静时,把他往村外僻静处一扔,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

我知道他不想连累我,可我做不出来这等事,就劝他留在我家里养病。谁知姜老汉说:‘你家里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我和你非亲非故,如何能麻烦你?’

我想了想说:‘这个容易,反正我父母都过世了,我认您为义父,儿子孝顺父亲,总算不上麻烦吧?’说完我就趴在地上磕头,认了义父,我说:‘儿子尽管日子不济,好在无妻无子,今后咱爷俩一碗糙米分两半吃,只要儿子没饿死,就得保您老人家活着,爹爹只管放心养病就是。’

姜老汉眼含热泪,认下了我这个干儿子,可渐渐地我发现他变了,我有一点伺候不到,他就发火!我想想他走南闯北惯了,人突然瘫痪,自然脾气大点,也就忍了,继续照料他。

三天后,姜老汉终于露出了笑容,说:“有你这么仁慈孝顺的干儿子,我这辈子哪儿也不去了!虽然我的腿瘫了,可两只手却照样能做锔匠的活儿。”他吩咐我将自家的破盆破碗找出来,再找把破藤椅扶他坐上去。

然后姜老汉拿起一只破盆,将裂璺对接到一起,支上“皮钻”,“吐噜噜”一阵拉拽,裂璺两侧登时出现均匀的孔洞。接着,他又拿出酷似小板凳形状的铁锔子,锔爪儿往孔内一安,拿锤子钉结实,油腻子一抹,一只破盆就补好了!

我看了由衷地佩服说:“干爹,您比咱们村里的匠人手艺还要好!”

姜老汉一怔,问道:“你们村里也有人干这活?”我点点头说:“我们鲁家村有几个锔匠呢!这里穷人多,谁家摔了盆子打碎了碗都舍不得买新的,所以锔匠就有活干,有饭吃。”

姜老汉沉吟了一会说:“那你一定要捡那些别人不爱干的、赚钱不多的活儿给我干,免得遭人嫉妒。咱爷俩两条光棍,对付饱肚子就行!慢慢滴我把这手艺传给你,等我死后,你省得挨饿。”

我说:“儿子笨手笨脚的,哪里学得了这手艺?我就专门给您揽活吧!”

村里人可怜我们父子都是穷单身汉,很快我就揽回了许多活,姜老汉看得直发愣,对我说:“儿呀,我关照过你,不兴抢人生意,你还揽来这多营生,终会遭人妒忌的!”

我回答说:“爹呀,儿子是不好意思当您面说穿。其实锔盆补锅这粗活没人愿意做,咱们村里的手艺人大多数都成细匠了,就是细匠家的家什坏了,也还得扔给锔匠修补呢。”

姜老汉说:“我告诉你,什么样的细匠都得从锔匠学起。这样也好,细匠吃肉,咱爷俩喝汤。”

听到这里,袁崇焕忍不住问:“什么是细匠?”

鲁春生说:“我们大明朝,关内承平久了,富人们吃茶日益讲排场,茶壶也跟着涨了身价。富贵人家不但讲究茶叶品质,更注重茶壶的档次,往往将茶盘往桌子上一端,那把茶壶就先把客人给震住了,嗬,贵人配名壶!茶壶成了主人身价的象征。

而茶壶用着用着,总有失手打破、打碎的时候,细匠就专门去补这些贵重的茶壶。这股风气,据说还是从京城传出来的!有一天皇上不小心将一把稀世茶壶碰到地上摔碎了,心疼得寝食不安。幸好有位太监主管想出了办法,瓦盆、瓷碗能补,这壶难道不可以补吗?于是贴出告示,向民间征求能工巧匠。还真的出现了一位能人,不但把皇上的茶壶修补好了,还匠心独具地在壶上锔了一排排银锔子。那壶经银锔钉一装饰,豪华尊贵更胜过去,皇上越看越爱……这种锔壶立即在宫廷和民间流行开来,富贵人家的茶壶,明明是一把好壶新壶,主人偏要将它砸碎了,根据财力状况,锔上铜的或者银的锔钉儿,拿特殊的粗纱布一擦,亮晶晶、光闪闪,要多俏有多俏!”

鲁春生说了一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们鲁家村的锔匠看到了商机,何必再做锔缸补锅的粗活?干脆专门琢磨补茶壶!就这样,锔匠里又分出一支专锔茶壶的,用的是小家什小锔钉,人称‘细匠’。

想不到姜老汉听我说完,脸色大变,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刀疤,叹息道:“孩子,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别人做他的‘细匠’,我还是补些破锅碎碗,能有口饭吃就行了。“”

袁崇焕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鲁春生,莫非姜老汉是个化名?他就是宫廷里的那位巧匠?逃难来到你家?”

鲁春生叹息道:“我也怀疑此事,但是姜老汉对做‘细匠’活毫无兴趣,也不许我再提,我就没敢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