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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零二章 父亲离奇被绑架 仅凭细节服大家
袁崇焕刚刚上任,不畏权贵秉公断案,邵武县居民赞叹不已,终于来了位清官。
这天,袁崇焕刚升堂,就有人冲进来大声喊冤,说自己的父亲被抢人走了。
袁崇焕大吃一惊,光天化日之下有强抢民女的,本地竟然还有人强抢老头?
袁崇焕打量打量了告状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男子,衣着朴素,面目斯文,就说:“起来说话,不必跪了,坐下慢慢说。”
衙役端来一张凳子,就让他在大堂上坐下。此人倒也懂礼,连声道谢,坐下说道:“大人,小人叫卞新和,家住城南卞家庄,今年四十岁。我年轻时也曾考中秀才,后来却屡试不第,只得收几个蒙童教他们读书,弄点束脩勉强度日。
我那老父亲已年近七十了,身体却还健朗。昨日午后,老父外出走走,却一夜未归,我一家人整整找了一夜,却不见踪影!后来听庄上邻居说,父亲在村口被几个人架上马车扬长而去。我家问遍了亲友,却毫无音讯,这不是被人抢走了吗?求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袁崇焕听了这件奇事,问道:“你父亲身上可有值钱之物?”卞新和叹了口气说:“不怕大人笑话,我自己吃饭都勉强,父亲老了也做不动活计,靠以前的继续勉强度日,几乎是家徒四壁,哪有钱财?”
袁崇焕又问:“你和你父亲,年轻时可曾与人结怨?”卞新和连连摇头说:“小人父子都是和蔼之人,平素不喜与人争吵,一直与世无争,并不曾与人结怨。”
袁崇焕想想这就奇怪了,不为劫财,不为报仇,抢一个老头做什么用呢?袁崇焕沉思良久,问卞新和:“发现你父亲被人架上马车的那个邻居叫什么?做什么营生?”
卞新和答道:“他叫沈万才,是个卖油翁,每天在附近几个村庄卖油。昨天他油卖得快,早早回家,正挑着担子往家走,猛听到一声惊呼!注目一看,正看到我父亲被人捂着嘴架上一辆马车,只片刻的功夫,马车就扬长而去!”
袁崇焕立刻派衙役传卖油翁沈万才来见。沈万才也有六十岁了,却满面红光,白发也少,看上去十分矍铄。
袁崇焕问:“沈老汉,你确认看到被马车劫走的就是卞新和的父亲?”沈万才答:“大人,老汉与卞老汉相识几十年了,住在同一个庄上,不用面对面,老远看身形就认出是卞老汉。而且昨天卞老汉被抢上马车时还喊了一声,分明就是他的声音!”
袁崇焕又问:“抢卞老汉的人什么模样?你可曾看清?”
沈万才摇摇头说:“他们都蒙着脸,根本看不清模样。而且把卞老汉抢上车,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如果不是我恰好路过,都没人发现!”
袁崇焕又问沈万才卞老汉的家境,和卞新和说得一模一样。
袁崇焕沉吟道:“二位先回去,此事不宜声张,要装作没事一样。绑匪绑走了卞老汉,必有所求,卞新和,要是有人捎信给你让你拿钱赎父亲,你要立刻来衙门禀报。本县也会派人四处调查,外送内紧。”二人点头答应,一齐走了。
袁崇焕随即派出十名得力的衙役,都穿便服,在卞新和家附近查访,寻找线索。
谁知道很快过了三天,衙役们一无所获,卞新和眼泪汪汪地来到衙门说:“大人,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找我要赎金,邻居和亲戚都知道这事了,纷纷指责我不孝,求大人为我做主。”
袁崇焕想了想说:“莫要心慌,你父亲又老家里又没钱,绑架他的人应该另有所图而不会杀害他。你等一会,本官换上便服,随你前往案发地点查访。”堂上的衙役们不放心,纷纷表示要换上便服前去保护,袁崇焕摆摆手笑道:“本官到任不久,绝大多数百姓还不认识我,有什么危险?人多眼杂,反而容易惊动绑匪,你等一个也不必去,待在衙门里等消息便是。”
随即袁崇焕到后堂换了衣服,跟着卞新和来到案发地点--卞家庄村口。
卞家庄并不大,村口处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多,只在村口向南半里处有一座酒楼,袁崇焕看了心里一动,走了进去。
酒楼里没几个人喝茶,十几张方桌上稀稀落落地坐着三五个人,店小二没精打采地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旁凳子上,无精打采地望着外面。
袁崇焕和卞新和走了进去,店小二连忙站起来招呼。小二只认得卞新和,关切地问:“卞先生来吃法啊?你父亲找到了吗?”卞新和悲戚地摇摇头说:“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就两个人,你看着上几个菜,弄壶酒来。”
小二拿下胳膊上搭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笑道:“得了,马上就好,您二位请坐,桌上有茶壶,自用。”
袁崇焕见卞新和低着头难过,拿起桌上茶壶斟了两杯茶,卞新和连忙道谢,接过来就喝。
功夫不大,店小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菜和一壶酒,一一布菜到桌子上。
袁崇焕笑道:“小二哥,左右店里不忙,坐下歇会如何?”店小二笑了笑,果然坐下,拿起酒壶给二人斟酒。
袁崇焕问道:“小二哥,这卞家庄人口似乎不多,你家酒楼有生意嘛?”店小二笑道:“现在是中午,客人不多,晚上倒还可以。我们这小地方,人口是不多,可沾着官道的光呢。这村口是官道必经之路,是不是地有外地客人来吃饭打尖,也可以住宿,楼上有几间客房呢,所以生意还说得过去。”
袁崇焕心里一动,又问:“最近几日,有没有外地客人来住宿?”店小二笑道:“这倒没有,只不过韩探花老爷前几天路过这里,晚上才赶到,带着几个下人在店里喝酒吃饭,直到初更天才回家。”
袁崇焕一愣,问:“一顿饭要吃这么久?这韩探花老爷是个什么来头?”店小二说:“他们好像在密谋什么事情,见我去上菜就闭口不谈了。对了,这韩探花是邻庄韩家庄人,官拜礼部郎中,我们乡亲还是习惯喊他韩探花,呵呵。”
袁崇焕追问道:“韩探花应该在京城做官,为什么回乡?”
店小二说:“听说是回来给韩老太爷祝寿的!韩老太爷都八十岁了,人生八十古来稀,韩探花又是个孝子,所以特地带了几个随从,赶回来给老太爷祝寿。”
袁崇焕又问:“韩探花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店小二说:“他们说话非常谨慎,每次我端菜过去上菜就不说话了,我只能老远地听到一两句,好像是说要赶紧赶回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袁崇焕好奇地问:“既然他们要赶紧赶回去,却为何又在这里歇脚吃饭喝酒?”店小二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好走过去听。”
袁崇焕想了想,觉得事有蹊跷,毅然站起来,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往外走。
卞新和连忙跟了出来,抱歉地说:“大人,您为我查案,怎能让您破费?这钱我给您。”
袁崇焕摆摆手说:“速速带路,赶往韩家庄!”卞新和连忙快走几步说:“从这条小路过去,近很多。”袁崇焕跟着卞新和匆匆走上小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韩家庄。
卞新和一直带路来到韩探花家,袁崇焕一看,果然是官宦人家的府邸,青砖白墙绿瓦,占地极广,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
卞新和指着韩探花家大门说:“大人,就是这里!这庄上就数他家房子最大最气派,仅此一家!”
袁崇焕点点头,忽然“吱呀”一声,韩府大门打开,出来许多家丁。袁崇焕连忙拉着卞新和,走到旁边一棵树下,静静地观看。
只见韩府家丁搬出来许多木材和绸布,搭建一座彩棚。袁崇焕看了半晌,说:“这是韩家要为老太爷祝寿了,这也没有什么 ,我们走吧。”卞新和点点头,随着袁崇焕回到卞家庄,袁崇焕安慰了卞新和,回衙门去了。
袁崇焕回衙,又派出二十名衙役四出搜查线索,还是没有下落,只得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袁崇焕心事重重地来到衙门,忽然卞新和冲了进来,神色慌张地跪倒在大堂上,说道:“大、大人,小人的父亲找到了,不劳大人您再费心了。”
袁崇焕又惊又喜,问道:“真的?那他老人家可安好?是怎么回来的?”
卞新和苦笑:“安好,安好,他老人家是自己回来的,他走远了迷路了。”袁崇焕正想询问详情,卞新和去行了个礼,站起来匆匆出去了。
袁崇焕觉得不对劲,立刻带上四个衙役,尾随卞新和,去他家里察看。
卞家妻子、儿子、女子都在,可就是看不到卞老汉。袁崇焕把脸一沉,喝道:“卞新和,你为何欺瞒官府?你父亲究竟在哪里?”
卞新和低着头沉默不语,袁崇焕心知必有蹊跷,喝令衙役将卞新和拿下!
突然卞新和的妻子哭倒在地,喊道:“大人,求求您放过他吧,他也是被逼无奈呀,呜呜呜......”一对儿女也跟着大哭起来。
袁崇焕使个眼色,命衙役把大门关上,把卞新和松绑,和颜悦色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要怕,说出来本官为你们做主。”
卞新和忽然失声痛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大人,您别再查了,小人的父亲永远都回不来了!”
袁崇焕诧异地接过信来一看,上面写着:“不许再找你爹,也不许报官,不然取你全家性命!”卞新和的妻子走进房间,拿来一包银子和一枚匕首,哭诉道:“大人,银子和信是今天早上用这把匕首钉在我家门上的,肯定是绑架我爹的凶手干的!我们两口子虽然不怕死,可我还有两个孩子啊,那可都是我们的心头肉呀!我们在追查下去,被凶手杀手了,孩子可怎么办?”卞新和的妻子说着,全家抱头痛哭。
袁崇焕好言安慰了几句,拿起匕首细看,做工非常精细;再看那包总共一百两的银子,全是上好的雪花白银!袁崇焕心里一动,这两样东西都不是普通百姓家里有的,拿着银子到屋外细看,竟然是京城里用得最多的官银!
袁崇焕前思后想,心里有了计策,问卞新和:“韩探花家老太爷,什么时候祝寿?”卞新和答:“听说就在今天晚上,发了许多请柬,韩家的亲朋好友和地方上的乡绅都受到了邀请,要大摆寿宴呢。”
袁崇焕沉吟片刻,说:“卞新和,你想要找回你失踪的父亲,今天申时前必须赶到我的衙门,我自有安排。”卞新和担心地说:“凶手警告过我,不许报官......”
袁崇焕笑道:“本官这样安排,自有用意。我随行的四个衙役就此留下,保护你的家小,你放心去县衙,今晚一定破案,找回你的父亲!”
卞新和疑虑重重,但眼看着四名衙役留下保卫家属,才点头答应了。
袁崇焕回到县衙,立刻调派人手,点了三十名衙役、捕快,傍晚行动!
申时不到,卞新和准时赶到县衙,袁崇焕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马匹,让卞新和坐进马车,自己骑马,一行三十二人,浩浩荡荡地赶赴韩家庄。
一进庄子就看见许多人去韩府赴宴,有手里提着礼物的,有推车推着绸缎美酒羔羊的,祝寿的人群士农工商都有,看来韩探花交游广阔。
袁崇焕一挥手,部下衙役和捕快离韩府半里地停下,袁崇焕吩咐把马匹拴好,就地休息,等待时机。
来韩府祝寿的有不少官员,所以袁崇焕带来的衙役也无人怀疑,当成是来祝寿的,韩府里进进出出,也没人过来盘问。
等到天黑时,韩府张灯结彩,许多客人进去赴宴。门外有本地的村民围观,纷纷赞叹韩探花孝顺,韩老爷子有福,单贺礼进入韩府的,就有好几十车!但也有人说,前一阵子韩老太爷身体不适,请了许多郎中进府治病,莫不是冲喜吧?
眼看着韩府里乐声响起,寿礼开始了,袁崇焕一挥手,手下三十人簇拥着卞新和一起进入韩府,韩府家丁以为是来祝寿的,也不阻拦。
进入大厅,只见里面灯火辉煌,韩探花为首,客人们跪了一地,对着当中高坐在太师椅上的韩老太爷跪拜贺寿。
袁崇焕不动声色,等大家祝贺完站起来,韩探花正笑眯眯地请大家入席,袁崇焕忽然走过去说:“韩探花,这么多人给老太爷祝寿,不让老太爷讲几句吗?”
韩探花一愣,脸色大变,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无礼?”
袁崇焕笑笑,说:“我是本县知县,特来戳破你的阴谋!”
韩探花勃然变色,喝道:“大胆!区区一个七品县令,敢在我府里放肆?来呀,与我拿下!”门外很快冲进来许多家丁,要捉拿袁崇焕。
不用袁崇焕吩咐,手下衙役和捕快纷纷拔出腰刀,护住袁崇焕和卞新和。
韩探花一看势头不对,脸色一变,笑道:“袁县令,都是朝廷命官,你为何大闹寿宴?难道你不知王法吗?”
袁崇焕冷冷地说:“难道绑架别人的父亲冒充自己的父亲,还威胁他的儿子不许报官,就不犯法吗?”
韩探花脸色煞白,说:“何出此言?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必定上表朝廷,参劾你这个目无法纪的昏官!”
袁崇焕却不理他,招手让卞新和上前,指着高坐着不动的韩老太爷说:“你上去仔细看看,可认识此人?”
卞新和上去一看,韩老太爷双目微闭,头上戴着寿帽,身上寿服很厚,围着半个脸,看不清楚。
袁崇焕说:“不必害怕,你把他帽子摘下来看看!”韩探花急忙扑上去阻止,却被熟练武功的袁崇焕一把拖住胳膊,摔倒在地!
卞新和摘下帽子一看,痛哭失声,跪倒在地,喊道:“爹!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老太爷眼睛一亮,张口想说话,却一句说不出来,呀呀直喊,眼中流泪!
袁崇焕把手一挥,冲过来几个衙役,把韩探花五花大绑,宾客们顿时骚动起来。
袁崇焕拍拍手,笑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细细说来。本官已经查访清楚,韩探花的父亲,在过八十大寿前一个月已经病死!遵照朝廷制度,韩探花是要丁忧告假,回家奔丧,守孝三年不能做官的。但是韩探花贪恋权力,秘不发丧,而是匆匆赶回家中,要为父亲祝寿!那么寿宴的当天,韩老太爷必须出来受人朝拜,韩探花就想了一条毒计,派家丁暗中绑架了卞新和的父亲,冒充自己的父亲祝寿,这样可以继续回京做官。”
宾客中有人不服,问:“袁县令,你初来乍到,怎么知道这不能说话的老者就是卞新和的父亲?”袁崇焕把手一指,一名随行的衙门走上前来。袁崇焕说:“诸位,这是县衙的仵作,想必在座的有人认识,你去查查,韩老太爷为何不能说话?”
仵作遵命上前查验,不一会儿结果就出来了,这个假的韩老太爷被下了哑药,所以不能开口!
宾客们骚动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袁崇焕又说:“你们当中必定有人见过韩老太爷,可以出来指认,这老者就是韩老太爷?”等了半晌无人出头。袁崇焕又说:“卞新和,你父亲有什么特征?”卞新和答道:“我的父亲,生下来左手就有六根指头!”说完把老者的左手举起来让大家看,果然是六指!
袁崇焕莞尔一笑,对着五花大绑的韩探花说:“韩大人,你有何解释?”
韩探花犹豫了半天,问道:“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怀疑到我头上来的?”宾客们纷纷附和,想知道答案。
袁崇焕笑道:“细节!韩大人老谋深算,想得很多,却忽略了细节!其一,敢在村口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卞老汉的,必定是有恃无恐之人!普通绑匪谁敢这么做?本县几十个庄子,敢这么下手的,韩大人是其中之一!其二,卞老汉家里没钱,平时又没有仇家,怎会被人绑架?绑他的人必定别有用心!那天我和卞新和摸到你家门口,第二天一早,卞新和就收到了匕首、书信和一百两银子,怎会这么巧?你说和你没有关系?其三,我离开卞新和家,就传来许多郎中问话,去过你家给你父亲治病的,都说韩老太爷病入膏肓无药可救!那么很可能韩老太爷已经死了!其三,我知道你的官声,在京城大肆卖官,贪得无厌!若是韩老太爷死了,你照例要丁忧归家守孝三年,岂不断了财路?所以你极有可能秘不发丧,草草把父亲尸体埋在家中,再找一个老汉,戴上寿帽,多穿些衣服冒充你的父亲,受大家的贺寿,然后回京城去继续当官捞钱!几个疑点,归为一点,你就是绑架卞新和父亲的凶手!”
韩探花听得冷汗淋漓,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宾客们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这新来的袁县令不简单!
袁崇焕微微一笑,命衙役们四处搜寻,果然在后花园一棵大树下,挖出了秘密埋葬的韩老太师尸首!
韩探花被押进县衙大牢,袁崇焕连夜行文禀报上司,依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