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零一章 愈挫愈奋终考中 赴任邵武惩顽凶

袁崇焕于万历二十五年补为弟子员，时年14岁。这时两个弟弟袁崇灿与袁崇煜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袁崇焕特地写了首诗勉励两位弟弟，《乐性堂读书示灿、煜二弟》。诗中云：兹堂何以名？乐性乃吾志。志苟得其真，忠孝无异事。弟也当少年，勿为世俗累。百城南面中，旗鼓列队队。驰骋古今人，志乃气之帅。精神宜专精，勿以半途废。此心不可欺，贵真不贵伪。老大徒伤悲，年华不能再。三省吾此言，夙夜其无昧。”

他教诲两位弟弟要少年立志：“驰骋古今人，志乃气之帅。”要专心学习：“精神宜专精，勿以半途废。”要修养品德：“此心不可欺，贵真不贵伪。”要珍惜光阴：“老大徒伤悲，年华不能再。”

除了读书，袁崇焕还苦练马术，骑马射箭，十八般兵器都练习，到处访友，或论文，或比武，无一日懈怠！袁崇焕闲暇研究得自龙宫的《九天玄女天书》，觉得非常艰深，只得先从世间流传的《孙子兵法》等兵书研究起，参照天书，对比学习。

父亲见袁崇焕刻苦学习，非常高兴，嘱咐妻子经常做些好吃的，慰劳兄弟三人。袁崇焕勤奋念书准备参加乡试，乡试每三年一次，秋天举行，也称“秋闱”，在省城桂林考试，由主考官主持，考试三场，每场三天，考中即为举人。

想不到袁崇焕满怀信心地入场，等到放榜一看，竟然名落孙山！只好回去继续攻读，隔三年再考。

这对满怀壮志的袁崇焕打击不小，袁崇焕青少年时，便以豪士自许！他在诗作《秋闱赏月》中写道“竹叶喜添豪士志，桂花香插少年头”。

袁崇焕考进士多次落第，每次上北京赶考，总喜欢沿途游历，足迹几乎踏遍了半个中国。袁崇焕喜欢游历，在《募修罗浮诸名胜疏》说：“余生平有山水之癖，即一丘一壑，俱低徊不忍去。”他喜欢同好朋友谈天说地，纵论山川形胜、兵戈战阵之事，加上参研《九天玄女天书》，倒也活得逍遥自在！

袁崇焕在游玩独秀山时，曾作了一首诗，可以看出他的凌云之志“玉笋瑶簪里，兹山独出群，南天撑一柱，其上有青云。”

考举人连续落榜三次，袁崇焕终于在万历三十四年，在广西桂林丙午科乡试中，考中举人！这年他已经二十三岁！

对全国的生员来说，考中举人是一件大事。举人每科名额，各省数量不同，人数不多，读书之人，皓首穷经，很难得中。袁崇焕二十三岁中举，年龄不算太大，算是少年得志，欣喜异常，他的心情可以从《秋闱赏月》诗中得到反映：“ 战罢文场笔阵收，客途不觉遇中秋。月明银汉三千里，歌碎金风十二楼。竹叶喜添豪士志，桂花香插少年头。嫦娥必定知人意，不钥蟾宫任我游。”

短暂的喜悦过后，袁崇焕继续发奋读书。因为乡试考举人，第二年的春天就举行会试，也称“春闱”，在北京贡院参考，由礼部主办，皇帝特派高官主考。

全国的举人都早早赶赴京师，个个踌躇满志，参加春闱会考，考进士。不想袁崇焕再次遭遇挫折，会试很不顺利，屡考不中！

会试三年举行一次，袁崇焕连考四次，前后十二年，都没有考中进士，心里充满烦恼，曾写诗《下第》抒怀：遇主人多易，逢时我独难。八千怜客路，三十尚儒冠。出岫云应懒，还枝鸟亦安。故园泉石好，归去把渔竿。”

袁崇焕虽然萌生归园钓鱼的念头，但实际并未气馁，因为除了读书考进士，别无出路！

袁崇焕愈挫愈奋，更加努力读书，厌倦了就练武，积极进取，一定要金榜题名。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万历四十七年己未科，袁崇焕三十五岁时考中进士，又经过殿试，朝廷量才录用，任命袁崇焕为福建邵武知县。

袁崇焕衣锦还乡，家人十分欢喜，大办宴席热闹庆贺一番，因王命在身，匆匆赶去福建邵武赴任知县。

邵武是闽北“林海粮仓”，林木苍郁，物产丰富，盛产粮食，加上城墙坚固，素有“铁城”之称。邵武地处武夷山南麓、富屯溪畔，史称南武夷。

邵武人口众多，民风彪悍，袁崇焕刚上任就遇到一桩大案！

邵武县城里，有个叫苏丽丽的歌女，长得十分美艳！苏丽丽的父亲苏永忠是建宁府的一个千户，按说薪水养活全家足够了，可苏永忠嗜赌如命，一次豪赌非但输光了钱，还欠下一笔债务，万般无奈之下，打起了女儿的主意！

那时候苏丽丽才八岁，苏永忠偷偷地带她出门去玩，却把她交给一个姓钱的牙婆，狠心把女儿卖掉了！换了钱去还债！

这钱牙婆和丈夫一起，带着少不更事的苏丽丽远远地卖到了邵武乡下，给一户大户人家做丫环，防止苏丽丽的母亲找到她。

苏丽丽进了张大户家，没过几年，出落得犹如出水芙蓉，十分美貌，引起了张大户的垂涎！不想张大户的妻子十分嫉妒吃醋，看出了苗头，逼着张大户把苏丽丽转卖给城郊一处乐坊，谁知道这乐坊实际上是为青楼招徕年轻貌美女子的，很快就把苏丽丽卖进城里最大的青楼--飘柳楼。

飘柳楼的掌柜的叫黄四，四十出头，当天夜里就把苏丽丽强行破了处子之身，强迫她扮做歌姬，实为暗娼，为自己挣钱。

苏丽丽痛不欲生，但是过了些日子，被几个富豪连续包占月余，也就麻木了，就听天由命地接客了。

本来苏丽丽已经习惯了这种卖笑卖身的生活，想不到母亲忽然带了两个娘家侄子，一路找到飘柳楼，母女抱头痛哭！

苏丽丽责问母亲为何不早点来寻找她，救她出火海？母亲哭泣着说出内情，当时丈夫苏千户赌输了钱，偷偷把女儿卖了，却说苏丽丽外出游玩走丢了！母亲自然不信，跟苏千户大闹了几场，可苏千户拒不说出女儿的下落，母亲也无可奈何，只得四处寻找，却想不到苏丽丽被卖到了外县。

最近苏千户再次输光了钱，无脸回家，跟几个赌友喝闷酒，喝得醉醺醺地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恰好苏丽丽在飘柳楼接客，被一个家乡的客人看见，极像是苏丽丽，回去告诉了苏丽丽的母亲，母亲这才找上门来。

苏丽丽怨恨母亲没有及时找到自己，致使自己沦为娼妓，再听说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就不想跟母亲回去！两人争执起来，苏丽丽大哭一场，母亲要强行带她回去！这时惊动了飘柳楼的掌柜黄四，黄四带着几个打手出来阻拦，把苏丽丽的母亲和同来的两个侄子痛打一顿，赶出飘柳楼。

母亲悲伤欲绝，跪在飘柳楼门口放生大哭，边哭边把情况向路人诉说，黄四怕影响生意，就把苏丽丽的母亲拖进楼去，逼着她拿钱为女儿苏丽丽赎身。

苏母已经一贫如洗，哪里拿得出钱来？只是哭求黄四放了女儿。黄四恼羞成怒，再次把苏母打出楼去，苏母万般无奈，就来衙门告状。

袁崇焕接到这个案子，立刻派出衙役去传召黄四，黄四到了县衙大堂，仗着有钱有势，桀骜不驯，一口咬定苏丽丽是花钱买的，没有逼良为娼。

袁崇焕大怒，下令杖责黄四，只打了二十杖黄四就昏死过去。袁崇焕想不到黄四看上去彪悍，却这么不禁打，只好下令把他收监，明日再审。谁知当天夜里，黄四竟一命呜呼了！

这下袁崇焕惹上了麻烦，黄四的叔叔居然是福建布政司，而且这个福建布政司还是权倾朝野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的门生，是魏忠贤一手提拔的！

布政司听了黄四家属的哭诉，十分震怒，立刻行文，命邵武知府去找袁崇焕兴师问罪。

知府大人不敢怠慢，立刻驰马赶到邵武县衙，对袁崇焕说：“袁大人，你也太胆大了，没拿到证据，就滥用刑罚，把黄四活活打死，你可治罪？”

袁崇焕抗辩说：“大人，小官已经派人调查过，黄四名为乐坊掌柜，实为青楼掌柜，逼良为娼的事已经不是一回了，都有证人证词！”

知府说：“哼！可惜黄四已死，死无对证，本官限你三天内拿出证据，证明黄四作奸犯科，否则你非但罢官，还要连坐，问你个草菅人命之罪！”

说完邵武知府拂袖而去，留下袁崇焕一脸的愤愤不平！

县丞胡江走过来说：“袁大人，你初来乍到，不知深浅！这黄四犯法已经不止几次了，几任知县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你对他动刑，把他打死了，这下麻烦大了！”

袁崇焕心里并不慌张，对胡县丞说：“胡大人，下官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你们！黄四已经成了地方一害，大人难道就不想为民除害？”

胡县丞叹息道：“下官何尝不想？可黄四的叔叔是福建布政司，管着一省官员，背后又有秉笔太监魏忠贤撑腰，我等区区小官，能奈他何？”

袁崇焕想了想，微微一笑说：“这事我一人承担，不用大人犯险。只是我初来乍到，情况不熟悉，您能不能提供点线索？比如这苏丽丽都有哪些相好？”

胡县丞感慨道：“大人真是难得的好官，秉公办事，下官佩服！下官听说，苏丽丽被黄四破瓜后，第一个包他的就是本城沈员外的儿子沈小山，两人打得火热，沈小山隔三差五地总要去找苏丽丽......”

袁崇焕大喜，立刻派衙役去找沈小山来问话。

谁知衙役很快回来禀报，沈小山听说黄四死了，怕受牵连，出门访友去了，下落不明，归期不知！

袁崇焕大吃一惊，仔细一想，必然是黄四的家人阻扰查案，通风报信给沈小山，让他出去暂避一时，只要过了三日查不出证据，就要治自己的草菅人命之罪！

袁崇焕处变不惊，召集三班衙役问：“这沈小山都有些什么爱好？”一个衙役说：“据小人所知，沈小山特爱钓鱼，不是自己钓的鱼他还不吃！”

袁崇焕沉吟片刻说：“你们分成两批，一批去黄四家和飘柳楼搜查线索，尤其是青楼里姑娘们的卖身契，这个至关重要！另一批去城里城外各条河边，寻找沈小山的下落，一旦发现，立刻抓捕回县衙！不得有误！”

衙役们领命去了，袁崇焕坐镇县衙，很快去搜查线索的衙役们回报，黄四家和飘柳楼里没有找到一张卖身契！盘问了飘柳楼里的姑娘，都说卖身契被黄四强行拿走了，下落不明！

袁崇焕道声辛苦，命衙役们下去休息，继续坐在大堂上，等另一批衙役的消息。

到了傍晚时分，另一批衙役喜气洋洋地把沈小山押来大堂，说在城里一处隐僻的河湾里发现了他，他正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钓鱼！

袁崇焕立刻升堂，对着五花大绑的沈小山说：“沈小山，你也知道黄四这个恶霸死于我的杖下！你今日若是不招，我也把你活活杖毙！”

沈小山吓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说：“大人别、别动刑，我招便是。黄四确实以开乐坊为幌子，暗地地逼良为娼，经营青楼，银子雪花一般往家淌。我因为颇有家资，舍得花银子寻乐子，黄四就当我是贵宾，每逢飘柳楼里来了漂亮姑娘，都让我尝鲜。苏丽丽我对她一见钟情，本想花银子为她赎身娶她回去做妾，可我父亲十分严厉，坚决不答应此事，认为有辱家风，就没娶成。后来苏丽丽的母亲找上门来要人，闹到官府，大人用刑，不慎把黄四打死。黄四的家人一边去府里告状，一边把苏丽丽藏了起来，还嘱咐我外出避避风头。可我爱钓鱼如命，就没有出城，躲在城里一条隐僻的河边钓鱼，被衙役抓来，小人所说句句实情，大人明察！”

袁崇焕笑道：“怪不得案发后我派衙役去，怎么也找不到苏丽丽，原来是被黄四的家人藏起来了！我且问你，飘柳楼那些卖身的姑娘，是不是自愿的？她们的卖身契是怎么写的？卖身契怎么搜查不到？”

沈小山说：“绝大多数都不愿意卖身，都是被黄四骗去的，飘柳楼里有许多恶奴看守，姑娘们也不敢逃走，否则轻则毒打，重则暗暗处死，拖出去埋了，这也是苏丽丽不肯随母亲回家的原因。”

袁崇焕眼睛一亮，问：“那么那些卖身契藏在哪里？”沈小山说：“有一次黄四酒喝多了无意中告诉我，卖身契都在飘柳楼的密室夹壁里，万无一失！”

袁崇焕大喜，立刻点齐衙役，押着沈小山去飘柳楼，一直搜查到深夜，终于找到密室夹壁，搜出一大把卖身契！

袁崇焕仔细察看，卖身契上都写着姑娘们的名字，包括苏丽丽，都是卖进乐坊学艺的，而且写着卖艺不卖身！

袁崇焕不动声色，回到县衙，亲自写奏折，派一个干练的衙役送去京城，找到与魏忠贤不和的东林党人高攀龙，托他进宫转奏皇上。万历皇帝看完龙颜震怒，亲自下旨袁崇焕无罪免责，福建布政司与邵武知府拿解进京问罪......

袁崇焕接到圣旨喜出望外，立刻把苏丽丽等一班被逼良为娼的姑娘全部释放回家，黄四的家属不敢声张，立刻变卖家产离开邵武县，袁崇焕为地方除去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