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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九九章 枝山妙计化干戈 唐寅寿终归地府

作者:翩然一鹤 | 发布时间 | 2020-06-12 | 字数:6015

唐伯虎听了祝枝山的计谋,分头请人来转圜,自己就和秋香安心在祝枝山家里住下。

到了午饭后,唐伯虎正在品茶小憩,忽然祝枝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对着唐伯虎一阵奸笑。

唐伯虎莫名其妙,放下茶杯问:“祝兄,为何笑得如此奇怪?”

祝枝山眯着眼睛笑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华鸿山带着几个家丁,到你家兴师问罪去了!”

唐伯虎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华鸿山竟来得如此之快?”

祝枝山呷了一口茶,得意洋洋地说:“昨夜我老祝就说了,华鸿山三天之内必来兴师问罪!我亲自去打探了,一切均在老夫的预料之中!你的父母妻子根本不知道你的去向,华鸿山登门问罪,你父亲唐广德和他大吵了一顿,母亲丘氏哭成了个泪人,你几个媳妇也大哭大闹,华太师无奈, 只得气呼呼地带着几个家丁去李典史家歇脚了。”

祝枝山说完,唐伯虎愣了半晌才开口:”李典史已经收到我的书信了,自然会帮我说话,但是华太师的个性非常强,老祝,你是不是也出面调停一下?“

祝枝山却连连摇头说:”现在我出面不合适,反而是火上浇油。华太师知道我和你关系最好,此刻我出面找他说情,反而他怀疑你躲在我家里,要是找上门来,就不好办了。还是等几天,待周文宾与文征明来了,一起去求情。”

这时秋香在“云里观音”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秋香说:“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到了,我伺候华太师多年,他的脾气大,来得快消得也快,还是先缓一缓,过几日再劝他为好。”

唐伯虎沉吟道:“李典史与我多年好友,我们不如以静制动,等他的消息,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忽然祝童来报:“唐大爷的父亲来府里找人,求见主人。”祝枝山忽然站起说:“你们先回避回避,待我打发走了唐广德老丈,再来商议。”“云里观音”连忙带着秋香和唐伯虎走进后花园暂避。

唐广德被祝枝山迎进客厅,让座奉茶。唐广德没好气地说:“祝枝山,你一直欺骗老夫,唐寅几月未归,你先说是帮周文宾撮合亲事,又说是去了文征明家里做客,老夫都相信你了,可今天无锡的华鸿山太师登门问罪,我们才知道唐寅这几个月是混进华府,与一个叫秋香的丫环私奔了!今日你不把唐寅交出来,老夫就拖你去见官,告你个引诱良家子弟与丫环私奔!”

祝枝山赔笑道:“老丈莫恼,之前唐伯虎确实是帮周文宾娶亲来着,周文宾的媳妇叫王素琴,家住无锡东亭镇,离华太师家不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认识了秋香,自甘下流,卖身为奴去追求秋香,我与他早已失去联系了。”

唐广德怒道:“这么说你不知道唐寅的下落?他与你关系最好,你若不知,我去问谁?”

祝枝山笑道:“令郎并非我祝枝山一个好友,他与李典史关系密切,而李典史与华鸿山的亲家杜颂尧交好,会不会是通过李典史在杜颂尧家做客认识了秋香?李典史的二姑娘杜月芳嫁给文征明,唐伯虎出力不小,也许就在杜颂尧家结识了秋香呢?”

唐广德不悦地说:“你总是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我不管,给你三天时间,不交出唐伯虎的下落我就去报官!告你诱拐良家弟子作奸犯科,哼!”

祝枝山赔笑道:“老伯莫恼,我这就出门打听,三日后必定有准确消息告知老伯,如何?”

唐广德瞪了祝枝山一眼,一口茶也不喝,愤愤离去。

祝枝山刚派祝童去请唐伯虎、秋香来商议对策,忽然管家来报,李典史求见。

祝枝山二话不说,拉着唐伯虎一起出迎。李典史见了唐伯虎喜出望外,说:“伯虎兄,你终于露面了!华太师刚刚被我劝回去,他气得不行,要报官治你的罪,被我一再劝解,他才答应三日后来等回复。你忒大意了,怎么没征得同意就带秋香私奔?这下麻烦大了,华太师不肯善罢甘休呢!”

祝枝山抢着说:“老李,华太师与你谈过了,无非是两条,一是被唐伯虎欺骗了,背主私逃,面子上过不去,二是华文华武的学业没有人教了,对不对?”

李典史佩服地说:“祝兄不愧是包打官司的人,确是如此。”

祝枝山眯着眼睛笑道:“我给小唐出了两条计策,一是写书信,请文征明、周文宾来这里,我们四大才子一起向华鸿山老太师求情,给足他面子,他才肯放过小唐。当然,求情的人越多越好,华太师不是约你三天后解决吗?你速速写信,请他的亲家杜颂尧来我家,一起劝解!二是将计就计,先让小唐与秋香成了亲,再去教华文华武读书!或者让华文华武来小唐家里读书也行,或者小唐带着秋香再去华府住一阵子也可。那华老夫人不是答应收秋香为义女么?正好敲她一笔陪嫁银子!当然这事小唐不好开口,由我们几个婉转地说与华太师和华夫人,华太师望子成龙,也不在乎这点陪嫁银子,华夫人被秋香伺候惯了,当然也想她回华府住。秋香有了义女的名分,小唐就是西席先生,吃他华家,住他华家,有什么不好?”

李典史沉吟片刻,拍手称快,立刻提笔修书,请杜颂尧三日后来祝枝山府中,充当说客和事佬。

唐伯虎问:“老祝,那这三天怎么办?我有家不能回,住在你家又不敢出门,让我如何是好?”

祝枝山奸笑道:“这好办呀,我老祝不是帮你无数忙,你早答应为我画画偿还,呵呵。这三天就这么安排,你和李典史都住在我府中,包吃包住,唐伯虎就安心作画,画出的精品全归我老祝,老祝看不上的,李典史拿走,哈哈!”

李典史笑道:“祝兄好算计呀,你知道我是唐画的收藏者,这么办吧,若是你我同时看上的唐画,我出银子跟你买,你让给我行不?”

祝枝山沉吟不决,秋香走进来笑道:“那就这么办,我亲自给伯虎研墨,他现在一文不名,就剩画技了,嘻嘻。”

唐伯虎不大情愿,祝枝山推了他一把说:“你还想不想与秋香成亲了?你欠我的画债不偿还,我老祝肯替你鞍前马后跑腿?再说还有秋香红袖添香,快快画来!”

“云里观音”笑着说:“唐大才子,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随我去画室吧,那里安静,秋香研磨,我给你端茶倒水,总可以了吧?”

唐伯虎无奈,只好跟着祝枝山往外走,嘴里不住地嘟囔。

唐伯虎住在祝枝山府安心作画,到了第三天下午,杭州的文征明、周文宾纷纷赶来,意外的是,还请来了老画师沈石田一道说情!刚刚众人见礼完毕,杜颂尧也笑呵呵地赶到。

祝枝山大喜,摆酒宴款待接风,商议明日的对策。

李典史说:“依我看,明日这么办,先由我出面去家里等候,等华太师来了,我请他来祝府议事,杜颂尧翰林先出迎,毕竟与华鸿山是亲家,华太师不好发火。等华太师进了客厅,沈石田老先生迎接,与他攀谈,沈老在江浙文坛、画坛极负盛名,华太师不能不给这个面子!等他缓和了,坐下喝茶,四大才子一起出来,唐伯虎负荆请罪,跪在华太师面前请求原谅,这样华太师有火也发不出来了,诸位看可好?”

众人纷纷附和,唐伯虎却说:“迎他可以,要我下跪办不到!我唐寅一跪天地,二跪父母,要我跪拜华太师,有失体面!”众人面面相觑,秋香及时站出来说:“伯虎,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拜华太师,权当我们还在华府,拜见主人行此大礼不为过吧?”唐伯虎想了想,点头答应。祝枝山又与众人密议一番,谁该说什么话。

李典史欣喜的告辞回府,第二天快到午时,李典史匆匆前来报信,华太师带了华文华武还有老管家,一行人坐轿子,已经快到祝家!

众人分头行动,杜颂尧翰林先出去恭候。华太师下了轿子,看见杜颂尧,吃了一惊,施礼道:“亲家如何在此?”杜颂尧一边还礼一边笑道:“两个原因,我不得不来耳。李典史与我和唐伯虎都是好友,李典史相托,我自然要来说情;华文又是我的女婿,他的学业与前途我自然关心,所以出面相劝,老太师能与唐伯虎化干戈为玉帛,岂不两全其美?”

华太师还憋着一肚子火,想了想说:“那么进去再说吧,也怪我大意,上次来就没想到唐伯虎与祝枝山交厚,会躲在祝枝山家!”

杜颂尧不便多说,迎着华太师进入祝府,刚到客厅,沈石田老画师笑呵呵地出来迎接。

华太师一见沈石田,连忙拱手为礼,说:“沈老德高望重,久居杭州,如何会在这里?”

沈石田一边还礼一边笑道:“老朽与老太师差不多的年纪,到这把岁数本就不该过问世事了,但唐伯虎曾跟着老朽学画,算是半师半友。加上文征明、周文宾也师从于我,又与唐伯虎交好,故而不得不来耳,就怕老太师不给面子,让老朽无地自容,呵呵。”

华太师素来尊重沈石田,见他出面,笑道:“进去谈,进去谈,总有个解决的方法。”

于是沈石田请老太师一行进入客厅落座,祝童和祝府管家急忙一一奉茶。

华太师坐下后,环顾左右,不悦地说:“主人祝枝山为什么不出来迎客?也太托大了吧,哼!”

沈石田笑道:“祝枝山自知有罪,把唐伯虎与秋香收容在家,没有及时禀报老太师,故而不敢出来。”

华太师又哼了一声,说:“不是说今日解决这件事情吗?这样避而不见,怎么解决?”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脚步声响起,祝童及时喊道:“家主人到!”随即祝枝山跨进门槛,二话不说,往华太师面前一跪!

华太师冷眼打量了祝枝山一番,问道:“唐伯虎躲在你家,叫他出来,老夫有话要说!”

随即客厅外脚步声响起,祝童又喊:“文征明到!”文征明笑呵呵地进来,也是二话不说,跪在祝枝山旁边。

华太师正要开口,忽然祝童又喊:“周文宾到!”周文宾随着话音走了进来,也跪在华太师面前。

华太师不过意了,连忙说道:“三位请起,我是找唐寅唐伯虎算账,与你等无关。”三人却不肯起来,这时祝童又喊:“唐伯虎与秋香到!”

华太师抬头一看,唐伯虎光着上身,双手反绑,背着一根荆条,被秋香推了进来!秋香与唐伯虎二话不说,跪在华太师面前,华太师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看唐伯虎光膀子有些冷颤,秋香眼睛也哭红了,顿时心中不忍,哼了一声说:“这是玩苦肉计?起来说话罢。”

秋香哭道:“太师老爷在上,奴才等有罪,不敢入座。”杜颂尧与李典史一起进来了,都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华太师。

华太师打量打量众人,叹息道:“算了,四大才子都起来吧,唐伯虎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一旁的祝童连忙拿来衣服给唐伯虎穿,华太师开口说:“唐伯虎,老夫待你不薄吧?早就知道你是唐伯虎,那时朝廷还没有赦免你,老夫藏你在家中是担风险的!你辅佐华文华武是有功劳,老夫也没亏待你,升你为伴读先生,还答应把秋香许配给你,你却等不及了,两人私奔!老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哼!”

唐伯虎按照祝枝山的计策,穿好衣服仍然跪着,一言不发。

杜颂尧走过来,轻轻对华太师说:“亲家,四大才子都跪你求情,面子足够了,让他们起来说话吧?”华太师只得站起,一一扶起祝枝山、文征明、周文宾与唐伯虎。老管家心疼秋香,悄悄走上去把她也扶起来。

沈石田也按照预先商量好的说辞,开口笑道:“华太师,唐伯虎携带秋香私自逃走,确是不该,但此中别有隐情!”

华太师说:“哦?别有隐情?倒要请教。”

沈石田说:“唐伯虎并非好色之徒,先后娶了八房妻妾,都是为了躲避宁王才佯狂避祸。可惜的是八房夫人都没有生育,无奈之下,唐伯虎在虎丘山邂逅秋香,惊为天人,才一路追到贵府,卖身为奴,与秋香私定终身。”

华太师颔首道:“因缘前定,这个我也不怪他假扮奴才,可他不该背着我逃走!”

杜颂尧笑道:“此中也有隐情。唐伯虎的父母盼孙心切,希望他早日生下儿子,接续香火,一再让祝枝山报信,催他速速回家。唐伯虎已经辅佐华武考上进士,老太师食言,又让他辅佐华武再考上贡士,辅佐华文考上进士,唐伯虎这才携带秋香私逃......”

华太师说:“即使等不及了,也该和我明说,不该自作聪明,偷换了卖身契,再带秋香逃走,让老夫的脸往哪搁?”

李典史忽然插言说:“老太师,下官想说两句,这事不能全怪唐伯虎,老太师也有责任。”

华太师说:“哦?老夫有何责任?倒要请教。”

李典史说:“那下官就斗胆了。老太师曾当众许诺,只要华安辅佐两位公子有一人考取功名,就除去他的奴籍,且把秋香许配给他。如今唐伯虎已经做到了,华武考取了进士,老太师却食言自肥,又提出新的要求!现在华安和秋香的卖身契已经毁了,老太师就是告到官府,也查无实据!不如听下官一言,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解决此事。”

华太师沉吟半晌,说:“你倒说说看,怎么个两全其美?”

李典史说:“太师所虑,不过是两位公子需要唐伯虎调教,那么唐伯虎要是答应与秋香成了亲继续教导华文华武,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华太师想了想,面露喜色,说道:“这是你的主意,唐伯虎同意不?”秋香连忙跪下说:“太师老爷,我们都愿意!成亲后,或者华文华武来唐家读书,或者我和唐伯虎回华府去住,都没有问题。”

华太师大喜,说:“果真如此,老夫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之前我夫人许诺过收秋香为义女,此话不变!这样秋香婚后就是华府的少奶奶,唐伯虎升为西席先生,可以住在我家继续教书。当然,唐伯虎若是想家,可以回姑苏省亲,然后再去华府教书。”

唐伯虎听了满口答应,祝枝山趁机说:“老太师,干女儿不是好收的,秋香出嫁要赔嫁妆呢!”

华太师哈哈大笑说:“老夫宦海一世,还缺这些黄白之物?我替夫人做主,陪嫁各种东西五千两,再给三千两举办婚礼!祝枝山,你看哪天合适?”

祝枝山急忙去来黄历,查阅一番说:“老太师,七日后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华太师笑着站起来说:“那就定在七日后!华文华文,我们回去为秋香准备嫁妆。祝枝山,姑苏这边就拜托你,你做媒人,一应礼仪、请客事项都由你操办!我让老管家留下来帮你,他代表我,一切事项你们商量着办,当然,也要唐伯虎的父母同意。”

祝枝山笑道:“一切但凭太师做主,不如留下吃了晚宴再走?”

华太师摆摆手笑道:“日后再来叨扰你,此刻我归心似箭,要回去把这个喜讯告诉夫人,列位告辞了!”说完华太师举手团团作了一个揖,起身便走,华文华武也笑嘻嘻的跟了出去。

沈石田、李典史、杜颂尧以及四大才子一齐站起相送,送走了华太师,唐伯虎一一作揖感谢,就便约大家吃喜酒。

李典史对沈石田、杜颂尧说:“二位贵客难得来一次 ,不如去我府里住下,游玩姑苏美景,吃了喜酒再回去不迟?”二人欣然答应,跟着李典史走了。

祝枝山雷厉风行,立刻分配文征明、周文宾以及祝童、祝府管家和华府老管家准备结婚事宜。唐伯虎随即带了秋香回到桃花坞,对父母禀明经过,唐广德和丘氏都喜出望外,一场天大的风波最终成了美事!

唐伯虎的七位夫人(离异一位)打量打量秋香,自愧不如,纷纷拉着秋香说话套近乎,帮着准备婚事。

七日后,婚礼如期举行,轰动了姑苏城!四大才子的好友以及唐伯虎的亲戚,都收到了请柬,一齐赶来祝贺!唐伯虎喜气洋洋,一是宁王一案已经了结,自己无罪,二是终于得偿夙愿,娶得秋香,在酒席上喝得酩酊大醉!

华太师全家以及老管家夫妇、华平夫妇、厨师王好比都赶来吃喜酒,热闹非凡!宾客们看见秋香的陪嫁,赞叹不已,华太师夫妇当场宣布,收秋香为义女!

婚后三日,唐伯虎履行承诺,携秋香住进华府,一边教导华文华武读书,一边孝敬老管家夫妇,其乐融融。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华文华武连考连中,华文官至礼部左侍郎,华武入翰林院编修,且师从唐伯虎,书画皆是一绝,名扬天下!

华文华武做官后,念着唐伯虎的好处,几次邀请唐伯虎出仕,怎奈唐伯虎早已看破红尘,无心做官,以朝廷有令除去自己仕籍为由,婉言谢辞。

唐伯虎与八房妻妾琴瑟和谐,与秋香生下儿子唐兆民,亲自调教,聪颖异常!

晚年的唐伯虎笃信佛教,不近声色犬马,一心吃斋念佛,参禅打坐,也不与祝枝山等人交游,喜欢静坐。

嘉靖二年十二月二日,唐伯虎病逝,时年五十四岁。病死前留下一首绝笔诗: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