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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七章 三才子客栈密议 祝枝山巧舌提亲
第二天一早,华安早早起来,直奔祝枝山住的客栈。
祝枝山和祝童、周德都在客房里酣睡,华安敲开门,把他们全部喊起来,焦急地问:“周文宾的事情怎么样了?”
祝枝山瞪着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地说:“不知道啊?昨天被王老虎抢进王家,到现在音讯全无呢!”
华安大惊,连忙把秋香去王府接应的事说了一遍,祝枝山忽然坏笑道:“我料定周文宾不会出问题!周文宾聪明无比,就是你不派秋香去,我料他也能化险为夷!”
华安吃惊地问:“你如何这般肯定?”祝枝山笑道:“我离开王家后,暗暗派祝童在王老虎家大门对面盯梢!若是周文宾被发现是男的,要么被王家乱棍打出,要么被送去官府治罪,而祝童一直盯到很晚,王府里毫无动静,必定是小周成功地睡到王素琴的绣床上去了,哈哈!”
华安还是不放心,说:“老祝,周文宾这一去了无音讯,我们是不是该去王家看看?”
祝枝山笑道:“你怎么看?问王天豹,昨夜有没有一个男子睡在你妹妹房里?你不是找打么!”正说着,忽然客房们被人猛然推开,一个男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吓了几人一跳!
周德一看来人,欣喜地说:“主人你可回来了,事情进展得顺利吧?!”
周文宾一看唐伯虎和祝枝山都在,无暇搭理他,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香袋,说:“大功告成!王素琴小姐一直不知我是男儿身,和我非常契合,结拜为姐妹了,以这个祖传的锦囊香袋送给我做信物!”
祝枝山冷不防出手,一把抢过香囊说:“先让我这个媒人看一看,是什么好东西!”周文宾连忙叮嘱他慢些看,别弄坏了。
唐伯虎也凑过去看,只见锦囊香袋一面用赤金线绣着个‘素’字,另一面用白银线绣着个‘琴’字。香袋里面装着难得的龙涎香,外面镶嵌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码瑙七宝,是件祖传宝物!
周文宾得意地介绍说:“这是王素琴自小就从不离身的,且传女不传男,非常珍贵!她把这个送给了我,可见情深意切!”
祝枝山忽然走到来,拉住周文宾的胳膊看了又看。周文宾惊诧地问:“老祝你做什么呢?”
祝枝山坏笑笑说:“看看你胳膊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周文宾啐了祝枝山一口,唐伯虎也好奇地问:“文宾,你与那王素琴同床共枕一夜,真的什么也没做?”
周文宾反问道:“伯虎兄,你看我是那样的人么?我们四大才子,都是风流才子,好色而不淫,发乎情止乎礼。娶回家再行夫妇之礼,是人伦,风流而不下流;没有举行婚娶之礼,趁人之危,玷污女子清白,是下流不是风流!”
唐伯虎佩服地点点头说:“文宾贤弟,以你一贯的为人,我信得过你!对了,你是怎么逃出王府的?王素琴知道吗?”
周文宾得意洋洋地说:“多亏我用了妙计,才得以脱身!王素琴睡觉非常警醒,夜里我稍微一动她就醒了,体贴无比,问我要不要喝水?是不是睡不着?我人生第一回睡在美貌少女的床上,自然睡不安稳,一夜醒了几回,害得王素琴也跟着醒了几回!
我们两个都没睡安稳,直到下半夜,倦意袭来,才朦朦胧胧地睡去。凌晨我先醒了,想想已经得到王小姐的香囊信物,多呆无益,万一被识破是男儿身就坏了!于是我悄悄地坐起来穿衣服,刚刚穿好,王素琴也惊醒了,问我一大早的做什么去?
我只得说,要去大解,怕污了小姐的马桶,要去外面如厕。王素琴让我就用屋里的马桶,我死活不肯,说了半天她才让我去,还要叫丫环瑶琴领我去。我连忙说外面天才蒙蒙亮,不必叫醒丫环,我去去就回。于是王素琴仔细地告诉了我东厕的路径,叮嘱我速去速回。
我下了绣楼,直接往大门走去。看门的家丁拦住我,问我一大早干什么去?我谎称小姐想吃豆腐花,还问看门的讨了个碗,才脱身出来,一路来客栈找你们,不想伯虎兄也在。”
周文宾说完,周德连忙解开行囊,取出周文宾的衣裳,让他换去女装。
祝童机灵,不用嘱咐,已经出去弄了许多早点和茶水来,五个人就在客房里边吃边商议对策。
祝枝山说:“打铁要趁热,再过一会天就大亮了,我们干脆去王府提亲!王尚书不在家,王夫人应该能够做主,只要王夫人同意,这亲事基本就成了。”
不想周文宾忽然说:“我不敢去!我亲眼看见了王天豹王老虎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把我按下来打一顿我才冤枉呢!”
祝枝山哈哈大笑,说:“小周,你就这么个鬼胆,也敢追美女?你怎么不学学唐伯虎?看上了秋香,就一直从姑苏虎丘追到无锡东亭,还不惜卖身为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周文宾笑道:“伯虎兄一直是我辈学习的楷模,在下敢不佩服?就连祝兄你,在下也是佩服不已。”祝枝山最爱听恭维的话,脸上得意洋洋地看向唐伯虎,却发现唐伯虎心事重重的样子!
祝枝山忙问其故,唐伯虎把华太师明日要他挑选蒙面丫环的事说了一遍,向祝枝山问计。祝枝山沉吟道:“华太师这个老狐狸,必有奸计!此刻先顾不上他,先把小周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唐伯虎,你去过王天豹家没有?”
唐伯虎摇摇头说:“我进了华太师府极少出门,每天就是陪公子读书,王家的人一个也不认得我。”祝枝山点点头,说:“这就好办了,委屈你一下,你扮做我的书童,带上周文宾,一起去王天豹家求亲!”
唐伯虎欣然同意,立刻与祝童换衣服,周文宾却苦着脸,还是不想去。
祝枝山怒道:“小周,你是不是个男人?日后你与王素琴成了亲,王天豹就是你的大舅子,此刻你就畏之如虎,日后怎么相处?这是为你的亲事,你不去,我们两个都不去了!”
周文宾想想是这个道理,只好答应一起去。
祝枝山抬头看看窗外,说:“天色大亮了,我们立刻出发,祝童与周德,你们两不必去,留在客栈里看守行李,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我们三大才子联袂闯王老虎家,必定要虎口拔牙,娶得王素琴凯旋而归,哈哈!”
三人出了客栈,周文宾胆子也壮了,一起来到王天豹家,周文宾主动上前对看门的家丁说:“管家,劳驾你去禀报老夫人,说周文宾与祝枝山求见!”家丁打量打量了三个人,也不知真假,迟疑地进去禀报。
家丁还没回来,王天豹兴冲冲地走了出来,对着三人说:“谁是周文宾?谁是祝枝山?来我家做啥?”
祝枝山一看此人趾高气昂,决定先拿他个下马威,踱着官步上前问:“说话的可是侄儿王天豹?”王天豹一愣,反问道:“你是谁?为何倚老卖?难道不知道我王老虎不是吃素的?”
祝枝山慢条斯理地说:“你父亲王尚书,官拜兵部尚书,乃与我是故交好友,我特地来拜访他,你是王尚书的儿子,不喊你贤侄喊什么?”王天豹一呆,说:“我父亲并不在家中,既然你与我父亲是故交,请进府奉茶。”
祝枝山点点头,指着周文宾和唐伯虎说:“这位是与我齐名的才子周文宾,这位是我的书童祝童,你们还不上前见过王公子。”周文宾与唐伯虎一愣,只得上去与王天豹以平辈之礼见面,心中暗恨,又被这祝枝山占了一回便宜!
王天豹大大咧咧地往家里走,一边伸手相让,三人刚进门不远,那个看门的家丁匆匆赶来,说老夫人有请三位客人后堂相见。
王天豹最怕母亲唠叨,趁机对三人拱拱手说:“既然家母要见,三位客人请随家丁走,在下还有些事务,失陪了。”说完大步流星的出去玩了。
三人随着家丁来到后堂大厅,王老夫人颇懂礼数,站着大厅门口,笑吟吟地侯客。
祝枝山看见老夫人,倒也不敢托大,三人上前,以晚辈之礼参拜。王老夫人连忙回礼,请三人进大厅奉茶。
祝枝山一坐下,就朝唐伯虎与周文宾使个眼色,二人会意,都不开口,由祝枝山先说。
喝了几口茶,王老夫人笑吟吟地问:“久仰江南四大才子之名,今日两位才子联袂来访,有何见教?”
祝枝山放下茶杯,笑道:“在下与王尚书素有交游,他曾托我关心王素琴姑娘的亲事,今日又一天作之媒,故而晚生不揣冒昧,登门造访。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说不定令嫒红莺星动,终身大事着落在晚上身上。”
王老夫人不知祝枝山和丈夫究竟有没有交往,笑着说:“江南四大才子的祝先生保媒,自然不会差,敢问男方是什么人?”
祝枝山故意卖关子说:“此人年少有为,家中杭州,品相俊雅,尤善作诗,是个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
王老夫人等他说下文,祝枝山却端起茶杯喝茶,不理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等了会不见下文,笑着问:“祝先生,您说的男子,究竟是谁?”祝枝山装着喝茶没听见,却暗暗对着唐伯虎挤了挤眼。
唐伯虎会意,接话道:“老夫人,家主人说的,是与家主齐名的,江南四大才子的周文宾,便是坐在旁边的这位。”
王老夫人一听惊喜地站起来,走到周文宾面前细细打量一番,笑道:“周公子莫非见过小女?”周文宾实话实说:“见过。”王老夫人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公子宽坐一会,待我亲自去找闺女谈谈。”说完匆匆地去找王素琴。
王素琴此刻在绣楼里起床洗漱完毕,刚吃着早点,催促丫环瑶琴赶紧四处去找,怎么周爱琴姑娘不见了?这时王老夫人来了,王素琴连忙上前行礼请安。
王老夫人扶起王素琴,笑道:“闺女,喜事,喜事啊!”王素琴忙问:“是不是周爱琴姑娘找到了?”王老夫人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摇摇头说:“不是这事,是江南四大才子来了两个!祝枝山为周文宾向我提亲,说看上你了,还说你们见过面!”
王素琴一愣,说:“女儿难得出门,几曾见过什么周文宾?这两个人不会是假冒的吧?” 王老夫人摇摇头说:“应该不会,我们也是官宦人家,谁敢上门欺骗?那说媒的祝枝山我虽然没见过,但那长相却和传说中的差不多!还有那周文宾,娘已经看过了,果然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快随我去见见。”
王素琴沉吟道:“母亲,这事你做得有点草率了。保媒的人和提亲的人你都没见过,就要我出去和他们见面?这成何体统?再说婚姻大事,总要让父亲知道,父亲远在京师,你就要我和那周文宾见面,是否不妥?”
王老夫人想了想说:“闺女,依你之见怎么做?”王素琴说:“你回去对他们说 ,我刚刚起床,过会便来。我却悄悄地从侧门进入大厅,先在屏风后面看看那个周文宾,他说见过我,我怎么不认识他?你再顺便跟他们谈些琴棋书画,试试这几个人是不是假冒的才子!”
王老夫人喜道:“如此甚好,那我先回去探探口风。”王素琴恭恭敬敬地送母亲下楼,稍等一会,也往大厅走去。
王老夫人回到大厅落座,笑呵呵地说:“我家闺女刚刚起床,正在洗漱,稍候便来。对了,周公子,你们四大才子,各有什么擅长?”
周文宾腼腆地说:“四大才子是别人恭维的,其实我是不敢当。唐伯虎兄擅长画画,丹青传神,可惜他去年失踪了,现在唐画身价倍涨。祝枝山兄擅长书法,行书草书楷书都自成一家,找他求字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文征明兄诗书画三绝,师从几位名师,别有创新,也是一位高人。我嘛,胡乱写几首诗词,其实够不上四大才子,只因与其他三位才子交游甚密,别人抬举我罢了。”
王老夫人听了暗暗高兴,这周文宾说话得体,谦和恭敬,不以才子自居,非常难得。而且他说出了四大才子的特点,应该不是假冒的。
王老夫人想了想问:“周公子说曾经与小女见过面?小女却不记得此事,敢问是在哪里见的?”
周文宾脸一红,昨晚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低着头不知该怎么说?忽然客厅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不!不!”王老夫人急忙走过去一看,王素琴嚎啕大哭,一路哭着跑回绣楼去了。
王老夫人正要赶去问个明白,忽然王天豹走了进来,吼道:“娘!谁给我妹妹气受了??我活剐了他!”
王老夫人连忙站住,走上前把王天豹按在椅子里,说:“这事我也不明白,你不可造次,要不你亲自去问问你妹妹。”王天豹点点头,腾地一下站起来,狠狠地瞪了祝枝山、唐伯虎、周文宾几眼,去找王素琴了。
周文宾心里忐忑不安,脸涨得通红,更说不出话来。
王老夫人走到周文宾面前,紧张地问:“周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枝山掏出那个锦囊香袋,递给唐伯虎使个眼色。唐伯虎瞪了他一眼,知道他耍滑,这难题让自己去解释!但是看看周文宾的可怜相,心中不忍,走过去说:“老夫人请坐下,待小人细细说来。”
王老夫人疑虑重重地坐回自己座椅,唐伯虎走上去,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从头说了一遍,王老夫人听得面色大变,目瞪口呆!
这时祝枝山走上去笑道:“老夫人,令嫒刚才痛哭,想必是认出了周文宾便是昨夜留宿的周爱琴!因缘天定,事已至此,只好顺水推舟,成全他二人。”
王老夫人板着脸,一言不发。唐伯虎又劝道:“老夫人,周文宾你也见到了,确实是个谦谦君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本朝最讲究名节,不如成全了令嫒与周公子?”
王老夫人还是不说话,脸有怒色!祝枝山又朝周文宾挤挤眼,周文宾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王老夫人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老夫人,在下并非有意轻薄,实在是昨晚看灯,老祝与我打赌,说我长得俊秀,若是男扮女装肯定没人认得出来。在下一时糊涂,就扮做少女出游,不想被令公子不由分说抢进府里,欲行非礼!幸亏老夫人搭救,把我留宿在千金楼上,在下惧怕王文豹,一直不敢实说,稀里糊涂地就上了绣楼。但在下深知礼法,昨夜什么事也没做!老夫人不信,可去验看王素琴臂上的守宫砂,完好如故!”
王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事原也怪不得你,都是我那孽子荒唐,害了妹妹!祝枝山,人人都说你足智多谋,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祝枝山笑道:“老夫人,当务之急是要问问令嫒的意思,对周文宾满意不满意?据在下所知,王素琴非常喜欢周文宾,不然不会以祖传的香囊相赠,可见因缘天注定,人力不能逃!没有王老虎抢亲这一段,王素琴和周文宾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
华老夫人沉思片刻,点点头说:“接下来呢?”
祝枝山说:“下一步让周文宾立刻托人,备下重礼,去京师找王尚书提亲,王尚书最好面子,得知是江南四才子之一的周文宾提亲,十有八九同意!然后老夫人再写家书一封,把此事详细告知,我想王尚书必然同意这门亲事,您看如何?”
王老夫人沉思良久,点点头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吧,难道非要把我闺女逼得上吊不成?事不宜迟,你们回去立刻就办,我这两天就写家书。”
周文宾大喜,正要拜谢,忽然外面传来了王天豹的吼声,吓了大家一跳!
王老夫人连忙站起来说:“小儿脾气不好,怕冲撞了各位贵客,这就请便吧,我出去拦住他。”
祝枝山大喜,拉起周文宾和唐伯虎,匆匆走出王府,前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