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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三章 元宵观灯猜灯谜 被关书房暗着急
周文宾听祝枝山自报家门,暗暗发笑,再看看旁边的祝童,也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认出来。
周文宾暗暗得意,自己本就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身材也瘦,一阵打扮后,酒楼里没一个人看出自己是男扮女装,除了管家周德。
周文宾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祝枝山?我看不像!”祝枝山笑问:“哪里不像?”周文宾说:“江南四大才子,必定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般的人物,老先生你看上去又老,又丑,背有点驼,眼睛细细地似乎有些近视,哪有才子的派头?”
祝枝山不悦地说:“小丫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老祝是天生异象!老子李耳你认识吧?就跟我差不多,以不俗的容貌游戏人间,却做出脱俗的事业!”
周文宾怯生生地问:“那你都做了哪些事业呢?”祝枝山得意洋洋地说:“你先吃菜,边吃边讲。”周文宾继续斯斯文文地吃菜,祝枝山说:“江南四大才子中,当以我祝枝山为首!唐伯虎擅长画画,但是书法没我好;文征明号称诗书画三绝,一个人钻研的东西多了,自然分神,诗画且不说,他的书法也是远远不如我的。”说完祝枝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周文宾问道:“那么四大才子中的周文宾呢?他比你如何?”祝枝山神秘地笑笑,说:“周文宾其实就是个凑数的小白脸!他号称诗多,但写得不怎么样,画画比不过唐伯虎,写字写不过我老祝,文章又比不过文征明!”
周文宾听了暗暗生气,原来你老祝背地里这样评价我!想了想,直接问道:“祝大爷,你说你这么好,怎么姑苏人都喊你‘洞里赤练蛇’呢?”祝枝山笑道:“那是我豪侠仗义,专门替穷人出头打官司,而且逢诉必胜,那些恶绅们编排我,给我起了这个外号!你看我与你萍水相逢,见你可怜,请你吃喝,我是坏人吗?哈哈!”
周文宾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歪着头说:“我怎么觉得‘洞里赤练蛇’不是好东西呢?这是条毒蛇,咬着了要死人的,还躲在洞里,一不小心就窜出来咬人,多坏呀!”
祝枝山急道:“小丫头你不懂,这是坏人给我起的外号,我帮助穷人打赢了官司,他们恨我,才故意丑化我的!不信你去姑苏城问问,有几个人说我不好的?”
周文宾天真地摇了摇头说:“我不信!四大才子中,怎么唐伯虎、文征明、周文宾没有这样恶毒的绰号,就偏偏你有?哎呀,你的饭菜里会不会有毒?你对我献殷勤会不会是歹意?吓死奴家了,奴家不敢吃了!”说完周文宾把手中筷子放下来。
祝枝山气得七窍生烟,被一个小丫头夹枪带棒地骂了一通,还无从反驳!
管家周德远远地站着,看着少爷调侃祝枝山,忍不住捂住嘴笑!
这时祝枝山站起来说:“小丫头,我好人做到底吧,饭你也吃了,我送你回去,交给你父母,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好人了!”
周文宾笑吟吟地站起来说:“好呀好呀,大爷你敢莫真是好人?我家住得可远呢,我家在姑苏城里回龙街!”
祝枝山听了大吃一惊,这小丫头怎么住得跟自己靠在一起,可从没见过这个人啊?这时祝童看见了周德,指着周德喊:“老爷,周文宾的管家在那边笑呢!”祝枝山转头一看,恍然大悟,面前这个妙龄美少女正是周文宾!
祝枝山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一拳就打向周文宾!周文宾娇滴滴地说:“大爷你要干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祝枝山想想也是,周文宾现在是男扮女装,若真打她一拳,怕是食客们要打抱不平,把自己按下来揍一顿!
祝枝山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指着周文宾说:“你给我坐下,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周文宾仍然装作女声,小声说:“还能怎么办?走吧,没见许多食客都朝着你看呢!”
祝枝山转头一看果然如此,只得招手喊小二来结了账,四人一起出了文华楼。
外面已经全黑了,却亮着点点灯火,无数的百姓提着各式花灯,穿着新衣,扶老携幼地出来游玩赏灯。
周文宾和祝枝山出了酒楼, 带着周德和祝童一起游逛。
路人看见祝枝山这样奇形怪状的人带着周文宾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姑娘一起走,纷纷好奇地上来围观,竟比看花灯的人还多!
周文宾一看不妙,小声对祝枝山说:“老祝,我们要分开走,这样走在一起,那王天豹很难上钩。”祝枝山点点头说:“我也是此意,周德年纪大些,就由周德陪你,像是管家陪着小姐逛花灯。我和祝童不远不近地跟着你们,彼此有个照应。”
周文宾点点头,带着周德先行,祝枝山与祝童若即若离地跟着。一路所见,无非是些兔子灯、鱼灯、莲花灯、宝塔灯,都提在手上游逛,没看到灯谜。
祝枝山抢前几步说:“这些平头百姓,大多不识字,要猜灯谜,须去大户人家门口,那里的花灯是固定的,也有灯谜。”
周文宾点点头,命周德先行,过不多久,周德回来禀报,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公馆,墙上贴着灯谜,还有几个家丁站着等人猜灯谜。
周文宾命周德领路,来到那座公馆门前,老远就看见一座十三层的宝塔灯,灯上贴着金箔纸、银箔纸以及五彩纸条,十分好看!灯旁白粉墙墙壁上贴着一幅灯谜,近前一看,竟是一首艳词:记当初,剔银灯,重把眉儿扫,那其间似漆投胶。可怜自落烟花套,这磨折多应奴令招,全躯恐难保,香肌越消耗,看看挨过今年,挨不到明年了!寄语儿曹,且把芳魂纸上描。 请打一物,即以打中之物相赠。
围观的人熙熙攘攘,忽然一个喊道:“我猜谜底就是你们雷公馆的雷二小姐,对不对?快叫雷二小姐出来,我猜中了,让她跟我走吧,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皱着眉说:“卞二狗,你个穷光棍,一直娶不起老婆,想女人想疯了吧?识相的滚远点,大节下的,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那卞二狗不服,辩解道:“那谜面分明是说的女人,我哪里说错了?”管家说:“谜面分明写着打一物,你为何猜我家小姐?小姐是物吗?”卞二狗诡辩道:“那为什么说漂亮的女人是尤物?男人女人都有物,男的叫阳物,女的叫阴物,大家说对也不对?”
围观的人起哄说对,管家大怒,手一挥,命几个家丁把这穷秀才卞二狗赶走了。
围观的人们继续猜这谜底,七嘴八舌,祝枝山眼睛近视,晚上视物模糊,就命祝童把谜面读给他听。周文宾也在思索谜底,祝枝山向来有急才,又经常在风月场中厮混,行酒令猜灯谜是家常便饭,很快就想出了谜底,对着祝童附耳几句。
祝童挤进人群,对着管家说:“灯谜主人,这谜底不就是‘墨’吗?”管家喜道:“小兄弟你猜得不错,赠品给你!”手一挥,手下家丁送上一锭四两重的墨锭。
围观的人纷纷鼓掌,周文宾心知必是祝枝山指点他的,心中暗暗佩服。
这时祝枝山又问祝童:“那管家又贴了副灯谜?你速去看了告诉我。”祝童返身挤进去一看,管家换了张纸贴在白粉墙上,写着:“郎要脱裤,姐儿俩都是白虎。请打成语一句,猜中赠荷包两个。”
祝童返身告诉祝枝山,祝枝山笑道:“这不是‘想入非非’么?快去抢赠品。”祝童欢欢喜喜地挤进人群,对着管家喊:“灯谜主人,这一条郎要脱裤,可是想入非非?”管家大喜,说道:“不错,看你装扮不过是个书童,却如此聪慧,这里许多秀才都不及你才思敏捷,连猜中两条!”说着拿出两只白绫荷包相赠。
不想管家这句话恼了围观的许多秀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秀才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拦住祝童问:“这位小哥,老夫倒要请教,这条字谜为何猜想入非非?”祝童瞠目结舌答不上来,祝枝山及时挤过来说:“老先生偌大年纪,莫非对女人下部怎么称呼都不明白?那个字说出来不雅,就是‘毛’字右边加个‘非’字,郎要脱裤,自然是想入非非,哈哈!”
老秀才自己也笑了,自嘲道:“我饱读诗书,却没想到这个上面去,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哈哈!”周文宾也跟着笑了,想想这祝枝山真是鬼才,反应极快,雅的俗的他都会!
这时管家又换了副灯谜贴上,祝枝山连忙令祝童念给他听,祝童看了看,念道:“皇帝老子翻跟头,文官武将爬墙头,公公拉住媳妇手,儿子打破老子头。 请打四书四句,赠用物四种。”
祝枝山略一思索就有了答案,看看周文宾在身旁不远,就走过去小声问:“你知道答案吗?”周文宾也小声答:“正在想呢,还没想出来。”祝枝山得意地走回祝童身边,耳语几句,祝童上前说:“管家,这谜底是不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管家喜道:“小兄弟真聪明,又被你猜中了!”说完取过一块毛巾,一双袜子,一块手帕,一把油纸伞赠给祝童。
周文宾一看,祝童连出风头,不少人盯着他看,怕露出破绽,带头走了,祝枝山和祝童、周德连忙跟上。
一路来到一家当铺前,周文宾一看,墙上贴着许多条灯谜,当铺掌柜乐呵呵地站在旁边,谁猜出来就送赠品。
周文宾不再谦让,上前就猜,一会儿功夫连猜几条灯谜,跟在身边拿赠品的周德手上的捧满了赠品!
祝枝山自然不甘心,扶着祝童走到灯谜前近看,指着一条谜面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灯谜说:“掌柜的,这条谜底不就是‘忘(王)八’么?”当铺掌柜掌柜哈哈大笑,果然拿出一只小乌龟递给祝枝山!
祝枝山眯着眼睛再看,还有一条灯谜写着“孝悌忠信礼义廉”,不由得抚掌大笑:“这条灯谜出得好,不正是‘无耻’么!掌柜的,这回你拿什么赠品给我?”掌柜的也呵呵一笑,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木鱼递给祝枝山!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说:“这个赠品真是绝了,木鱼没有齿,无齿,无耻!哈哈!”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快去看呐,王兵部府门口放焰火了,还有舞狮子灯的!”众人一听呼啦一声拔足就奔,周文宾大喜,走过去对祝枝山使了个眼色,四人也跟着人群而去。
走不多远,就到了王素琴家门口,两只假狮子浑身嵌满了花灯,正摇头摆尾地对舞,围观的人一阵阵喝彩!
一个闲看的人说:“还是王兵部家里有钱,这狮子灯是他们自家的家奴舞的,不说这灯要多少蜡烛,单单这对狮子眼,听说是夜明珠镶嵌的!”
另一个人说:“王兵部是个昏官,他在京城居官,家眷却住在这东亭镇,敛得的财物都悄悄送回家来收藏,所以他儿子王天豹整日吃喝嫖赌,银子也花不完!”
还一个人说:“这对狮子灯要舞得这般纯熟,真不容易呢,听说假狮子身上的蜡烛经常烧起来,也不知烧坏了多少假狮子,才练得这般挥舞自如。”
祝枝山趁机问:“这么热闹的日子,这么多百姓来观灯,自然其中有不少美女,那王天豹怎么不趁机捉几个回去做小老婆?”
一个闲看的人说:“大爷你是外地人吧?王天豹好色如命,天没黑就带着几个恶奴出去寻芳猎艳了,我看见的,此刻他应该不在家中。”
周文宾听了未免失望,只得驻足继续观看狮子灯表演。谁知没过多久,忽然人群一阵骚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王老虎来啦!王老虎回家啦,快跑啊!”人群一哄而散,四散奔跑!
周文宾与祝枝山、祝童、周德四人站着不动,按照唐伯虎的计策,就是要王天豹把周文宾抢进府去,才得与王素琴见面。
过了一会,王天豹大摇大摆地在几个恶奴簇拥下来到家门口,先看见祝枝山站在面前,坏笑道:“哟呵,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你这丑鬼站在我家门口做啥?看花灯,是让你免费看的吗?”说完就把祝枝山一推,祝枝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祝童连忙上前扶起主人,对王天豹说:“王老虎,你也太霸道了!我们又没站在你家里,路上也是你家的?就把我主人推倒在地?走,去衙门说理去!”
王天豹仰天大笑,笑了一阵才说:“去衙门评理?谁不知道在这里我就是衙门!县太爷见了我还要给我行礼,你说要找他去评理?哈哈哈哈!”一帮恶奴也哈哈大笑,上来就推祝童。
周德连忙上去劝架,但是恶奴们又对周德推推搡搡!周文宾一看时机到了,走过去哭喊道:“都别打了,住手!”然后拉着祝枝山说:“叔父,我们不看灯了,回去吧。”祝枝山强压怒火,为了唐伯虎的大计,只好忍下这口气,带着祝童扭头便走。
周德也过来扶着周文宾准备离开,王天豹盯着周文宾看了几眼,忽然窜过来拉住周文宾,狂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出去寻找美女,不想美女却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别走,到我府里一叙,喝茶喝酒随你!”周德假戏真做,拦住王天豹问:“你要做什么?难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强抢民女?”
王天豹上去就把周德推到一边,喝道:“滚开点,坏了大爷好事,老子活劈了你!”说完把嘴一努,几个恶奴冲上前来,不由分说,拉起周文宾就往府里拖!
周文宾大喊:“救命啊!王老虎强抢民女啊,乡亲们救救我呀!”可群众只敢远远地围观,没人敢出头。
王天豹哈哈大笑,上来一把拉住周文宾说:“喊啊?喊救命啊?我看谁敢多管闲事!你喊救命,还是先救救我的命吧!哈哈!”说完就把周文宾往府里推,周德急忙赶过来抢夺,却被几个恶奴踹到在地,只好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去找祝枝山和祝童了。
周文宾被王天豹强行推进府里,随即大门“轰通”一声关上,门外的行人才敢路过。
周文宾进了王府,反而冷静下来,想想不能被王天豹识破是男儿之身,只有把事情闹大,惊动了王天豹的母亲就好办了!于是就地一倒,边哭边喊:“救命啊,救命啊,王老虎强抢民女啊!”王天豹倒是吃了一惊,连忙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周文宾的嘴,对恶奴们说:“这丫头有些刚烈,先把她关到我书房,等我慢慢调理她!”
周文宾被恶奴们抬起来,送进王文豹的书房,往一张床上一丢,转身出去把门锁上。
周文宾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唐伯虎的计划十分周密,自己果然如愿被抢进王家,可他千算万算失算了一条,这时必须让王老夫人知道了,才会出面阻止儿子的恶行,才有可能把自己留宿下来,见到王素琴一面。可王老夫人深居内宅,未必知道儿子的所作所为,要是王老夫人没有及时赶到,自己被王天豹识破是男儿身,被毒打一顿赶出去还是小事,再也见不到王素琴可怎生是好?
周文宾被关在书房里团团乱转,急出汗来,却不知道此刻王家来了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