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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左右为难
高昶旭跟谢俊波,一起到了会议室。村长跟村民代表,就知道,这是营业部的领导,来会见大家了,赶紧站了起来,一个个笑脸相迎。闫林云,也不失时机地给村长和家属代表介绍,“这是我们营业部,高总经理,谢总经理。”
高昶旭和谢俊波,按照官场上的礼节和规矩,跟村长家属,一一握手。握手的时候,高昶旭就发现,跟村民握手,跟机关干部握手,那感觉是很不一样的。机关干部的手,柔软,乏力,握起来,更像是在敷衍了事;而跟村民握手,村民的手骨节嶙峋,很有质感,握手的时候也是不吝厉气,能感觉到他们的真诚和真心。
坐下之后,村长,首先讪讪地说,“我这一次是负荆请罪,既代表我们柳城村的村民,更代表这几位闹事者的家属。在那天,咱们银行去我们村收贷的时候,村民们对收贷的银行人员,多有冒犯,甚至是侵犯。请银行领导看在村民不懂法律,见识少的份儿上,谅解他们的冒犯和侵犯。而且,政府,也惩罚了他们,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高昶旭说,“那天的事情,要分开来说,从村长你本人来讲,你对我们的收贷工作是配合的,而且你自己也是,以身作则,积极带头归还集体旧贷的。对于这一点,我还要代表银行,向你表示谢意呢!”
“至于,非法拘禁这个事情,为首的闹事者,也已经被抓到看守所了。其他的村民,虽然也参与了围困,但是属于不明真相,属于被煽动,被蒙蔽,跟着做了错事。对这些村民,应该加强法制教育,他们的行动,并不是你村长授意,更不是你挑起的。相反,你还在其中,做了很多劝解疏导的工作。”
“所以,如果要道歉,认错,也是那些参与闹事的村民,而不是你村长本人。在座的这几位闹事者的家属,你们作为家长,或者是家属,对参与闹事的人,没有尽到制止劝阻的,作用。从这一点上说,他们犯有非法拘禁罪,你们也是有责任的。不过,我们想知道的是,你们这一次来赔礼道歉,是你们自己的意愿,还是征求了你们亲人的意愿,能不能,代表那些人呢?”
就有胆子大点儿的家属回答,“这个怎么说呢?他们被关在看守所,我们这些家属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想到看守所去探监,人家也不让见。见都见不上,跟他们说话,当然也就说不上了。”
“所以,实不相瞒,这一次,来赔情道歉,就是我们家属,商量好以后,做的决定。没有跟看守所里的亲人见面,也没有和他们通气商量。”
“不过我们相信,他们在看守所,也是受到了教育。这种教育,比我们,打他,骂他,说服他,更管用。所以,他们肯定也能认识到自己犯了法,犯了罪。只是他们有这个心,而没有这个机会,来当面表达罢了。”
听了家属的话,高昶旭不禁感到,别看眼前这几个村民,穿着普通,举止畏葸,但是,他们却很会说话。并不是想象中的老实木呐,或者是蛮不讲理的村民形象。
另一位家属,接着说。“我们的人,侵害,冒犯了你们银行的人,给他们造成了伤害,我们现在也认识到了,自家不对的地方,也感到对不起你们银行。我们,赔礼道歉,也不能,光凭两张嘴上下一吧嗒,就完事儿。比如说,需要赔偿多少钱,我们都认。”
谢俊波说,“说实话,那天我也在场,也是被非法拘禁了好几个小时。这种场合,只要亲历过,那就终身难忘。实是求是地说,身在其中,身体本身受到的伤害,给我们造成的痛苦,还是次要的。”
“关键是精神上的伤害,那么多素不相适的人,围着你,困着你,指着你,骂着你,甚至打着你,比文化大革命中的批斗会,还要严厉,还要严重。”
“到现在,我都从那个阴影中走不出来,晚上一闭眼,就做噩梦。所以,你说要我们接受你们的赔钱道歉容易,但是,真正要忘记那个事情,要原谅你们,那是,很难很难的。”
谢俊波的一席话,使家属们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严峻起来。实际上来之前,他们也想到了,这种局面。毕竟,人家被围困了好几个小时,挨打受骂,凡是亲身经历过的受害者,肯定是不能释怀的。
这时村长说话了,“按说呢,我这个当村长的,也不该领上他们来银行。因为,那天的事情,现在已经动了公,公安部门,已经侦办完了。那些闹事儿的,挑头的,也经被关进看守所。”
“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相信他们在看守所,也在思考这个事情,只是他们现在后悔也晚了。”
“你们银行的人是去办公事,可是,却遭到了村民的围攻,围困,挨打受骂,挨饿,谁经历过这个事,谁也不会忘,这一点我也知道。因为那天的场面我也经历了,虽然,我没有挨打受骂,但是,村民们对我这个村长,也是,有各种说法,各种议论的。”
“不过,这个事情怎么说呢?闹事儿的挑头的,现在也受到了教训,还正在接受教育。他们的错误也好,罪行也好,已经犯下了,惩罚他们,也是应该的。”
“只是,作为家属,肯定有他们的考虑。那些被抓的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他们一被抓,表面上看抓的是一个人,实际上,影响的是一家人,家里的天就塌了,地里的农活没人干了,没人挣钱了,一家人的生活,怎么过?”
“所以,考虑到这一点,他们找到我这个村长,让我领上他们,来向银行赔礼道歉,就是想让银行,撤这个案子。如果政府把他们放了,任凭你们打,任凭你们骂,也任凭你们罚。也就是他们刚才说的,可以给银行,给予补偿,经济赔偿。”
“尽管他们,都是农民,没有什么高收入,没有什么经济能力,但是,该赔多少钱,他们愿意认,他们哪怕是给人磕头作揖,去借钱,也要给你们赔偿。”
“我也觉得,杀人不过头落地,他们认识到自己错了,来认错,还不行吗?给赔偿还不行吗?一棍子打死也不是一个好办法。你们银行都是公家人,见多识广,气魄大度量大,俗话说大人大量。所以,我也就答应,领上他们,来银行了。”
高昶旭觉得,村长这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是他真情实感的流露。而那几个,家属,在谢俊波说话之后,就一个个低下了头。村长说完以后,高昶旭甚至能看到那几位家属眼角的泪花。
不过,高昶旭也知道,村长也好,家属也好,他们其实,都搞混了一个问题。就是,村民们非法拘禁,围攻围困的,并不是银行本身,而只是银行的工作人员。银行的工作人员,跟银行,并不是一个概念。
那天,谢俊波他们去收集体旧贷,是他们作为银行的工作人员,去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被非法拘禁围攻围困的,是他们的自身,受到不法侵害侵犯的,也是他们本人。从这一点上来说,银行,或者说银行领导,是没有权力,替受害者表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