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乘胜追击

其实，老大对情况的估计，过于乐观。一方面说明，他对于高昶旭，秉公办事的决心，估计不够，从内心深处觉得，人嘛，都有见面之情，特别是，他们两个又有那一段特别的交情。在处理一车抵贷的事情上，高昶旭，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还是要放他一马的。

特别是从另一方面，根据他跟谢俊波他们打交道的经验，他觉得，他们这些人都是吃公家饭的。从根本上来说，银行的经营好坏，银行贷款的归还与否，跟他们自身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所以，只要自己能沾点小便宜，公家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就过去了。

其实这也是老大的一种惯性思维，这么多年来，他就是在这样的思想支配下，去行动的，去跟谢俊波他们打交道的。没有想到，现在出来这么一个认真的高昶旭，竟然是油盐不进，这么不近人情。

所以，他去见高昶旭也好，去找黄安家也好，都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但是，自从进了公安局，配合调查，他就发现，自己的侥幸心理，真的是要不得。尽管如此，在准备，跟银行的谈判过程中，他还是，按照自己以前的思路，来进行的。毕竟，这是他多少年来形成的习惯，即便是他自己也有要改变的主观愿望。但是，可怕之处就在于，这种惯性，是非常大的，大到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黄安家的提议，叫他措手不及。但同时，也算是一个巨大的外力，在他惯性的思维路径上，给了他一个巨大的阻力。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惯性思维的可怕，猝不及防之间，就把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了。明明在跟高昶旭的见面中，他已经暗下决心，即便是为了报答高昶旭的救命之恩，以车抵贷这个事情他也要从源头上，从根本上加以解决。

但是真正到了要做决断的时候，他又自觉不自觉地，按照自己多年来形成的惯性思维行事。其实，在潜意识里面，他还是觉得，已经吃进去的肉，已经化成了他自身的血液，骨肉，要在真正吐出来，那也是非常非常痛苦的。

所以，老大，几乎是本能地去看高昶旭的表情。高昶旭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除了，刚开始对黄安家的发言表示赞赏之外，现在又恢复到了莫测高深的样子。

这时候，老大才又想起来，自己跟高昶旭会见时候，自己所下的决心。其实，当时的情景下，他会下这样的决心，也可以说，是商人的一种逢场作戏的表现。

但是时过境迁，他又回想起了自己多少年来的打拼，努力，不就是为了利用银行的资金，来给自己赚钱吗？好容易赚了一点钱，好容易做得风生水起，如果现在，金盆洗手，那是一个多么大的损失啊！

不过，到了公安部门配合调查以后，公安部门像对待老二一样，并没有马上就放老大回家，而是，把他继续留置在公安局。

也就是在留置期间，他感受到了，失去自由的严重性。所以，才想提出，跟银行协商解决以车抵贷这个办法。当然，他也想到了，真要解决以车抵贷的事情，要跟银行协商，不归还一点儿银行贷款，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要一下子归还这么多的金额。

这个金额，实际上，是他银行贷款的1/3还要多。以车抵贷的时候，倒也没有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额度。但是，黄安家提出来，要用现金或者转账的方式，归还这么多贷款的时候，他真正感到了一种割肉的疼痛。

尽管在潜意识里面，他也知道，这个钱，本来就是银行的贷款，是应该归还银行的。明白其中的道理是另一回事，要把这些钱，真的归还，又是另一回事。

在老大进行激烈思想斗争的过程中，时间1分1秒地流过去了。会议室里，大家都默不作声，都在盯着老大，看他如何答复黄安家的提议。

这种沉默，对老大也是一个巨大的压力。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明确答复黄安家的提议，那么银行方面，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银行报警的目的已经达到，公安部门已经把老大传唤到公安局，现在即便是他提出谈判，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处境。他现在哪里是在跟银行谈判？他是在公安局的主持下，跟银行签订城下之盟。

一旦认清了自己所处的形势，老大，即刻抛开自己的种种私心杂念，而专注于，如何应对黄安家的提议。其实，他正在算计的，并不是这个金额的多少，而是，自己目前可以调动的资金头寸到底有多少？与黄安家提议的这个数目，相差还有多少？换言之，自己有没有能力，一下子归还，这么多的银行贷款？

如果自己，贪图一时的痛快，一时的好看，不自量力地答应了黄安家的提议，接下来，那他还会陷入窘境，陷入困境。到时候要面对的问题，那就会比现在还要多，还要严重。

算来算去，最后老大还是觉得，凭借自己的经济实力，凭借着自己在商业场上呼风唤雨的本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真金白银来归还银行，也还是可以做得到的。不仅是可以做得到，而且是可以不伤筋动骨的。

所以，老大就做了一个深呼吸，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缓缓说道，“黄经理的提议，是一个斩草除根式的提议，是一个穷追猛打的提议。实话实说，这么多年，吉祥蜜饯也确确实实赚了一点钱，但是，其数量远远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多。更何况，赚来的钱，该花的花啦，也许有些是浪费了。而现在，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来，确实有很大的困难。”

“不过，作为，我们对多年来不跟银行打交道的一种弥补，一种赎罪，我愿意想尽一切办法，筹集资金，在最短的时间内，归还以车抵贷的贷款。”

公安办案人员，其实对老大这个答复，还是有所怀疑的。他们马上紧盯了一句，“是在最短时间内，以现金或者转账的方式，归还以车抵贷金额的贷款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就要记录在案。一旦记录在案，就有法律效力。如果，再有违犯，那就要罪加一等。”

老大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就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砸锅卖铁，也要筹集到这个数，落实咱们达成的协议。”

高昶旭，见黄安家的提议，得到了老大正面、肯定的回答，心里也很高兴。实际上，来之前，跟黄安家并没有交换意见，更没有统一口径。因为，当时不知道老大能出什么牌，一切都要到现场，根据实际情况，再做道理再做判断，在做决策。

幸好黄安家，作为一个信贷经理，实践表明是称职的，脑瓜转得也是很快的。当然他的提议，是他信贷工作实践的反映。

现在想起来，以车抵贷贷款的账务处理，确实是一个很难的事情。这种细节性的问题，作为一把手的高昶旭，很有可能忽略不计。但是，在基层一线工作的黄安家，这个细节问题，却可能是他首先要面对的难题。所以他才能，根据实际情况提出，他那样的提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