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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四章 石榴因爱转生恨 华安智讥胡县令
杜雪芳刚走,老管家华福急匆匆地进来了,一看见华安就抱怨:“安儿,你为何得罪了石榴?石榴在老夫人那里又哭又闹,说你借着给两位公子取饭菜的时机,对她动手动脚,调戏她!”
华安气得暴跳如雷,吼道:“什么?我调戏她?她恬不知耻地喊我四同兄弟,我跟她根本不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她因为思念我,还把油锅弄得起火了,现在还有脸说我调戏她?就凭她那个姿色和一身的葱蒜味?我呸!”
华福笑道:“安儿,我们都知道这些事,老夫人也知道,都不相信石榴。只是石榴说得有板有眼,老夫人派我来问问你,走个过场而已。”
华安还是愤愤不平,正要跟着老总管去见华老夫人,忽然秋香笑吟吟地走进了书房。
华安喜出望外,连喊稀客,连忙拿袖子擦了擦椅子,请秋香坐下。老管家熟谙世故,一见秋香欲语还休,知道两人有话要说,笑道:“我那边还有事,你们聊会,我先走了。”
华安兴高采烈地斟了一杯茶,双手捧给秋香说:“姐姐玉驾光临,有何指教?”
秋香难得一脸的笑容,说:“首先有个好事告诉你,石榴去老夫人那里告你的黑状,倒打一耙,说你调戏她!刚好我去见老夫人,见石榴哭哭啼啼地,就问什么事?老夫人把石榴的话转述了一遍,我当场反驳道,石榴故意把自己的年纪说小了,说和华安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的四同兄弟,我们丫环都知道石榴是说谎,暗暗发笑;石榴挨着华安说话,华安不住地避让,结果被逼到凳子尽头差点摔倒,凳子也翻了,下人们都当做笑谈;石榴因为思念华安,无心做菜,油锅里的沸油溅出来差点烧毁了小厨房,我们下人也知道!种种迹象表明,明明是石榴暗恋华安,怎么石榴还来告状?老夫人听完大怒,把石榴呵斥了一顿,命她滚蛋!”
这时秋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华安乐得心花怒放,秋香是摆明了帮着自己,看来对自己有意!
秋香又说:“华安,我还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江南才子唐伯虎,我却不大相信!唐伯虎已经娶了八房妻妾,还来找我做什么?”
华安忙说:“秋香姐姐,我真是唐伯虎!大少奶奶杜雪芳是我的表妹,你可以问她。”
秋香笑道:“大少奶奶已经暗示过我是唐伯虎,但是华文现在经你的指点,文章进步很快,焉知大少奶奶不是听了你的挑唆,帮你做假证,希望你教好华文?”
华安吃了一惊,不想这秋香心思如此缜密!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方印章说:“你看这个,这是我画画常盖的印章。”秋香接过来一看,刻着四个篆字“六如居士”。秋香随手把印章还给华安,说:“这印章不足为凭,你刻得,别人也刻得,算不得数。”
华安急道:“那我给老夫人画观音像,你亲自在场的,这画功总不会假吧?”谁想秋香说:“区区一幅画算不得什么,你是有些急才,但这不能证明你就是唐伯虎!”
华安急忙问:“姑奶奶,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就是唐伯虎?”
秋香沉吟道:“众所皆知,唐伯虎与祝枝山、文征明、周文宾并称江南四大才子,你若请到这几个人来,证明你是唐伯虎,我才相信。”
华安喜道:“当真?以我和他们的交情,一封信就把他们招来了!”秋香笑道:“慢着,这祝枝山、文征明、周文宾我也没见过,这种事又不能去问华太师,所以我想了个法子,要考考你找来的朋友,看是不是真的祝枝山、文征明、周文宾?”
华安忙问:“什么法子,你快快说来!”秋香沉吟道:“本东亭镇有一官宦人家,父亲是兵部尚书王尚书,家中有个儿子叫王天豹,和一个妹妹共同伺候着母亲王夫人住在这里。王天豹公子好色好酒好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地方官看在他父亲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天豹听闻我的美貌,曾经向华太师提出娶我为妻,愿意以和我一样重的黄金做聘礼!华太师厌恶他品行不端,婉言拒绝了。如今这王天豹对我还没死心,时不时地来华府问候老太师,其实是想见我一面,所幸华老夫人保护我,每次王天豹来都让我回避。你们江南四大才子不是以风流倜傥自诩,惯会窃玉偷香么?王天豹有个妹妹叫王素琴,长得如花似玉,貌美无比,却是个大家闺秀,跟他哥哥截然不同!你说你是唐伯虎,你把祝枝山、文征明、周文宾找来,不论他们当中的哪个,追到了王素琴,我就相信你是唐伯虎,从此跟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随你去!”
华安大喜,立刻伸出右手说:“可敢击掌为誓?”秋香笑吟吟地伸手与华安三击掌。
华安这才有机会把自己因为装疯卖傻从宁王府里逃出来,为了避祸,不得不装作好色之徒,到处沾花惹草,以让宁王放过自己的心事娓娓道来。
秋香半信半疑地说:“你说的话似乎有理,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已然击掌为誓,就按照誓言办。只要你找来其他三位才子中的一个,追到了王素琴,我便嫁你为妻,绝不反悔!”
华安欣喜地点点头,看看秋香一副娇嗔的模样,不禁心神荡漾,凑上前去想一亲芳泽;秋香聪明无比,立刻倒退几步,转身走出书房,嫣然一笑道:“等你办成了这件事,什么都好说,现在想越雷池一步都不能,嘻嘻。”说完一溜烟跑了,华安惆怅无比,端起秋香喝过的茶杯细品,聊解相思之苦。
一边喝茶,一边华安自言自语:“秋香这个坏丫头,看似出的题目不难,却难做到呢!文征明已经喜欢上了杜月芳,自然不能请他出马,老祝岁数大长得丑,眼睛又近视,王素琴小姐自然不肯,唯一能帮忙的只有周文宾了!”于是华安立刻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了一封长信,详细地说明了情况,然后带着信来找老管家。
老管家华福正在忙碌,一看华安来了,十分高兴,连忙让座泡茶。
华安笑道:“干爹,孩儿 我离开姑苏后,许久没有回去,虽然亲朋好友不大关心我,但也有几个朋友,我甚是想念他们。如今我已经安定下来,也该去信报个平安,所以请义夫替我稍封信去姑苏。”
老管家笑道:“这有何难?刚好太师命我明日去姑苏采购丝绸,我顺便替你捎信便是。”
说着华安把书信递过去,老管家看了一愣,问道:“这地址竟然是姑苏回龙街祝枝山府?你怎么和他认识?他是你朋友?”
华安笑道:“祝枝山和我并没有多大交情,点头之交而已。只是我那几个朋友经常聚在祝枝山家饮酒,我信里已经写得明明白白,托祝枝山把我的近况转告他们,省得我一一去信说明了。”
老管家点点头,把信收好,忽然神秘地说:“安儿,姑苏刺绣极好,我看秋香这丫头对你有点意思。我出钱,买点姑苏刺绣带回来,让你送给秋香?”
华安大喜,忙说:“多谢干爹关心,如此甚好,你稍等片刻。”说完华安急匆匆地跑回自己房中,取出那一直没舍得花的一百两银票,交给老管家。老管家接过来一看,吃惊地问:“安儿,你哪里来的这么一大笔银子?”华安答道:“不瞒干爹,我出来找活路,临走前把老家的几间宅子抵给了别人,这笔银子一直没舍得花......”老管家连忙把银票塞给华安说:“安儿,干爹有钱,这钱你留着娶媳妇,刺绣的事不要你烦神,我都替你办好了就是。”
华安情知老管家厚道,硬给他也不要,就点点头,接过银票收起来,又说:“干爹,那我就不客气了,反正秋香将来娶到手,也是您的儿媳,呵呵。”说完华安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华安回到书房不久,华文华武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华安一看就觉得好笑,两兄弟必定是在酒楼喝花酒被杜雪芳逮回来了!
果然华文结结巴巴地说:“石、石榴这个贱、贱货!诬告你华、华安也就罢、罢了,居然连累我、我们两个酒、酒都喝、喝不安逸!看我、我不去打、打死她!”
华武也愤怒地说:“戚哐咙咚呛!以下犯上,该杀!大踱头,我们两个这就找她算账去!”
华安急忙劝阻说:“二位公子,我看你们就省点事吧,女人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石榴已经被老夫人骂过了,这事就不要再闹了。”
忽然华平走了进来,看见华文与华武,又转身出去了。华安急忙追出去问:“华平哥哥,可是老太师命你来看看,大公子与二公子究竟在不在书房?”华平点点头,忽然走过来对着华安附耳说:“华安兄弟,真谢谢你啊!”华安一怔,问:“谢我做什么?”华平笑道:“不瞒你说,我早已看上石榴了,可那蹄子好高骛远,一直还瞧不上我!这次你拒绝她,她去老夫人那里大闹一场,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华安恍然大悟,笑道:“石榴这么一闹,以后自然不敢再来纠缠我了,你就有机会了,对不对?”华平拱手道:“还仰仗兄弟你在老太师和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呀!我知道老太师他们很是倚重你 ,你说一句顶我说十句!”华安连忙谦让道:“哥哥过奖了,但凡遇到机会,小弟一定替哥哥说话,求老太师恩典,把石榴赐予你为妻。”华平千恩万谢地走了。
老管家三日后就从姑苏赶回来了,告诉华安信已送到,可祝府的家丁却说,祝枝山不在府里,外出游玩去了。
华安心知祝枝山最爱游山玩水,游手好闲,心里暗暗着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回府才能看到那封信,再赶去杭州相请周文宾,又要耗费些时日。华安知道这事急不起来,就耐着性子,教华文华武读书写文章。华文华武也知道石榴对华安不爽,因爱生恨,二人也不敢偷懒出去游玩,怕被石榴告发,也就静下心来,每日读书写文章。
华安见他二人用功,十分高兴,又知道他二人都喜欢秋香,就以秋香为饵说:“二位公子,你们俩要互相比试,谁读书读得多,文章写得好,或许老太师一高兴,就把秋香许给他做妾也未必可知!”二兄弟一听,读书格外用功。
华安看着二位公子文章日益长进,十分高兴,益发悉心教导,不想这一日忽然老管家来到书房,对华文华武施礼说:“二位公子,老爷叫你们到客厅去一趟。”华文与华武顿时呆若木鸡,华文问:“老、老管家,老爹叫、叫我们去何事?”
老管家笑道:“二位公子莫怕,是本县新换了县太爷叫胡堪,循例到任时要拜会地方官绅。老太师官居一品,自然胡县令第一个要来拜会,老太师知道二位公子学业进步很快,特地让小人来请二位公子去,一是见见世面,二是让胡县令见识见识太师公子的才华。”
华文与华武面面相觑,华文说:“老、老管家,你就去回,我们不、不在!”华武说:“对对对,戚哐咙咚呛!我们两兄弟是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别出去丢脸,触了霉头,回头挨老爹的训斥。”老管家为难地说:“问题是老太师知道二位公子在书房里,命我来请的,这若是不去......”
华安站出来说:“二位公子莫要为难我干爹,尽管放心前往,有我陪同呢!”华文与华武一听大喜,顿时心里一块石头放下来了,乐乐呵呵地跟着老管家走了。
路上华武忽然问华安:“半仙呐,我们哥俩见了县太爷应该怎么称呼?”华安笑道:“县太爷虽然不是大官,可管着一方土地黎庶,也是朝廷命官,应该称呼一声‘老父母’或者‘县尊大人’。”
二人点点头,来到客厅,县令胡堪一看两位公子出来了,连忙上前见礼。
二位公子礼数还是懂得,各自还礼,举手请胡堪县令入座。
胡堪笑问:“二位公子仪表堂堂,果然不愧为太师爷之后,敢问青春几何?治何学业?”
华文听错了,听成称称几何?指何学业?就结结巴巴地说:“我夏天称、称了一下,足足一百二、二十斤三两!指何学业嘛,指的是、是孔夫子,学的是、是儒经。”胡堪一听,立刻明白这大公子有些呆傻,只得转头又问华武同样的问题。
华武答道:“戚哐咙咚呛!县尊大人要问我的年纪,须问我家里养的狗!”胡堪惊讶地问道:“莫非公子家的狗听得懂人话?”华武回答说:“狗是不懂人话,可我夫人经常骂我,说我读书不行,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治何学业嘛,无非是读几本破书,写两首歪诗......”
胡堪听了强忍着笑,自己来之前听人传闻,华太师的两个儿子都是半呆半傻,果然所言不虚!
这时华太师坐在主座上,气得半死,两个儿子如此不争气,丢人现眼!但是碍于有客人在座,不便发作,只好说:“胡县尊,犬子顽劣,让大人见笑了。”胡堪连忙敷衍道:“哪里哪里,两位公子幽默风趣,一片天真,真乃未经雕琢之美玉也!”说完心里还是忍不住发笑,小声嘀咕了一句:“龙生犬子,凤产鸡雏也!”
华安刚好听到这两句,心中不悦,碍于华太师在场不好发作,便上前施礼说:“小人华安,见过县尊大人。”胡堪一看,此人穿着普通平民服饰,衣着考究,却不是公子服饰,也没有穿奴才穿的青衣,就狐疑地问:“你是......”
华安说:“小人既然叫华安,自然也是华府奴才,只是太师爷抬举我,升我做了个伴读,不用穿青衣。刚才县尊大人说了声‘龙生犬子,凤产鸡雏。’小人不解,敢问狗与犬有何区别?”
胡堪的私语被华安戳破,顿时满脸通红,掩饰道:“《说文解字》上有记载,‘狗有悬蹄者谓之犬’,可见狗与犬乃是两类动物。”
华安追问:“既然是两类动物,那么叫声应该也有区别吧?”胡堪点点头,诡辩说:“《楚辞》有载,猛犬狺狺而迎吠,所以犬的叫声谓之吠。”华安继续追问:“那么狗是怎么叫的呢?”胡堪不知是计,答道:“街头巷子里经常有狗叫,无非是‘汪汪汪’、‘汪汪汪’。”华安不再说话,微笑不语。
胡堪猛然醒悟,华安是设了个圈套,让自己学狗叫,以报复自己笑华文华武是犬子、鸡雏。
华太师心知肚明,看看华安替自己两个儿子出了口气,胡堪脸气得通红,就笑道:“胡县尊,天色不早了,就请在寒舍便饭如何?”胡堪哪里还有心情吃饭,连忙起身告辞:“多谢太师美意,下官还有几处要去拜谒,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聆听太师教诲。”
华太师也不强留,吩咐管家代为送客,自己起身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