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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七零章 两公子渐入佳境 去祝寿喜闻喜讯
华太师刚走,华老夫人就找来春香、夏香、秋香、冬香。
华老夫人开门见山地说:“华安升为伴读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说了。老太师有意进一步抬举华安,想给他娶们妻子,故而叫你们四个来问问,谁愿意嫁给华安?”
四香一听是这件事,全都害羞地低下了头,含羞不语。
华老夫人又说:“华安年轻英俊,满腹诗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与太师商量过了,谁嫁给华安,就除去奴籍,搬进单独的一所宅子去住,日用饮食,与管家同等,也不辱没了你们。春香,你先表态!”
春香羞答答地说:“老夫人,奴家卖进华府,生是华家的人,死是华家的鬼,一切但凭老夫人做主。”
华老夫人知道春香愿意,点点头,又问夏香:“夏香,你意下如何?”
夏香含羞地说:“奴婢能做什么?都凭老夫人做主。”
华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问道:“秋香,你意下如何?”
不想秋香直接回答:“老夫人,奴婢不愿意!奴婢情愿一辈子伺候老夫人,终身不嫁!”
华老夫人一怔,问道:“秋香,你为什么这么说?”秋香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始乱终弃!刚得到时当个宝,新鲜感过了就见异思迁,在外面沾花惹草,全都靠不住!尤其是有才华的男人,都不安分守己,吃着碗里望着锅里!”
华老夫人叹息道:“孩子,话不能这么说!自古道,糟糠之妻不可弃,我与老太师成亲多年,不也是恩恩爱爱,从来都没拌过嘴么?你人小鬼大,那些奇谈怪论都是从哪听来的?”
秋香说:“老夫人,远的不说,就说当今天下第一才子唐伯虎吧,一共娶了八个老婆,真真是贪得无厌!八个妻子共侍一夫,你想能够幸福吗?”
华老夫人听听也有道理,平时疼爱秋香惯了,也不忍骂他,就问冬香:“冬香丫头,你愿意嫁给华安么?”
冬香羞涩地说:“两位姐姐都同意了,我能说什么?就怕华安看不上我,嘻嘻。”
华夫人正要劝劝秋香,忽然老管家华福站在门外,禀报说:“老夫人,大少奶奶的父亲杜颂尧翰林送来请柬,说一个月后在家中摆酒,庆贺五十大寿,请老爷、夫人带着大公子、二公子以及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去吃寿酒。”
华夫人沉吟道:“华文华武刚刚读书入了正轨,这时候出门吃寿酒难免分神,你且把请柬收下,摆酒饭赏赐来人,再赐纹银二两,等老爷回来我再与他商量,究竟哪些人去拜寿吃酒。”
华福领命去了,华老夫人转头一看,春香、夏香与冬香站着伺候,秋香已经走了。华老夫人情知秋香不愿意,这事也勉强不得,只好挥手命三香退下,日后再议。
华安一心皈命地辅佐华文和华武读书,由浅入深,循循善诱,很快二人的文笔就有了进步。
华文和华武虽然迟钝一点,但并非愚不可及,多年读书,也粗通文墨。之前所以写不出好文章,一是没有掌握学习方法;二是王立本非常严格,动不动训斥华文和华武,二位公子看见他就心生畏惧,写到文章更是战战兢兢,越怕越写不好;三是王立本的教导方法也有问题,因此华文和华武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华安聪明绝顶,深知华文与华武的秉性,经常夸奖激励他们,彼此年岁又差不多,华文和华武由厌学逐渐变成爱学,自然事倍功半。
华安对症下药,由浅入深,对二位公子写的文章,浓圈密点,大加褒扬,同时又写下修改意见,与王立本把二人的文章批驳得一无是处大相庭径,华文华武信心陡增,文笔日佳。
有一天华文写了一篇《花影》:花影日头温,花影水脚冷,其花比其人,同此冷温境。换做王立本看了,又是觉得狗屁不通,批驳得体无完肤!华安细细读了几遍,猜出了华文的用意:花影日头温,是说日光中的花影是温暖的;花影水脚冷,是说水缸脚边阴影里的花影是冷的;其花比其人,同此冷温境,是说将花比人,人心有冷暖,如同花影。
于是华安提笔略加修改,改成:日上花影温,月来花影冷,将花比世人,同此炎凉境。华文看了拍手叫绝,连声说好!
华武写了一篇《雨后看云》:今朝隔壁雨霏霏,坐在新晴一钓儿,太上老君何事急,白云归去马如飞。华安看了也思量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第一句今朝隔壁意思就是昨天,这样的句子要是王立本看到了,非骂华武个狗血喷头不可!
华安不急不躁,提笔略作修改,成了一首好诗:山中隔夕雨霏霏,今日新晴坐钓矶,天上不知何事急,白云如马逐空飞。
华武看了拍手称赞,对华安佩服不已!华文走过来说:“华、华安呐,以、以前作诗是痛、痛苦异常,经常挨、挨骂。现在作、作诗很、很好玩,越作越、越高兴!”华武也赞同说:“戚哐咙咚呛,王立本老夫子教得我们头昏眼花,骂得我们昏天黑地!华安你,教得我们心花怒放!你如此有本事,我们兄弟干脆喊你半仙吧!”
华文一听拍手叫好,弟兄两个不由分说,把华安按到在椅子上,拜了三拜,口称半仙!从此以后二位公子就以半仙称呼华安。
两房少奶奶杜雪芳与冯玉英,经常听丈夫考赞华安,也看到他们写的文章确实进步飞快,忍不住告诉了婆婆华老夫人,老夫人又告诉华太师,大家都十分高兴!
时光荏苒,很快到了杜颂尧的五十华诞,华太师见两位公子文章进步很快,一高兴,命华福准备了几顶轿子,全家以及华安,一起去杜府吃寿酒。
华文和华武十分喜欢华安,一路上抢着要华安与他们同坐一轿,华安知道华文口吃,说话吐沫横飞,就选择了和华武同轿,不想华武说出一番话,听得华安忐忑不安!
华武说:“半仙啊,大嫂有个妹妹,叫杜月芳,长得如花似玉你知道不?”
华安与杜月芳是姑表亲,怎会不知?但不能说破,茫然地摇了摇头。
华武说:“我听华文说起过,他小姨子杜月芳有一次去杭州游玩,在苏公堤上邂逅才子文征明,两人王八看绿豆——对眼了!杜月芳回家后茶饭不思,怏怏不乐。偏偏文征明对杜月芳也是一见钟情,请了姑苏才子祝枝山上门提亲,杜颂尧老姻伯嫌弃文征明屡试不第,一口回绝!”
“杜月芳为这件事,气得生了一场病,但又不好意思告诉父亲与文征明邂逅的事,还是姐姐杜雪芳回去省亲,杜月芳才告诉姐姐。杜雪芳就劝父亲,趁着拜寿的机会,发请柬让祝枝山给文征明送去,邀请文征明来喝酒,先见上一面再说。文征明接到请柬非常高兴,亲手写了一轴祝寿诗,上面是律诗四首,还画了一轴《无量寿佛图》。杜颂尧接到字画十分高兴,对文征明刮目相看,我估计这次喝酒有好戏看!”
华安听了暗自心惊,文征明与祝枝山都是自己的好友,同为四大才子之一,祝枝山知道自己追秋香的事,文征明却毫不知情,万一在酒席上文征明喊出自己的名字,岂不穿帮?
华安推说坐不惯轿子,头脑昏昏沉沉,闭目休息一会,不和华武说话,却暗暗思忖对策。
杜颂尧家住锡山深处,风水绝佳,一潭清溪从门前流过,竹林环绕住宅,奇花异草一路可见。
在门外就听到杜府里笙管齐鸣,好像在唱戏,华太师夫妇各坐一轿,先从门前的九曲木桥进了杜府。
等华安从轿子上出来,杜颂尧夫妇迎着华鸿山夫妇,见礼一番,让进客厅奉茶。
杜月芳也出来迎接姐姐姐夫,华安不知道杜雪芳有没有告诉妹妹自己卖身华府为奴的事,急忙转过头去,走到挑着礼物的家奴当中。
杜府管家笑呵呵地走过来,领着华府送礼的家奴们从侧门进了府中,把礼物挑到后院安放。家奴们被杜府管家带去用酒饭,华安悄悄打听,杜府大厅里张挂着许多名人字画,顿时兴起,推说不饿,问了路径,走到大厅里赏玩。
大厅里熙熙攘攘,都是男宾客在赏玩字画,华安近前一看,有自己半师半友的沈石田(沈石田)写的大中堂《玉堂富贵》,有老相国王鏊写的全堂寿屏,有祝枝山的草书祝寿诗,有周文宾的楷书“寿星祝词”,有华鸿山写的《百寿图》,还有文征明的一轴祝寿诗,和一轴《无量寿佛图》。
华安看了暗暗好笑,四大才子居然有三个人送礼,看来他们都来了,独独缺自己的画!想必杜颂尧也托人向自己求画了,却没想到自己早已卖身华府为奴!
华安在人群中紧张地左盼右顾,就怕遇到文征明和周文宾喊出自己的名字,那就穿帮了!好在一时间没有看到这二人,祝枝山也不在,看来还没进杜府,就悠闲地四处逛逛。
就听宾客们交头接耳,有人说:“杜翰林真是不简单,罗致了这么多名人字画!尤其是沈石田,写文章模仿写《三都赋》的左思,写诗模拟白居易、苏轼、陆游,而书法则模仿黄庭坚,都被当时的人喜爱看重。他在绘画上特别擅长,是吴门画派的创始人,评论的人认为是明朝第一人!”
有人接话说:“沈石田非但字画过人,为人更是高雅。郡县太守因为沈石田有优秀的才干而要推荐他为官,沈石田根据《周易》占卜,得到了‘遁’卦的第九五爻,于是决心隐居起来,逃避尘世。他所住的地方有流水、竹子、亭子、房舍的美景,图画、书籍、焚香的炉鼎和酒杯充足而交错摆放,四面八方的名人来拜访他,追随他,以致没有空闲的日子。他风采特异,才华出众,十分风流,且侍奉双亲至孝!父亲去世后,有人劝勉他做官,他回答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母亲得靠我维系生命吗?我怎么能离开他的膝下?’他居住乡间怡然自得,一直厌烦进入闹市,到了晚年,隐藏自己踪迹只担心不够幽深。前后几任巡抚王恕、彭礼都用礼节恭敬地对待他,要留他在自己的官府里,但他都以母亲年老为由推辞了。”
又有宾客说:“王鏊老相国也是一代名臣,能得他送寿屏,可见杜翰林也是清流!王鏊自幼随父读书,聪颖异常。他八岁能读经史,十二岁能作诗。十六岁时,国子监诸生即传诵其文。”
还有宾客接话说:“可不是吗?更难得的是王老相国是个清官!他是成化十一年进士,授翰林编修。明孝宗时历侍讲学士、日讲官、吏部右侍郎等职。明武宗时任吏部左侍郎,与吏部尚书韩文等请武宗诛刘瑾等‘八虎’,但事败未成。旋即入阁,拜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次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王鏊在任上尽力保护受刘瑾迫害之人,并屡次劝谏刘瑾,终因无法挽救时局而辞官归乡。我朝大儒王守仁赞其为‘完人’,唐伯虎赠联称其‘海内文章第一,山中宰相无双。’”
随即有人接话:“王鏊博学有识鉴,经学通明,制行修谨,文章修洁。善书法,多藏书 ,为弘治、正德间文体变革的先行者和楷模! 他黜浮崇古的文学观和尚经术、去险诡的取士倾向,影响了一代文风。”
华安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吓得一激灵,转身一看,是祝枝山站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华安急忙走出人群,来到院子里僻静处,祝枝山跟了过来,笑问:“小唐,秋香追到手了么?”
华安笑道:“老祝,已经有了七八分火候了,现在我已经升为华府伴读,只要把两位公子华文华武调教好了,华太师自然对我有求必应,到时候我要秋香,还不是水到渠成?”
祝枝山坏笑笑说:“首先恭喜你,但莫要忘了你我的约定!你父母问起了几次了,都是我打掩护,说你去杭州找文征明游玩了。事成之后,我要你饯行诺言,我要你画什么画,你都要服从。”
华安拱手笑道:“多谢老祝,我唐伯虎向来一言九鼎从不反悔!对了,你是无利不起早,今天这么早来杜府祝寿,怕是另有所图吧?”
祝枝山眯着眼点点头,说:“你猜?猜上了我输你一百两银子!”
华安眼睛一亮,笑道:“当真?那我就猜了,你必是为了文征明与杜月芳的亲事而来,来拉皮条的,哈哈!”
祝枝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道:“小唐卖身为奴,怎地忽然变得聪明起来?对了!华文的妻子是杜月芳的姐姐,想必是华文透露给你的!”
华安得意地笑笑,把手一伸说:“一百两银子拿来!”祝枝山伸手把华安的手一打,说:“既得陇复望蜀乎?你匆匆去追秋香时,我借给你一百两银票,现在两抵销,你还要我银子?”说完转身就走。
华安连忙拉住他说:“老祝,你要去哪里?我就跟你开个玩笑,那一百两银子抵销便是。”
不想祝枝山却连连摇头说:“一百两银子是抵销了,可我要把唐伯虎在这里的喜讯告诉周文宾与文征明,我们四大才子要再次重聚,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华安急忙说:“老祝,你这不是捣乱吗?你一囔囔,我还怎么去追秋香?只怕华太师会立刻把我赶出府门!”
祝枝山得意地笑笑:“那么我给你个机会,你猜文征明现在在哪里?猜得出来我就不囔囔,猜不出来,你还要还我那一百两银子!”
华安想了想,笑道:“我知道又中你的圈套了,文征明就是被我猜中在杜府里,我也不敢去找,所以我一百两银子是输定了,干脆认输好了!”
祝枝山抚掌大笑,说道:“小唐还是明智!不过你怎么也想不出,文征明现在正在杜二小姐杜月芳的画室里,这事瞒天过海,没有一个人知道,哈哈!”
华安大吃一惊,忙问:“老祝,你又使了什么诡计?说来我听听?”
祝枝山奸笑着招招手说:“言不传六耳,附耳过来!有我老祝出马,文征明这小子的亲事必成!”
华安看看周围没有闲人,走上前去,拉着祝枝山到角落里的假山石上坐下,说:“我现在是家奴身份,与你交头接耳反而惹人注目,不如你直说吧!”
祝枝山伸出袖子拂了拂石头,一屁股坐下,说:“文征明小子和杜月芳在杭州苏公堤偶遇,两人都是一见钟情,互相问了姓名。文征明回家后朝思暮想,知道我老祝交游极广,就写信托我去杜府提亲。恰好我老祝与杜翰林有些交往,就厚着老脸登门提亲。不想杜翰林嫌弃文征明徒有才子之名却屡试不第,一口回绝!弄得我老祝一鼻子灰!
我回去后想想杜翰林为人清正,好友不多,却请谁去说动他?不想过了些时日,杜翰林忽然松动了,派人送请柬给我,还有给文征明的请柬,托我转送,请我二人在他祝寿的这天来喝酒。我想来想去,必是杜月芳看上了文征明,劝了父亲回心转意。
但是转念一想,杜府祝寿的这天,必然宾客满堂,文征明来了也未必能够见到杜月芳,索性我想了一计,知道杜二小姐喜爱绘画,就以文征明的名义送了一箱子画!杜府里的人收到这箱画,自然要送去杜月芳的画室,却没想到箱子里躲着文征明,哈哈哈!”
华安听了也哈哈发笑,说:“老祝,你真是坏到家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却先把文征明送进杜月芳的画室,让他二人互诉衷肠,真是高明!走,我们看看去?”
祝枝山坏笑道:“我来杜府做过几次客,知道路径,我领你去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