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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九章 华安计逐王夫子 太师夫妇欲许妻
华太师等华平与华庆摆好桌椅,对华文与华武说:“大郎二郎,为父知道你俩都得了吉梦,文思大进!真乃我家门之幸,华文梦得五色笔,华武梦吞金龟,都是吉兆!但你们文字虽好,我却没有亲见,所谓耳闻是虚,眼见为实,你二人还照原题,重做一篇文章让我看看。你们做得好,我重重有赏,非但美酒美食,还赏银子!倘若做得不好,欺瞒为父,小心家法伺候!”
华文与华武一听要当场作文,顿时脸色大变,筷子都吓得掉下来了。
华文结结巴巴地说:“老、老爹,儿、儿子来之前,在、在书房里打、打了个盹,梦、梦见那五色笔又、又被郭道人要、要走了,现在要儿子做、做不出来啊!“
华武也跟着说:”老爹,儿子在书房里也打盹了,梦见那只金龟又被我呕了出来,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也做不出来啊!“
华太师喝道:”胡说!哪有一夜之间就不会作文的道理?如今为父也不为难你们,只要照昨天的题目重做一篇,只要大致不差,文笔稍减些也不妨事。“
华安和华武哪敢应承,迟疑着不动,华太师立刻命华平、华庆把二位公子拉到各自的桌前,命令他们立刻动笔。
华武比华文聪明些,连连喊道:”华安,华安速速过来,与我磨墨!“华安知道他是求救,急忙走过去;不防华文也喊了起来:“华安,华安,先、先来给、给我磨墨!”
华太师何等聪明,一看便知,喝道:“华安坐着,不许过去!”
王立本一听觉得尴尬,站起来说:“二位公子,休得抗命,快快写来,令尊已经说过,稍微减色也不妨事。”
两位公子无奈,提着毛笔发呆了好一会,搜肠刮肚,华文只记得一句“妻皮许共钻”,华武只记得一句“昂首入阴山”,分别写在纸上,又胡乱编凑了几句。
二人呆了半晌,华太师冷眼看着,见他们再也写不出来,就令华平与华庆把两篇文章拿来观看。
华安与王立本也十分紧张,盯着老太师看,只见华鸿山老太师边看边斗,气得胡须直颤,只看了片刻,就把两篇文章摔在地下,伸手“啪”地一拍桌子!
王立本心里咯噔一下,悄然走过去,拾起两篇文章回座观看,华安也凑过去同看。
只见华文写道:“《妻子好合》妻可公用,皮可共钻也。夫妻之好在乎皮耶,皮之好在乎钻也。妻子不可以一人钻,合而用之可也,故曰妻子好合也。今天有妻必有皮,有皮必有钻。左右皆曰钻,未可也。诸大夫皆曰钻,未可也。国人皆曰钻,然后插之。见可钻焉,然后钻之,故曰妻皮许共钻之。”
华武写道:“《色斯举矣》:见乎色而举乎物,昂首入阴山者也。夫不见乎色,不举乎物;既见乎色,即举乎物。举之哉,举之哉,昂昂若千里之驹哉!且人有大首,又有小首。大首不举,不能见泰山也;小首不举,不能入阴山者也。小首昂昂阴山汤汤,举之哉,举之哉,昂昂若千里之驹哉!”
华安一看心知不妙,华文与华武之前写过这样的文章,这次情急之下又写了出来,还一字不差,看来华太师雷霆震怒了!
果不其然,华太师再次拍了桌子,喝道:“这是什么狗屁文章?大明洪武三年起,开科取士,文章力求清真雅正,力戒晦涩险怪,尤其是八股文章,代圣贤立言,传彰圣道,岂是儿戏?要是这样的文章在考场上写出来,岂不被言官弹劾,说我华鸿山荒谬绝伦,被朝廷治罪?养不教,谁之过?”
华安听出来了,华太师气坏了,连西席先生王立本也骂上了!王立本却不知趣,拱手道:“老太师,文章本有一日短长,想必两位公子摄于太师威严,当场作文,失了水准。不妨改日再出题目,命他二人静心写之,或有改观。”
华太师没好气地说:“老夫子还没看出来?岂有昨天妙笔生花,今天狗屁不通的道理?昨日的文章,分明是两个小畜生请人代笔,并非本人所为!”
王立本沉吟道:“听闻两位公子的夫人,都是饱学之辈,或许是请她们代笔?”华太师冷笑道:“女子的手笔,字里行间,自然看得出来!昨日的两篇文章,写的都是圣贤之言,毫无脂粉之气,岂能是女子所为?华文华武,你们两个如实招供,是何人代笔捉刀?今天不说实话,我就请出家法,将你二人活活打死,省得日后出去应试,丢我华鸿山的脸!”
华文华武吓得面色苍白,都不敢说话。华安一看掩盖不住了,心中暗喜,走到华鸿山面前跪下说:“太师容禀,昨日的文章,实在是小人代笔。”
华太师大怒,喝道:“你这小厮,为何如此大胆?!公子们作文,乃分内之事,与你何干?速速从实招来!”
华安低着头说:“这本不关小人的事,只因夫子出的题目颇为棘手,二位公子平时做惯了浅显的题目,且限定半日交卷!小人见二位公子午饭都不肯吃,发奋作文,滴水未进,一直想到黄昏时分还是无从下笔,心疼他们伤了身子,就力劝二位公子先吃午饭。不想大公子拼命捶头,责怪自己脑筋太笨,二公子用力捶胸,痛恨自己心思不灵,小人连忙上去劝解,说作文事小,保身事大,以其小者,害其大者,不可为也!二位公子却不听,继续作践自己!眼看到了黄昏时分,小人又劝二位公子先吃晚饭,可二位公子还是不肯,并且说今天写不出来,不好交差,绝不回去睡觉!小人一片爱主之心,迫不得已,就斗胆替二位公子捉刀代笔。”
华太师听完,气消了大半,原来华安是一片好心,倒是不好责罚他。偏偏王立本妒忌华安的才华,张口说:“太师莫要信他一面之词!一个小小书童,怎能做出如此文章?太师可当面试他,仍命他按照原题重写两篇文章,须文不加点,奋笔疾书,一挥而就,且不许与昨日之文有一句雷同,否则便是欺骗主人!”
华太师听完点点头,对华安说:“书童,教师的话你都听到了,可敢应承?”华安昂起头说:“小人愿做,堵住悠悠之口。”华太师挥挥手,命华平与华庆又搬来一套桌椅,摆好文房四宝,让华安当场作文。
华安饱蘸浓墨,提笔就写,华太师见王立本一副紧张的样子,举杯敬他酒,要边吃喝边等。
王立本今天颜面丧尽,忐忑不安地喝着酒,眼睛却不住地瞟向华安,就盼他文章写不好,好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华文与华武昨日的妙文是妻子代笔的!
不想华安笔走龙蛇,果然文不加点,“唰唰唰”一气呵成,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写好了两篇八股文!华平和华庆连忙把两篇文章呈给华太师看,华太师一手拿酒杯,一手拿文章,一边看一边点头赞许!
华太师从头到尾看完,挑不出一点毛病,却发现许多佳句,笑着把两篇文章递给王立本,说:“老夫子看看,这两篇文章如何?”
王立本忐忑不安地接过来细看,两篇八股文写得非常精彩,正是当时流行的文风,破题、立论十分精到,挑不出一丝不妥之处!
华太师见王立本沉吟不语,故意问他:“老夫子,依你看来,这两篇文章和昨日的两篇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王立本只好点头,脸色绯红。
华太师转头问华安:“华安,你有如此文笔,为何不入考场一搏?在老夫看来,以你的才华,博取功名如同探囊取物!”
华安恭恭敬敬地欠身回答:“太师老爷,小人听闻,考取功名非同儿戏!一要祖上积德,二要自己有福,三要文笔出众。小人虽会做文章,但自知祖上没有积德,本身福薄,考上一个秀才已是侥幸,何敢再望举人、进士?所以小人只求混饱肚子,再无非分之想。”
华太师叹息道:“可惜了!你果然聪明自知,不再进取,言之有理。只可惜了你满腹文章,屈居在青衣队里做一下人,我都替你可惜。”
华安笑道:“老太师,人不可与命争,二位公子虽然开悟晚些,却是有福报之人,小人情愿为奴,尽犬马之劳,辅佐二位公子金榜题名!”
华太师闻言大喜,说:“华安,难得你一片忠心!你果能做到,我便收你为义子,要钱要物,有求必应!”
华安眼尖,忽然对华太师说:“太师老爷,西席先生逃席走了。”华太师转头一看,果然王立本悄然离去。华太师叹息道:“王立本这个人,年轻时文章不在我之下,只可惜气量小了点。他听出我有让你做西席先生之意,心内惭愧,悄悄走了。华文华武,你两个速速赶去书房,拦住老夫子,不让他离开华府,我另有任用。”
华安站出来说:“太师老爷,小人想和两位公子一起去,挽留王夫子。”华太师颔首道:“也好,他两个说话没有你干练,你就同去走一遭吧。”
华安暗暗欣喜,拔足便走,华文华武连忙跟上。三人匆匆走进书房,一看王立本不在!
华文结结巴巴地说:“王老夫子喜、喜欢喝酒,怕是出、出去找朋友喝、喝酒了吧?”
华安心里一动,知道平时王立本就住在书房的里间,匆匆走进去一看,王立本的衣物都不见了!
华安转身出来问:“二位公子,王老夫子平时都去哪里喝酒?”华文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听不清楚;华武上前说:“戚哐咙咚呛!老夫子在无锡东亭的朋友不多,最要好的就数兴隆当铺的掌柜宋悦峰!宋掌柜铺子里有许多古董,王老夫子也爱好古董,但是买不起,就经常买些菜去兴隆当铺喝酒,顺带看看古董,饱饱眼福。”
华安精神一振,说:“二公子,你烦你领路,去找找王老夫子。”不想华武愤愤地说:“找他回来干嘛?我们兄弟受他气还没受够?自找罪受?”华安听了暗暗欣喜,对着华武耳语了一番,请他带路去找王立本。
华武当先带路,出了华府。华安自从进入华府就没出来过,看看街上的人流川流不息,恍若隔世!
一路穿街过巷,来到兴隆当铺,伙计殷勤地迎上来,笑问:“三位客官,是来当东西,还是赎东西?”华安答道:“我们是来找宋悦峰掌柜的,宋掌柜在不在?”伙计连连点头说:“在,在里间陪客人喝酒呢。”说完转身走进里间,华安三人连忙跟了过去。
进去一看,王立本脸朝外坐着,对面坐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估计就是宋悦峰。
王立本看见华安进来,“哼”了一声,举杯把一杯酒倒进嘴里。华安细看,王立本身边椅子上放着一个包裹,看来他是决意要回乡了。
这时宋悦峰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认识华文华武,连忙站起笑问:“两位华公子,如何得空来小店坐坐?”
华武依照华安的嘱咐,答道:“宋掌柜,王老夫子不告而别,我奉父亲大人之命,来看看他带走了什么值钱东西没有。”
王立本顿时大怒,气得脸色涨红,站起来把包裹抖了几抖,里面的衣物散落在椅子上,喝道:“看!你仔细看!王某人穷志不短,怎会拿你华府的东西?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我只不过是来跟老朋友宋悦峰道个别,你华府的哪些东西,我还瞧不上眼,哼!”
华安笑道:“老夫子误会了,我们三个是奉华太师之命来请您回去的。华太师说了,您虽然不适合再做西席先生,但是府里职事很多,可以安排其他差事,总有碗饭吃。”
王立本怒道:“我王某人虽然时运不济,倒不至于离开华府就饿死?回去告诉太师,盛情领了,我这就回乡种田去!”
华安听了暗暗高兴,宋悦峰却起了疑心,拦住王立本说:“老夫子且慢发怒,以华太师的为人,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事蹊跷,要不我陪你去华府走一趟?问个明白?”
华安一听,捅了捅华武,华武又开口了:“戚哐咙咚呛!我老爹说了,他出门访友去了,若王老夫子来要盘缠,找管家华福就是,不必再找他。”
王立本一听,气得脸涨得如同猪肝一般,气呼呼地把散落的衣服归拢装进包裹,然后对着宋悦峰拱手道:“老友对不住了,王某先走一步,待回乡后再来信致意。”说完气急败坏地背起包裹,冲出去就奔码头。
宋悦峰叹了口气,急忙追出去相送,华安会意地一笑,带着华文华武回去复命。
华太师听了华安禀报,说王立本老夫子执意回乡,已经走了,叹了口气,命老管家华福赶去王立本的家乡,送去一年的束脩,外加程仪十两。
随即对三人说:“华府里缺一个西席先生,一时间也没处去请,即日起升华安为书房伴读,免穿青衣,赐管家服饰全套。华安,你要忠于职事,勤勉劝道两位公子读书,待他们科考中榜,我不吝重赏!”
华安跪下谢恩,趁机说:“太师老爷,小人还有一个请求。既然把两位公子托付给我,小人必然尽心辅佐,难免早出晚归。小人请太师恩准,许我自由出入内宅,这样可以护送两位公子晚归,也能大早去请公子到书房读书。”
华太师点点头说:“华平,你去传我命令,华安自由进出内宅,任何人不得阻拦。”华平遵命转身去传令,华安心里欣喜若狂,从此可以经常见到秋香,又除去了王立本这个绊脚石,一举两得!
华太师点点头,看见华文和华武盯着桌上的剩菜虎视眈眈,站起来说:“这桌酒菜就赏了你们三个,今日酒菜管饱,放假一天,明日开始刻苦读书!”三人连连点头,一起恭送华太师出去。
华太师带着华安两次写的四篇八股文,来到内宅上房,把文章给夫人看。
华老夫人也是饱读诗书,看完四篇文章,喜道:“相公,只可惜这样的锦绣文章出自书童之手!若我们的两个孩儿,能得华安一半的文采,考取功名易如反掌!”
华太师点点头说:“我也是此意,已经升华安为伴读,视同管家,明日我再吩咐下去,华安的饮食起居如同西席先生,不得怠慢。只是我看华安的眉宇之间英气勃勃,恐非久居人下之人,我看还要给他个大的恩典,才能留住他的人,也留住他的心。”
华夫人沉吟道:“老身也有此意,看华安的年纪,也该成家了,给他娶一房妻子,自然他就死心塌地地为我华家效力。”
华太师颔首道:“正合我意,上次我就对你说过,以华安的才具,寻常女子他看不上眼,我让你探探秋香的口气的,你问了没有?”
华夫人笑道:“我有意无意地在秋香面前提过,她没有答话。虽然秋香是我最心爱的丫环,但是为了两个宝贝儿子,说不得只有把她嫁给华安。过会我把春香、夏香、秋香、冬香都找来,问她们谁愿意嫁给华安?”
华太师喜道:“如此甚好,我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这事就由你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