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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八章 二傻联手骗夫子 太师当场考儿子
华文和华武听了华安的话,不敢怠慢,各自带了文章回房去读。
这天晚上,大少奶奶杜雪芳和二少奶奶冯玉英,吃了晚饭照例陪着婆婆华老妇人坐着喝茶闲聊。华老妇人十分贤惠,看看天色已晚,让两房媳妇回去陪伴丈夫,自己也在秋香的伺候下进卧房睡觉。
杜雪芳带着随身丫环秋桂回到住所,是一栋两层的木楼,独门独院,院子里还有厢房。
杜雪芳直奔二楼,一看里面黑灯瞎火,急忙让秋桂点亮灯烛,一看之下十分奇怪,平日里这个时辰华文早就回来了,今天却不见人影。杜雪芳正要命秋桂去找华文,忽然楼下传来华文喃喃地读书声,秋桂不用吩咐,提了个灯笼下楼去迎华文。
秋桂下楼,看见华文呆若木鸡,两眼发直,口中念念有词,喊他少爷也不理!
秋桂慌张起来,举起灯笼照照华文的脸色,似乎呆病又犯了,急忙跑上二楼去禀报杜雪芳。
杜雪芳正在卸妆,见秋桂慌慌张张地来禀报:“大奶奶,大事不好!大少爷像是中邪了,两眼发直,嘴里不知念叨些什么,我叫他也不答我!”
杜雪芳大吃一惊,急忙起身去看,这时华文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上二楼,嘴里不住地念叨:“师姑剥缝,配夫无卵。”杜雪芳一听羞得粉脸通红,抬手打了华文一下。
华文一下子惊醒,茫然地看着杜雪芳,问道:“夫人,你为何打我?”
杜雪芳嗔道:“你一个读书人,嘴里都念叨些什么粗俗的话?”华文说:“这是我新写、写的文章啊,此歌卜凤,彼赋和鸾。”杜雪芳这下听清楚了,惊喜地问:“这是你写的八股文?你能有这般才思?”华文见妻子不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地把华文替他写的文章结结巴巴地背了一遍。
杜雪芳听完,惊诧地问:“这样的文章真是你写的?我看不像你的文笔!你莫是抄袭的别人的吧?”华文急了,从怀里掏出文稿给杜雪芳看,一边指点着文章,把文章中的起承转合、用典讲给杜雪芳听。
杜雪芳听得惊喜异常,这篇文章果然是丈夫写的!以这样的文笔,考取功名是绰绰有余!
杜雪芳急忙喊:“秋桂,速速去拜垫来,就铺在窗前。”秋桂连忙取来,杜雪芳推开窗户,月光洒进屋子,杜雪芳跪倒在地,祷告道:“弟子杜雪芳,多谢诸天神灵庇佑,令我呆傻的夫君开窍,做出妙文。想必是我公公居官清正,婆婆虔诚拜佛,所以上苍庇佑。弟子杜雪芳发誓,若我丈夫能够考取功名,弟子必定吃斋念佛,修桥补路,广结善缘。”说完恭恭敬敬地对着月亮磕了三个头。
华文听见妻子祷告也十分欢喜,一直喃喃地背诵文章,丫环秋桂伺候他洗了脚,躺到床上,还是背个不停。
杜雪芳心里高兴,也不阻拦他,朦朦胧胧地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半夜,还听到华文在背诵,忍不住用胳膊推了推他,示意他该睡觉了。
华文却会错了意,以为杜雪芳想行房,摇摇头说:“今、今天不行,我要背、背书,明天老、老爹要问呢!”杜雪芳啐了他一口,转身睡去。
再说华武一路回房,也是背诵个不休。二少奶奶冯玉英老早就听到丫环素月禀报,说二爷改行修行了,嘴里不在念叨“戚哐咙咚呛”,而是念起了“解百劫,真菩萨”。
冯玉英的父亲是个翰林出身,官居姑苏通判,自幼就督促冯玉英读书,所以冯玉英也是满腹才华;冯玉英迎着华武走过去,静静一听,丈夫念的是“计不计,征乎萨”,这是“色斯举矣”题目中常用的句子,于是对华武说:“郎君,你做的可是制式文章‘色斯举矣’?”
华武向来惧内,连忙赔笑道:“娘子真是半仙,郎君我茅塞顿开,做了一篇妙文,请娘子一听。”说完摇头晃脑地把华安代笔做的那篇文章念了一遍。
冯玉英静静听完,十分惊诧地问:“这篇文章清正典雅,真是你自己写得?”华武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文稿说:“不信你拿上面的句子考问我?”冯玉英接过来,连问了几个问题,华武果然对答如流!
冯玉英心里明白,这篇文章的文风像是明武宗正德年间写的,而正德年间文章天下第一的唐伯虎,所作的文章和这篇文风极似,可唐伯虎远在姑苏,与华武风马牛不相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华武得意洋洋地说:“夫人,你平时常抱怨说嫁给我是‘彩凤随鸦’,今日我做出这样的文章,你夫君也是人中龙凤呢!”
冯玉英瞪着华武说:“‘巧妻常伴拙夫眠’,这句话最适合于你,你平时什么德行,我难道不知?我奇怪的是,西席先生王立本饱读诗书,怎么也会相信这样的文章出自你手?”
华武顿时额头冒汗,想了想说:“夫人真是神机妙算,这文章其实是华安代笔写的,只因王老夫子今天喝多了酒,草草看了几眼就去睡了,故而没有穿帮。”
冯玉英笑道:“我说嘛,你怎么就突然赖狗变成了好狗呢?王立本明天必然醒悟,这文章要是被老太师知道了,你又要罚跪做个小矮人。”
华武忝着脸笑道:“明日再说明日的话,今晚我却想在娘子脚下做个小矮人?”冯玉英脸一红,啐了一口说:“今晚休想,你还是把文章背熟,想想明日怎么过关吧。”
华武和华文都满腹心事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不约而同的来到书房,华安还没到呢!
华武和华文不敢惊动里面酣睡的王立本教师,稍作商量,赶到华安的房间“咚咚咚”地敲门!
华安刚刚醒来正要起床,听到敲门声一愣,披衣去开了门,华武和华文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把昨晚的事七嘴八舌地告诉华安。
华安沉吟片刻,立刻有了对策,对着华文与华武耳语一番,说得两人展颜欢笑。
二位公子等华安洗漱完毕,三人一起来到书房,西席先生王立本已经起来,立刻命华安去取早饭来吃。
等华安取回早饭,一看王立本端坐在桌案后面,眉头却皱得紧紧地!华安心知王立本看过两篇文章了,就悄悄放下早饭,等王立本发话。
王立本面前放着两篇文章,狐疑地问华文华武:“二位公子,这文章真是你们自己写的?”
华文华武连连点头,王立本沉吟道:“奇了怪了,你们二位平时写文章,总是思路枯窘,前言不搭后语,如今这两篇文章却文笔流畅,思如泉涌,左右逢源,这是为何?”
华文立刻说:“老、老夫子,这全、全因您教、教导有方!我们哥、哥俩经过你、你的指点,那、那是一日千里!”华武也跟着说:“老夫子,强将手下无弱兵,听闻老夫子之前授徒,也是用不了多久,徒弟的文章就大为改观,是也不是?”
王立本不知道这番话是华安教他们说的,顿时飘飘然起来,得意地笑道:“不错,本夫子收过许多徒弟,都是很快就有了进步!我住在华府天天只教你们两个,就是顽石我也让它点头了,春风化雨,这话果然不错!”
华安听了暗暗发笑,世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果然有理!
但是王立本并不傻,想了想又问:“我还是不放心,这两篇文章明明不想是你们的手笔,是不是有人捉刀代笔了?”说完眼睛盯着华安。
华武连忙说:“老夫子,这两篇文章确实是我兄弟亲自写的,没有人捉刀代笔!不信我们把文章背给你听!”说完也不等王立本说话,郎朗背诵起自己的文章。
华文一看,也结结巴巴地背起了自己的文章,王立本一心二用,一边听二位公子背诵,一边看着文稿核对,果然只字不差!
王立本听二位公子背完,心里一动,问道:“华文华武,你们俩最近可曾发生什么怪事?”
华文结结巴巴地说:“有,有啊!昨、昨天在、在书房里,我写文章困、困倦了,就趴、趴着眯了一会。在、在梦里遇、遇到一位老、老道士,一身的、道骨仙风,他说、说自己是郭道人。奇怪的是、是这郭道人,手里拿、拿着一大把笔,全、全是五颜六色的!他、他主动对我说,刚、刚从别人手里要、要回一支笔,送,送给你吧!”
王立本听完大喜,笑道:“想必是二位公子祖上积德,感动了郭璞仙师,送来五色笔!”
华文忙问:“什么、什么郭璞仙师?”
王立本笑道:“那是南朝时期的一位仙人!才子江淹以其出众文采称著于世,但他早年作文也是才思枯竭,后来梦见郭璞,赠他一支五色笔,他便文藻日新,名重当世!晚年时他在梦中再次遇见郭璞。郭璞对江淹说:‘我的笔在你这里多年,请你现在把它还我。’于是江淹便从怀里掏出一支五色笔给他,他本人也在交笔同时醒过来。后来江淹发现自己再也没法作诗。‘江郎才尽’这个成语也是从此而来。”
王立本刚刚说完,华武大叫道:“老夫子,我也遇到了奇事!”
华文急忙问:“二、二刁嘴,你、你遇到了什么?”华武说:“我也为了写文章搜肠刮肚,戚哐咙咚呛!不知不觉中也伏案睡去,忽然看见老夫子桌上趴着一只金光四射的大乌龟!我觉得万分奇怪,老夫子怎么变成了乌龟呢?那乌龟仿佛知道我的心事,主动开口说:‘我不是你的老夫子,我是从一位姓刘的肚子里呕出来的,你快张开嘴让我进去。’我突然听见乌龟说人话,吓得嘴巴张开老大,那金光四射的乌龟‘嗖’地一下就飞进了我肚子里!我一惊醒来,忽然才思泉涌,就提笔写下了这篇文章。”
王立本听完大喜,对华武说:“神龟!难得!可喜可贺也!”
华武按照华安的指点问:“老夫子,莫非那神龟是你的朋友?”王立本答:“非也,非也!这里有一个典故:五代时,有一位叫刘赞的人,为人善良但天资愚钝。后来刘赞祷告上苍,乞求智慧,当天夜里梦见自己吞下一只金龟!从此文思泉涌,下笔如神,一路做官做到学士!后来有一天,刘赞梦见自己吐出了腹中神龟,不久便过世了!华武你做了这个吉梦,将来仕途一片光明也!”
王立本说得唾沫横飞,却不知这华文与华武的说辞都是华安教的!
王立本意犹未尽,自言自语道:“原来我的两位学生都是大有来历之人!想必是华太师居官清正,福荫子孙,我得把这两篇妙文送与他看看去!”说完卷子桌上两篇文稿,匆匆地去找华太师了。
华安看了暗暗发笑,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正好借此机会,逐走碍手碍脚的王立本,好放手追求秋香!
这时华文和华武商量起来,华文对华武说:“二、二刁嘴,老夫子去、去见我们的老爹了,你说、老、老爹看了我们的文章,相信不相信?”华武说:“一定相信!老爹说过,只要我们兄弟做出好文章,就命厨房办上等酒宴犒劳我们,戚哐咙咚呛!”
华文喜道:“那、那你说,老爹会、会请我们吃、吃什么好菜?”
华武说:“大踱头,你想吃什么好的,应该都有!我猜的话,厨房里王好比的拿手菜,笋干鸭掌汤、红烧蹄髈,应该是有的!”
华文说:“我呸!这、这算什么好、好菜?笋、笋干我才不、不要吃!又老,又、又硬!红烧蹄髈也、也是寻常菜,有、有什么好、好吃?我还是爱、爱吃石榴做的冰糖、冰糖扒鸭,那、那才叫一个色、色香味俱全!”
华武自言自语道:“要是配上秋香做的新米团,再让秋香亲自给我们斟酒,那才叫绝!”说着不由得添了一下嘴唇。
华安暗暗发笑,忽然说:“二位公子,还是莫要高兴的太早,王立本老夫子好糊弄,华太师是何等人物?只怕不会轻易上当!”
华文与华武都吃了一惊,一齐拉住华安问:“这可如何是好?”
华安笑了笑,对着二位公子又附耳说了几句,华文和华武连连点头。
没等多久,常随华太师的华平走了进来,说:“太师有令,华文华武和华安,一起去内宅客厅伺候。”
华文和华武有些忐忑不安,华安却若无其事,一起来到内宅客厅。
华太师和王立本分宾主而坐,王立本正在说客套话:“老太师,古人云:明德之后,必有达者。老太师官居极品,却清正廉洁,故而令郎才豁然开朗,写出如此好文章啊。”
华太师颔首微笑,不置可否,华武性子急,跨进去就问:“老爹,喊我们两个来是不是庆功的?”
王立本抢着说:“二公子,怎可如此称呼父亲?你们文章豁然开朗,称呼自然也要改一改,《易经》云:家人有严君焉。你们该称呼家君、家严才是。”
华文答话说:“我、我有好菜吃才、才叫家严,否、否则还是叫、叫老爹!”
华太师笑道:“你们兄弟两还是如此好吃?我已经命华吉传令,大小厨房一起开工,准备盛宴为你二人庆贺!”
华武说:“戚哐咙咚呛!只怕是宴无好宴,又要考考我们的学问!”
华太师说:“你二人既然能够写出妙文,那我先考你们一个对联:一日为日,二日为昌,三日为晶。”
华文和华武面面相觑,华文忽然说:“老爹,这个老夫子没、没教我们,让、让老夫子先对!”王立本顿时紧张起来,一阵搜肠刮肚,也没想出合适的下联。看看旁边站着的华安,王立本灵机一动,说:“华安,你最擅长此道,替本夫子对一个。”
华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单木是木,俩木是林,仨木是森。”华太师抚掌称妙,命华平给华安看座,上茶。
这时华吉进来禀报,酒菜准备齐全,是否开席?华太师点点头,随即站起,邀王立本入座。
华文华武与华安都不敢动,华太师说:“你们三个也入座吧,今日大喜,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酒菜很快送上来,华武嘀咕道:“菜是不少,可惜没有秋香斟酒。”华太师听了,笑道:“既然你们文章开窍了,秋香斟酒算个什么?华平,你速速去唤秋香来见。”
华文华武与华安都暗暗高兴,果然没过多久,一阵环佩叮当,香风袭来,秋香袅袅婷婷地进来了!
华太师也不多说,以目示意,秋香立刻提起酒壶,给大家斟满了酒。
华太师举杯说:“华文华武,你们多亏了老夫子的教导方有今日,还不一起举杯,随为父敬老夫子?”
华文华武连忙举杯站起,随华太师一起敬酒。王立本一杯喝干,等秋香把酒满上,举杯站起来说:“二位贤契,你们妙笔生花,虽然出于愚师教导之功,也要你们肯用心才是!为师敬你兄弟一杯!”
华太师忙说:“老夫子太谦了,赐酒可以,敬酒则不可。”华文华武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酒杯站起,还和王立本碰了碰,三人一饮而尽。
华太师举筷劝菜:“酒不可急饮,来,先吃菜。”
王立本和华安都举筷夹了面前的菜,细嚼慢咽,华文和华武却不管,筷子如飞叉,不住地夹菜,一顿胡吃海塞。
华太师看了皱眉,等二人吃喝一阵,转头对一旁站立伺候的家奴说:“华平,你搬一张椅子一张茶几,上面摆放文房四宝,在东窗下面摆好。华庆,你也如此做法,却摆在西窗之下,我要亲自看华文与华武写文章!”
华平和华庆立刻去办,华文与华武却吓得“啪嗒”两声,手上的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心知这顿饭吃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