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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七章 华安取菜被算计 捉刀代笔惊西席
两位呆公子埋头写文章,都忘了放半天假,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华文肚子饿得咕咕叫,连忙喊道:“华安,华安,快去小厨房取饭来吃!”华武也跟着喊:“反正老夫子不在,再取些酒来,我们一醉方休!”
华安也觉得肚子饿了,转身出了厨房,去小厨房取饭菜。
华安一路走一路想,按规矩,两位公子吃的饭要去小厨房拿,但石榴因为对自己朝思暮想,小厨房失火差点酿成大祸!不如不惹事,就去大厨房取点饭菜带回去,反正两位公子也不知道菜是大厨房还是小厨房的。
华安一路直奔大厨房,厨师王好比看见华安十分热情,一边让座一边说道:“大红人,难得你光顾我们大厨房,快快请坐,我给你泡茶去。“
华安连忙谦让道:”王大叔,多亏你引我进华府,才有了安身之处,我还没好好谢你,怎地对我如此客气?“
王好比笑道:“华安呐,你好有一比,好比出土笋子逢春雨——节节高 ,你深得华太师赏识,陪两位公子读书,老夫人和两位少奶奶都感激你!老管家又慧眼识珠,收你为义子,以后连我也要巴结你呢,呵呵。”
华安连忙谦让说:“老管家说哪里话来,在下再怎么样,也是个奴才,怎敢妄自尊大?王师傅但有所命,在下无有不从!”
王好比笑道:“你还是挺有良心的,我倒是没什么事找你,只是那石榴怪可怜的,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华安惊问:“石榴姐姐怎么了?”王好比叹道:“墙倒众人推啊!石榴平时掌管小厨房,烧菜的手艺确实不错,因此心高气傲,一般的下人想吃个小灶,她理都不理!自从她暗恋你之后,经常发呆,终于小厨房里失火了,其他仆人和丫环纷纷去告她的状,说她不安心烧菜,专门找机会和你谈心,你们坐一条广漆长凳摔倒的事,上房里老夫人都知道了!你对两位公子有贡献,老夫人不便说你,把石榴传进内宅,好一顿训斥!石榴回来后大哭了一场,也不知道老夫人和她说了什么,连续几天石榴都沉着脸,没人的时候就偷偷哭泣,你还是去看看她吧。”
华安听了心里不安,说明了来意,王好比连忙拿了一只食盒,装了几样饭菜让华安带走。
华安提着食盒,走到小厨房外,正要转过墙角去看看石榴,忽然迎面走来了秋香!
这一喜非同小可,华安难得遇到秋香一次,还被王立本打断了几次与秋香见面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遇到秋香,岂能放过?立刻把手里食盒放下,当道站着,挡住去路。
秋香全神贯注地捧着一个东西走路,等到了跟前看见华安,已经来不及避让,就问道:“华安,你无缘无故地挡住我的去路做什么?”
华安笑嘻嘻地问:“秋香姐姐,你手里捧的是什么?如此宝贵?”秋香说:“这是老夫人派遣的差事,你快让开,耽误了正事,看老夫人不打你板子!”华安笑道:“老夫人舍不得打我呢,你且告诉我拿的是什么?不然我就不放你过去。”秋香白了华安一眼说:“你真无赖!告诉你也无妨,老夫人信佛,每逢朔望日总是一大早就起来,恭诵观音经三百遍。每念一遍,老夫人就用红笔在檀香牌上点一个红点记数,等三百遍念完,就交与我拿去祖宗祠堂里烧化,现在我就是做这差事去的,你还敢阻拦么?”
华安笑道:“姐姐误会了,在下哪敢阻拦?想必是姐姐素来洁净,老夫人专门把这个差事派给你去做,别人去还不放心呢!在下只求姐姐稍停片刻,听我说几句心里话便立刻放行。”
秋香似笑非笑地看着华安,一言不发。华安连忙表白:“姐姐,小生便是那姑苏虎丘山上偶遇姐姐的呆书生,蒙姐姐三笑留情,勾走了小生的魂魄,故而远道追随而来,不惜卖身为奴,就是为了亲近姐姐。你我才子佳人,正是绝配,怎奈天不假其便,今日才得吐露衷肠!”
秋香听完半信半疑,沉吟半晌,忽然瞪起一对杏眼,喝道:“你身为书童,当知道府里的规矩,无故拦住丫环调戏,还冒充才子,你就不怕华府的家法?”
华安急忙说:“小生没有说谎,我正是姑苏才子唐伯虎!若不是姐姐虎丘山上三笑留情,勾走了小生的三魂六魄,小生怎会一路追来无锡东亭?我如今只求姐姐一句话,愿不愿意把终身托付给我?”
秋香见华安越说越激动,四周又无人,怕他用强,就说:“你真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冒名顶替的太多了!我家太师爷开的当铺,就经常有人拿着唐伯虎的画来当,说是唐伯虎的亲笔,结果查下来全是赝品!你说你是唐伯虎,有何凭证?”
华安一听急了,自己匆匆忙忙追随秋香来到无锡,还真拿不出字画证明自己是唐伯虎!但是华安不肯错过这千载良机,上前几步说:“求姐姐给我个机会证明!我怀里带有唐伯虎的印章--六如居士,姐姐请看!”说完掏出印章双手捧上。
秋香远远地看了一眼说:“这印章可能是你自己刻的,我又不懂,也难辨真伪。”华安急匆匆地问:“那么姐姐要我如何证明?”秋香笑道:“前面不远处有个柴房,除了取柴火平时没人进去,你到那里等着,我去取文房四宝来,你当我面画一幅画,我就信你!我家太师收藏有你的画,我经常揣摩,一看就知道真伪!”
华安大喜,并不多想,食盒也顾不上拿,三步变作两步,走进身后面的柴房。柴房没有上锁,一推就开,华安闪身走了进去。
忽然门外响起秋香的声音:“华安,快躲起来,那边有人过来了!”华安急忙躲进柴禾堆后面,就听柴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门外的秋香说:“华安你先躲一会,等我去拿文房四宝。”华安喜滋滋地应了一声,安心地等待。
谁知等了许久,外面毫无动静,华安心中焦躁,轻手轻脚地走到柴房门内,喊道:“秋香?秋香姐姐?”连喊几声没人答应,华安禁不住伸手去拉门。
不想连拉几下,门只是晃了晃,却从外面露出一截草绳,原来是秋香用草绳把门外面的铁扣栓住了,华安出不去了!
华安顿时哭笑不得,暗暗叫苦:“苦也!不想我一介才子,竟上了你个小丫头的当!我华安只是想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与你私定终身,带着你远走高飞,你只要答应,我自然明媒正娶你过门!你却把我当成登徒子,以为我欲行不轨,把我骗关在这柴房,我又声张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华安暗暗叫苦之时,外面忽然有了响动!华安就着门缝一看,顿时又叫苦不迭!门外居然走来了黑白花黄四条狗!
黑狗首先闻到了食盒里饭菜的香味,走过去嗅个不停,白狗直接用鼻子把食盒拱翻,菜肴顿时滚了出来,花狗与黄狗一看大喜,奔上去就吃将起来!
华安看得暗暗叫苦,四条狗身材都不小,很快把几盆饭菜一扫而光,你争我抢地去舔菜盆。四条狗同时争抢,顿时菜盆被拱得团团乱转,忽然“啪”地一声,打碎了一只!四条狗一惊,看看饭菜都吃完了,一哄而散,你追我赶地走了!
华安又好气又好笑,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是谁把好好的饭菜留给狗吃?连家伙都打碎了,罪过罪过。”
华安听了大喜,来的人叫冯婆婆,心地善良,一直信佛,是小厨房里帮忙的老妈子,一直与石榴不和。
于是华安心生一计,捏着嗓子轻声叫道:“冯婆婆,冯婆婆,请你行个方便放我出来吧。”冯婆婆一听柴房里有人说话,奇怪地问:“你是谁呀?怎么被人关在柴房里?阿弥陀佛。”
华安尖声尖气地说:“我是新来的小丫环,分派到大厨房帮忙,只因石榴姐姐和华安眉来眼去无心干活,我嘴快告诉了管家婆婆,石榴怀恨在心,趁着我来柴房去柴禾,从外面把门拴上了!”
冯婆婆怒道:“小丫头,你也为了华安的事吃了苦头么?老身也是见她无心干活,劝了她几句,被这个小娼妇一顿抢白!”
华安装作女声继续说:“冯婆婆,我们都知道您是吃斋念佛的好人,先放我出来吧?不瞒您说,我慌乱中头上的一根银簪子掉在柴禾里了,里面又黑,一直找不到,可急死我了!冯婆婆您开门放我出去,再帮我找银簪子,找到了我情愿送给您,作为谢礼。”
冯婆婆忙说:“我这就来解草绳。小丫头,我不要你谢礼的,帮你找银簪子便是,我们念佛修行的人,与人为善是应该的。”说完上来伸手解开了草绳。
华安早掩在门边,趁着门被推开,外面两里面黑,冯婆婆一时看不清楚,闪身窜出了柴房!华安仍然装作女声说:“冯婆婆,有劳您帮我找银簪子,我先解个手去。”冯婆婆不知是计,颤颤巍巍地走进柴房,仔细地寻找银簪子,华安就此脱身。
华安脱离险境,想了想饭菜还是要取,只怕两位公子都等急了!大厨房不便再去,只有去小厨房找石榴,求取饭菜,顺道再看看她。
华安快步走进小厨房,石榴已经吃完了午饭正在洗碗,一看华安不期而至,心中大喜,急忙放下碗筷,拖过那条广漆长凳,请华安坐。
华安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笑道:“好姐姐,我有一件事求你,望你成全了我吧。”
石榴一听想歪了,不胜娇羞地说:“四同兄弟,姐姐什么事情不能答应你?自从姐姐和你初次见面就一见如故,此次心心念念都在你的身上,上次就是因为想念你,导致小厨房失火,姐姐被好一顿痛骂,但是绝不后悔!只望你莫要始乱终弃就好......”说完石榴一屁股坐下,挨着华安,满面通红!
华安连忙往旁边挪了挪,笑道:“姐姐误会了,我因为替两位公子取饭菜,路上忽然内急,把食盒丢下去如厕了,不想回来一看,食盒被狗拱翻,饭菜都吃了,盆子都打碎了,所以不揣冒昧,来求姐姐补一份饭菜。”
石榴顿时流露出失望之色,转念一想,笑道:“照这么说,兄弟你也没吃午饭?”华安点点头,石榴高兴地站起来,轻盈地走到橱柜前,端出一碗肉圆放在华安面前说:“四同兄弟,趁热吃了,这是我自己偷偷做的蟹黄肉圆,锅里还有鲫鱼汤,我去给你盛,再炒两个蔬菜。”
华安连忙说:“姐姐就不要麻烦了,有肉有鱼吃就够了,不用再炒菜了,还劳烦你弄些饭菜给我带回去给两位公子吃。”
石榴手脚麻利地盛来一碗粳米饭,连同筷子放在华安面前,说:“兄弟趁热吃,我这就给两位公子做菜。晚饭菜还没烧,午饭菜已经吃完了,将就做点吧。”
华安点点头,伸筷子夹了一个肉圆,果然掺了蟹黄格外地香!华安细嚼慢咽,一边吃饭一边喝鱼汤,一碗饭还没吃完,就见石榴笑嘻嘻地走到桌边坐下说:“得了,弄好了两个菜,再炖一会就可以起锅了。”
华安好奇地问:“这么短的时间,姐姐做了什么菜?”石榴嫣然一笑,说:“煨好的鸡块准备晚上烧的,加了点蘑菇笋片做了个汤,碗橱里还有做好了但是没加蟹黄的肉圆,红烧了六个,两个呆公子应该够吃了吧?”
华安吃得高兴,随口夸奖了一句:“姐姐真能干,谁娶到你真是福分!”
石榴一脸幸福地再次依偎在华安身上说:“姐姐除了你,谁也不嫁!”华安顿时手足无措,十分尴尬,忽然看见窗外有个人走了过来,华安大喜,连忙推开石榴说:“冯婆婆来了,快坐好。”
石榴抬头一看,果然是冯婆婆走了进来,狠得牙痒痒,极不情愿地站起来,为两位公子把饭菜装进食盒。
华安心里暗暗高兴,大声说:“有劳石榴姐姐了,都错过了饭点,特地为两位公子准备饭菜。”冯婆婆看见华安在小厨房里,警惕地盯着看,石榴不好再与华安搭话,把食盒递给华安,华安再次道谢,急匆匆地走了。
回到书房里,华文华武不约而同地扑上来,扭住华安!华文喊道:“华、华安!你这狗头!取个饭、饭菜去了这么、这么久,都把、把少爷我、饿坏了!”华武喊道:“大踱头,你按住他,我给他吃一招‘黑虎掏心’!戚哐咙咚呛!”
华安急了,大喊道:“住手!你们两个莫非不想写文章了?”
华文一听首先松开手,赔笑道:“华、华安呐,我们哥、哥俩就是跟你开、开个玩笑。文章都、都写好了,你、你自己去看!”华武急忙接过食盒,揭开盖子,取出饭菜放到桌上,兄弟两个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华安走过去拿起两篇文章细看,笑得肚子疼,依旧写得是狗屁不通!
华文只顾低头吃饭,华武却边吃边看华安,一看华安脸上露出轻蔑之色,急忙拉起华文冲到华安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华安,是不是我们兄弟作得不好?”
华安点点头,说:“这两篇文章若是让华太师看到了,不骂你们个狗血喷头才怪!”华文大吃一惊,拉着华安的手说:“书、书童大人,你、你千万要、要救救我们呀!”华安打量打量二人,说:“要我帮忙不难,但是从此以后,我要你们往东,你们不许往西,我要你们打狗,你们不许撵鸡!”二位公子齐声答应,华安笑道:“华文与我研墨,华武与我按住宣纸,我替你们重写!”
华文华武连忙照办,华安提起毛笔饱蘸浓墨,笔走龙蛇,“唰唰唰”地替华文重写了一篇“妻子好合”,替华武写了一篇“色斯举矣”。前面六股是整散兼行,后面两股是风化掩映,两篇齐齐整整的八股文一挥而就,先后十六比,辞藻华丽,对仗工整,不愧为才子手笔!
华文与华武虽然看不大明白,但是会读,拿起各自的文章一读,朗朗上口,铿锵有力,心知是好文章,对着华安谢了又谢。
华安摆摆手说:“不必谢我们,这两篇文章王立本看了必然满意,但肯定要怀疑不是你们俩写的!当务之急,你们要把各自的文章背熟,我再把哪里用了什么典故,一一讲解让你们记住,这样就是太师盘问,也应付得过去。”
华文与华武大喜,各自归坐,读诵起来;华安两边讲解,忙得不亦乐乎。
忙碌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时分,华文与华武总算背会了自己的文章,且弄通了文章里各种典故、出处,正松了口气,坐着喝茶,忽然西席先生王立本进来了。
王立本被华太师拉出府去喝酒赏花,游玩到傍晚时分才回来,已经喝得熏熏大醉。王立本惦记着华文与华武写文章的事,赶来书房察看,华文与华武连忙献上自己的文章。
王立本草草看了一遍,心中大惊,两位公子的文笔有如脱胎换骨,字字珠玑,不像是他们写的!王立本心中狐疑,拿着文章一一盘问华文与华武,两位公子却对答如流,王立本心中大喜,这两篇妙文竟然真是华文与华武写的!
王立本把文章分别还给华文华武,嘱咐道:“你二人把自己的文章带回去,今晚务必要背熟,明天我向华太师禀报,为你二人请功!”说完王立本酒性发作,和衣躺在书房里的床上,憨憨睡去。
华安连忙要华文、华武带着文章回内宅上房休息,一再叮嘱今晚一定要把文章背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