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第九六五章 王教师故意刁难 夜折腾华安发难

作者:翩然一鹤 | 发布时间 | 2020-05-09 | 字数:5387

华安从表妹杜雪芳那里摸清了秋香的心思,十分高兴,一路连走带跳地回到书房。

不想一进门就听见王立本在对着华文华武发火:“你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我让你们读《大学》,你们非要听那奴才的话先读《诗经》,看看你兄弟两写的狗屁文章,真是丢尽了我的老脸!”

华文华武垂着头不敢回嘴,华安还未开口,王立本已经看见他进来,先发制人地说:“华安,府里的规矩,奴才见了教师不跪的么?”

华安一怔,只好屈膝下跪,给王立本行了个礼。王立本找华太师告状,偏偏华太师外出访友了,就回到书房,变着法子羞辱华安!

王立本把脚往桌上上一架,说:“书童,倒杯茶来。”华安极不情愿地站起,去斟了一杯茶递给王立本。

王立本打量打量华安,面带不服之色,却不知道他是会元唐伯虎,于是摇头晃脑地吟道:“《论语》云: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便不足观也已。”华安一听就懂,这是说小人不宜有才,小人有才便不免露出骄矜之态。华安想也不想,立刻回击道:“如无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更不足观也已。”

王立本一怔,问道:“书童说的是谁?”华安反唇相讥:“先生说的是谁?”王立本心知华安的才学远在自己之上,发作不得,便拿出教师的架子,说:“华安,我返乡几日,被褥几天没晒,你拿到院子里去晒晒。”华安不好推辞,只得把被褥抱到院子里晾晒。

谁知华安刚刚回头,王立本指着床下说:“华安,那个紫铜便壶也几天不用了,你拿去洗晒洗晒。”华安顿时愣住了,自己一代风流才子,怎能给一个秀才倒夜壶?但是自己扮作书童,却不好推辞;眼珠一转,拿了桌上一张宣纸,裹在手上,提起夜壶柄,走到华文身边,笑嘻嘻地问:“大公子,你想不想文章写得好,被父亲夸奖?“华文结结巴巴地说:”想,当然想!我、我要是文、文章超过二刁嘴,父、父亲一高兴就、就会把秋香赏、赏给我做小、小老婆。“

华安突然把手上提着的紫铜夜壶递给华文,说:”你要想娶秋香,先要学会写文章,那就要拜我为师,那就要听我的话,先把这个拿去洗了晒晒。“

华文一看是便壶,急忙伸手捏着鼻子,但是眼前浮现出秋香千娇百媚的面容,心神荡漾,提着紫铜便壶去清洗了。

华安坐了一会,听到王立本抑扬顿挫地念起了文章:”大贤即见知圣道者既乏其人,决闻知圣道者必乏其人。盖圣道有见知者于前,始有闻知于后者也。见者且无矣,孰从而闻之?“

华安一听就明白,王立本读的正是自己高中解元时的文章,破承题,题目叫《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这时王立本继续念道:”孟子自任之意若曰:圣人之道,见而知道困难,闻而知者亦不易,由孔子至于今但有百余岁耳,邹鲁之相去也地甚近,我之去孔子也时又远,然而当今之世,求其禀明睿之奇资,口传心授,亲见之乎孔子之道。如禹皋在尧舜之世者,则既无其人矣。屈指斯民,何如其寥落耶!......“王立本读着读着,又命华安倒茶来,华安只得照办。

王立本读了一会,又让华安把茶杯收走,这时华文走过来问:”老、老师,怎么不一口气读完?“

王立本说:”这是一篇江南第一才子唐解元唐伯虎的文章,要细嚼慢咽,怎能一口气囫囵吞下?我们研究八股文的人,须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与华武把这篇文章拿去,各抄三遍,要背得滚瓜烂熟。“

华文只得拿着文章走了,王立本看看书架上,书籍都收拾过了,经史子集四部分门归类,用夹板一套一套地区分得整齐划一,不由得转头对华安说:”是你收拾的?“华安点点头说:”正是。“王立本笑笑,又问:”你晚上宿在哪里?“华安答:”就在离书房不远的一间屋子里,夫子有什么事?“王立本说:”华文与华武晚上都回内宅去睡,如今我回来了,晚上就睡在书房里。这里有两张床,我睡一张,你睡一张,夜里有事,要喊你伺候。“

华安一万个不情愿,自己何曾夜里起来伺候过人?但是为了秋香,只好隐忍,就答应了。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家丁华平快步走了进来,喊道:“太师驾到!”王立本和华文华武以及华安,连忙一起出迎。

华太师笑吟吟地走进书房,挥手示意大家坐下,自己也居中而坐,华安连忙一一奉茶。

华太师对王立本笑道:“老夫子,我今日闲暇,特地来书房看看,两位犬子不才,让老夫子费心了。”王立本连忙拱手谦让几句。

华太师笑道:“如今中秋已过,菊黄蟹香,老夫子可有佳作?”王立本摇摇头说:“惭愧惭愧,在下忙于俗务,最近没有写诗。”

华太师指着华安说:“此子才具过人,只可惜才高命薄,沦落在青衣队中,老夫子可试他一试。”

王立本不好推辞,只好对华安说:“书童,眼下秋深了,旅客感秋,这是寻常的事,我出个上联:千里关河萦客梦。”

华安对道:“下联:万家砧杵动秋声。”华太师笑道:“老夫子,此联甚妙,又浑沉,又典丽,又敏捷。”

王立本频频颔首,心里却不服,说道:“书童,这里还有一个现成的上联,是以《秋声赋》中一句‘四无人声声在树间’为典故,上联是:空际有声都在树。”

华安沉吟片刻,对道:“枕边无客不思秋。”华太师击节叫好,看看王立本不说话,也不为难他,站起来说:“华文华武,你二人须用心读书,不可顽劣,等你二人赶上华安的水平,老夫就心满意足了。”说完对王立本拱拱手,出门走了。

华安看见王立本就烦,趁机走出书房,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花园里有女子的嬉笑声,心里一动,想想秋香会不会在里面?于是走过去一看,却大失所望,好几个丫环在采花,却没有秋香,只有春香、夏香、冬香以及伺候大少奶奶的丫环秋桂,和伺候二少奶奶的丫环素月。

就听春香说:“老夫人真是偏心,同样是采花,却硬说秋香采的花比我们好!秋香偏偏也做作,这花园里有的是菊花,却偏偏一个人去小厨房那边采菊,说那里的菊花品种更多些!”

华安一听大喜,秋香在小厨房那里,赶紧扭头就跑,一溜烟地赶到小厨房。

老远就看见秋香和石榴一起采菊,小厨房后面是有一丛丛的菊花。华安一喜,悄悄地走过去,就听石榴指着一丛菊花问秋香:“秋香妹妹,这些细瓣菊花,是什么品种?”秋香笑道:“这便是‘万卷书’。你看这花瓣极细,一瓣花如同一卷书,所以起名叫‘万卷书’。”石榴笑道:“秋香妹妹,你应该采一朵戴在胸前,表示你胸中有学问,嘻嘻。”

秋香笑笑,果然采下一朵插在胸前,石榴又问:“秋香妹妹,这些花朵下垂,颜色淡紫的叫做什么?”秋香看了看说:“那是‘倚栏娇’,你看它们娇小玲珑,抬不起头,仿佛倚着栏杆卖弄娇资,所以菊谱中唤做‘倚栏娇’。”

秋香一路采花一路走,对着菊丛指指点点,告诉石榴,各色菊花分别是曲粉、柘枝黄、檀香毬、粉蝴蝶、紫薇郎、红丝玉、银凤羽、赤瑛盘、灯下黄......

华安看了暗暗焦急,有心上去和秋香搭话,可石榴见到自己必然纠缠不休,说不上话!华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快步走过去说:“石榴姐,石榴姐你在这里呀,叫我一顿好找。两位公子突然想吃莲子羹,要我来让你做,然后我带回去。”

石榴看见华安一喜,正要说话,华安接二连三地催她先去做莲子羹,石榴嘟囔道:“小小的莲子羹,大厨房不是也能做?非要我动手,唉......”嘴上说着,脚下却不敢怠慢,匆匆去了小厨房。

华安向前几步,正要和秋香搭话,忽然后面响起了王立本的声音:“华安,华安!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跟我回去。”

华安大怒,扭头问道:“老夫子,两位公子都在读书,我见他们读书用功辛苦,来找石榴弄两碗莲子羹喝喝,你又找我做什么?”王立本冷笑道:“你是来弄莲子羹?厨房在那边,你跑到菊花从中做什么?”华安无言以对,只好转身走向厨房,半路上扭头一看,秋香捂住嘴在偷笑!

华安心里恼恨异常,问王立本:“老夫子,你没事不在书房,来找我做什么?王立本冷冷地说:”你身为书童,就是伺候我和两位公子的,你私自跑到这里,谁同意了?书房里的暖水壶没水了,你不去弄水,难道还要我亲自去?“

华安恨得咬牙切齿,大好的机会,又被王立本弄得没戏了!华安一言不发,走进小厨房,等石榴做好莲子羹,又提了两瓶滚水,出了厨房一看,秋香早已走了。

王立本居然一直站着等华安,与华安一起回去!路上王立本看见路旁的菊花,有意说:“花啊花啊,早落早开,早开早落。”华安知道他是暗讽自己,四下一看,花丛中有几只秋虫在鸣叫,华安回敬道:“虫啊虫啊,先生先死,先死先生。”王立本顿时脸色一沉,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立本感到华安对自己是个威胁,若不设法逐走此人,自己的西席先生怕是坐不稳!华安也觉得王立本是个障碍,老是坏自己好事,若不设法把他赶出华府,秋香的事怕是难成!

二人都思量对策,一言不发地回到书房,却发现华文华武早没了踪迹!

王立本自言自语道:“华文华武两个蠢货,我一走他们就逃回内宅去休息了,像这样怎么考取功名?“华安接道:”老夫子,要不我去内宅请他们回来读书?“华安打的算盘是,趁着去内宅的机会,见一见秋香。不想王立本摆摆手说:”今天也不早了,就算了,你去厨房里传饭菜来我吃。“

华安恨得牙痒痒,自己几次要和秋香说话,都被王立本拆散,自己不想去见石榴,王立本偏偏要自己去取饭菜!

华安极不情愿地去厨房取饭菜,路上正好遇到厨师王好比,王好比问了华安去做什么,笑道:”这王老夫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他好有一比,好比苍蝇吹喇叭—— 自不量力!这人非常刻薄还假斯文,我们下人都对他不满!平时他吃小厨房的菜,是沾了两位公子的光,好比借汤下面——沾光,今天两位公子都回去了,还给他吃什么小厨房?走,随我去大厨房,随便弄点饭菜打发他就是!“

华安一听大喜,跟着王好比来到大厨房,王好比先捡几样好菜让华安吃了饭,然后随便拿了几样菜肴,放在一个食盒里,让华安带给王立本。

华安走在路上,想想王立本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气,忍不住打开食盒,往菜里吐了两口口水!王立本毫不知情,拿出华安带回的菜肴,不悦地说:”要你取个饭菜,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有,今天的菜肴怎么这样差?莫不是你跑错了地方,去大厨房取的菜?“

华安没好气地说:”小厨房本来就是给公子准备饭菜的,你是沾公子的光!今天公子没在书房吃饭,自然你也就只能吃大厨房的菜!嫌我回来得晚,我难道不要吃饭么?我不吃饱,哪有力气给你拿饭菜?“

王立本一噎,说不出话来,生着闷气,酒也不喝了,拿起饭菜就吃。

华安见他吃饭,转身就走。王立本看了,喊道:”慢着,你要等我吃完,把食盒和菜碗饭碗送回厨房去洗,你不动手,难道还我要一个教师干这个?“华安强压怒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等他吃完。

华安气呼呼地把餐具送回大厨房,回到书房时,王立本已经洗漱完毕,对华安说:”你也早点睡,夜里可能有事叫你。“华安差点骂出口,老子白天听你使唤,夜里还要折腾我?想想为了秋香,只得咽下这口气,洗漱一番,上床睡了。

刚睡下没多久,就被王立本的齁声惊醒,华安气得坐在床上,说不出话来!想想明天还有事情,只得用衣服塞住耳朵,躺下睡觉。

朦朦胧胧中,华安忽然听到窗外有沙沙的脚步声,一激灵起来拉开门一看,正是秋香袅袅婷婷地走来了!华安喜出望外,连忙上去搭讪,问秋香为何夜晚到此?秋香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华安,却不说话。华安看着秋香绝美的容颜,忍不住走上前去说道:”秋香姐姐,你可想煞我也!我从虎丘山一直追你到这里,不惜卖身为奴,你可知道我的一片心?“秋香还是笑而不答,华安四顾无人,装着胆子,搂住秋香正要亲一口,忽然王立本的声音响了起来:”书童,华安,快快起来!“

华安一惊,猛然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对面床上的王立本正在喊自己,刚才只是南柯一梦!

华安愤怒到了极点,吼道:”王立本!你半夜鬼号什么?还让不让小爷睡了?“不想王立本并不发火,反而笑着道:”华安,麻烦你去弄一盆滚水来,我有用。“

华安吼道:”大半夜的上哪去弄滚水?大小厨房都关门了!“、

王立本仍是和颜悦色地说:”那就把暖瓶里的水倒在脚盆里,拿来我用。“

华安强压怒火,穿衣起来,一边倒水一边问:”你要热水做什么用?“

王立本沉默了一会,小声说:”我也不瞒你了,你千万莫要说出去。我下身的肾囊上害了一种癣,白天还好,晚上钻进被窝,癣虫发作,奇痒无比!吃过多少药了也不见好,唯一的法子,就是用热水烫,故而我要你早点睡觉,就是为了夜里有事要劳烦你。“

华安(唐伯虎)久经风月场,一听就明白了,这必是王立本以前沾花惹草,房事不检点,染上了癣病!于是没好气地说:“王老夫子,没想到你道貌岸然,居然是个好色之徒!明天我把这时告诉华太师,看他还敢不敢用你做西席先生!”

王立本一听,立刻软了下来,说:“华安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砸了我的饭碗,你有什么好处?不如各退一步,以后我不为难你就是了。”

华安想了想,笑道:“王立本,我知道你家境不好,指望着这些束脩吃饭呢,要我饶过你也不难,但是要约法三章!”

王立本一边用热水烫癣,一边问道:“你且说说看,怎么个约法三章?”

华安竖起手指说:“第一,你的才华远不如我,以后跟我说话,不可托大,摆你那教师的架子。”

王立本忙说:“使得,使得,你再说第二条。”

华安说:“第二条,华文华武的资质你也知道,你教不好他们,不如由我来教,反正将来华文华武成了才,功劳还是你这个西席先生的。”

王立本想了想说:“这要也依得,还有什么?”

华安说:“从今日起,以后我做什么,你都不得干涉,别人找我,你还要替我遮掩,说你让我办事去了。找什么借口我不管,反正你要替我遮掩。”

王立本松了口气说:“这个好办,我以后当你是小兄弟便是,不敢再胡乱使唤你,遇事替你遮掩。但是明面上,你还要听我的话,顾全我的脸面。”

华安微笑道:“这个自然可以,现在我回我的房间去睡了,热水暖瓶里还有,你自去取用。”说完也不等王立本回话,开了书房门,走到不远处自己的房间里,一觉酣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