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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二章 老管家喜收义子 王西席恶斗书童
第二天,华安刚刚睡醒,管家婆就来敲门,喜滋滋地拉着华安来到府里的裁缝铺。
裁缝是华府里专门给上上下下做衣服的,也归老管家管,见了管家婆亲自来做衣服,自然奉承,给华安量了三遍尺寸,才带管家婆去挑选布料。
华安跟着管家婆走,看看裁缝铺里的布料真是花样繁多,绫罗绸缎都有,普通粗布、青布也有,看来华府上下的衣服都在这里做。
就听裁缝说:“管家婆婆,衣料全在这里,您若不合适,我到外卖再买,总归要让您满意才好。”
管家婆笑呵呵地说:“我知道,这里的布料都是登账的,有据可查,所以我也不让你为难,我选好的布料,给我干儿子做一套四季的衣服,银子照付。”
裁缝左右看了看,小声说:“管家婆婆说哪里话来?裁缝铺的账,不全归管家大爷管么?老爷哪里问到这等事?管家大爷平时照料小的不少,小的就算自掏腰包,也要把您伺候满意了,把小管家少爷伺候满意了!”
华安听了暗暗发笑,奴才的眼眶真是小,自己也是个家童仆人,只不过拜了管家两口子为干爹干娘,在裁缝嘴里竟成了小管家少爷!
很快定下了做新衣的事,管家婆知道华文与华武快要去书房读书了,不敢怠慢,与裁缝说好了三日后拿新衣,然后叮嘱华安去书房伺候二位公子,自己匆匆地走了。
华安兴冲冲地赶到书房,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书声琅琅,心里暗暗好笑,这华文华武两个呆子昨夜弄了个灰头土脸,今日心里畏惧了,不用人催,自己读书了。
华安不动声色地走进去,华文和华武似乎早已商量好了,一见华安进来,不约而同地停止读书,看着华安。
华安心里一怔,就听华武说:“华安呐,你拿着两只暖水瓶,去小厨房弄两瓶滚水来!”
华安一愣,问:“二公子,早上应该有小厮送过热水来了,难道水不滚?”
华武沉着脸说:“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话?你个书童不去,难道还要本公子去不成?”
华安无言可对,只好一手一个,提起两只暖水瓶,逶迤走到小厨房。
石榴正忙着给上房老爷夫人做早餐,一看华安提着两只暖水瓶来了,心中大喜,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叫道:“华安兄弟,你来得正好,要滚水是吧?那边茶吊子就要开了,你先坐下歇会。”说着搬过一条长凳,让华安坐下。
华安伸出袖子拂了拂石榴搬过来的广漆长凳,坐在中间,不想石榴忽然挨着自己坐下来,一阵甜香直扑鼻端,华安连忙垂眉敛目,目观鼻,鼻观心。
石榴叹了口气说:“唉!红颜薄命呀,四同兄弟,你看姐姐我长得如花似玉地,又烧得一手好菜,却命运不济,落到个婢女丫环的地步,真是教人伤心......”石榴说完听听没有动静,转头一看,华安怔怔地,若有所思。
石榴推了推华安,问道:“四同兄弟,你在想什么?姐在和你说话呢。”华安回过神来,说道:“我在想,昨晚华文华武兄弟被我们教训了一顿,今天应该收敛才对,怎么一大早的,华武却神气活现地打法我来取滚水?”
石榴笑道:“四同兄弟你真单纯,华文与华武被我们三个拿住了把柄,发作不得,可又咽不下这口气,就耍出主子的威风,吩咐你做事情,出出恶气,你说是不是这样?”华安恍然大悟,点头笑道:“还是姐姐聪明,应该就是这样。那我要小心了,打了滚水立刻回去,不让他们哥俩挑刺。”
石榴嫣然一笑,说:“不急嘛,你难得来一回,陪我坐会,说说话再走,那华文华武又不知道开水什么时候滚不是?”说着往华安身边挪了挪身子,一阵甜香离华安更近了。
华安连忙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问道:“石榴姐姐,你真的没事吗?不用给老爷和夫人做早餐?”石榴笑道:“做得差不多了,让杂役烧熟就行了,我先歇会,陪你说说话。”说着又把身子向华安这边挪。
华安又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石榴顿时不高兴了,说:“四同兄弟,你怕我不成?还是嫌弃我?昨晚你也看到了,两个呆公子缠住我欲行不轨,我是抵死不从拼命呼救,没有被他们得逞!连你也嫌弃我,我、我真不想活了,呜呜呜......”
华安最怕女人哭,一听连忙安慰:“别哭呀石榴姐姐,我不是嫌弃你,这里人多眼杂的,你一个姑娘家,和我挨得太近不好......”
石榴顿时破涕为笑,又把身子往华安身边挪了挪,说:“我不在乎别人说闲话!自打一认识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是丫环中最能干的,才貌双全,烧得一手好菜!你是家奴中最有用的,满腹文章,和我一样命苦,都是家里贫寒,才卖身为奴,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天生一对?”
华安低头坐着不语,石榴不悦地说:“莫非你看上了那个秋香?实话告诉你,秋香只不过是个花瓶罢了!她又不能做菜,只仗着哄得老夫人开心,暂时得宠而已。你也不想想,老夫人多大了?还能宠他多久?即使秋香肯嫁给你,她家务活又不会干,要吃好的、穿好的,你养得起她?而且华文与华武两兄弟一直对她垂涎三尺,你能争得过两位公子?所以,我石榴才是和你最般配的,四同兄弟,你好好想想!”
华安听了暗暗心惊,这石榴虽然不识字,但是心里透亮,自己的心事她全明白!这人还不能得罪,女人若是因爱生恨,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会坏了自己的大事!于是华安敷衍道:“石榴姐姐多心了,在下才来几天?才见过秋香不到三面,怎么会喜欢上她?我先走了,两位公子还等着滚水呢。”
石榴拉着华安坐下,对厨房里喊道:“炉子上的滚水开了吗?”一个小丫环应声走出来答:“刚刚开了,石榴姐姐。”石榴指着地上两个暖水壶说:“去,把这两壶装满滚水,送到公子的书房去。小心些,水不要装太满,若是路上泼掉了、暖瓶砸坏了,小心你的皮!”
小丫环点头去办,石榴又往华安身边挪了挪,笑面如花地说:“华安兄弟,不瞒你说,我都打探清楚了,你父母双亡,我父母自打把我卖进华府当丫环就没来看过我!我们两个都是孤儿,婚姻大事自己做主,你若有意,择个好日子,我们先把婚订了如何?银子你不用愁,我做了好几年,老爷夫人的赏赐、包括平时买菜攒下的银子,总共有不少钱呢,足够我两成亲了!”说完,石榴幸福地笑着,居然把头倚在了华安身上。
华安一惊,急忙又往边上挪,石榴情热,又往华安身边挪了挪,头还靠着华安。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响起了秋香的声音:“石榴,石榴?早饭怎么还没好?老爷和夫人都等急了,叫我来看看呢!”
华安一听大喜,急忙站起来出去见秋香,不防这时石榴已经挪到了长凳边缘,华安一走,石榴顿时屁股一沉,坐到了地上,长凳也翘了起来。
秋香听到响动进来一看,心里有数,捂着嘴笑道:“石榴姐姐,你这是练武功呢?一屁股都把凳子坐得翘起来了,果然好功夫,嘻嘻!”
石榴一看是秋香,心里醋意横生,看见华安跟着秋香进来,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把华安直往外推,一边说道:“快走快走,两位公子等着你伺候呢!”华安没有理由推脱,只得慢腾腾地往外走。
忽然秋香开口说:“华安慢着,听说你饱读诗书,我有两个对联要你对一对!”华安一喜,立刻驻足,就听秋香说:“上联: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华安暗吃一惊,不想秋香出了这么个刁钻古怪的上联!思忖片刻,华安笑道:“下联有了: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秋香笑着颔首,又说:“还有一个上联,跟这厨房有关,你挺好了:三斤四两五花肉!”华安又是一惊,想不到这秋香胸中颇有丘壑,并不是个花瓶!眼睛往厨房里扫了扫,笑道:“下联也是厨房里的东西:五两六钱七把葱。”
石榴在旁听得醋意横生,一直把华安推出老远,让他回去伺候公子。
华安喜滋滋地往回走,心里却十分高兴,想想秋香十分聪明,借着这次见面的机会考了考自己的才学,虽然没说什么,但从她脸上的笑意,可以看出很是欣赏自己,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回到书房,华文和华武都在读书,没说什么;华安上前看看,两人读的都是《大学》,就劝道:“二位公子,依奴才看,还是先读《诗经》为好。《诗经》记载的大多是西周时期的诗,浅显易懂,对写文章大有帮助,《诗经》读通了,下笔写文章自然妙语连珠,强似读《大学》那些大道理。“
华文华武一听,深以为然,立刻从书架上各取了一本《诗经》,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华文读的是《诗经》关雎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华武惊喜地说:”大踱头,你一念《诗经》,口吃竟然好了也!你听,四字一句,一点也不结巴!“
华文笑着对华武说:”二刁嘴,你念、念《诗经》,那套脱口而出的、的锣鼓‘戚哐咙咚呛’也、也没了,哈哈!“
华武笑笑,继续念《诗经》小雅篇:”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华安见他俩念得起劲,悄悄出了书房,摸去小厨房,想再见秋香一眼,却发现秋香早已走了......
三天后,老管家夫妇禀报了华太师,正式收华安为义子!华太师知道华安有才,能够辅佐儿子读书考取功名,也很高兴,亲赐了一柄玉如意!
老管家向华太师告了一天假,就在自己房里大摆酒宴,收华安为义子,顿时华府上下轰动,前来送礼道贺的家奴丫环络绎不绝!
因为老管家夫妇颇有实权,府里的大多事务全归他们管辖,男家丁来送礼,是趁机拉拢关系;女丫环们来送礼,却是仰慕华安的人品与学问,各打各的小九九。华安初来乍到,却名声鹊起,辅佐两位公子读书,对联诗文俱佳,人又长得一表人才;年纪和华安差不多大的丫环都送礼来祝贺,希望能给华安留下好感,说不定华安会看上自己!
老管家夫妇一看干儿子这么有面子,十分高兴,让华安帮着接待宾客,收下礼物。华安却志不在此,四处张望,春香、夏香、冬香以及石榴等丫环都来了,独独不见秋香的影子!
华安不禁犯起了嘀咕,秋香是自命清高,不屑来祝贺自己,还是根本对自己没有好感?可几次接触,秋香对自己印象都不错,为何没来呢?正在前思后想,一身艳服的石榴款款走来,笑逐颜开地说:“四同兄弟,恭喜你呀!老爷对你青眼有加,让你陪公子读书,老管家夫妇又看上了你,收你为义子,你真是前途无量呀,嘻嘻。日后你我一起生活,这日子自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呀......”
华安不禁恼了,当着这么多人,石榴说出这样的话,传到秋香耳朵里怎么得了?于是板着脸没好气地说:“去去去,谁要和你一起生活?请你自重!”石榴顿时惊愕地张大了嘴,噎得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丫环们见石榴自作多情,纷纷捂着嘴偷笑,石榴脸上挂不住了,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捂着嘴,抽泣着走了!
管家婆一直对石榴有好感,连忙追上去劝慰一番,说华安是忙碌了,心情不好,口不择言,好说歹说,才劝回了石榴,一起赴宴。
老管家看看人齐,下令开席,酒菜流水般送上桌来,男家丁与丫环们纷纷举筷,大快朵颐!石榴看看华安沉着脸,想讨好他,悄悄离席,去小厨房做了几只冰糖扒鸭送来,众人吃得赞不绝口,华安却惦记着秋香,一言不发。
吃到半酣,老管家命妻子捧出给华安做的四季新衣,当众宣布收华安为义子,顿时掌声一片!华安按照礼仪,请老管家夫妇上座,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认作义父义母,礼成。老管家夫妇乐得合不拢嘴,下令再上美酒,重添佳肴,要一醉方休!
华安惦记着秋香没来,强颜欢笑,心中却闷闷不乐,于是端起酒杯,挨个地敬酒,把自己喝得大醉!
第二天华安还躺着酣睡,忽然觉得有人摇晃自己,吃力地睁开眼睛一看,是华武来了!
华安一骨碌爬起来,笑道:“二公子,小人昨晚高兴,喝醉了酒,误了伺候公子,还望多多包涵。”说着穿上衣服,开始洗漱。
华武却急匆匆地说:“快点,快点啊!华安,不是我们哥俩催你,是西席先生王立本回来了!他本来回去探母病,可虚惊一场,等他到家母亲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王夫子匆匆地赶了回来。他见我和华文没有读《大学》,却在读《诗经》,发火了!华文胆小,把你要我们读《诗经》的事告诉了老夫子,老夫子大怒,命我来传你去问话呢!”
华安听了也是一惊,匆匆洗完脸,早饭也顾不得吃了,匆匆跟着华武来见西席先生王立本。
王立本正坐在书房里自己的桌子后面,一看华安进来,冷眼看了他几眼,问道:“华安,你为何自作主张,教两位公子读《诗经》?”
华安不卑不亢,把之前对华文华武说的话复述一遍,王立本脸露轻蔑之色,说:“华安,照这么说,你很懂诗词对联?”华安笑道:“老夫人,在下卖身为奴前也是一个秀才,粗通文墨,对联一道,还是略懂些的。”
王立本哼了一声说:“既然你说懂,先对我几个对联再说!你听好了,上联是:蝉千鸣而一声,知了,知了。“华安脱口而出:”鼓万种尽同音,不通,不通。“王立本一愣,不想这小书童反应如此之快,下联还隐隐有讽刺之意!
王立本又出:“老总管,生南方,来北地,那个东西还在吗?”华安笑道:“小翰林,穿冬装,执夏扇,一部春秋曾读否?”王立本听了又是不悦,这小小书童恃才傲物,有些玩世不恭,偏偏字面对得很工整,找不出毛病!想了想又出上联:“人可欺,心可欺,天理不可欺,报应无欺!”华安随即对道:“富好修,贵好修,正果不好修,历劫苦修。”
王立本点点头说:“这幅对子颇有些禅意,再来个难的:带锡壶,游西湖,锡壶落西湖,惜乎?”华安想了想,对道:“携胭脂,逛阏氏,胭脂遗阏氏,焉之?”
王立本一听,击节称赞:“妙,这个谐音联对得妙!胭脂与阏氏同音,又是个女孩名,贴切!
华安微笑着站立不动,脸上流露出轻蔑之色,你王立本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敢和我会元公比对联?王立本也觉察到了,觉得这小书童太傲慢了,决心挫他一挫,又出一联:“英才常早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华安一听火了,这不是明摆着骂我吗?于是对出下联:“晚节总不保,盖棺定论,功过后评。”
王立本顿时勃然大怒,这是骂我要死了?强压怒火,又出一联:“初生牛犊斗猛虎,小畜生也敢出蹄(题)。”华安笑对:“老骥伏枥望疆场,老东西自不量力!”
王立本正要翻脸,忽然进来一个小家丁,禀报说:“王老夫子,太师爷吩咐,今天中午在内堂设宴,为老夫子接风洗尘。”王立本答应下来,转头对书房里的人说:“华文华武华安,你们三个,中午一起随我去赴宴,华文华武,把你两之前写的得意文章带上,让老太师一观。”
三人齐声答应,各自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