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头万绪（二十二）

案情分析会开了整整一天，当主持会议的张文副局长宣布散会的时候，陈思江望了一下窗外，此时此刻的边城已经是华灯初照了。

目送着李勇、张正初、顾向阳和张文以及省厅秘密调查组的几个人走出会议室，陈思江和杜启明才急匆匆的走出会议室，来到停车场。

坐在车上，杜启明笑着看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脸沉思状的陈思江，然后说道：“我的陈大调研员，还在想案子的事情吗？现在是想晚饭在哪吃的时间。作为东道主，您一声不吭坐在这里是几个意思？你就没有想过请我到您的家里吃饭这件事吗？”

抬头看看杜启明，陈思江把手里拿着的公文包扔到后座上，然后微笑着说道：“怎么，想到我那里蹭饭吃是不是？你可要搞清楚，‘12.29’专案什么时候结案我什么时候回边城，在此期间我要常驻呼图壁，你老杜可一直是东道主。你今天吃我一顿，我可能要吃你几天甚至几个月，到时候可不要喊亏本哦！”

“哈哈哈哈，你老小子会算账的很啊！不过，你就是今天不请我吃饭，到了呼图壁我还能忍心让你吃食堂啊？还不是到我家蹭饭？不管我怎么算，这个本是亏定了！”听完陈思江的话，杜启明哈哈大笑了一番，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先是丢给陈思江一支，之后拿起一支叼在嘴上，点上火，一边发动车一边无奈的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过我看你现在的心思都在案子上，根本没有想请我吃饭的意思，即便是把我叫到你家里，也是瞎糊弄我一顿。既然你不想回家看嫂子，我这么着急干嘛？走，回呼图壁，接着审耿爽去吧，这才是你现在最想干的事情！”

说完这番话，也不管陈思江愿不愿意，杜启明车头一调，开着车往呼图壁方向驶去。

打开车窗往外弹了弹烟灰，陈思江一边笑一边翻着眼睛看了看杜启明说道：“唉，我这一辈子最看不惯口是心非的人，可偏偏要与这种人打交道。都几十岁的人了，玩这些年轻人玩的东西干嘛？我一直在想案子的事情？难道你不想啊？可能你比我还着急。看看你在会场上猴急的样子，如果我现在弄上几个菜请你喝顿酒，天南海北的跟你吹会儿牛，你是有心思吃喝还是有心思聊天？你那副德行我还不知道？案子一天不破你一天六神无主，连跟你老婆上床睡觉的心思也不会有，还恬着脸的在这里说我，亏你好意思！”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在杜启明的肩膀上敲了两下。

“哈哈哈哈哈哈！”听完陈思江的话，杜启明一边开车一边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给专案组的民警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要下班，把耿爽提出来，我们要连夜审讯。你好好开车，我眯一会儿，开了一天的会，我的头都大了。案情错综复杂，你我两个老家伙责任重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呀！”说到这里，陈思江身子一耸，脖子一缩，眼睛一眯打起盹来。

一边开车一边扭头看看陈思江，杜启明微笑着摇摇头。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杜启明便把警车停在了呼图壁县公安局办公楼的门口。叫醒还在沉睡着的陈思江，两个人拿着各自的公文包下了车，往办公楼走去。

走进办公楼，专案组的两名民警张昊和陈天已经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他们了。见陈思江和杜启明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两个人赶紧起身迎上前去：“陈组长，杜副局长，二位领导辛苦了！”

翻着眼睛看看张昊，杜启明把手中提着的公文包扔到他的怀里，然后阴着脸问道：“我和陈组长的饭送来没有？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呢，快把两个老家伙饿死了！”

“好了，已经好了。食堂已经下班了，我就给您们叫了两个外卖，刚送到您的办公室，饭还热乎着呢，您们赶紧去吃吧。”跟在杜启明屁股后面，张昊赶紧说道。

“你们两个也进来，把今天审讯耿爽的情况跟我们讲一遍，然后我们连夜审他。”抬手拍拍张昊大的肩膀，陈思江一边说一边跟着杜启明进了办公室。

“说吧，怎么个情况？”坐在椅子上，杜启明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正在忙活着倒水的陈天说道。

把倒满了水的茶杯分别放到杜启明和陈思江面前，陈天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两个说道：“耿爽的逮捕令检察院已经批准了，今天晚上先在我们公安局的审讯室关一晚上，明天早晨送看守所。从您们去市里开会走了之后，我们审了他一天。但除了我发到你微信里的那些内容之外，这小子几乎没有交代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审到最后，我们还没有着急，他倒是先发火了，说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了，我们应该放了他，否则，外面的一些领导会找我们公安机关的麻烦，还叫嚣着说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陈组长，杜副局长，你说这小子有多么混账？如果不是文明执法的规定在那里摆着，我真想冲上前去狠狠的抽这小子俩大嘴巴子！”

说到这里，陈天咬牙切齿的摇摇头，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哈哈哈哈，没有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耿爽还会放狠话，把我们两个小家伙弄得没有办法了。”听完陈天的话，看着他和张昊一脸焦急又无计可施的样子，陈思江先是哈哈一笑，然后把手中的筷子放到桌子上，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看了看已经吃完饭，正在皱着眉头抽烟的杜启明说道：“杜局，要不我们两个去试试？”

冲着陈思江点点头，杜启明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着：“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嘴有多硬。老虎豹子都见了无数次了，难道还被你一个小兔子难住了？哼！”

呼图壁县公安局的提审室就在地下一层。当陈思江和杜启明推开审讯室那扇铁门的时候，民警已经把耿爽带了进来。

见陈思江和杜启明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耿爽先是一惊，然后便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们叫起冤来：“二位领导，该说的话我说了，该讲的事情我讲了，你们还把我关在这里干嘛？我是公司的项目经理，工地上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我处理呢，这样下去损失可就打了呀！”

看看耿爽，杜启明笑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道：“耿爽，你先不要梗着脖子吼叫行不行？放你回去？恐怕我们说了也不算了。”

说到这里，杜启明冲着坐在身边的张昊伸出伸手。

张昊心领神会，把一张纸递到杜启明手上。

接过张昊递过来的那张纸冲着耿爽晃了晃，杜启明冷笑了两声说道：“这是呼图壁县检察院批准的对你的逮捕令，本来想明天早晨再‘发’给你的，既然你现在就想看，那我就满足一下你的心愿吧。耿爽，你被逮捕了！”

“啊？什么？我被逮捕了？为什么呀？你们不要冤枉好人好不好？”杜启明的话刚一落地，耿爽便大声的“啊”了一声，然后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对着杜启明和陈思江吼叫起来。

“老实点，坐下！”站在耿爽身边的一名民警按着耿爽的肩膀把他按坐回凳子上。

“耿爽，你利用你母亲王大玲掌握着郝建成奇石库房钥匙的便利，盗取钥匙并参与了偷盗郝建成精品奇石100多方，总价值上亿元人民币，这是不是犯罪？这些问题你说一说就完了吗？仅凭这一点，我们公安机关依法逮捕你还不够吗？”看着耿爽上蹿下跳的样子，陈思江用一双利剑似的眼睛盯着他说道。

“这……这……”听了陈思江的话，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耿爽就像一只撒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软了下来，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耿爽，你触犯法律，受到法律的惩罚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但是，到现在为止，你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因为判几年的刑期要看你的认罪态度。态度好，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是你目前减轻罪过、争取从轻处罚的唯一道路。我们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背后有人指使，你是被别人当枪使了。如果你能主动交代你所知道的一切，协助公安机关抓到三起杀人案的犯罪分子，你的立功表现政府不会视而不见，一定会按照法律的规定对你从轻处罚。否则，后果你应该知道。”见耿爽低着头不说话，杜启明神情严肃的看着他说道。

杜启明说完话，从面前的烟盒里抽出两支香烟，先是递给陈思江一支，然后把另外一支叼在嘴上，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耿爽。

接过杜启明递过来的香烟，陈思江轻轻的摇摇头，然后看了看耿爽：“耿爽，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你来讲可能很扎心，但我想应该是你现在最想知道的。”

慢慢的抬起头，耿爽没有说话，而是神情慌张的看着陈思江。

“你知不知道你的母亲王大玲是谁杀害的？他们为什么杀害她？如果你知道了是谁杀了你的母亲，你想不想给她报仇？”见耿爽直勾勾的看着他，杜启明一脸严肃的问道。

“这位警官，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搞清楚是谁杀害了我的母亲，然后亲自抓到这个凶手，为我的母亲报仇雪恨。”陈思江的话刚一落地，耿爽便猛地抬起头，看着陈思江接着说道：“但让我想不通的是，作为办案人员，你们不是想法设法破案，抓到杀害我母亲的凶手，而是把我关在这里，不停的审问我这个被害人的亲属。你们难道怀疑是我杀了我的亲生母亲吗？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能做的出来吗？这位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说完这番话，耿爽气呼呼的翻着眼睛看了看陈思江，然后一边摇头一边把头低到了胸前。

“耿爽，我有点瞧不起你。”看着耿爽一脸不服气且无理狡三分的样子，陈思江先是冷笑了两声，然后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用一双不屑的眼神看着他说道。

“那我就要请教一下这位警官了，我到底哪个地方让你瞧不起我了”不知是时间久了，情绪趋于稳定，还是陈思江和杜启明的态度过于“友善”，耿爽说话的口气比刚才放肆了许多，甚至有些挑衅的“味道”。这让陈思江和杜启明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陈思江并没有生气，而是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看着耿爽说道：“一个人一生一世只有一位母亲，在每一个有良知的子女心目中，母亲是至高无上的，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践踏母亲的尊严，为了母亲，儿女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是，你呢？为了自己的利益，置亲生母亲被别人杀害于不顾，不但不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抓住凶手为母亲报仇，反而为了保护那些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或者帮凶，刻意隐瞒事实，为那些本该受到法律制裁的人充当挡箭牌。我请问你，你还是个男人嘛？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良知的人吗？你的母亲为了你的现在和将来，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却视而不见，闻所不闻，坐在这里和我们‘讲价钱’。我说一句瞧不起你是客气了，如果不是工作制度在这里放着，我会狠狠的扇你两个大嘴巴子！”

说到这里，陈思江随手把手中拿着的香烟扔到烟灰缸里，然后噌的一声站起身来，挥起手掌叭的一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陈思江的勃然大怒把正在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耿爽吓了一跳，他先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了镇定，然后看着陈思江说道：“陈警官，你太可笑了。如果我现在知道杀害我母亲的人是谁，我还会坐在这里吗？早就拿着菜刀找他们拼命去了。还刻意隐瞒，为那些杀害我母亲的人充当挡箭牌，你把我想成什么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完这番话，耿爽嘴里呼呼喘着粗气，急的面红耳赤，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陈思江。

和陈思江相互对视了一眼，杜启明说话了：“耿爽，你真的不知道或者怀疑过是哪些人、因为什么原因杀了你的母亲王大玲？”

“是啊，我要是知道.......”

“你给我闭嘴！”见耿爽又要狡辩，杜启明生气的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冲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昨天上午10点27分，你去了你的老板王海的办公室，质问王海是谁杀了你的母亲王大玲，并且威胁王海，如果他不告诉你你就把王海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公布于众。如果你心中没有怀疑的目标，你为什么去找王海问这件事，而不是找张海、李海、马海？你是不是需要我把你进了王海的办公室后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儿用视频的形式放给你看？混蛋玩意儿，如果你是我的儿子，我会毫不客气的杀了你！”

说到这里，杜启明和陈思江一样，满腔怒火的拍了一下桌子。

杜启明的一番话就像一记重拳砸在了耿爽的脸上，他猛地抬起头看看陈思江和杜启明，汗水唰的一下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