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三章 揪出内鬼破命案 又查凶案却换尸

刘伯温连破命案，名声大噪，这天又有人来告状。

刘伯温立刻升堂问案，告状的人是个中年男子，叫臧远海，控诉哥哥臧远山被本县豪强钱财主的次子钱国良赖债打死！

刘伯温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状纸，对臧远海说：“你且把状纸中所写，口述一遍，本官看看有没有出入。”

于是臧远海说：“ 高安县有个姓钱的财主，财大气粗，与官府经常走动，是个土豪。钱财主有两个儿子，长子钱国忠帮父亲打理家业，循规蹈矩；次子钱国良行为放荡，吃喝嫖赌，样样在行，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一天中午，钱国良在外面和狐朋狗友喝了酒，醉醺醺地往家走；走到处一田埂上，迎面遇上了邻居、我的哥哥臧远山。臧远山拦住他说：‘钱二少爷，你上次借了我十两银子，现在该还给我吧！’

不想钱国良勃然大怒，上次他向我哥哥臧远山借银子，是二人在赌场上对赌，我哥哥臧远山赢了他百十两银子；钱国良急于翻本，问我哥哥借了二十两银子，原以为我哥哥不会向他要了，但是今天偶遇，我哥哥又提起此事，钱国良恶狠狠地说：‘你急死了？穷疯了？我钱二爷会少了你银子？我手头一时不便，下次再说！等我有钱了自然还你！’

臧远山不依不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钱二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等你有钱了再还，你什么时候有钱呀，猴年还是马月？我家里还指着这银子买米买油过日子呢！’于是两人激烈地争吵起来，继而推推搡搡，互不相让。钱国良一时冲动，借着酒劲，拾起一块石头猛击我哥哥臧远山的头部！臧远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两腿一伸，竟然死了。

钱国良一看臧远山被自己打死了，不由得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惊慌失措地打量四周，幸好无人在场。略一思索，他慌忙把臧远山的尸体拖到附近的水塘边，脱下死者的一只鞋子，放在塘边，然后把尸体丢进水塘，造成臧远山失足落水溺死的假象，这才匆匆忙忙回了家。

回到家里后，钱国良越想越怕，忍不住把这事告诉了哥哥钱国忠。钱国忠听后惊得目瞪口呆，出了人命这不是小事！沉思半天，钱国忠出门来找唐小勇，唐小勇和我家是亲戚。钱国忠把弟弟钱国良所说一五一十告诉了他，央求唐小勇去打听消息，如果我臧家没有发现臧远山身上有伤痕，就别再报官，以失足落水私下埋了算了，到时酬谢唐小勇五十两白银。唐小勇看在银子份上，略一思索，点头答应了。

这天晚上，我家人见臧远山没回家，便分头四处寻找，有人在水塘边发现了他的一只鞋子，便找来会水的下塘摸，果真从水底找到了臧远山的尸体！唐小勇也在一旁帮忙，

尸体捞上来后，我的家人没有将臧远山的头发分开细察，因此没有看到伤痕。加上唐小勇在旁一个劲说是溺水毙命，没有必要报官验尸。于是，我家人将臧远山草草安葬了。

过了几天，唐小勇从钱国忠那里拿到了五十两白银酬金，原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就过去了。谁知没隔半个月，我家的一个亲戚匆匆赶来报信，说有人亲眼看到臧远山是被钱国良打死的！原来案发的那天中午，有个叫胡江的人吃过午饭到田地里转了转，后来犯困，就躺在一棵树下睡觉。正睡得朦胧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吵架，抬起头一看，正看到钱国良用石块击打臧远山，臧远山应声倒地。胡江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之后发生的一切他都悄悄看在眼里。我家埋葬臧远山以后，胡江偷偷向别人说起，不想被我家的亲戚听到了，赶来告诉我，我就来找大人报案，望大人为我哥哥伸冤啊！”

刘伯温听完，与状纸上所写分毫不差，于是点点头，派出衙役去抓捕钱氏兄弟。

不想衙役赶到钱家，却扑了个空，询问钱家的邻居，有人看见钱氏兄弟就在衙役来的前一刻，匆匆出门逃走！衙役们无奈，只好回到县衙，禀报刘伯温。

刘伯温听了大吃一惊，臧远海来告状，钱氏兄弟并不知道，却抢先一步逃走，最大的可能，是衙门里有人通风报信给钱氏兄弟！看来钱财主与官府中有勾结的传闻，竟然是真的！刘伯温想了想，传令退堂，等抓到了钱氏兄弟再审理此案。

衙役们散去后，刘伯温悄悄出来，找来两个可靠的衙役，命他们换上便衣，不要告诉任何人，暗中监视钱财主家，看有哪些官差、衙役出入过钱家，一旦发现立刻抓捕！

当天晚上毫无动静，刘伯温不动声色，悄悄去了钱府附近，让两个衙役轮流休息吃饭，继续监视。

到了半夜，刘伯温正在家里酣睡，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刘伯温一惊醒来，披上衣服去开门，正是两个监视的衙役押着一个人回来了！

刘伯温一看，这人正是本衙的衙役花春霖！被五花大绑地推来了！刘伯温大喜，立刻把三人让进家中，穿好衣服，审问花春霖。

花春霖先是抵赖，说是夜里睡不着，起来转悠，无意中走到钱府门口，就被两个衙役抓来了，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所犯何事？一个衙役立刻反驳说：“花春霖！你当面还能撒谎！你初更天时摸到钱府，进去时衣服瘪瘪地，出来时怀里却鼓鼓地，你半夜去钱府做什么？难道不是去领通风报信的赏银？”刘伯温一听，二话不说，命两个衙役搜身！

果然从花春霖怀里搜出一百两白银！刘伯温冷笑道：“花春霖，你一年的俸禄是多少？你说你没有通风报信，这么一笔巨款，钱财主为什么平白无故地送给你？”花春霖顿时面如土色，跪下道：“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收了钱家的银子，放跑了罪犯，大人饶命啊！”

刘伯温冷冷地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要说出真相，协助官府抓住逃犯，还可从轻发落！”

花春霖忙说：“钱财主有意结交官府，平时就经常喊小人去喝酒，逢年过节都有些银子孝敬，小人家贫，照收不误。臧远山的案子被他弟弟臧远海告到大堂，臧远海跪在堂上陈情，小人听得明明白白，暗暗心惊，就悄悄地走出衙门，赶到钱财主家报信。钱财主十分高兴，立刻安排两个儿子去外地避避风，然后留我喝酒，说要好好酬谢我。我当时是偷偷跑出来的，怕大人或者同僚察觉，不敢多呆，匆匆地告辞离去。钱财主亲自送我出门，叮嘱我说得空再来一趟，要送我一笔银子！

我心里暗暗高兴，匆匆赶回衙门当差，等派出去抓捕钱国忠和钱国良兄弟的衙役空手而归，我心里暗暗高兴，一笔银子到手了！大人命我们退堂后，我回到家中，生怕白天去钱府领赏会被人看见，就等到半夜赶去钱府。

钱财主果然十分高兴，把我让进家中，吩咐摆酒款待。我心里紧张，怕被人察觉，就推辞说明日还要去衙门当差，只能稍留片刻。钱财主会意，立刻让下人捧出一百两白银酬谢我，说等案子了结，还有重谢！我十分高兴，收下银子立刻告辞，谁知刚刚走出钱府，就被两位衙役兄弟抓来了！”

刘伯温沉吟道：“那么你知道钱家兄弟二人逃去了哪里？”花春霖答道：“我只听钱财主说他二人去了外地避风，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刘伯温沉思良久，忽然说道：“不好！钱财主十分聪明，只怕会在死者臧远山的尸体上做文章！你们快快随我赶去臧远山的坟墓看看！”

二位衙役忙问：“大人，这花春霖怎么处置？”刘伯温说：“带上他！做人做鬼就看他自己的了！”

于是四人匆匆出门，直奔臧远山的墓地。路上一名衙役问：“大人，我不明白，为何钱家会对臧远山的尸体下手？莫非想销毁罪证？”刘伯温一边走一边回答：“本案的关键，就在于臧远山的尸体！如果头上发现了被石块砸破的痕迹，那么就是他杀，如果没有痕迹，就是自己失足溺水而亡。按照本朝刑律，要是臧远山的尸体上没有伤痕，他弟弟臧远海来衙门告状，就是诬告，要反坐其罪！也怪本官大意，没有立刻派人开棺验尸，给了钱家动手的机会。”

花春霖忽然说：“刘大人，只要大人信得过小的，小的愿立功赎罪！待会到了现场，我独自上前去问钱家的人，尸体处理得怎么样了？要是钱家的人说处理好了，那就证明有鬼，正好抓他个现行！”

刘伯温欣然道：“你能迷途知返，极好！待会到了墓地，就由你出面便是。”四人一路急奔，赶到臧远山的墓地，果然看见一支队伍打着火把而来。

花春霖迎上去问：“钱财主？钱财主你在吗？”立刻就有一人举着火把出来，说：“花春霖兄弟，你怎么会来这里？”花春霖说：“我放心不下，担心官府开棺验尸，还会查出臧远山是他杀，所以赶来看看。”钱财主哈哈大笑，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花老弟费心了！我早已想到这一层，你从我家走后，我立刻带着家人赶到臧远山的坟墓，挖开坟墓，直接把他的头剁下来，喂了野狗了！哈哈哈，这样死无对证，管他谁来开棺，也找不出是谁干的。只要官府查不出臧远山是他杀，我两个儿子就可以平安回家了，到时候案子了结，我自会重重谢你一笔银子！”

不想此时刘伯温忽然带着两个衙役走出来，冷笑道：“钱财主果然好算计，但你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钱财主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刘、刘大人，你怎会三更半夜地在这里？”刘伯温说：“我若不在这里，这案子岂不成了无头案？死者的冤屈谁来昭雪？”说完一挥手，喝道：“与我拿下！”两个衙役立刻冲上去，把钱财主绑了起来！

钱财主的手下家丁仗着人多，蠢蠢欲动，花春霖立刻挺身而出，拔出一名衙役的腰刀，架在钱财主脖子上，喝道：“官府办案，闲人回避！谁敢妄动，我先杀了钱财主，刘大人自会追究敢阻拦官差的人！本朝律例，敢杀官差者，视同造反，是灭门之罪！”钱财主的家丁一吓，纷纷后退，刘伯温安全地带着刘财主回到县衙。

刘伯温看看天色将明，静静地坐着喝茶，等到天亮衙役们赶来，升堂问案。

钱财主被抓了个现形，也不用刘伯温动刑，一五一十地招供了，并且供出了死者臧远山的头颅扔到了哪里，和两个儿子的藏身之处。

刘伯温立刻派出两路衙役，一路去抓捕钱国良和钱国忠，一路去寻找臧远山的头颅。

一个时辰后，臧远山的头颅被带回大堂，仵作上去查验，虽然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但是头顶已久可以看见伤疤！到了傍晚，钱国良和钱国忠被抓来，刘伯温依律给二人治罪！

衙贪财的衙役花春霖将功抵罪，不赏不罚；钱国忠为人忠厚，包庇罪犯的情节也轻，被刘伯温训斥一顿，当堂释放。钱国良犯杀人罪，依律问斩，钱财主犯包庇罪、毁尸罪，杖责二十，发配充军！判钱家赔偿死者臧远山白银三千两，连同花春霖所得贿赂银一百两，交给臧远山的弟弟臧远海，赡养双亲。

审结了此案，刘伯温美美地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刚刚到了大堂，就有人击鼓鸣冤！

报案的是家住城东的铁匠洪大永，说是妻子郑氏昨晚在家中被杀害，陪同洪大永来报案的，还有他十五岁女儿洪季花。

刘伯温问道：“洪大永，昨晚你在不在家中？”洪大永悲伤地说：“昨天下午，我就带着女儿洪季花去了我父亲家，给他老人家祝寿。本来也要带妻子郑氏同去，郑氏说她身子不舒服，留在家里看家，我和女儿就走了。没想到昨日一别，今天上午我回到家中，发现妻子惨死在家中，从此阴阳永隔，呜呜呜......”女儿洪季花也跟着父亲嚎啕大哭，刘伯温一看外形粗犷的铁匠洪大永哭得如此凄惨，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带着衙役及仵作迅速赶到了案发现场。

洪大永家是普通的民居，大门里是个院子，院子里搭着敞篷，支着风箱和铁匠炉子、砧铁，角落里堆着许多黑煤。正对大门的是三间屋子，大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衙役们上前开道，围观的人群见官府来人了，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刘伯温走进卧房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死者郑氏死状极惨！

郑氏倒在血泊中，不仅衣服破碎凌乱，而且整个脸部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辨认出五官相貌。

仵作上前验尸，然后禀报说：“大人，被害人的颅骨、上下颌骨及鼻梁骨均已破碎。地上遗落着一只沾满鲜血的铜锁，铜锁有些变形，显然是凶手拿着铜锁把死者的脸部砸烂，血流过多而死！”

刘伯温听完，转头问洪大永：“你和妻子，平时与什么人有仇？”洪大永悲伤得抽泣不止，说不出话来，女儿洪季花说：“大人，我母亲生前曾遭受过一个叫牛万里的无赖调戏，这牛万里每次趁我父亲不在家就来对母亲风言风语，被我母亲当众责骂过！但我母亲知道父亲脾气暴躁，怕他得知了去打牛万里闹出人命，就一直没敢告诉我父亲。”

洪大永点点头说：“大人，虽然我妻子没有告诉过我，但我隐约听邻居说过此事，怒气冲冲地去牛万里家找他，他却不在，我让人捎话给他，若下次再来，一定要打断他的狗腿，从此牛万里就没有再来过，我渐渐忘了此事。”

刘伯温立刻派衙役去传讯牛万里，谁知发现牛万里竟然弃家逃走了！刘伯温立刻传来他家的邻居，问清了牛万里的长相，画影图形，张贴告示，缉拿牛万里！

洪大永问妻子的尸首怎么办？刘伯温安慰他说：“你且不忙办丧事，我先把你妻子的尸体带回衙门仔细查验，一旦案破，立刻交还于你下葬。”洪大永万般不情愿，但是为给妻子报仇，也只好如此。

所幸案情进展很顺利，第二天，躲在乡下的牛万里就被抓获，送到县衙，刘伯温立刻升堂问案，并且通知洪大永父女前来听堂。

洪大永一看见牛万里，就愤怒地扑上去拳打脚踢，刘伯温连忙命衙役拦住。

牛万里自知罪责难逃，也不等刘伯温下令用刑，就一五一十地招供了。

他早就垂涎洪大永的妻子郑氏美貌，于是想方设法地勾引和戏弄，没想到郑氏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仅严词拒绝牛万里，还当众把他痛骂了一顿。

牛万里并不死心，但是惧怕洪大永打他，就好久没去洪大永家。前天夜里，洪大永无意中听说，洪大永带着女儿去给父亲祝寿，郑氏身体不适留在家中，就色胆包天，夜里翻墙而入，闯进郑氏房中，强迫郑氏与其同寝！

郑氏异常刚烈，宁死不从，一边激烈反抗，一边大呼救命。拉扯之中，牛万里撕破了郑氏的衣服，却没有得逞，牛万里脸上反而被抓破几处！牛万里又惊又怒，见郑氏不住地喊救命，怕惊动邻居，就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把铜锁，狠命地向郑氏面门一顿乱砸！

郑氏很快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牛万里一看出了人命，吓得慌慌张张地翻墙逃走，连夜溜到乡下亲戚家里躲藏，不想很快就被抓获。

刘伯温很快查清此案，正要让牛万里画押结案，忽然仵作急匆匆地赶来禀报说：“大人，属下刚刚验完尸体，这具脸部砸烂的女尸不是郑氏！郑氏已经三十出头，而这具女尸才二十左右，而且经过查验，还是个处子之身！”

刘伯温大吃一惊，下令把牛万里押入死囚牢，让洪大永父女先回去，要细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