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头万绪（二十）

“杜副局长，您能快点说一下耿爽到底交代了些什么吗？我都快急死了！”看着杜启明拿着手机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样子，坐在他身边的陈思江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陈思江的一番话和他脸上那副痛苦的表情，把包括李勇在内的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扭头看看急扯白脸的陈思江，一直以不苟言笑而闻名整个边城市公安局的杜启明也禁不住笑了笑。他把手上拿的手机交给张斌，让他把手机与笔记本电脑连在一起，然后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电脑说道：“耿爽是‘12.29’案件被害人王大玲和她的丈夫耿德宝唯一的儿子，两年前毕业于我市职业技术学院，学的是土木工程专业。大专毕业后，他到一家建筑公司实习，因为学历太低，实习期结束后也没有转正，只是跟在一个‘师傅’屁股后面打打杂。今年过完春节，在他母亲王大玲的好朋友、‘12.29’杀人案被害人汪梅的介绍下，他到了王海的浩天建筑有限公司并当上了技术员，工资比原来高了许多。耿爽交代的情况和昨天我和陈调研员在耿德宝那里得到的调查结果相吻合。”

停下话题看看坐在身边的陈思江，杜启明接着说道：“耿爽知道，他现在的待遇是在汪梅的关照下，王海看在面子上给的。抱着知恩图报的心理，耿爽在工作中特别努力，对王海惟命是从，只要是他安排的事情，他会不惜余力的去做，从来不问缘由，不管该不该干。就这样，他成了王海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帮助王海做了很多王海不能出面且违法乱纪的事情。”

说到这里，杜启明再次停下话题，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之后接着说道：“入职三个月之后的一天，王海把耿爽叫到办公室，先是表扬了他近期以来的表现，然后又告诉他，准备提拔他担任公司的项目经理。听了王海的话之后，耿爽特别震惊。他一个中专毕业的学生，刚刚毕业两年，怎么能承担得起项目经理这副重担？但他同时也知道，项目经理的工资待遇是他现在的好几倍，而且手里有权，今后的灰色收入也很多，于是，便对着王海千恩万谢起来。但随后王海又跟他说了一件事情，请他帮忙办一下：作为奇石爱好者，自己对于边城市乃至全国都名声显赫的奇石收藏家郝建成以及他的藏品仰慕已久。但由于不认识更不熟悉郝建成，所以要想看到郝建成先生的奇石珍品非常不易。有一次，通过朋友透露的消息他知道，耿爽的母亲王大玲在郝建成家做保姆，而且掌握着郝建成奇石仓库的钥匙。所以想请耿爽帮忙，想办法从他母亲王大玲那里拿到钥匙，他想去郝建成的库房看看那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石。王海信誓旦旦的对耿爽保证，他只是好奇想去看看，绝对不拿一块石头。面对……”

“哈哈哈哈，王海编出一个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故事，目的就是窃取郝建成奇石库房的钥匙，为盗取他的奇石精品做准备。耿爽虽然只是个中专生，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对于王海的鬼话他能相信？”冲着杜启明摆摆手，陈思江用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一脸不屑的说道。

看看陈思江，杜启明不由自主的摇摇头，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耿爽不是个傻瓜，他虽然不知道王海要郝建成库房钥匙到底要干什么，但他知道没有好事儿。但是为了感谢王海的知遇之恩，再加上看在‘项目经理’这个职位和即将到来的高工资的份上，耿爽还是答应了王海的请求，并且以想念母亲为由，到了王大玲工作的郝建成家，在王大玲不注意的时候，盗走了郝建成奇石库房的钥匙，在外面配钥匙的小摊上配了一把，然后把原钥匙放回原处，把配好的钥匙给了王海，神不知鬼不觉的得到了郝建成奇石库房的钥匙。”

说完这番话，杜启明停下话题看了看张正初，然后又看看坐在不远处的张斌和江天雪。

冲着杜启明点点头，张斌看着他说道：“通过耿爽交代的情况，我们已经搞清楚了陈洪涛拿的那把钥匙的来历，对此的疑问可以解除了。但是杜局，耿爽还交代了其他问题没有？你一并说完，我们研究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当然有。耿爽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边角料’，但通过对他的审讯，我们还是掌握了不少的‘干货’，根据他交代的情况，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耿爽参与了盗窃郝建成和汪梅奇石藏品的活动，可以提请逮捕。理由如下：”看看张斌，然后再往李勇和顾向阳他们的首席位置上看了一眼，杜启明接着说道：“第一，非法盗取郝建成奇石库房钥匙并提供给犯罪嫌疑人王海，这是耿爽铁定的犯罪事实；第二，12月10号晚上，按照王海的安排，耿爽开着一辆中巴车来到益阳咖啡厅的后院，之后和陈洪涛一起把车开到郝建成的奇石库房，拉了满满一车石头卸到了郭涛的地下室。这一情况与陈洪涛交代的情况相吻合，耿爽参与上述犯罪活动的证据确凿无疑。从耿爽在王海身边的作用来看，他所作的事情绝对不是眼前交代的这一点，对他的审讯还要抓紧，以便从他的身上获取光多、更有价值的线索。因此，我已经通知专案组整理材料，报检察院审批依法逮捕耿爽。”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依法逮捕耿爽没有问题。还有，我们抓了耿爽，对于‘12.11’、‘12.18’、‘12.29’三起杀人案背后的那些实际操控者来讲也是一个‘促进’，让他们尽早浮出水面，做出动作，以利于我们将这些犯罪分子一网打尽。”接着杜启明的话，陈思江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顾向阳，然后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问道：“顾局，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从我们对已经传讯或者抓捕的嫌疑人的审讯情况来看，王海与三起杀人案有非常直接的关系，在这个犯罪团伙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为什么不取消他取保候审的措施，及时将他抓捕归案开始审讯，反而把他‘放’在外边继续为所欲为？对于这一点领导是怎么考虑的？”

听完陈思江的话，顾向阳扭头分别看了看李勇和张正初，见两个人或低头沉思或目视前方，没有一个人搭陈思江的腔，于是便习惯性的咳嗦了一声，看着陈思江说道：“陈调研员的问题提的非常及时也很有必要，我想这不仅仅是陈调研员一个人的想法，很多同志也会有这方面的疑虑。在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我们完全可以将王海逮捕归案，进入正式审讯程序。我们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

停下话题，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顾向阳环视了一下整个会场并特意看了一眼陈思江，然后接着说道：“第一，种种迹象表明，王海不仅仅是参与了‘12.11’、‘12.18’、‘12.29’三起杀人案，而且还是个非常重要的幕后操纵者。但是，从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证据材料来看，我们还没有抓住他的‘命门’，取得与他的所作所为相对应的实实在在的证据。如果我们现在就逮捕他，而他坚持着拒不交代所有的犯罪事实的话，这条‘大鱼’就会被当做一只‘虾米’被处理掉，这是我们在谁都不愿意看的结果。让犯罪分子的犯罪行为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是我们重要的办案宗旨之一，‘重罪轻罚’是绝对不允许在我们这个环节出现的。还有王海的父亲，他是我们边城市著名的企业家，边城市政协委员，在边城政界、商界有较为宽泛的人脉关系。王海是他的独生儿子，如果我们想把他唯一的儿子判进监狱，他绝对不会视而不见，放手不管，绝对会使出浑身解数、动员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救’王海。因此，如果我们的证据只限于现在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而并非他真正的、有分量且确凿无疑的犯罪事实的话，我们所有的努力就有可能被他背后强大的关系网‘淡化’掉，王海就有被重罪轻罚甚至是逃脱法律制裁的可能。所以，目前我们还不能抓他，而是要让他放心大胆的出来‘表演’，而我们则通过他的‘表演’获取他的全部犯罪事实和证据，从而让那些替他说情、企图‘救’他的人们闭嘴。”

顾向阳的一番话让参加会议的民警们频频点头，就连最喜欢“挑刺”的陈思江也情不自禁的点起头来。

“顾局要向大家说明的第二点我来替他回答吧！”这时，坐在顾向阳身边的张正初看了看顾向阳，在看到顾向阳微笑着冲着他点头之后，他才一脸严肃的看看众人接着说道：“就像顾局刚才分析的那样，王海不仅仅是参与了‘12.11’、‘12.18’、‘12.29’三起杀人案，而且还是个非常重要的幕后操纵者。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他只是这个犯罪团伙最重要的骨干力量之一，也是策划和实施杀害郝建成、汪梅和王大玲三人的‘领导’之一，但他并不是这个犯罪团伙最大的‘老板’。这个老板是谁？还有多少人参与了三起杀人案？我们需要一个人给我们‘带路’，把幕后真正的‘大老板’和所有的犯罪分子引出来，一举抓获。而这个‘带路人’是谁？王海当仁不让。可是大家想想看，如果我们现在就抓了王海，那些还没有露面的人还敢有动作吗？如果他们长期蛰伏不动，我们怎么办？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王海迟早要受到法律的惩罚。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等到他发挥完了应有的‘作用’之后再将他绳之以法？”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看了看顾向阳：“顾局，我所表达的是不是您要表达的意思？”

冲着张正初笑了笑，顾向阳认真的点点头，然后看着众人说道：“刚才这个问题虽然是陈思江调研员提出来的，但也代表了在座的大部分同志的心声。所以，在接下来的工作当中，大家一定要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任何人决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说完这番话，顾向阳看了看杜启明：“杜副局长，你接着汇报对耿爽的审讯情况！”

“是！”响亮的应答了一声，杜启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据耿爽交代，12月10号下午五点多钟，他接到了他母亲王大玲的电话，电话里王大玲告诉他，明后两天是她的休息日，她不准备回家了，想去呼图壁看他。接到王大玲的电话后，耿爽并没有太当回事儿，他知道妈妈和爸爸关系不是很好，王大玲休息的时候不回家已经司空见惯。所以，他便和以往一样，在公司内部的招待所里帮王大玲定了一个房间，然后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到了12月11日凌晨12点钟左右，王大玲才被陈洪涛送到了招待所，耿爽和母亲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便回宿舍睡觉去了。”

说到这里，杜启明停下话题看了看众人，然后接着说道：“在向专案组陈述上述情况时，耿爽透露了三个重要的信息：第一，当他见到母亲王大玲时，发现她神情慌张，神不守舍，说话颠三倒四，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似的。耿爽再三追问是不是出了事儿，但王大玲一直没说；第二，在耿爽要回宿舍睡觉的时候，王大玲交给他一个做工精美、上着密码锁的红色木盒，并且告诉耿爽，这个木盒里装着极其珍贵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耿德宝知道；第三，在他回到自己的宿舍不大一会儿，他突然接到了汪梅的表哥杨万年的电话，问他王大玲住在哪个房间，汪梅汪总找她有急事儿。耿爽知道自己的母亲王大玲和汪梅关系好，王大玲跟着汪梅挣了不少钱，自己也认识杨万年。他这么晚了给自己打电话找母亲王大玲，一定是汪梅让他打的并且会有着急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把王大玲的房间号告诉了杨万年。”

“耿爽是在什么时候知道了他母亲王大玲遇害的事情的？还有，王大玲给耿爽的那个木盒里放着什么东西？”杜启明的话刚一落地，张正初便看着他问道。

“第二天早晨，耿爽在食堂打了早餐给王大玲送过去。可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发现王大玲已经不在了，并且在桌子上给他留了一张便条，便条上告诉王海，她跟着汪梅去外地卖奇石了，后天就回来上班，让他不要担心。王大玲平时在家里非常霸道，来去形影不定，从来不和他们爷俩商量，也不让他们过问。所以，见到这张纸条之后，他也没敢给王大玲打电话过问这件事。当他再次看到王大玲的时候已经是12月29号了，地点就是在王大玲遇害的现场。而在耿爽宿舍的柜子里，我们找到了王大玲交给他的那个木盒，木盒里放着一个非常精美的翡翠手镯，从包装和外形上来看，属于高档、正宗的翡翠，价值应该不菲。目前，专案组已经派人把这只手镯送到了市地矿局珠宝玉器鉴定中心，实际价值有待确定。”看看张正初，杜启明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冲着杜启明点点头，张正初扭头看看顾向阳和李勇，然后说道：“二位领导，您们怎么看耿爽交代的情况？”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耿爽的交代让我们的办案方向越来越清晰了。”见顾向阳和张正初都看着自己，李勇把一直写个不停的笔放在桌子上，然后接着说道：“耿爽向我们透露的三个重要信息无疑说明了三个问题：第一，从郝建成被杀的时间、王大玲离开郝家别墅的时间和耿爽看到她的时候的表情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王大玲见证或者参与了杀害郝建成的过程，否则，她为什么会魂不守舍、神情慌张？第二，王大玲交给儿子耿爽的那只翡翠手镯应该是她参与或者看到郝建成被杀的全过程后，犯罪嫌疑人给她‘堵嘴’的物品或者是‘奖励’；第三点是我们必须引起高度重视的一个环节：耿爽回到自己的宿舍不大一会儿，突然接到了汪梅的表哥杨万年的电话，问他王大玲住在哪个房间。对于这个问题，杨万年在此前的审讯中并没有交代。他隐瞒这一情节的原因和目的绝对有蹊跷，法则，半夜三更的打听王大玲的住处要干什么？第四，王大玲留给耿爽一张纸条，说是跟着汪梅到外地卖奇石去了。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落实王大玲这张纸条的真假：这张纸条是不是王大玲的笔迹？她是不是真的去了外地？”

说到这里，李勇停下话题扫视了一下整个会场，然后接着说道：“因此，在接下来的工作中，‘12.11’、‘12.18’专案组和‘12.29’专案组要紧密配合，抓紧时间把上述问题调查清楚，马不停蹄，越快越好。”

“是！”李勇的话刚一落地，全体与会人员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异口同声的回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