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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二章 查积案破案中案 秉公执法杵州官

作者:翩然一鹤 | 发布时间 | 2020-03-26 | 字数:5360

文天祥刚刚上任就破了奇案,轰动了洪州城,官绅对他刮目相看!

文天祥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调来洪州城里所有悬而未决的案卷,一一过目。

干办官小心翼翼地伺候文天祥阅卷,文天祥仔细阅完一件卷宗,就提笔批示,对判决不服的案件,一一指示,或重审,或证据不足放人,或证据充足定案,一一剖析明白。

其中有一件被告频频喊冤的案子,引起了文天祥的注意,决定亲自重审。

案情是这样的,去年冬天,洪州城西门外有个农户人家,户主叫林锦君,靠种三亩薄地过日子。林家本就贫穷,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冬天夜里遭了火灾,等到林锦君喊来乡邻救灭了大火,一份微薄的家当早被烧得一干二净!

一家人抱头痛哭到天明,好心的邻居看了不忍,让林锦君一家暂且住进自家存放麦子的仓库里。

林锦君冷静下来,想想哭也无用,还是想办法弄些吃的要紧。

林锦君走到烧成废墟的家里一看,可怜房子、家什都已经烧为灰烬,连个可以变卖的东西都找不到。 他在灰烬里扒了半天,只有一口鱼缸因为之前装满了水,才得以保全。林锦君倒掉缸里仅剩的小半缸水,费力地把鱼缸扛进城里,指望拿它卖几个钱,买些米面回去充饥。

西门大街上有家米店,店门前有片空地,林锦君就把鱼缸放在空地上,等候买主,卖了钱再去买米。谁知道等到中午,也不见有人问津。林锦君这时饥肠辘辘,连叫卖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锦君万分忧愁地蹲着,一直等到傍晚都没有人来问津,林锦君失望得流下了眼泪,忽然有个老汉走过来,看看了鱼缸,问起了价格。

林锦君喜出望外,忙说:“一只旧鱼缸,只需二百文铜钱就卖给你!”那人把鱼缸看了一遍,还价一百五十文铜钱。林锦君只想弄几个钱买些米面回去充饥,连连答应卖了,老汉付了钱,请林锦君把鱼缸替他背回去,离此不远。

林锦君高高兴兴地收好了铜钱,正要去背起鱼缸,忽然对面米店的老板樊老板走了过来。樊老板看了几眼鱼缸,对老汉说:“陈老汉,这缸不能买!”陈老汉忙问为何?樊老板说:“你没注意细看,这缸上有一条细缝,用的久了,容易漏水,缸一漏水还有什么用?”陈老汉急忙凑近鱼缸察看,果然有一条细小的缝。

林锦君忙说:“陈老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鱼缸出窑时就是这样,叫做火裂,决不漏水的。若不信时,可以舀些水来试一试!我养鱼养了好几年也没见漏过。”

陈老汉反驳道:“既然你养鱼养得好好地,为什么把鱼缸拿出来卖?这缸我不要了,快把铜钱还给我!”林锦君急得满脸通红,自己等这一百五十文铜钱买米下锅呢,现在被樊老板一搅和,买家不要了!自己又不好说是失火烧剩下的鱼缸,那样陈老汉更不会买!

林锦君忙说:“陈老汉,我们当场试试,我去找些水来,灌进去让你看,不可能漏水的!”

陈老汉犹豫不决,樊老板却忽然说:“现在不漏水,保不准以后也不漏水哟。若是好好的鱼缸,怎么会这个价钱就卖呢?”陈老汉一听急了,一把抓住林锦君的衣襟说:“快把钱还我,缸我不要了!”林锦君眼看事情闹大了,只好从怀里掏出一百五十文铜钱还给陈老汉,陈老汉气咻咻地走了。

林锦君对着樊老板说:“掌柜的,你怎么回事?君子成人之美,你不知道我这缸卖了要买米下锅的?”樊老板冷哼一声,说:“你买不买米关我何事?我今天一下午都生意不好,就是你这一副哭丧脸蹲在这里,都没有顾客来买米了!现在你这缸也没人要,赶紧带走,明天不要来我店门口卖,真是晦气!”

说完,樊老板一摇二摆地回店了。林锦君气得不行,上前一把拉住他,气呼呼地说:“你、你也太狠毒了!你衣食无忧,我家却遭了火灾,我就等着这口缸卖了换钱买米养活妻儿呢,你这么做,不是要我的命吗!”

樊老板理也不理,抓住林锦君的手往后一推,林锦君又饿又乏力,被推倒在地,樊老板扬长而去!嘴里还哼着小曲!

林锦君气得直哆嗦,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背起鱼缸回家去了。

不想就在这天晚上,樊老板的米店被人打劫了,店里的银子和大米都被搬空,还放了一把火!樊老板想来想去没有仇人,就怀疑是下午在店门口卖鱼缸的林锦君报复自己,立刻报了官。

官府非常重视,立刻派衙役去找林锦君,林锦君一家依旧住在邻居家存放麦子的仓库里。衙役一阵搜索,却从林锦君身上找出一锭五十两重的银元宝,就把林锦君抓进衙门审问。

洪州知州命林锦君说出银子的来历,林锦君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会儿说捡到的,一会儿说问人借的,洪州知州大怒,下令责打了林锦君二十大板!

可林锦君被打得死去活来,就是不承人抢劫与纵火,知州知道那么多大米,林锦君一个人也搬运不完,找不到同党,就暂时把林锦君收监,林锦君却经常讨要纸笔写诉状上诉。

文天祥看完卷宗,掩卷沉思,被告林锦君确实有作案嫌疑,可凭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搬走那么多大米和抢走米店里的银钱的,于是文天祥决定提审林锦君。

林锦君很快被衙役带到二堂,文天祥不在大堂公开审理,是考虑到此案可能有隐情,怕林锦君有所顾忌,不敢说实话。

林锦君跪在二堂之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文天祥问:“林锦君,那天你去卖缸不成,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林锦君抬头看了看文天祥,说:“大人,樊老板有钱有势,暗通官府,大人不会也受了他的贿赂吧?”

文天祥不悦地说:“本官是刚刚到任的提刑官,根本不认识什么樊老板,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来。”

林锦君面露喜色,又磕了一个头,说:“小人之前一直没敢和盘托出,此案另有隐情,非常离奇,今日要向大人倾诉!”

文天祥欣喜地点点头,说:“衙役,给林锦君看座,让他坐下慢慢说。”

林锦君坐在一把木椅上,继续说道:“那天小人去卖鱼缸,被樊老板一搅和没有卖成,心里又恨又气,身子又饿又沉,只好背起鱼缸往家里走,准备明日再卖。不想走到半路,我心事重重,家里的妻儿都等米下锅呢,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我一路想着心思,一路往前挨,不想脚下不留神踩到一块石头,摔了一个大跟头!我非但崴了脚,背上的鱼缸也飞了出去,摔得粉碎!我连遭打击,痛不欲生,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了一阵,我挣扎着站起来,脚踝疼痛难忍,只好又坐下,揉了半天才好些。

我一步一瘸地往家里走,走到一座木桥上累得不行,望着桥下潺潺的流水,忽然起了轻生的念头,不如赴水而死,一了百了!

正在我准备跳河时,忽然河面上飞快地划来一条木船,几个黑影不等船停稳就跳上岸来,一个个身手矫捷!我仔细一看,来的几个人都是黑衣,黑巾蒙面,背上还插着明晃晃的钢刀!

我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倒霉到家了,这几个人分明就是强盗,被我撞上了!我正在吃惊,几个黑影扑了过来,其中一人说:‘老大,不想这么晚了,桥上还有一个人!待我一刀杀了他,省得泄露了我们兄弟的行藏。’说着冲到我面前,拔出钢刀就要砍!

我左右活得不耐烦,也不害怕,直瞪瞪地看着他,等他动手。忽然一个声音说:‘兄弟慢着,盗亦有道,我们不能滥杀无辜。’说着一个又高又壮的蒙面汉子走到我面前,喝问我是什么人?

我唉声叹气地把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倒霉事说了一遍,那个老大半信半疑,直到找到我摔碎的鱼缸的碎片,才相信我说的话。

那老大叹道:‘兄弟,你和我们一样都是穷苦人,我绝不会杀你。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大户人家?富商也可以,我们兄弟要做一票,你若肯指路,我们抢得财物分给你一份,你回家不就有饭吃了?’

我心中大喜,想想那樊老板为富不仁,就主动带路去了樊老板的米店!那伙强盗没费多少大力气就撬开了米店的大门,冲进去把一袋袋大米全部运回船上。临别时那个老大塞给我两锭沉甸甸的银子,说:‘兄弟你也是个不幸的人,这是一锭五十两、一锭二十两重的银元宝,你拿回家去过日子吧。’说完也不等我推辞,直接带着手下登船,载着满满一船大米走了。

我心里又喜又怕,但是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只好带着银子回家,把那锭二十两重的银元宝敲碎,去和邻居买了些米面做饭吃。

谁想第二天樊老板报了官,衙役很快找到我,从我身上搜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硬说是我抢劫了米店,把我关进大牢。小人虽然穷,但是从来不敢做犯法的事情,就在牢里不断地上诉,请大人明察。”

文天祥静静地听完,叹了口气说:“林锦君,你说你从来不敢犯法,可位强盗指路就犯了法了!大宋律法有一条以赃致罪,你就犯了这一条了!这就够得上充军发配了!”

林锦君听完大惊,哭诉道:“大人,小人连遭灾难,我的妻儿全靠我养活,大人若是发配我充军,我的妻儿只有饿死,还望大人网开一面啊!”

文天祥沉吟片刻,问道:“你引着那伙强盗,非但劫财还纵火,这是重罪,本官就算怜悯你,也无法开脱!”

林锦君忙说:“大人,那天夜里强盗抢走大米我是亲眼所见,但是没有人去纵火啊?求大人明察!”

文天祥眼睛一亮,问道:“此话当真?”林锦君连连点头,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放火,他和强盗们一起走的。

文天祥想了想,决定立刻去勘察现场。文天祥带了八名衙役赶到樊老板家的米店,因为案子没有结案,现场仍然没人清理,还是废墟一片。

文天祥命衙役清理火场,米店邻居一看官府来查抢劫失火案,非常好奇,也出来帮助清理废墟,很快就把火场大致清理干净。

文天祥在火场上四处察看,忽然发现一处地方比其他地方更黑,就用手一指,命衙役们挖掘!衙役百般不解,但是不敢抗命,纷纷用铁锹挖了起来。

谁想挖了一阵,下面赫然露出一具女尸,已经被大火烤得有些变形,但是面目依稀可辨!衙役佩服地问:“大人,你怎么知道地下有尸体?”文天祥笑道:“这片地面比其他地方黑,说明过火时烧到了油脂!谁家也不会把油脂藏在地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地下有人或动物的尸体!”

这时米店的邻居们好奇地围上来看热闹,很快有人认出,这具女尸竟是樊老板家的丫环春桃!

文天祥大喜,立刻传来樊老板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樊老板一脸的惊讶,拱手说:“大人,这正是我家丫环春桃!前段时间她失手打碎了家里一把紫砂茶壶,我夫人责备了她几句,她竟负气离家出走了,谁想到会在这里?是谁害死了她?还请大人明察。”

文天祥盯着樊老板的眼睛一直看,见他眼神闪烁,心知有鬼,立刻下令衙役去把樊老板的妻子和樊老板一起带回衙门问话。

文天祥回到提刑衙门,还没来得及升堂审理,衙役来报,洪州知州求见。知州是地方主官,提刑只管刑狱,这个面子不能不给,文天祥只好请知州去后堂相见。

洪州知州满脸堆笑,和文天祥见礼毕,凑近文天祥小声说:“提刑大人,这樊老板的妻子宋月娥,是在下的表妹,审理之时,还望大人回护一二。”说完起身告辞。文天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意中看见刚才知州站的桌案旁边,赫然留下了一张银票,上前一看,竟是五千两银票!

文天祥心中疑惑,随即来到大堂升堂问案,樊老板和宋月娥、林锦君都跪在大堂上。

文天祥一拍惊堂木,喝问:“樊老板,你家米店地下那具女尸是怎么回事?”樊老板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文天祥分析道:“丫环春桃即使失手打碎了一把紫砂茶壶,能值多少钱?即使她畏罪自杀,也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埋进地里!你们夫妇是谁下手杀害了春桃?你们不招,我就大刑伺候了!”

宋月娥连忙向前膝行几步,小声说:“大人,我是知州大人的表妹......”

文天祥喝道:“住嘴!管你是谁,王法无亲,杀人就得偿命!知州送我的五千两银票就在这里,待会我自会送还给他!”说着文天祥把袖子一抖,五千两银票落在了宋月娥面前。

宋月娥顿时面如土色,文天祥察颜观色,立刻下令衙役给她上拶刑!拶子刚刚夹在宋月娥的手指上,宋月娥大喊饶命,愿意招供。

文天祥令衙役放开她,亲自提笔录口供。宋月娥招供,她丈夫樊老板非常好色,早已垂涎她的贴身丫环春桃,只是一直没有得手。终于有一天,宋月娥回了娘家,樊老板等到了几回,偷偷溜到春桃房里,把正在做针线活的春桃按倒在床上!樊老板色心大起,脱下自己的衣服就要行非礼之事,不想春桃贞烈无比,拼命反抗,大喊救命,还把樊老板的脸给抓破了!

樊老板怕别人听见丢脸,急忙伸手狠狠地掐住春桃的脖子,过了一会,春桃终于不动了,樊老板松开手一看,春桃竟然没气了 ,被自己活活掐死了!

樊老板大惊失色,春桃虽然是个丫环,但是掐死她也是重罪!只好垂头丧气地等到晚上宋月娥省亲回家,商量对策。

宋月娥先是恶狠狠地骂了樊老板一顿,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只好想办法善后。夫妻二人商量,要是偷偷把春桃的尸体运出去埋了,难免会动用家丁,保不准家丁日后会说出来!商量来商量去,干脆等到夜里家丁和丫环都睡了,夫妻二人亲自动手,把春桃的尸体就埋在米店的地下,神不知鬼不觉!对外就宣称春桃失手打碎了紫砂茶壶,畏罪逃走了!

过了几天,林锦君家里遭逢火灾,带着唯一剩下的鱼缸来米店对面卖钱,偏偏樊老板为人刻薄,嫌弃林锦君一脸的倒霉相,让米店一下午都没卖出去一粒米!就走出去一顿挑唆,坏了林锦君卖鱼缸的事!

不想林锦君万分悲愤地背着鱼缸回家,路上遇到了一群强盗,气愤樊老板的刻薄,引着强盗来米店抢劫!其实那天夜里,樊老板已经得知强盗来抢米店,但是害怕强盗杀他,不敢出来!等强盗走后,樊老板与老婆商议,索性一把火烧了米店,重盖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但是可以把春桃遇害的事彻底了结了!没想到春桃的尸体虽然埋得浅,但是米店被纵火时,恰好屋剶子倒下,交叉挡住那块地面,致使春桃的尸体没有被烧化,只是烤焦了,被细心的文天祥发现!

文天祥录完供词,当场让樊老板夫妇画押,当场判决:樊老板逼奸未遂,掐死春桃,判死罪!宋月娥知情不报,按帮凶定罪流放!林锦君引盗抢劫,有大罪,但是对破命案有功,从轻发落,杖责二十,当堂释放。

文天祥宣判完,樊老板恸哭失声,看着林锦君喃喃地说:“悔不该害人又害己!”

案子审结,洪州知州痛恨文天祥不给面子,暗中联络京城的御史台官员,要弹劾文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