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开诚布公（四）

杨效俭觉得，跟高昶旭的交流，真的是受益匪浅。人们常说，术业有专攻，看来此言不假。现代社会，社会分工越来越细。而每一个人，都在社会分工中，被赋予不同的角色。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在有生之年，在自己的角色中，要做出超越前人的业绩来，就必须专心致志，找准一个井位，不懈地往深处钻探。

所以，有成绩的人，基本上都是专家型的人。可是专家型的人，也有短板，就是对自己专业以外的事情，知之甚少。这也是有些学者认为，专家多悖的道理。

尽管道理大家都知道，但是，要想从专业方向撤出来，搞所谓的跨界，难度也是非常大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备跨界的能力。

就拿杨效俭来说，他是退役军人，从退役军人到警官，也可以说是专业有相通之处。从他自己工作的专业出发，他对公安以外的事情，了解得就不多。当然跟公安有关的专业，他还是有点造诣的。

但是，像银行现的业务，他就完全是一个外行了。这一次，他们接到周培英的报案，案情就涉及到银行的具体信贷业务。

这也就促使杨效俭想到了，现在法庭上所谓的专家证人。在一些专业领域，专业知识，那是法官所不具备的，而在审判过程中，又涉及到专业领域专业知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请所谓的专家证人，出面进行具体说明。

受到这个专家证人的启发，杨效俭才建议有关领导，让办案人员走访有关单位，虚心求教，求助，理解学习，跟案件有关的专业知识。办案人员，尽最大可能成为专家证人。

高昶旭，在跟杨效俭的交流中，讲解了很多跟案情有关的信贷专业知识。尽管高昶旭本人，并不是信贷方面的专家，但他毕竟在银行工作，而濡目染。特别是高昶旭，本来就是学金融经济的，在这方面，有着深厚的理论功底。虽然他参加工作以来，基本上都是在机关工作，实践经验少，但毕竟没有吃过猪肉，猪跑肯定是见过的，而且见过很多。

所以杨效俭，听了高昶旭的有关介绍讲解，对于案件的性质，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不过高昶旭讲到的马守业找高昶旭，要求事后对他进行授权。这个情况引起了杨效俭的高度警觉。

根据自己办案经验，杨效俭觉得，马守业这个行为，就说明了，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他们自己在电解铜厂这个事情上的重大瑕疵。现在他们采取的行动，就是要修补这个漏洞，为自己的重大瑕疵，寻找解套的办法。

杨效俭就对高昶旭说，“马守业找你要授权，你没有给他，这一点做的很对。通过这件事，我觉得，一方面是马守业他们意识到了，自己所作所为存在的重大瑕疵；另一方面，他们这样做，也从侧面证实了，他们在行动之初，是明知故犯。”

“同时，他们也会预料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尽管有成功的先例，但是这一次，他面对的对手是很不一样的。周培英不仅仅是个企业家，同时也可以说是一个社会活动家，他的活动能量，肯定要比那个被赶走的矿山开采公司，要大得多。”

“也许他们已经料到，甚至从一些他们的渠道了解到，周培英已经报案。当然，之前我们办案，我们调查取证，对他们也是有一定触动的。我们在案件的定性上，发生了争议，案件迟迟不能定性。我个人推测，他们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于再接再厉，又制造了周培英电解铜厂的所有者更换这个重大案件。”

“但是，我们打黑除恶办公室，绝不是吃素的。我们最近的频繁动作，可能也使他们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他们也知道，案件最大的争议之处，就在于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正常工作中出现的重大瑕疵，还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以重大瑕疵为掩护，明知故犯？”

“从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后一种的可能性很大。最起码，从你这里得到的情况，是支持我这个结论的。当然，他们自己最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有马守业，来向你讨要授权。对于这一点，也可以说，他们布局很深，布局很远，也是做了充分铺垫的。比如，我知道的，那个家装公司的事情。”

“如果当初不是果断地刚换了家装公司，那么现在马守业就有了要挟你的手段。现在看起来，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步，也为这一步做了很好的准备。”

“不过，你都做了必要的提防，所以你现在才有底气，敢于果断拒绝他要求。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加快了案件办理的步伐。他们当然知道，这个案件定性，有两个关键问题，一个是银行这方面的，强制申请执行书的法人代表问题；一个是执行庭的超额保全资产，更换所有者的问题。”

“法院那方面的走访调研研判，进行的力度，比咱们这边要大得多。因为从因果关系上看，银行本身并没有强制手段，而执行庭那边，经他们的手，使整个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就成了在法律的名义下，进行的合法的事情。”

“所以法院那边，肯定还要进行一些内部的调查过程。而这个过程，势必要触动一些人。你们银行这边，相对就要简单得多，就是一个，法人代表有没有授权的问题？这个问题你已经说清楚了，他们也意识到了，所以他们要采取补救措施，这一点对他们非常重要！”

高昶旭点点头，说道，“不管这一点对他们有多重要，事实上，我已经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在我们银行这方面，不会出现什么剧情反转的情况。”

杨效俭说，“其实，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因为刚才说了，他们为这个事情做了充分的准备，做了很多前期的准备工作，而且他们前期的准备工作，都被我们有意无意地破功了。”

“所以，他们从软的一手来要求授权，他们自己其实也没有底气。你果断地予以拒绝，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问题。”

“根据我的办案经验，一定要提醒你，要想到他们，狗急跳墙，要想到他们，孤注一掷，要想到他们，鱼死网破的可能性。”

“因为他们是一个利益集团，在关系到他们上市存亡的关键时刻，关键节点，也许他们会使出惯用的暴力手段，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杨效俭这么一说，高昶旭倒是有点紧张。头发甚至汗毛都竖起来了。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虽然也遇到过一些困难，甚至一些危险，但那些都是在正常情况下，能想到会遇到的事情。

而这一次的事情，却有些例外。什么事情一旦跟有组织犯罪扯上联系，就会使人想到那些砍砍杀杀的血腥的暴力场景。

高昶旭就说，“他们真要使用暴力，他在暗处，咱们在明处，那也是防不胜防啊。不过，邪不压正。真要发生不可预料的事儿，也没办法，要有坦然面对的心态。”

杨效俭说，“其实，只要有这个警惕心，心里要绷紧这根弦，就能发现，也能预防一些暴力事件的发生。不过，我还是要建议你，做一些必要的防范。比如说，办公室要放置一些，容易拿到手的自卫工具。比如一些健身用的器材啊，甚至是结实的木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