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头万绪（十）

踏着走廊里清脆的上班铃声，顾向阳夹着手包急匆匆的往办公室走。在快要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在门口兜圈子的陈思江，脸上禁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脸。一个还有一年多一点就要退休的老警察，不但破案经验丰富，而且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带着一帮比他儿子还小的警察奔波在破案的现场，从来没有在他这个局长面前叫过苦，喊过累，要过待遇。有这样的同事，怎不令顾向阳感到欣慰。

“老家伙，怎么这么早？是不是有礼物要送给我呀？”走到办公室门口，顾向阳一边从手包里拿钥匙开门一边看着叼着一支没有点火的香烟站在他门口的陈思江说道。

“一个大局长，公然在办公室门口索贿，你就不害怕我到纪检部门揭发你啊？”把头伏在顾向阳的耳边，陈思江小声说道：“快开门，这根烟都叼了一个多小时了，都快憋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听了陈思江的话，顾向阳一边开门一边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陈思江比顾向阳大5岁，从参加工作的第一天起就在边城市公安局工作。顾向阳从市委副秘书长调任边城市公安局工作的时候，他已经在公安局工作了十三年了。顾向阳到公安局之后，从来没有过公安工作经历的他下基层，走科室，虚心的向民警们学习办案经验，已经带了不知道多少个徒弟的陈思江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顾向阳的师傅。这么多年下来，两个人虽然职务上的差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人多的时候陈思江也是一口一个顾局的叫，但在私底下两个人关系特别好，就像两个知心朋友。

“有事找我？咋不在自己的办公室等我？站在门口像个什么样子？”把手包放在办公桌上，顾向阳一边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看着坐在沙发上过烟瘾的陈思江说道。

“办公室里那帮小家伙在打扫卫生，弄得我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在走廊里来回走走舒服呢。无拘无束，除了不抽烟之外想干嘛干嘛，这有什么不好的？”抬头看看顾向阳，陈思江笑了一下说道。

“啊？你的办公室还没有弄好吗？你现在是副处级调研员了，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件事情我已经给行政处安排了，他们还没有弄好吗？我打电话问问！”听了陈思江的话，顾向阳先是“啊”了一声，然后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

“哎，哎，你这是干嘛呀？”知道顾向阳打电话要干嘛，陈思江腾的一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跑到顾向阳面前一把夺过话筒：“我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家伙了，要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干嘛？再说了，天天在外面跑现场，我能在办公室里呆几天？还有，行政处的李处长已经找过我了，说我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让我搬家我没搬，怪人家干嘛？瞧你这脾气，就像一个等待点火的炮仗，一点就炸。都快50岁的人了，一点稳当劲都没有。快坐下，我有工作要向你汇报！”

说到这里，不等顾向阳说什么，陈思江便拽着他的衣服，连拉带扯的把他按坐在办公桌后面那把宽大的真皮椅子上。

冲着陈思江无奈的摇摇头，顾向阳说道：“是案子的事情吗？需不需要把张斌和江天雪叫过来？”

“嗯，当然要把他们叫过来，案件线索有交叉，大家都在一起商量商量最好！”正在提着茶壶倒水的陈思江转过头来看了看顾向阳，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没有多一会儿，张斌和江天雪便来到了顾向阳的办公室。看看两个眼睛发红、满脸倦容的年轻人，顾向阳心疼的说道：“昨天加班是不是很晚？案子再急也要注意休息，把人累垮了，工作谁来做？”

冲着顾向阳笑笑，张斌和江天雪谁都没有说话，分别找了个位置坐下，摊开笔记本，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陈思江身上。

“大家都忙，咱们就不客气了，说正事儿吧！”看看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的顾向阳和分坐在自己两边的江天雪和张斌，陈思江一脸严肃的接着说道：“根据顾局长的命令，昨天散会后我第一时间赶到了呼图壁，并召开了专案组会议。除了郭涛请假说家里有事回到了边城之外，所有的专案组成员都参加了会议，现在对案情有了初步的了解。专案组成员已经按照会议确定的事项投入了工作。”

“郭涛请假回来了？江天雪，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借着陈思江端起茶杯喝水的空档，顾向阳看着江天雪问道。

“顾局，我知道。”冲着顾向阳点点头，江天雪接着说道：“昨天从您这里走了之后，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了郭涛，他告诉我，他的儿子因感冒住院了，想请两天假。和我把工作交接了一下之后就走了。后来我让人查了一下，郭涛确实没有撒谎，他的儿子小宝因为感冒严重住进了市儿童医院。另外，我已经对跟踪的同志安排了工作，顾局您放心吧！”

“郭涛的情绪怎么样？有没有明显变化？”看看江天雪，顾向阳追问道。

“先是任命江天雪担任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接着又让我接替他担任‘12.29’专案组组长，就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出点什么，更别说郭涛这种精于官道的人了。江副大队长，是不是这样的？”不等江天雪说什么，陈思江便冷笑了两声，然后看了看江天雪。

笑着对陈思江点点头，江天雪看了一眼顾向阳：“从面部表情上看，郭涛确实有失落感，即便是他强装笑容我也看得出来。顾局，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是不是想个办法安抚他一下？”

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顾向阳点点头：“不用我们想办法，最晚不会超过明天，郭涛就会来找我。说不定啊，现在李厅那里就已经接到‘报警’电话了。在座的不会不知道郭大队长的背景吧？有人替他说话，咱们就不要操这份闲心了。老陈，说你的事情。”

“好的！”看看顾向阳，陈思江先是冷笑了两声然后接着说道：“按照杨万年的交代，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王海的项目工地上后，他把王大玲交给了王海手下一个姓李的副总。但是，经过专案组的详细调查之后我们发现，王海的公司高管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姓李的副总，而整个公司十二名姓李的员工都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顾局，我在想，是杨万年没有说实话还是王海已经做好了‘准备’？对此我们正在调查之中，最后的结果……”

“陈调研员，不好意思，我打断您一下。”冲着陈思江笑了笑，张斌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说道：“昨天下午我到人民医院又审讯了杨万年，本来和小江商量好今天上午一上班就给您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呢，结果却被局长叫到了这里。关于王大玲到了呼图壁县后的情况可能和我们以前掌握的情况有出入，所以才导致你们专案组的调查出了问题。”

“哦？什么情况？说说看。”听了张斌的话，陈思江一愣，赶紧看着他追问道。

“根据杨万年的供述，就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这件事，在原来的供述中他撒了谎。真实情况是，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的是王海的小舅子、借用张鲁的越野车人为制造车祸企图谋害杨万年、我们现在正在追捕的陈洪涛。所以，陈洪涛到了呼图壁县之后是个什么情况还要等抓到陈洪涛之后才能知道。”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看看陈思江：“陈调研员，在这样的情况下，您和您们专案组成员去哪里找那个姓李的副总？”。

“好，我等会儿就马上就通知专案组，停止这方面的调查。现在专案组人员紧张的很，没有时间做这种无用功了。”冲着张斌点点头，陈思江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了起来。

等陈思江放下手中的笔，顾向阳便看着他说道：“老陈，继续说下去。”

一边冲着顾向阳点头，陈思江一边打开笔记本，然后说道：“根据现场勘探，专案组在王大玲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块5厘米大小的和田玉和一张专业鉴定表，鉴定表上注明收藏人为郝建成。经过专家鉴定，这方和田玉为顶级收藏品，价值应该在100万元以上。王大玲只是郝建成家的一个保姆，她哪来的如此贵重的玉石藏品？所以，经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王大玲身上的这方和田玉要么是利用在郝建成家打工的机会偷的，要么是参与了杀害郝建成的犯罪活动获得的‘奖赏’。由此我们怀疑，王大玲虽然现在被杀了，成了一个受害者，但同时她具有参与杀害郝建成的嫌疑。”

说完这番话，陈思江停下话题，习惯性的用手中的钢笔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听完陈思江的话，顾向阳微笑着摇摇头：“我做边城市公安局局长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具有戏剧性的案子。有意思，有意思啊！”

发了一顿感慨之后，顾向阳冲着陈思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下面这个情况更有意思，甚至有可能让大家大吃一惊。”看看顾向阳，陈思江一边说话一边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先是放到鼻子上闻了闻，然后又有些陶醉的拿起打火机，点上火，悠然自得的抽起烟来。

看着陈思江慢条斯理的样子，已经被他吊起胃口的顾向阳拿起面前的一沓纸在他的头上敲了两下：“老家伙，讲评书呢是不是？”

坐直了身子，陈思江先是微微一笑，然后马上又变换成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顾向阳、张斌和江天雪说道：“经过现场办案人员勘察和法医鉴定，王大玲在被杀之前曾经被性侵，乳房上有很深的抓痕，内裤被撕的七零八落，上衣和裤子被分别扔在距离尸体2.7米的地方，而在被几乎撕成碎片的内裤上，法医发现了明显的男人精液。因此，王大玲被杀害前遭遇性侵的事实成立。”

“啊？”陈思江的话刚一落地，除了顾向阳还能克制之外，江天雪和张斌同时惊叫了一声。

“调查资料显示，王大玲今年整整50岁且长相一般。我就想不通了，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有这么重的‘口味’，去性侵一个接近老年的妇女？真的不可思议！”看看陈思江和顾向阳，张斌一边说话一边摇头。

“各位，我倒是没有觉得奇怪。”这时，已经从陈思江制造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的顾向阳突然站起身来看着陈思江三个人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确认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的人就是陈洪涛，那么，对王大玲实施性侵的是不是就是他？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个陈洪涛今年49岁，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刑三年，三个月前刚刚刑满释放。在他判刑坐牢之后，他的妻子和他离了婚，一直到现在他还是个‘老光棍’。王大玲虽然年纪有些大，但她毕竟还是个女人，所以……”

说到这里，顾向阳突然意识到在座的人当中还有江天雪这个没结婚的女孩子，所以赶紧停下话题，冲着江天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天雪也可能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绯红的看了一眼顾向阳，然后害羞的低下了头。

“陈洪涛，陈洪涛这个王八蛋……”

正在这时，江天雪手机里突然传来的“叮咚”声打断了陈思江的话。她赶紧拿起手机一看，突然兴奋的跳了起来：“顾局，吕长江警官发来微信，陈洪涛在广州被抓！”

江天雪的一句话就像提前安在沙发上的三根弹簧，一下子把顾向阳、陈思江和张斌弹了起来。大家先是齐刷刷的看着江天雪，转而又把目光锁定在顾向阳身上。

“通知吕长江，迅速派人到广州押解陈洪涛，带回市局审问。”思忖片刻，顾向阳看着江天雪命令道。

等江天雪转身走出办公室之后，陈思江却小声嘟囔道：“抓住了陈洪涛，那张晓梅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