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头万绪（八）

“顾局，江副大队长，我现在把审讯杨万年的情况向二位汇报一下。但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张鲁交代的问题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实，在有些事情上，他没有说真话或者说没有全部说真话。”见顾向阳和江天雪一起看着自己，张斌一边打开面前的笔记本，一边看着他们两个认真说道。

“啊？你既然知道张鲁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为什么在我做出放掉他的决定时你不反对？漏掉一个重要线索或者放掉一个重要的嫌疑人，后果很严重，会对我们的破案造成很大的影响的呀！张大队长，你是个明白人，可是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糊涂呢！”听完张斌的话，江天雪先是惊叫一声，然后一脸怨气的看着张斌埋怨起来。

“哈哈哈哈，江副大队长，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吗！”看着江天雪怨气满满的样子，张斌禁不住笑出声来。他抬头看看同样有些吃惊的顾向阳，然后接着说道：“虽然张鲁在交代问题时没有说出全部事实，但对于我们破案的整体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从杨万年交代的情况来看，张鲁只是一枚棋子，傻傻的被犯罪分子利用了而已，而他自己则没有参与犯罪的主观能动性和作案动机，所干的事情与三起杀人案关联不大。在传讯的最后期限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掌握他确凿的犯罪证据，把他放了应该是正确的。再说了，我们还有后续跟进计划，有吕警官和马警官他们坐镇厄河市，难道还怕他张鲁跑了不成？因此，小江同志，你尽管放心吧，放掉张鲁，我们并没有错，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听了张斌的话，顾向阳和江天雪同时缓了一口气，转而再次把目光钉在他的身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据杨万年交代，当他下楼把一把钥匙交给陈洪涛之后，陈洪涛同时也给了他一把钥匙，并且让他悄悄的交给王海。等杨万年把钥匙交给王海之后，王海给了他一万块钱的现金，让他隐瞒陈洪涛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的事实。杨万年不是个傻瓜，他知道王海让他‘顶雷’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单纯。于是，到了益阳咖啡厅12号包厢之后，借着王海和姓郭的民警也就是郭涛聊天的机会，他悄悄的问了汪梅，汪梅承认，这件事情她知道，并且是她安排王海这样做的。当时杨万年也有些害怕，因为他不知道陈洪涛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去干什么，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公安机关如果找到他这个‘顶雷’的他咋说？但是汪梅告诉他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情她担着。就这样，杨万年才放下心来，安心的和王海他们吃喝玩乐起来。”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看看顾向阳和江天雪，用眼神征求着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让陈洪涛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转而让杨万年‘顶雷’这件事是汪梅和王海商量好的。汪梅之所以不直接安排而是让王海间接告诉杨万年并且送给杨万年一万块钱，汪梅肯定有她的想法，但具体她是怎么想的，现在还不得而知。汪梅死了，王海暂时还不能动，我们只有等着接下来的侦查结果才能破解这个谜题。”看了看张斌，江天雪插话说道。

张斌冲着江天雪点点头，然后两个人一起把目光投向再次站起身来，习惯性的围着办公室转圈的顾向阳。

“根据王海此前的交代，在他走到郝建成的别墅院墙外，马上就要进院子的时候，发现了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和停在郝建成别墅门口对面公路上的那辆黑色的轿车。根据这一情况和杨万年交代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做出以下推理。”停下来回踱着的脚步，顾向阳一边说一边走回到沙发前，把手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接着说道：“第一，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的车是陈洪涛的客货两用车，王海以前之所以对我们说是一辆黑色小轿车，就是为了迎合之前秘密策划的让杨万年‘顶雷’的计划。第二，还是根据王海的交代，郝建成被杀的时间应该是在王大玲被送走之前。如果按照这个推断，汪梅和王海都应该知道郝建成被杀的事情。难道……”

说到这里，顾向阳有些犹豫的停下话题，皱着眉头，拿起一支烟默默的抽起烟来。说实话，他对自己刚才的推断吓了一跳。

被顾向阳的话吓了一跳的并不仅仅是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的张斌和江天雪同时大吃一惊，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看一直在闷头抽烟的顾向阳，两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吟片刻之后，还是江天雪张嘴说道：“综合了王海、张鲁和杨万年三个人交代的问题以及目前我们已经掌握的线索来看，顾局您的推理是符合逻辑的，汪梅和王海确实有杀害郝建成的嫌疑。但是，确定这个推理是否正确、我们的怀疑是不是有道理的前提有三个，只有解除了这种疑问，我们的推理和怀疑才站得住脚。”

“哦？快说说看！”江天雪的话刚一落地，正在默默的抽烟的顾向阳赶紧对着她说道。

张斌也欠欠身子往江天雪面前凑了凑，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第一，根据技术部门的现场勘查结果，郝建成被杀现场并没有汪梅和王海的足印，也就是说，郝建成被杀时这两个人并不在现场。是他们在作案前做了伪装还是别的原因？有待确定。在这个疑问没有解除之前我们就怀疑是汪梅和王海杀了郝建成，严重缺乏证据。”见顾向阳和张斌两个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江天雪赶紧说道。

顾向阳没有说话，张斌也没有吭气，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冲着江天雪点点头，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第二，我们之所以对汪梅和王海产生怀疑，除了张鲁、杨万年交代的情况之外，最主要的判断是来自王海的交代。但是，王海已经是我们的重要嫌疑人之一，他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而不是经过设计的圈套？比如说，根据他的交代，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的是杨万年，但事实却是陈洪涛。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首先要搞清王海交代问题的真伪，然后才能做决定。”看着顾向阳和张斌，江天雪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听完江天雪的话，顾向阳和张斌依然没有说话，而是像刚才一样看着江天雪。

“第三，如果杀害郝建成的人确实是汪梅和王海，他们杀他的理由是什么？汪梅又是谁杀的？”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江天雪合上笔记本，然后皱着眉头看看顾向阳的张斌。

江天雪的“三连问”，让顾向阳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刚才还因被刚刚‘刨出来’的案件线索兴奋不已的张斌则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从顾向阳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默默的抽起烟来。

“好了，这件事情先放一放，我们再接着讨论。张斌，你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见张斌和江天雪低着头半天没说话，顾向阳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看着张斌说道。

正在皱着眉头想问题的张斌被顾向阳的话唤过神来，于是一边冲着顾向阳点点头一边打开面前的笔记本说道：“当杨万年回到包厢，把陈洪涛交给他的钥匙交给王海之后，汪梅和王海便走出了包厢，等他们再次回到包厢之后，王海给了杨万年一把车钥匙，让他从后门来到益阳咖啡厅的后院，然后开着一辆面包车到了时代广场地下室郝建成的库房，拉走了一整车的奇石。”

“张晓梅和陈洪涛、杨天军拿到厄河市销售的奇石是不是这些奇石中的一部分？”张斌的话刚一落地，江天雪便有些着急的问道。

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张斌接着说道：“拿到这些奇石之后，王海他们把车开到了清泉小区一栋家属楼前，把这些石头卸到一间地下室。虽然天黑看不清楼栋的号码，但由于是杨万年开车，他便问王海安排的为他带路的一个人把车开到哪里。那个人告诉他，把车开到清泉小区A栋2单元1202的地下室。后来……”

“后来你们查了没有，这间地下室的业主是谁？”不等张斌把话说完，顾向阳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着他着急的问道。

“我们锁定的怀疑对象、我们原来的刑警大队大队长郭涛。”看看顾向阳，张斌郑重的回答道。

“然后呢？”听了张斌的话，顾向阳并没有过分的吃惊，而是一只手托着下巴，语气平和的看着他问道。

“听到杨万年的交代之后，我马上通知队里的同志进行暗查。在我进到您的办公室之前，我接到了暗查的同志汇报的情况：清泉小区A栋2单元1202号的房主就是郭涛，这套房子是他妻子单位的集资房。由于郭涛和他妻子都在上班，家里没人，负责暗查的同志便利用这个机会，采用技术手段悄悄的打开了1202号房的地下室，并发现了上百方奇石和多张写有郝建成名字的奇石收藏证书。由此，汪梅、王海、杨万年和郭涛共同盗窃郝建成奇石的罪名成立。”停下话题，张斌看看依然皱着眉头想问题的顾向阳，并拿起一支烟递到他的面前。

接过张斌递过来的香烟，顾向阳并没有着急点火，而是把烟夹在两个手指中间，一边来回的转着一边皱着眉头想着什么。

“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对郭涛采取措施？既然证据充分，现在再把他‘放在’外面，继续和那些犯罪分子联合对抗我们的侦查，对于破案影响很大呀！”这时，坐在一边的江天雪有些着急了，看着顾向阳说道。

扭头看看江天雪，顾向阳伸手从桌子上拿起打火机，点上香烟，一边吸烟一边叫着江天雪的名字：“江天雪！”

“到！”一听顾向阳猛地喊到了自己的名字，江天雪赶紧把手中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然后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对着顾向阳响亮的应答道。

“从现在开始，安排警力对郭涛在清泉小区A栋2单元1202号地下室进行24小时监控。什么人进过这间地下室、都干了些什么必须详细的记载清楚。不过，不能惊动郭涛，防止打草惊蛇。”看着江天雪，顾向阳一脸严肃的命令道。

“是！”虽然对于顾向阳“不能惊动郭涛”的安排想不通，但江天雪还是一边响亮的应答一边走到顾向阳办公室的电话前，拿起话筒布置了任务。

等江天雪安排完任务坐回到沙发上，顾向阳便看着她和张斌说道：“通过今天的案情分析，我们的办案思路逐渐明晰。谈谈你们的想法。”

说到这里，顾向阳看看张斌说道：“张斌同志，你先说。”

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江天雪，张斌冲着顾向阳点点头：“根据杨万年的交代和我们已经查证的事实，我们可以基本断定，郝建成被杀一案，汪梅有犯罪的嫌疑。也就是说，汪梅参与了杀害郝建成的犯罪活动，继而被别人杀害。如此一来，虽然我们的办案方向逐渐明朗，但整个案件变得越发朴素迷离。现在汪梅死了，能够‘帮助’我们查清真相的只有汪梅的同伙王海。因此，我建议，应该加大对王海的监控力度，及时掌握他的一行一动。只要我们掌握了足够的证据，马上将他缉捕归案，案情真相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听完张斌的话，顾向阳先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冲着他竖了竖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咱们两个的想法基本一致。但是，根据省厅秘密调查组的跟踪、监控情况来看，这个王海除了给厄河市一个叫杨凯的人打过几个电话，聊一些奇石的事情之外，一直呆在呼图壁县高级中学的那个建筑项目上，不出门，不聚会，就像没事人儿一样。如果他一直蛰伏不动我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顾向阳停下话题，面露微笑的看着张斌和江天雪。

见顾向阳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张斌和江天雪同时一愣。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江天雪看着顾向阳说道：“顾局，如果王海一直按兵不动，我们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们能不能主动出击，寻找突破口，逼着王海出手？”

“哦？逼着王海出手？怎么个逼法？”听完江天雪的话，不等顾向阳说什么，张斌便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问道。

“偷了郝建成和汪梅这么多的奇石，王海是用来收藏的吗？绝对不是，他一定会想办法卖掉。那么，卖给谁？怎么卖？这是他目前着急要做的事情。让张晓梅和陈洪涛带着一小部分赃物到厄河市‘探路’这件事，就完全可以看出他目前最想干的是什么。因此，我们是不是以此为突破口，引蛇出洞，逼着他动起来？”看看张斌，再看看顾向阳，江天雪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接着说，接着说！”江天雪的话显然已经引起了顾向阳的重视。他匆忙的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来不及点火便看着江天雪催促道。

合上面前的笔记本，江天雪往顾向阳和张斌面前凑了凑，然后悄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