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头万绪（二）

“江警官，除了不应该把车借给陈洪涛之外，我真的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钱花了，车没了，最后还落了个犯罪嫌疑，您说我是不是比老戏里那个窦娥还怨？”见江天雪带着两名民警走进了房间，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的张鲁一咕噜爬起来，拽着江天雪的衣服发开了牢骚。

因为从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张鲁并没有太大的作案嫌疑，所以，边城公安机关并没有对他采取强制措施，除了吩咐他暂时不能离开边城之外，依然让他住在宾馆里，但在他的身边安排了两名民警跟着他，一是近距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犯罪嫌疑，二是对他进行安全保护，防止犯罪分子穷凶极恶，对知情人实施报复，发生第二起“王大玲被杀案件”。

和另外两名民警坐在另外一张床边，江天雪冲着张鲁笑了笑，然后看着他说道：“张先生，您受汪梅汪女士之约，跨越几千公里来到边城进行赏石文化交流，本来应该是我们边城人民最欢迎的客人。但由于您正赶上我们边城发生了两起杀人案并且您与被害人汪梅有过联系，所以，您要留下来配合我们公安机关调查，对于因此给您造成的不便，我深表歉意！”

“唉，您说我倒不倒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着出了人命案的时候来了边城。现在倒好，成了被限制自由的嫌疑人。江警官，该说的我已经跟您说了，该讲的也跟您们讲了，您们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回厄河啊？总这样待下去算哪门子事？”听完江天雪的话，张鲁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皱着眉头，一脸愁容的看着江天雪抱怨起来。

“张先生，我理解您此时此刻的心情，但您也要理解我们的难处。‘12.11’、‘12.18’两起杀人案到现在没有侦破，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作为公安机关，我们身上的压力大呀！”站起身来走到张鲁身边，江天雪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接着说道：“不过，张先生，您是不是能回家，什么时候回家完全看您自己的态度。我告诉您，把您知道的、干过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我保证能让您马上回家和家人团聚，否则的话……”

“哎，江警官，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说，我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您了，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再说了，无论是多么大的案子，又与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何必瞒着您们啊？还有把车借给陈洪涛的事情，我又不知道他开着车去干嘛，现在他犯了罪总不能怪在我头上吧？大不了我这5000块钱买的车不要了还不行吗？”听江天雪这么说，张鲁一下子急了，连拖鞋都没穿，几步跑到江天雪跟前大声吼叫起来。

“张先生，您请坐，有什么事情坐下慢慢说，不要着急嘛！”冲着张鲁摆摆手，江天雪指了指他身后的床，然后接着说道：“张先生，请恕我直言。我知道您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您有一位在检察机关工作了多年的姐夫，所以耳闻目染，知道了一些法律条款。您刚才说的对，如果你并不知道陈洪涛借你的车去干违法乱纪的事情，您就是无辜的，应该负的只是民事责任。但如果您知道呢？如果您事先不知道，事后知道了呢？您现在就给您的姐夫王海王先生打电话，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安机关应该怎么处理？”

“啊？江小姐，不，不，江警官，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开我的车去干嘛，他只说是帮我修车，可没有想到……”

“张鲁，你不要再编故事了！”不等张鲁把话说完，江天雪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噌的一声站起身，神情变得格外严肃起来：“你说的没有错，事先你是真的不知道陈洪涛开着你的车去干嘛，但事后呢？当陈洪涛故意制造车祸，把车撂到长青四队逃回来找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吗？张鲁，为犯罪分子提供作案工具，知情不报，包庇犯罪嫌疑人，你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如果你现在还不明白，马上打电话咨询你的姐夫王海先生！”

说完这番话，江天雪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笔记本摔在桌子上，然后一脸怒容的看着张鲁。

“这，这……”看着江天雪一脸怒火的样子，张鲁吓得一哆嗦，吭哧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抬手看看手表，再看看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张鲁，江天雪一脸严肃的看着张鲁说道：“张鲁，我给你5分钟的时间，说还是不说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所准备的，你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如果你坚持不说，我们就给你换个地方，到了那个时候，张鲁张先生，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说完话，江天雪转身坐到床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张鲁。

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火，张鲁默默的抽了两口烟，然后抬头看看江天雪，张鲁默默的点点头：“江警官，对不起，我之前确实没有跟你说实话，是我见钱眼开做了错事。这是陈洪涛给我的钱，我现在交给公安机关！”

有些惊讶的看看张鲁放在自己面前的一沓钱，江天雪先是一愣，然后看着他问道：“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张鲁伸手往柜子上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低着头小声说道：“昨天上午快12点的时候，我正想出去吃点饭，下午到边城的环球奇石城转转，看看有没有看的上的奇石可买。刚想出门，却接到了陈洪涛的电话，他让我到宾馆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见他，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陈洪涛是我来到边城后经过汪梅介绍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在边城的这几天，是他帮着我卖了好几方奇石，是对我有恩的人，所以，接到他的电话并听说有急事后，我马上赶到了这家饭馆。”

“是哪家饭馆？饭馆的名字叫什么？还有谁跟你一起去的？”看看张鲁，江天雪一脸严肃的问道。

“就在宾馆左边的那个小巷子里，饭馆的名字叫做什么，什么‘川湘人家’，因为那家餐馆的一个服务员长的特别漂亮，所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紧张的用眼睛瞄了一眼江天雪，张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江天雪看看和她一起来的两名民警，然后对其中的一个说道：“小王，你去看一下张鲁说的这家餐馆，然后取证留存。”

“是，江警官！”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小王拿起放在手边的照相机，转身走出了张鲁的房间。

“你接着刚才的话说。”见小王拿着相机走出了房间，江天雪看着张鲁说道。

“是，是，江警官。”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张鲁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紧张的搓搓手说道：“到了饭馆，看到陈洪涛之后我吓了一跳，只见他头上缠着绷带，胳膊上吊着一根纱布袋子，脸上还有流过血的痕迹。看着他的惨状再联想到他上午借我的车开的事情，我一想就是出车祸了。于是便赶紧安慰他，出了车祸不要紧，只要人没事，那个几千块钱买的车就是不要了也无所谓。听了我的话之后，陈洪涛又赔礼又道歉，并且，并且拿出一万块钱递给我，说是对我的赔偿。”

说到这里，张鲁停下话题，用眼角瞄了一眼江天雪。

“一辆花五千块钱买的报废车，除了车祸之后陈洪涛却给了你一万块钱的赔偿。这个陈洪涛还真大方啊！张鲁，陈洪涛是不是跟你提了什么条件？”冷笑了两声看看张鲁，江天雪慢声细语的看着他问道。

默默的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张鲁接着说道：“就像您刚才说过的那样，我花五千块钱买的一辆报废车，陈洪涛却赔了我一万块，作为朋友，我怎么好意思要？所以就推辞着不要，可陈洪涛非给我不可，并且说如果我不要就跟我‘不玩了’！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了这些钱。江警官，钱我可是都交给您了，一分没花，我应该没罪了吧？”

说完话，张鲁指了指放在江天雪面前的那沓钱，脸上陪着笑容。

“这件事先放下一会儿再说，你先说陈洪涛跟你提了什么条件。”停下做笔录的手，江天雪看看张鲁催促道。

本来想借退钱这件事在江天雪面前邀功请赏，让江天雪表扬一下自己，却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于是，张鲁有些尴尬的笑笑，然后冲着江天雪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陈洪涛告诉我：那辆吉普车已经过户到你的头上，现在出了车祸，交警部门一定会来找你调查。如果真的来人查了，你就说把车停在宾馆门口让人偷走了，谁偷走的你也不知道，但由于只花了几千块钱，车不值钱，所以就没有报案。车祸没有死人，最后大不了赔点钱就没事儿了。但千万不能说是我把车开走了。”

说到这里，张鲁突然停下话题看着江天雪问道：“江警官，有件事情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在上次你们问我车祸这件事的时候，我只说了借车的这个人姓陈，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人就是陈洪涛？您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看看张鲁，江天雪微笑了一下：“张鲁，我请你记住一句我们执法机关常说的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比如说杀害郝建成和汪梅的人，虽然现在还没有抓到他们，但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接受法律的惩罚。作为你来讲，可能干了一些不该干的事情甚至触犯了法律，但是，只要你如实交代，配合公安机关破案，政府一定会根据你的态度，根据你的犯罪事实和情节，从宽处理。但是……”

“江警官，江警官，您可别再吓唬我了，在包庇陈洪涛人为制造车祸，企图杀害命案知情人这件事上我做的不对，但是我并没有做违法的事情啊！你现在还让我交代，我交代什么？总不能编造个犯罪的事情安在自己的头上吧？你这不是‘逼良为娼’嘛！”不等江天雪把话说完，张鲁就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先是对着江天雪一顿抱怨，说到最后竟然有些委屈的冲着江天雪发开了脾气。

看着张鲁委屈的在她面前大呼小叫的样子，刚刚按照江天雪的吩咐拍完照片回到房间的民警小王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伸手卡住他的脖子：“张鲁，说话注意态度，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12月10号晚上干的事情，刚刚过去10来天的时间就忘了？这还需要我们提醒你吗？”

小王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所说的话却把张鲁吓了一跳。他转身坐回到床沿上，然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张鲁，我再告诉你一句俗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包住火的纸。”见张鲁默默的低着头不说话，江天雪冲着和她一起来的两名民警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在陈洪涛利用你的车辆制造车祸，企图杀害案件知情人这件事上，你做了什么我们都清楚了。实话实说，依照法律规定，对于你的处罚可轻可重，最后的处理结果主要取决于你的的态度，配合我们公安机关工作的态度。”

说到这里，她走到张鲁身边，先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话锋一转看着张鲁说道：“不过，按照你刚才对我说话的态度和强词夺理、不想说实话的样子，要想获得从轻处罚或者免于处罚的可能性不大了。张鲁，你刚才的表现让我失望，让你的姐夫、姐姐、老婆儿子失望。你可是你们一家人的顶梁柱和希望啊，如果你因为犯罪入狱，他们怎么办？你现在只是出于哥们义气帮别人掩盖犯罪事实，但你想过你自己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没有？现在……”

“江警官，您别说了，我知道我错了。”不等江天雪把话说完，张鲁便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从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猛猛的抽了两口烟之后接着对江天雪说道：“现在我就把12月10号晚上在益阳咖啡厅看到和听到的事情告诉您，当然，我也跟着参与了一些小事儿，我一并如实交代。”

冲着张鲁点点头，江天雪翻开了面前那本厚厚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