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头万绪（一）

“张队，有情况！”手里拿着那本似乎始终没有离开过手的笔记本，江天雪推开张斌办公室的门，看着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张地图发呆的张斌说道。

抬头看看江天雪，张斌把手中的铅笔扔到桌子，一边笑一边看着她说道：“小江，你什么时候能学的稳重点？一天风风火火的就像身上背了一个大马力发动机一样，这样下去你还找不找对象了？你这个样子哪个帅哥敢要啊？”

“哎呀，张大队长，人家是来跟你汇报工作的，你却拿找对象说事儿，过分了啊！”坐在张斌办公室的沙发上，江天雪一边说话一边翻着眼睛看了看张斌。

拿着茶杯走到沙发前，张斌冲着江天雪摆摆手：“好，不开玩笑了，现在说正事儿，什么情况?”

冲着张斌点点头，江天雪说道：“刚才我接到了吕长江警官的电话，就在厄河市抓捕张晓梅等人的情况进行了沟通。”

“怎么样？张晓梅抓住了没有？”江天雪的话刚一落地，张斌便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看着她急促的问道。

看着张斌着急的样子，江天雪笑了笑，然后轻轻的摇摇头。

“江天雪同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在这里给我猜谜语？直摇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快说，到底什么情况！”看着江天雪微笑着看着自己摇头晃脑的样子，张斌一下子急了，皱着眉头看着江天雪命令道。

“好，好，不逗你了，现在跟你说正事儿！”见张斌着急了，江天雪赶紧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张斌一本正经的说道：“为了抓住张晓梅、陈洪涛和杨天军，在厄河市公安局的协助下，吕警官和马警官他们封锁了厄河市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桥梁、港口，并对机场、火车站、客运站等进出厄河市的所有地方都进行了排查，最后通过高速公路的监控发现了张晓梅、黄福松的踪迹。原来，这两个人坐着一辆拉货的大货车溜出了厄河市，并在厄河市下临县下了车，然后又在下临县乘坐火车在北京中转之后去了广州。从他们如此准确、小心、诡异的逃跑计划来看，此前我们要抓捕他们的消息确实是泄密了，刚才在案情分析会上陈调研员的分析是正确的。目前，吕警官已经和广州火车站警方取得了联系，等他们一到广州立即扣留。”

“他们去边城的不是三个人吗？逃跑的怎么只有张晓梅和黄福松两个人？那个杨天军呢？”江天雪的话刚一落地，张斌一边点头一边不解的看着她问道。

“是啊，对于这件事吕警官他们也很纳闷。正在他们为此着急的时候，马警官突然接到了王海的电话。王海告诉他，虽然汪梅和黄福松逃走了，但和他们一起来的杨天军却留在了厄河市，因为厄河市观赏石协会的一个叫乔恩的会长想买他们带去的奇石，把杨天军留下是为了收钱的。就这样，在王海等人的配合下，吕警官他们在厄河市的一家宾馆里抓到了这个杨天军，并且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27方各种石质的奇石。吕长江警官把这些奇石照片发给了我，我当即找到了已经在郝建成公司工作多年、被郝建成当做‘军师’看待的张领军，看了这些照片之后，这个张领军肯定，在这27方奇石中，有18方是郝建成的藏品。其余的奇石中是不是有汪梅的藏品，他不清楚。张大队长您看，这是吕警官发给我的审讯杨天军的笔录传真件。”说到这里，江天雪冲着张斌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沓纸。

“哦？好消息，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消息。”听完江天雪的话，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一沓纸，张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据杨天军交代，他在咱们边城市环球奇石城开了一家‘石情画意’奇石店，因为做生意认识了我们边城这边这个王海的大舅哥陈洪涛。三天前的一个晚上，陈洪涛突然跑到他的家里告诉他：最近一位喜欢收藏石头的人家里出了点事儿急需用钱，所以想把家里的一些观赏石拿出来低价卖掉，但这位朋友有一个特殊的要求，就是一定要把这些奇石拿到外地去卖。这位朋友是个女的，虽然收藏了很多奇石，但经验并不是很丰富，为了把这些要出手的奇石卖个好价钱，想请他这个在观赏石收藏、鉴定和销售方面经验特别丰富的人帮忙跟着去一趟厄河市，在奇石销售方面把把关。陈洪涛给他开出的条件是，来回的机票、住宿等所有的费用由陈洪涛和他的那位朋友承担，而且从销售奇石的收入中提成百分之十给他。据杨天军讲，他看过陈洪涛这位朋友的奇石照片，即便是按照他们说的这个价钱出手，至少能卖几百万元，如果按照百分之十提成，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由于店里的生意不好，再加上陈洪涛提出的条件诱人，杨天军便同意了陈洪涛的请求，跟着他和张晓梅来到了厄河市。”

长篇大论的说了这么多话，江天雪有些口渴了。她停下话题，站起身来走到张斌的办公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单手托腮，望着窗外发呆的张斌。

“张晓梅和陈洪涛为什么突然把他杨天军一个人扔在厄河市跑了？还有，张晓梅和陈洪涛是怎么知道了我们要抓他们的消息的？这些杨天军交代了没有？”望着窗外发了一阵呆，张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看正在喝水的江天雪问道。

端着水杯走到沙发前，江天雪一边对着张斌摇摇头一边说道：“张晓梅和陈洪涛之所以把杨天军放在厄河市自己逃走，完全是为了把那些奇石卖掉，然后拿到一笔数额惊人的赃款。其实，他们也知道，如果我们公安机关找到了杨天军，他们的行迹必然暴露。所以，对于他么为什么逃走、往哪里逃都是瞒着杨天军的。”

说到这里，江天雪抬头看看张斌，然后接着说道：“在审讯中杨天军交代，昨天下午他和张晓梅、陈洪涛在酒店的餐厅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陈洪涛接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之后他悄悄的趴在张晓梅的耳边嘀咕了一阵子，然后便和杨天军讲，因为一项重要的业务，他们两个要去一趟南方，让他留下来和厄河市观赏石协会会长乔恩接洽卖石头的事情。为了消除杨天军的顾虑，陈洪涛当时就给了杨天军一万元现金作为日常开销，并且把提成比例提高到百分之二十。对于这张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杨天军当然求之不得，高兴地像捡到了宝贝一样。但是，他并没有想到，张晓梅和陈洪涛之所以如此大方是有条件的。”

说到这里，江天雪停下话题，故作神秘的冲着张斌挤挤眼睛。

“什么条件？”江天雪的一番话确实吊起了张斌的胃口。他把刚刚端起来的茶杯重新放回到桌子上，然后看着江天雪着急的问道。

“张晓梅和陈洪涛当然知道，既然我们已经将他们划入嫌疑人的行列并且掌握了他们已经到了厄河市并准备抓他们，他们就必须要跑，但他们又不愿意放弃马上就要到手的卖奇石的钱。如何做到既能成功脱逃，又能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并且如愿拿到这笔巨款？”看着张斌着急的样子，江天雪得意的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所以，在提高了提成比例、给了杨天军一万块钱‘零花钱’之后，他们和杨天军提出了条件：无论谁找他，决不能供出他陈洪涛和张晓梅，就说这些奇石是通过一个不认识的人买的。听张晓梅和陈洪涛这么说，又联想到把这些奇石拿到距离边城几千公里的厄河市来卖，杨天军已经意识到这些石头来路不正，张晓梅和杨天军不是什么‘好人’。但为了金钱，杨天军并没有想太多，所以就答应了。就这样，陈洪涛和张晓梅扔下傻乎乎的杨万年逃之夭夭。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连行政处罚都没有挨过的杨万年，哪见过警车包围、几十名公安民警冲进他的房间抓他的阵势？所以，没有经过太多的周折，杨天军便把陈洪涛和张晓梅精心策划的计划和盘托出，一个字都不差的告诉给了吕长江警官。”

说到这里，江天雪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然后冲着张斌摊摊手。

听完江天雪的话，看着她一副无奈的样子，张斌站起身来，倒背着双手，一边在办公室里转圈一边嘟囔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晓梅和陈洪涛急着出手的奇石里有郝建成和汪梅的藏品已经是不变的事实。但是，这些东西他们是怎么得来的？是通过什么人、什么途径弄到手的？在没有抓到张晓梅和陈洪涛之前这还是个谜。所以，目前最紧迫的任务是通知吕长江和马全恩，让他们在厄河警方的协助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两个家伙抓捕归案，只有这样，‘12.11’和‘12.18’两起杀人案才会撕破一个口子，案件侦破工作才能有所突破！”

把茶杯紧紧的抓在手里，张斌的脸上开始有了焦急的神情。

“张大队，情况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悲观。抓不到陈洪涛和张晓梅，我们就无从查证他们手里掌握的郝建成和汪梅的藏品是从哪里来的吗？”看看张斌，江天雪手里拿着一次性纸杯，一边说话一边慢悠悠的走到他的身边。

“哦？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说说看！”转过头来看看江天雪，张斌着急的问道。

“张晓梅和陈洪涛手里的这些观赏石露面的时间是在三天前，也就是在郝建成被杀的一个星期之前。郝建成被杀的12月10号晚上，汪梅、杨万年、张晓梅、王海、一个姓郭的民警和那位来自厄河市的石商张鲁曾经在益阳咖啡厅的12号包厢里坐了一晚上。他们在包厢里都谈了些什么？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搞清楚。原因只有一个：汪梅死了，张晓梅跑了，王海和那位姓郭的民警领导又不让过问，剩下两个知情的人一个是杨万年，一个是张鲁。”坐在沙发上，江天雪看着张斌不紧不慢的说道。

听完江天雪的话，张斌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再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江天雪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杨万年你已经审过几次了，连顾局都出面了也没有审出什么东西。而那个厄河来的张鲁，更是一问三不知。在我看来，杨万年只是汪梅手中的一枚棋子，平时帮他管管现场，没活干的时候帮汪梅开开车，也不会知道太多的东西。至于那个张鲁，他就是一个到咱们边城买卖石头的石商，不会也不可能参与杀害郝建成和汪梅的案件中。因此，你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太多线索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说到这里，张斌叹了口气，然后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心事重重的喝起茶来。

“张队，我并不那么认为。”看着张斌垂头丧气的样子，江天雪又笑了笑，然后从张斌的办公桌上拿起茶壶帮张斌的茶杯里加满了水，然后看着他继续说道：“第一，杨万年虽然只是汪梅公司一个挂名的法定代表人，平时除了帮她管理十几台挖掘机之外就是帮她开车，但他是汪梅身边最亲近的人，对于汪梅的事情知道的应该很多。特别是12月10号晚上他除了按照汪梅的要求把王大玲送到呼图壁县王海的公司之外，其他时间都在12号包厢里和汪梅在一起。因此，他所知道的绝不是他现在交代的那么多。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抓到他的痛点，或者是他受到的外部威胁还没有让他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到我们公安机关的份上，所以他吞吞吐吐，能拖就拖，希望能侥幸过关。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一是自保，二是他是在刻意的保护那些参与了杀害郝建成和汪梅的犯罪分子。”

“保护参与杀害郝建成和汪梅的犯罪分子？为什么？”江天雪的话好像让张斌悟出了什么，但他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通过对郝建成一号矿的财务账目进行排查我们发现，郝建成欠汪梅的施工款高达498万元。现在汪梅被害了，而且她已经离婚，父母也相继去世，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了更多的亲人。张队，你想一下，如果杨万年能够把这些钱拿到手，就有可能全部至少是一大部分落入他的腰包。而如果我们尚未抓到的犯罪分子能够左右这笔钱是否付给杨万年，并且知道杨万年已经把他们的犯罪事实告诉给我们公安局的话，这些钱他还能拿到手吗？如果结果真的是这样，他不但不会拿到一分钱，甚至连命都保不住。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杨万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一箭双雕。如果……”

“如果我们以此为突破点，从根本上摧毁杨万年心存的那点侥幸，就会获得更多我们需要的线索，从而打开‘12.11’、‘12.18’两起杀人案的突破口！”不等江天雪把话说完，张斌便噌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有些兴奋的打断了她的话。

江天雪也站起身来，冲着张斌认真的点点头。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只是愣了几秒钟，张斌把拉着江天雪的手跑出了办公室。

“张队，您等一下！”被张斌连拉带拽的“拖出”办公室，江天雪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张斌问道。

“怎么了？”看看江天雪，张斌有些不解的问道。

“您看这样是不是要好一些？”把手里的笔记本放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江天雪看着张斌继续说道：“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有两个人的如实供述对我们相当重要。一个是杨万年，我们通过他可以了解到12月10日晚上汪梅他们在益阳咖啡厅12号包厢都干了些什么，并以此顺藤摸瓜，掌握更多的线索，挖出更多的犯罪嫌疑人，为案件侦破打开突破口；第二个人就是来自厄河市的张鲁。从昨天提审他的情况来看，我个人感觉张鲁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没有完全讲实话。更重要的是，是他把车借给陈洪涛并制造了企图谋害杨万年的车祸。借车前和还车的时候，陈洪涛绝不会就跟他说了那点东西。所以，我们要通过再次询问张鲁，了解他把车借给陈洪涛这件事的全过程，进而挖出指使陈洪涛人为制造车祸的幕后黑手。”

说到这里，江天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一边擦头上的汗一边用眼睛征求着张斌的意见。

思忖片刻，张斌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了，刚才我有点心急，想的不全面，谢谢你的提醒。”

说到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看着江天雪认真的说道：“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两个人去找张鲁，我带着人去人民医院提审杨万年，中途有什么问题我们及时沟通。就这样！”

说完话，容不得江天雪再说什么，张斌便一边拿起手机打电话，一边向停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