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谜障重重（十二）

“张局，情况怎么样？人没事吧？”走进边城市人民医院急救科大厅，顾向阳快步走到正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的张文面前，先是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急切的问道。

“顾局，您来了？坐下说！”见顾向阳走了进来，张文拉着他的手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条椅子上。

“小刘问题不大，胳膊受了点伤，刚刚包扎完，出去到收费处交钱去了，一会就会回来。因为太过匆忙，再加上小刘有伤在身，具体情况我也只是听他说了个大概，等会儿他回来让他跟您详细汇报吧。只不过杨万年的情况有些严重，头部直接撞在挡风玻璃上，头破血流，伤的有些严重。医生刚才告诉我，杨万年有中度脑震荡，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但问题不是很大。现在已经进去四十分钟了，应该马上好了吧？”坐在椅子上，张文看着顾向阳汇报道。

冲着张文点点头，顾向阳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虽然还没有见到小刘，对于车祸的情况也不清楚，但他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次车祸就是一次偶然发生的交通事故吗？但为什么会这么巧呢？难道杨万年背后真的有文章可做？

想到这里，他习惯性的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香烟准备抽烟。

“哎，老伙计，这里是人民医院，是严禁吸烟的，可不是边城市公安局，也不是你的局长办公室。咱们的地盘上您是老大，想干嘛干嘛，可这是人民医院啊！大庭广众之下您明目张胆的抽烟，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如果走过来一个小护士把您训一顿，您的脸往哪里放？”没等顾向阳点着火，坐在一旁的张文一把把他的打火机抢了过来，然后看着他悄悄的说道。

听完张文的话，顾向阳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拿在手里的香烟放回到口袋里：“哎呀，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就要犯错误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如果因为抽烟让医院那些比我小几十岁的小护士们说一顿，那该多么不好意思？谢谢，谢谢提醒！”

说到这里，顾向阳轻轻的拍拍张文的肩膀，转而又一脸认真的看看张文：“通过小刘刚才对你简要的情况汇报，你对这次车祸有没有什么看法？”

“从接到小刘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这次车祸有些蹊跷。”冲着顾向阳点点头，张文轻声说道：“车祸发生的地点在西虹路高架桥的入口处，地势平坦，车流量不大，小刘的驾驶技术在我们全局来讲都是最好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出了车祸，这不奇怪吗？当然，对于当时的情况我还是不清楚，所以……”

“顾局，您来了？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任务。”张文的话还没有说完，胳膊上吊着一条白色绷带的民警刘明刚耷拉着脑袋站在顾向阳和张文面前。

“先不说这些，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是小事儿。医生怎么说？伤的不重吧？”顾向阳赶紧站起身来，看着刘明刚吊着的胳膊关切的问道。

“问题不大，只是轻微骨折，过两天就好了，我年轻，恢复的快，您放心吧，”冲着顾向阳笑了一下，刘明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老张，你在这里盯着杨万年，一旦他从手术室出来马上告诉我，我和小刘出去聊一聊。这个地方不让抽烟，影响思维，不利于我的发挥。再说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抽烟实在忍不住！”冲着张文笑了笑，顾向阳拉着刘明刚走出了急救室。

看着顾向阳拽着刘明刚匆匆往外走的背影，张文禁不住笑了起来，嘴里悄悄的嘟囔着：烟瘾犯了真的有那么难受吗？

坐在急救室外树荫下的石凳上，顾向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着急忙慌的点上火，先是美美的吸了两口烟之后，才冲着刘明刚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石凳说道：“小刘，快坐，把当时的情况详细的讲一下。”

“好的顾局！”冲着顾向阳点点头，刘明刚侧身坐在石凳上，看着顾向阳继续说道：“接到江警官的电话之后，我和杨万年开着他的的桑塔纳轿车往局里走，当走到……”

“你怎么坐杨万年的车？你和江天雪去的时候没开车啊？”刘明刚没说几句便被顾向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看着他问道。

“开车了呀，但江警官回局里找您汇报工作的时候把警车开走了。走的时候她让我在这里看着杨万年。所以，我要把杨万年带到局里，只好坐杨万年的车了。唉，也活该倒霉，如果开我们自己的车，哪有这样的事情？这个杨万年的驾驶技术实在是太差了，应变能力不是一般的弱。当时我本来想说我开车的，但那是他杨万年的车，他不说我怎么好意思？唉，这事儿闹得！”说到这里，刘明刚叹了口气，然后冲着顾向阳无奈的摊摊手。

“哦？你是说车不是你开的？是杨万年？”听了刘明刚的话，顾向阳一边说话一边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

“是啊，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所以伤的要轻一些。杨万年开车，对方的车又是直接冲着我们的车来的，所以他的伤要重一些。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完话，刘明刚扭过头去往急救科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挂满了同情。

“嗯，你继续。”冲着刘明刚点点头，顾向阳弯下腰，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地上，然后转头扔到身边的一个垃圾桶里，再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刘明刚，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好，我现在重头跟您详细的汇报一下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冲着顾向阳点点头，刘明刚一边说一边拿起顾向阳放在石桌上的香烟，拿起一支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看着顾向阳说道：“今天上午上班以后，我和江天雪开着车来到了一号玉矿，当时，杨万年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和两个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说话。见我们来了，两个陌生人便起身走了。当时也许是出于好奇吧，我透过杨万年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杨万年的那两个朋友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当时我在心里还纳闷，这个型号的奔驰车在我们边城没有几辆，能开上这种车的人几乎是清一色的大老板，杨万年是一个外地人，怎么会认识开这种高级车的人？据我们了解，平时的时候，挖掘机队的对外联系都是汪梅，杨万年只负责现场管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他几乎没有出过玉石矿，一直在现场呆着。可现在他却与边城市那些有钱的人搭上了线，这是咋回事？”

“杨万年跟你们说过那两个人是谁没有？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看看刘明刚，顾向阳轻声问道。

刘明刚摇摇头：“杨万年只是告诉我们，那是他两个生意上的朋友，开车到他那里玩的，见我们来了要谈正事便走了。但是，顾局，有一个细节我记得很清楚：当杨万年给我们介绍那两个人的时候，脸上虽然一直笑着，但表情特别不自然，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一样。”

“嗯，我知道了。”冲着刘明刚点点头，顾向阳接着说道：“据我了解，边城市各种型号的奔驰车加在一起也不超过10辆，接下来马上查一下，这些奔驰车的车主都是谁？从今天上午到你们坐的车发生车祸期间，这些奔驰车都在哪里？一定要查清楚。他们走了没有多长时间你们就出了车祸，这些人值得查一查。”

“好的顾局，等会儿回去我就查。”听完顾向阳的话，刘明刚认真的点点头，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向顾向阳汇报。

“调查刚开始的时候，杨万年还算配合我们的工作，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提的问题越来越尖锐，这个杨万年再也没有了此前的淡定，开始变得紧张起来。特别是在我们问到他那辆桑塔纳轿车在12月10号晚上的行踪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慌张起来。在这个期间，他出去接了两个电话，也打了两个电话，由于他还不是犯罪嫌疑人，我们也就不能命令他守着我们接听电话，所以，他接听的是谁的电话、给谁打了电话，电话里都说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道。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向我们提出了条件：要见您，见不到您他什么都不会说。”

说完这番话，刘明看看顾向阳，无奈的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失误啊，放松了对杨万年的警惕，没有及时监听他的电话。”顾向阳也摇摇头，然后看着刘明刚继续说道：“通知技术部门，从现在开始24小时监听杨万年的电话，详细记录通话内容。同时，现在就让技术部门查一下杨万年近期以来特别是今天上午所有的通话记录，查一下他接听的是谁的电话、给谁打了电话，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是！”刘明刚站起身来，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传达顾向阳的命令。

借着刘明刚打电话的机会，顾向阳伸手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一边吸烟一边皱着眉头想着心事。

“顾局，已经安排好了，技术科马上派人来取杨万年的手机，并且已经开始监听他的电话。”这时，刘明刚走了我过来，坐在石凳上对顾向阳说道。

“好，你继续说！”转身看看刘明刚，顾向阳一边说话一边冲着他点点头。

“我们发现了杨万年有了抵触情绪，但也发现了他的不正常。通过那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特别是他表现出来的不正常，我和小江觉得，这个看似憨厚、老实的杨万年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无辜和简单。所以，我和小江商量了一下，让她回去向您汇报情况，我在这里盯着杨万年，防止他发现矛头不对跑了。大概就是在11点45分左右，我接到了小江的电话，然后就带着杨万年往局里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再一次发现了他的不正常。”说到这里，刘明刚故意停下话题，然后故作神秘的冲着他挤挤眼睛。

“快说事儿，哪来的这么多铺垫？说评书啊？”翻着眼睛看看刘明刚，顾向阳皱着眉头说道。

本想活跃一下气氛，吊一下顾向阳的胃口，可没有想到却被顾向阳“刺”了一顿，刘明刚有些尴尬的吐吐舌头，然后赶紧说道：“一听说我们要带他见您，杨万年非但没有慌张，反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他跑回宿舍，拿了一大包换洗衣服，大有一走就不想回来的架势，而且，在开车的时候特别着急，车速很快，甚至在进入边城市的路口闯了一次红灯。顾局，您是不是觉得这个杨万年的行为有些太不正常啊？正常人一听说进公安局都紧张的不行，百般求饶，想着办法的躲。可这个杨万年却屁颠屁颠的像求之不得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到这里，刘明刚停下话题看看顾向阳，然后转过身去往背后的垃圾桶里弹弹烟灰。

“车祸就是因为他杨万年车速太快造成的吧？”看看刘明刚，顾向阳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他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不是，最起码不完全是。”看看顾向阳，刘明刚摇摇头：“见杨万年开的这么快，我批评了他，让他开慢点，否则我就下车打车回局里。听我这么说，杨万年就调整了情绪，车速开始正常起来。我仔细的观察过，从我说了杨万年到发生车祸，他的车速就没有超过八十迈，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那车祸是怎么发生的？”皱着眉头看看刘明刚，顾向阳的语气开始变得紧迫起来。

“车祸来的很突然，可以用猝不及防来形容。”一提起这个话题，刘明刚仍然是一副余惊未消的样子：“当我们的车走到西虹路立交桥入口准备上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越野吉普车突然直对着我们的车冲了过来，还没等我们缓过神来，车已经撞上来了。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翻到了立交桥下面，而那辆黑色的越野吉普车却没有了影子。交警大队的同志来了之后，调取当时的录像发现，这是一辆无牌车。后来，交警大队的同志把我和杨万年送到了医院。就在您来之前的半个小时，我一个在交警大队上班的同学告诉我，撞我们的那辆车在城郊的长青四队路边上发现了，车在那，可人已经跑了。还有，经过他们交警队调查，那辆车在三年前就已经报废了，不知什么时候又‘灵魂附体’般的复活了！”

说到这里，刘明刚生气的拍了拍桌子，然后一脸怒容的看看顾向阳：“顾局，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太窝囊了，车被撞了，人受伤了，可是谁的车撞的？是谁撞的？到现在都不知道。唉，一个警察碰到这样的事情，真是有点太那个了！”

“这辆已经报废的越野吉普车也要查。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市交警支队建了一个报废车辆集中存放点，边城市所有的报废车都在那里放着，负责看管这些车的是交警支队雇的保安。按照规定，这些报废车是绝对不能再上路的。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有人通过交警大队的关系或者买通看守存放点的保安，然后把车开出去故意制造这场看似正常的交通事故。所以，我们一定要查而且要查处结果。一旦这件事情有了结果，那些企图利用交通事故杀害杨万年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暴露出来了。”接着刘明刚的话，雇顾向阳一脸认真的分析道。

“顾局，您的意思是说，有人想利用蓄意制造交通事故来杀害杨万年？难道这个杨万年掌握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顾向阳的一番话让刘明刚一惊，于是便看着他问道。

“你觉得杨万年这么着急见我看嘛？不排除他已经受到了某些人的威胁，希望得到我们公安机关的保护的可能啊！如果真的是这样，说明杨万年知道‘12.11’、‘12.18’两起杀人案件的一些内幕。”说到这里，顾向阳赶紧站起身来看看刘明刚：“如果你的伤没有大碍，你现在就赶回局里找到江天雪，和她一起把我交待给你的几个问题查清楚。我现在就给江天雪打电话，看看她在益阳咖啡厅的调查结束了没有，你坐我的车赶回去和她汇合。”

“是，我现在就走！”听完顾向阳的话，刘明刚噌的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医院大门口走。

“你等会儿！”就在这时，顾向阳突然叫住刘明刚，然后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刘明刚点点头，然后疾步走出了人民医院。

看看刘明刚的背影，顾向阳站起身来，背着手望着急救科的大门，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杨万年啊，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