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谜障重重（十）

“顾局，益阳咖啡的领导以及12月10号晚上所有在岗的服务生已经到齐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益阳咖啡厅的会议室里，江天雪走到顾向阳身边悄声说道。

冲着江天雪点点头，顾向阳问道：“12月10号晚上，益阳咖啡厅的值班人员名单拿到了没有？”

“拿到了，为了防止他们在这个名单上做文章，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拿到了，这是原件。”这时，张斌走到顾向阳身边，把几张纸递到顾向阳面前。

“嗯，那就开始吧，先把这家咖啡厅的法人代表叫过来。张斌，你也不要走，一起听一听。”把张斌递给他的一沓纸看了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顾向阳一边吩咐着江天雪一边对张斌说道。

“是！”冲着顾向阳应答了一声，江天雪走出了会议室，张斌则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顾向阳身旁。

“张斌，这个咖啡厅的法人代表叫什么名字？顺便把她的基本信息告诉我。” 见江天雪走出了会议室，顾向阳一边掏出香烟点上一边看着张斌说道。

“根据我们在市工商局企业登记科掌握的信息，益阳咖啡厅的法人代表叫杨梅，边城市人，今年44岁，是我市陶瓷厂的下岗工人，除了这家咖啡厅外，她还在我市友好商场经营着一个服装摊位。据咖啡厅的员工讲，如果不是我们办案人员提示，他们甚至不知道咖啡厅的法人代表是谁，因为杨梅几乎没有来过咖啡厅。因为时间太短，我们掌握的杨梅的资料就是这些，看等会儿调查的情况吧。”说到这里，张斌把写有杨梅基本情况的笔记本推倒顾向阳面前。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一个投资上千万元咖啡厅的法人代表竟然还经营着一个服装摊位，这是不是像一个开宝马车的人还兼职做清洁工一样的滑稽？如果不是我们亲眼所见，说给谁谁信啊？”听完张斌的话，顾向阳禁不住笑出声来。他扭头看看张斌，把一支烟递到他的面前。

冲着顾向阳摆摆手，张斌没有说话，而是一边摇头一边冲着顾向阳笑了笑。

“顾局，益阳咖啡厅的法人代表杨梅到了！”就在这时，江天雪带着一个40岁左右、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好，请坐！”顾向阳点点头，向躲在江天雪身后的杨梅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把椅子。

“谢谢领导。”杨梅侧着身子，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然后把一双手放在胸前，用眼睛瞄了一眼穿着一身笔挺警服的顾向阳，脸上挂满了紧张的表情。

“杨梅女士，我是边城市公安局局长顾向阳，这位是重案大队大队长张斌，您身边坐着的那位是我们的民警江天雪。我们今天把您请来，就是想了解一下益阳咖啡厅的具体情况和12月10日发生的一些事情。您不要紧张，把您所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我们就是了。您听明白了吗？”看着杨梅紧张的有些变形的脸，顾向阳一边把一杯水递到她的面前一边温和的说道。

“好，好，谢谢顾局长！”见顾向阳给她递水，杨梅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冲着顾向阳点点头。

“杨女士，您是益阳咖啡厅的法定代表人，我想问一下，你们咖啡厅一共有多少员工？咖啡厅的营业面积是多少？整个咖啡厅的装修是哪家公司帮您们做的？”等杨梅坐在椅子上，顾向阳便看着他问道。

顾向阳的一番话让杨梅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她用眼睛偷瞄了顾向阳一眼，沉吟片刻之后冲着顾向阳摇摇头：“领导，您说的这些问题我一个都不知道。”

“啊？不会吧？您一个企业的法人竟然连公司有多少员工都不知道，那你还能知道啥？这可是一家公司最基本的情况啊！”听杨梅这样说，张斌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睛看着她大声问道。

翻着眼睛看看张斌，杨梅哆嗦着双手端起面前的纸杯喝了口水，然后低下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斌看看顾向阳，发现顾向阳也正在看着他，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张斌刚想张嘴，却被顾向阳挥挥手挡了回去。

看看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杨梅，顾向阳摇着头笑了一下：“杨女士，听说您是咱们市陶瓷厂的下岗工人是吗？您是哪一年从厂子里下岗的？”

也许是顾向阳刚才说的问题相对轻松，说话的语气有些温和，当杨梅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里的恐惧和紧张稍微得到了些许缓解。她冲着顾向阳点点头，然后说道：“我是前年才从陶瓷厂下岗的，由于年纪大了不好找工作，家里又没有别的经济来源，从去年年初开始，我便在友好商场租了一个摊位卖服装。收入虽然不高，但还可以基本维持一家四口人的家用。”

说完这番话，杨梅看了一眼顾向阳。这一次她没有再低头，而是有些淡定的冲着顾向阳笑了笑。

“杨女士，您知道什么是‘公司法人’吗？法人的职责是什么？”见杨梅情绪有些缓解，顾向阳紧接着问道。

杨梅一愣，然后摇摇头。

“现在我来告诉您。”伸手从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点上火，顾向阳一边吸烟一边看着杨梅继续说道：“按照我国法律规定，一个公司或组织的法定代表人是指依法代表法人行使民事权利，履行民事义务的主要负责人。在一家公司或者企业，法定代表人的权力是很大的，但是所要承担的责任也很重要。杨女士，您年纪虽然不大却成了一家规模这么大、完全欧式管理的咖啡厅的法人代表，而且把咖啡厅经营的这么好，令人敬佩啊！”

说到这里，顾向阳停下话题看看杨梅，顺手把烟灰缸拉到自己面前，欠欠身子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

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看顾向阳，杨梅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顾向阳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至于法定代表人要负的责任，主要是指刑事责任。法定代表人需要承担的责任主要源于“单位犯罪”，单位犯罪的，单位要承担罚金责任，许多情况下还要追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的责任，这里所说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一般就是指法定代表人。举个例子：您是益阳咖啡厅的法定代表人，如果这家咖啡厅在经营过程中触犯了法律，首先要追究的就是您这位法定代表人的责任。杨女士，这些话……”

“顾局长，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平时遵纪守法，从来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是我那个经营服装的小摊位，我也是按时交税，摊位费一天都没有少交啊！至于咖啡厅做了什么事情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千万不要追究我的责任，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如果……”不等顾向阳把话说完，杨梅便打断了他的话，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杨梅，你是益阳咖啡厅的法定代表人，公司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你觉得这些话我会相信吗？再说了，即便是你真的不知道公司是不是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最后承担法律责任的也是你这个法定代表人，难道仅凭你一句‘不知道’就完了吗？杨梅，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见杨梅哭哭啼啼的停不下来，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斌看着他说道。

抬头看看张斌板的平平的脸，本来就胆战心惊、一直哽咽不止的杨梅更加害怕起来。她转头看看顾向阳，一边哭一边说道：“顾局长，我是冤枉的，您可千万要给我做主啊！”

看看杨梅，顾向阳微笑了一下，转而又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杨女士，从您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您并不是益阳咖啡厅真正的法定代表人，即便是，也只是是挂了个名字。通过我们刚才的聊天，我确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您说说吧，怎么回事？”

“顾局长，你说得对，我只是益阳咖啡厅的挂名法定代表人。但我并不想这样做，是他们让我干的，错不在我，你们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吧？因为对于益阳咖啡厅在经营过程中到底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啊！”听完顾向阳的话，杨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赶紧站起身来辩解道。

“他们？您所说的他们是谁？不要着急，详细的讲一下。杨女士，您应该知道，法律是公正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您真的是无辜的，我保证您从这里平安无事的走出去。”看着杨梅急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顾向阳看着他严肃的说道。

“好，好，我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您，保证没有一句假话。”冲着顾向阳点点头，杨梅一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一边接着说道：“前年，我从市陶瓷厂下岗。刚开始的那段时间，由于找不到工作，做生意又没有本钱，我的心里很是着急。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外甥女找到了我，说有一个只挂个名字，什么活都不用干，每个月却能拿到1000块钱工资的差事，问我干不干。挂个名字就能拿工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所以……”

“杨梅女士，您稍等一下。”正在杨梅说得起劲的时候，一直在认认真真做笔录的江天雪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问道：“您这位外甥女叫什么名字？他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哦，我的外甥女叫张晓梅，现在是咱们市XX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他是咱们边城市人，他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外甥女婿是边城市统计局的干部，而且听说还是一个大领导呢！”说到这里，杨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听完杨梅的话，顾向阳、张斌和江天雪同时一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的冲着对方点点头。

“杨女士，我这里有一张照片，麻烦您看一下您的外甥女是不是这个人？”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夹，江天雪把一张照片递到杨梅面前问道。

接过江天雪递过来的照片，只是看了一眼，杨梅便认真的冲着江天雪点点头：“就是，这就是我的外甥女。这位警官，您认识我的外甥女呀？你们是朋友吧？哎呀，怎么这么巧，今天……”

“杨女士，关于您外甥女这件事等您回答完我们局长的问题再说好吗？”看着杨梅一脸惊喜的样子，江天雪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微笑着说道。

“好的，好的！”抬头看看江天雪，杨梅有些尴尬的坐回到椅子上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下岗后找不到工作，做生意又没有资金，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我哪有不接的道理？所以，第二天我便让我的外甥女带着我去见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我滴天哪，等我见到老板后更是大吃一惊：咖啡厅的老板为什么会是他？”

“这个老板是个什么大人物，竟然让你如此吃惊？”看着杨梅眉飞色舞、咋咋呼呼的样子，顾向阳心里禁不住暗暗的笑了一下。他看看杨梅，顺便看了身边的张斌一样。

张斌也笑了，而且一边笑一边轻轻的摇摇头。

“我的外甥女带我去的地方就是咱们市当时最高、最气派的一栋大楼：建成大厦。我清楚的记得，在大厦的第七层的一间办公室里，我见到了咱们边城市最有钱的大富豪郝建成的儿子、建成宝玉石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郝雷郝老板。顾局长，您说说看，别说在当时了，就是现在，虽然郝建成前几天被人害死了，但他的公司是不是咱们边城市最大的私人公司？郝建成是不是咱们边城市最有钱的人？所以，当时我很吃惊不足为怪吧？”说到这里，杨梅站起身来，看着顾向阳比划起来，与刚进门时的慌张和刚才哽咽不止的样子判若两人。

冲着杨梅笑了笑，顾向阳用手指了指她身下的椅子“嗯，你说的有道理，请坐下继续说！”

“好的，好的！”坐回到椅子上，杨梅先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咕咚咕咚的猛喝了几口水，然后冲着顾向阳点点头之后接着说道：“到了郝雷的办公室之后，他非常客气的把我让坐在沙发上，然后跟我说：他准备开一家边城市最大的咖啡厅，但由于他已经是另外两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所以按照《公司法》的规定，不能再担任新开的这家咖啡厅的法定代表人了。所以就想找一个老实、忠厚、嘴巴比较‘紧’、值得信任的人来做一个挂名的法定代表人。经过张晓梅的推荐，他决定用我。同时他告诉我，如果我答应做这个法定代表人，每个月给我开1000元的工资，年底还有一定数额的奖金。平时不用上班，只是在公司年审和需要签字的时候来一趟公司就行了。就这样，我答应了郝雷，并且从那个时候一直干到现在。顾局长，如果郝雷他们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我绝对没有参加更不知情，所以，您……”

“你的外甥女和郝雷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信任你呢？”就在这个时候，张斌打断了杨梅的话，看着她问道。

“哦，您问这事儿啊。”见张斌打断了她要和顾向阳说的话，杨梅的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我的外甥女张晓梅和郝雷还有咱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王家明的儿子王海是同学，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他们三个在一起挣了不少的钱呢，我外甥女那辆宝马车就是郝雷和王海两个人帮她买的，所以……”

“嗯，这就对上号了！”冲着杨梅摆摆手，顾向阳看着她说道：“杨女士，谢谢您今天的配合，您现在可以回家了。”

“啊？我可以回家了？您们不找我的麻烦了？”听了顾向阳的话，杨梅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瞪着一双不相信的眼睛看着顾向阳。

“哈哈哈哈，杨女士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找您是依法调查，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找您麻烦。现在您把事情说明白了就可以回家了。但是，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可能还会找您，到时候希望您积极配合。好吧，你现在回家吧！”冲着杨梅点点头，顾向阳又看了看江天雪：“小江，送送杨女士。”

“是，局长！”江天雪响亮的回答了一声，然后带着半信半疑的杨梅走出了会议室。

“顾局，就这么把杨梅放了？我觉得这个女人应该掌握了郝雷、王海和张晓梅之间很多的秘密，如果深挖一下，说不定就能找到与郝建成被杀案的线索，就这样……”

“这些线索就在你手里掌握着，你跟一个没有文化、摆地摊的女人较的什么劲？她能知道什么？又能告诉你什么？”看看一脸不高兴的张斌，顾向阳一边说话一边把一支烟撂到张斌的怀里。

“哦？顾局，您的意思是说王海和张晓梅？”张斌似乎顾向阳的意思，于是便看着他问道。

“去审一下王海，这小子有很多事情没有跟你说，就是他现在说的那些事儿，一多半都是假的。王海这个家伙，应该去当作家的！”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顾向阳眯着眼睛看看张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