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谜障重重（五）

走到张志成办公室门口，王海犹豫了一下，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吧，第一次这么有礼貌。有钱了，素质也提高了不少嘛！”隔着办公室的门，王海听到了张志成熟悉的调侃声。

王海微笑了一下，推开门走进了张志成的办公室。但只是瞬间，王海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办公室里，除了张志成之外，还有两张陌生的面孔。在执法机关工作了十几年的王海知道，从他们说话的姿态、坐的位置上开看，这两个人绝不是厄河市公安局张志成的下属，他们是……

“老王，你来了？快请坐！”见王海进来，张志成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跟他开玩笑，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一边说话一边把一把椅子拖到他的面前。

“哎吆，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客气？是不是守着两位客人故意装出来的？”坐在椅子上，王海从口袋里掏出他的中华烟，先是拿出一支扔给张志成，然后又拿出两支递倒两个陌生人面前，看着张志成问道：“张局长，这二位是……”

“哦，是这样。”冲着王海点点头，张志成一边从办公桌上拿起打火机点烟一边给王海介绍道：“这二位是来自绿城省边城市公安局的同志。这位是重案大队副大队长吕长江，这位是刑警大队外调科科长马全恩。”

一听到边城市这三个字，王海的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郝建成郝先生就是边城人，他刚从厄河走，边城公安局的人就找上门来，而且是专门来找我，不会是有什么事吧？张志成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特意跟我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会不会和这两个人有关系？

虽然心里暗暗的嘀咕，但在执法战线工作多年、曾经审讯过无数嫌疑人的王海表面上还是显得非常的冷静。他对着张志成笑笑，然后又冲着两名来自边城的公安人员点点头：“哦，边城来的警察同志啊？欢迎光临厄河！”

说到这里，王海转头看看张志成笑着说道：“你这里有客人也不跟我说一声，让我冒昧的过来干嘛？影响你工作了吧？要不你们先聊工作，我在外面等着，等你们……”

“不需要，边城市的这二位同志就是来找你的，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冲着王海摆摆手，张志成站起身来看看边城来的两名警察：“二位，这位就是您们要找的王海，现在人我已经给您们找来了，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离开一会儿。”

说完话，张志成分别和吕长江、马全恩握了握手，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王海身边的时候，他轻轻的拍了拍王海的肩膀悄声说道：“老伙计，这二位同志想找你了解点事情，你不要紧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了。至于你发了大财不告诉我这件事，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找你算账。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低调？”

然后，他冲着王海会意的一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王先生，我们是绿城省边城市公安局民警，我叫吕长江，这位是马全恩，这是我们两个的警官证。”等张志成走出办公室，那个自称吕长江的民警站起身来，一边和王海做着介绍，一边把两本警官证递到王海面前。

“哦，我知道了，刚才张局长不是介绍过了吗？至于警官证我就不看了，能走进张局长办公室的人绝对不会是假警察。二位警官，请坐，请坐！”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王海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再加上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并没有慌张，而是礼貌的冲着吕长江和马全恩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王先生，我们几千公里从边城市赶来是想通过您了解一些事情，属于正常的公务调查，请您不要紧张，实话实说就是。在这里，我先向您的积极配合表示衷心的感谢。”坐在椅子上，吕长江一脸微笑的看着王海说道。

“没有问题。二位可能知道，五年前，我一直是厄河市检察院的检察官，对于一位公民如何配合执法人员的调查非常清楚。只不过我不知道二位警官因为什么事情要找我？您们希望通过我了解什么情况？请直说无妨，我保证积极配合并如实回答您们的问题。”欠欠身子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王海一脸认真的看着吕长江和马全恩。

“好的，谢谢您。”冲着王海点点头，吕长江转头看看马全恩：“马科长，我们开始吧？”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马全恩先是把一支录音笔放到王海面前，打开笔记本，掏出钢笔，然后才冲着吕长江点点头。

“王先生，因为工作需要，我们要对今天的谈话进行录音，您没有什么意见吧？”抬头看看王海，吕长江依然是面带微笑的看着王海说道。

“大家都是干过这一行的，知道其中的程序。没意见，没意见，您们只管按照工作要求做就是了！”冲着吕长江点点头，王海同样微笑着说道。

“那好，咱们开始第一个问题：王先生，您是不是很喜欢收藏观赏石？而且在厄河市是一位藏品颇丰的奇石收藏家？”看着王海，吕长江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哈哈哈哈哈，吕警官过奖了，我是喜欢收藏观赏石，但并不是什么藏品颇丰的奇石收藏家！”听吕长江这样评价自己，王海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五年前，我从厄河市检察院档案科科长的位置上辞职，因为闲着没事干便玩起了石头。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年多的时间，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讲，只是个观赏石文化爱好者而已。”

“既然这样，您是否认识我们边城市一个叫郝建成的人？他是我们边城市的企业家，更是一位全国知名的观赏石收藏家、鉴定大师。”这时，负责做笔录的马全恩停下手中的笔，看着王海问道。

一听马全恩说出了郝建成的名字，王海心里一惊：难道是郝建成先生出事了吗？否则，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提起他？

“在全国的赏石圈，不知道郝建成这个名字的人应该不多，但认识他、见过他并且关系密切的人并不多。而荣幸的是，我属于后者。我不但知道郝建成的名字，而且还见过他，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经过一位前辈的介绍，两年前我就认识了他，并且通过微信聊了近两年的石头。前段时间他来过我们厄河市，我们相处的非常融洽，在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观赏石方面的知识，可以用受益匪浅来形容，对此，我终生难忘。郝建成先生是一位涵养极高、品德特好的前辈，他在观赏石收藏行业的建树和高尚的品格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心里虽然“敲鼓”，但王海并没有在表情上显露出来，表情平静，说话从容，没有一点惊慌的样子。

说到最后，王海看看吕长江和马全恩：“二位警官，您们突然提起郝建成郝先生干嘛？他出什么事情了吗？”

“王先生，郝建成死了，就在他从你们厄河市回到边城不久。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郝建成的死属于他杀，也就是说他是被人害死的。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案子。”看看王海，吕长江一边说话一边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

“啊？您说什么？郝先生死……死了？这怎么可能？他才从我们这里走了多长时间啊？他在这里的时候好好的，回到边城这才几天，怎么突然就死……死了呢？”吕长江的一句话把王海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瞪着一双牛一样的眼睛看着吕长江和马全恩，头摇的像货郎鼓。

“王先生，我们怎么能拿这样的事情与您开玩笑？郝建成确实是死了，而且确定是他杀。”看着王海呆若木鸡的样子，吕长江认真的说道。

看看吕长江，再看看马全恩，王海尽管知道他们两个绝不会拿这样的事情跟他开玩笑，但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在厄河的那几天，郝建成给他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作为一个赏石界的极品级收藏家，观赏石类鉴定大师，他毫无保留的把赏石知识甚至是一些幕后鲜为人知的事情告诉给了王海，就像一位师长对待一名学生一样，耐心、细致，不厌其烦。他为人豪爽，做事正派，其刚正不阿的性格和平易近人的人品让王海佩服不已。

最最让王海难忘的是，当郝建成想收购他的“钢铁战士”让王海说价钱时，王海说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价格：120万元人民币。王海当初喊出这个价格，一是想从郝建成这位赏石大咖的口中探一下“钢铁战士”的真正价值，二是想以这个常人难以接受的价格“吓退”郝建成。对于这方奇石，王海真的是太喜欢了，如果真的卖掉，就好比有人在他的心头挖了一块肉。要知道，“钢铁战士”可是他加入奇石收藏行业后亲手捡到的一方珍品，纪念意义远远高于其本身的经济价值！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郝建成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不但没有和他讨价还价，而且当场就通过网上银行把20万元的定金转到了王海的银行卡上！

郝建成走后，杨凯把他叫到家里悄悄的告诉王海：在没有见到王海之前，郝建成跟他说过，购买“钢铁战士”的底价是100万元，超过100万元，他绝对不会买这方石头，哪怕是再喜欢。后来之所以答应120万元达成这笔交易，首先看中的是他王海对观赏石收藏的无比热爱和他谦卑、正统的人品。20万元对于他郝建成来讲也就是几顿饭钱，但对于一个奇石爱好者来讲就显得尤为重要。为了成就一名未来的奇石收藏家，他愿意多出20万！

听了杨凯的话之后，王海当时感动的几乎流下泪。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位慈祥、大度的长者却无缘无故的死了，而且是被害而死，这怎么不令他伤心？

想到这里，王海眼角发潮，拿起一支烟点上，默默的抽了两口烟之后，他伤心的低下了头。

“王先生，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郝建成来厄河市的目的是为了购买一方叫做‘钢铁战士’的观赏石，而这方石头的收藏者是您。您能不能回忆一下郝建成在厄河市的情况特别是他与您谈判购买石头的情况？”见王海低着头不说话，吕长江接着问道。

慢慢的抬起头，王海冲着吕长江点点头，心里暗暗的想：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目前的首要任务是配合公安机关抓住杀害郝建成的犯罪分子，为郝先生报仇！

想到这里，他掐灭手中的香烟，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喝了口茶，然后把郝建成来到厄河市的情况以及与他商谈收购“钢铁战士”的细节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吕长江和马全恩。

“郝建成到厄河来的准确时间是哪一天？在他到厄河以及离开厄河后的这段时间你都在哪里？干了些什么？证明人是谁？”等王海把话说完，正在端着杯子喝水的时候，马全恩突然看着他问道。

马全恩的问话让王海一惊。作为一名在检察院工作多年、提审了无数犯罪嫌疑人的“老执法”，他当然知道马全恩的这番话的意思。

虽然看透，但王海并没有把话说破。他能理解，郝建成是从他王海的手上买了石头回到边城以后被害的，公安机关将他作为主要调查对象甚至是犯罪嫌疑人并不为过，像马全恩刚才问过他的这句话他也曾无数的问过别人，没有什么奇怪。

所以，面对马全恩的“不友好”，王海并没有生气，而是打开手机，对照着日历，把郝建成来到厄河市和离开厄河市的这段时间的行踪、自己都在哪里，干了些什么，证明人是谁等情况详详细细的和吕长江、马全恩说了一遍。

话说到最后，王海抬头看看吕长江和马全恩，一脸认真的说道：“二位警官，您们二位把我王海作为嫌疑人进行调查和审问我能接受，因为我也在执法部门工作多年，对于您们的工作程序有些了解。但是，我实心实意的提醒您们：我不是杀害郝建成的凶手，也没有理由杀害郝建成。所以，请二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抓紧时间破案，为郝先生报仇！”

“我们有我们的安排，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把我们问的问题说清楚就行了。”面对王海的话，马全恩并不领情。他把手里的钢笔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王海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欠郝建成的钱并且给他写了一张借条？”

抬头看看马全恩，王海本想发火的，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按捺住心里的气愤对着他笑了笑：“马警官，我把我的‘钢铁战士’卖给郝先生之后，他给我付了20万元的定金，我收到定金后给他写了一张收条，这是生意上的正常手续，有什么不对吗？”

“您确认给郝建成写过一张条子，而且是写的收条而不是借条？”听了王海的话，吕长江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问道。

“吕警官，我和郝先生认识已久，但见面还是第一次，平时在微信里除了聊石头就是聊石头，没有任何经济来往。这一次郝先生买的我的石头，我又没有借他的钱或者别的东西，我凭什么给他写借条？”见吕长江也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王海有些生气了，于是便没有好气的看着他说道。

盯着王海看了半天，吕长江从旁边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王海：“这是在郝建成遗体的内裤里发现的一张纸条的复印件。这张纸条由于经过海水浸泡的时间太长，字迹有些模糊了。我们的鉴定结果是‘收条’，您却说是‘借条’，这个疑问我们可以通过科学手段再次确认。但纸条上的签名‘王海’这两个字是不是你的笔迹？请你确认一下。”

从吕长江手里接过纸条，王海仔细得到看了一遍。虽然字迹模糊，但自己写的字特别是签字的风格他还是知道的。于是，王海对着吕长江点点头。

看看王海，吕长江和马全恩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之后，吕长江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看王海，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王海，你刚才说郝建成最后一次给你汇‘钢铁战士’的尾款是什么时间？”

“今天，今天上午啊，如果你们……”

“王海，你给我放老实点：郝建成已经死了8天了，这笔钱是他从天堂给你打过来的吗？”不等王海把话说完，马全恩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挥起拳头很狠狠的砸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