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谜障重重（四）

“你是说，在王海进入郝建成别墅的时候，郝建成就已经死了？”看着张斌对着陈思江默默的点头，顾向阳惊讶的站起身来，看着张斌问道。

“是的！”看看顾向阳一脸吃惊的样子，张斌镇定的点点头说道。

“如果是这样，王海衣服上的血是怎么来的？还有，法医科的同志来了吗？王海衣服上的血迹和郝建成的血液是不是吻合？”看看张斌，然后又看看台下的民警，李勇一边在手里把玩着顾向阳的打火机一边平静的问道。

“报告李书记，我是法医科科长陈江。”听完李勇的问话，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民警站起身来，一边对着李勇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张纸一边接着说道：“经过化验比对，刑警大队郭涛大队长提供的王海西装上的血迹与郝建成的血液成分相吻合，可以确定，王海西装上的血迹就是郝建成的血液，汇报完毕！”

“坐下吧！”冲着陈江挥挥手，李勇又把目光落在张斌身上：“张斌同志，王海怎么解释？”

翻开面前的笔记本，张斌赶紧接着汇报道：“据王海交代，他当时看到郝建成的时候，只见郝建成的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嘴角上和身上全是血。根据他的判断，郝建成是被人勒死的。王海发现的这一情况与我们在海边发现郝建成的尸体后法医鉴定的结果相吻合。看到郝建成这个样子，王海非常害怕，于是转身就往门外跑。可没有跑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他当时想，虽然郝建成没有给他面子借给他钱，但他毕竟是父母的好朋友，是自己铁哥们儿郝雷的父亲，就这样扔下他不管是不是不合适？于是，他又折返回来把郝建成背在身上，想把他送到医院，看看还能不能救活。可他背着郝建成往外走了没有几步，却又停了下来，重新把郝建成放回到沙发上，然后从沙发下面的地上拿起郝建成的手机，转身跑出了郝建成的别墅，开着车回到出租屋换了身衣服，之后又开车回到了呼图壁县他的分公司。他身上的血迹就是背郝建成往外走的时候留下的。至于为什么改变主意，重新把郝建成放在沙发上自己偷偷溜走和没有及时向公安机关报案的原因，王海是这样解释的：他当时想，现在郝建成被杀的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他把郝建成送到医院，怎么给医院解释？怎么向郝雷解释？一旦公安部门介入调查，自己到哪里找证人证明郝建成不是他杀的？所以，为了不至于惹祸上身，他还是不想多事，于是便把郝建成重新放回到沙发上，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郝建成的别墅。”

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然后抬头看看李勇。

“李书记，顾局长，有个情况我想补充一下。”张斌的话刚一落地，法医科科长陈江站起身来看着李勇和顾向阳说道。

李勇和顾向阳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冲着陈江点点头。

“根据我局法医科与省公安厅法医处的专家联合对郝建成的尸体解剖发现，郝建成具体的死亡时间是12月10日晚上的22点30分左右。而根据张大队长所说的情况，王海是在12月10日晚上的23点左右进入了郝建成的别墅。从时间上来看，王海进入郝家别墅的时间距离郝建成被杀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间隔。郝建成是被人勒住脖颈窒息而死，如果这个时候王海能把郝建成及时送到医院，不排除郝建成能被救活的可能，因此，王海的行为属于见死不救。针对这一情况，我们可能要想，王海是否要承担法律责任的问题。从本质上来说，见死不救是一种不作为的行为，一般公民见死不救要承担社会舆论的谴责，但不承担法律责任，因为他没有法律特定的义务。但法律规定，负有特定义务的国家公务员、工作人员及法律授权的人员有法定义务并且在能够救的情况下见死不救的，不但违法甚至犯罪。如警察、党员、夫妻、有抚养辅助关系的父母和子女等。我之所以在此提出这一问题就是给专案组的同志提个醒，作为在给王海定罪量刑时予以参考。报告完毕！”说完这番话，陈江停下话题，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李勇和顾向阳相互看了一眼，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张大队长，王海不是国家公职人员，但他是不是党员？”这时，一位与会的民警站起身来看着张斌问道。

张斌点点头：“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王海在上大学时就入了党，是一个具有八年党龄的党员。”

“李书记，顾局长，张副局长，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不知能不能问？”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刑警大队大队长郭涛站了起来，看看坐在会议室首位的李勇、顾向阳和张文问道。

“今天是案件讨论会、分析会，大家有什么疑问或者不明白的东西随时都会说，都可以问，有什么顾虑的？你说吧！”看看郭涛，顾向阳皱了皱眉头说道。

“是，顾局！”冲着顾向阳点点头，张斌接着说道：“联系到郝建成死亡的时间和王海身上的血迹，我们怎么能相信王海的交代是真的？又怎么能确定郝建成就不是王海杀的？再说了，如果郝建成不是王海杀的，王海把郝建成的手机拿走又是为了什么？还有，就在此后的12月11号，王海就在他的别墅里写下了那张留给他父母的纸条，而且在纸条上说自己犯了罪，要出去躲几天。根据王海的交代，他说这张纸条是为了吓唬他的父母，发泄找他们借钱时没有借给他的不满，但事情巧合到如此程度，难道仅仅是偶然吗？王海的话我们可以相信吗？所以，我个人认为，王海的交代值得怀疑，这个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郭涛停下话题，一脸严肃的看看李勇、顾向阳和张文。

“郭大队长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对于这个王海，我们决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要往深处挖，往细处查。对于这件事情，向阳局长要安排好！”冲着郭涛点点头，李勇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看着顾向阳说道。

“好的，李厅，已经安排重案大队抓紧对王海的审讯。”冲着李勇点点头，顾向阳又把目光落在张斌身上：“按照王海的交代，在他从呼图壁县回来之前，郝雷给他打电话说，是他花钱买通的他们家的保姆发现郝建成和汪梅在别墅里鬼混，而当王海赶到郝家的时候既没有见到保姆，又没看见汪梅，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事后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听完顾向阳的发问，坐在中间的李勇冲着顾向阳点点头，然后两个人一起把目光落在张斌身上。

“审讯完王海之后，我们马上派人赶到郝家，但没有见到保姆。听他们家做饭的大师傅讲，郝家的保姆姓王，叫王大玲，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班了。发现这一情况之后，我们马上按照这位大师傅提供的地址，派人赶到王大玲的老家吉木乃县哈巴河乡。就在我来开会前的一个小时，我接到了派去查找保姆线索的同事打来的电话，王大玲的家人告诉我们民警，王大玲一直没有回家，具体去哪了，他们也不知道。”

“应对的方案呢？”张斌的话刚一落地，坐在顾向阳身边的张文就赶紧追问道。

“保姆王大玲的突然失踪，让我们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根据这一情况，我已经命令身在吉木乃县哈巴河乡的民警严加追查，并且已经通知刑警大队、治安大队等科室，在全城查找王大玲的线索。王大玲向郝雷提供的‘情报’，可当郝建成在家里被杀害之后这个王大玲竟然神秘的失踪了，这是为什么？如果不出意外，王大玲身上一定有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所以，找到王大玲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工作之一。”看看张文，张斌一字一句的汇报道。

“嗯，张斌同志，说一说王海交代的其他问题。他从边城回到呼图壁县之后都干了些什么？”等张斌的话一落地，李勇便看着他问道。

冲着李勇点点头，张斌再一次翻开笔记本：“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王海吓得魂飞魄散，回到出租屋后换了一身衣服，他便匆匆的回到了呼图壁。在酒店的楼下，他给郝雷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从边城回来了，但由于别墅的大门紧闭，他无法接近别墅，所以就没有拍到所需要的照片。同时他还告诉郝雷，通过在别墅院墙外观察，他们家别墅里漆黑一片，并没有保姆所说的那种情况，请他放心。接到王海的电话之后，郝雷沉吟了半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感谢王海，说他辛苦了，等他从广西回来请他吃饭等等。”

“王海向郝雷隐瞒实情真相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不把郝建成遇害的事情告诉郝雷？就是为了害怕引起怀疑，惹上麻烦吗？”这时，坐在会议室最后位置上的陈思江看着张斌问道。

“是的，王海的交代就是这样说的。”冲着陈思江点点头，张斌又把目光落在李勇和顾向阳身上。

“在接到王海的电话之后，除了王海交代的那些之外，郝雷再也没有说什么？”看看张斌，李斌似乎有些不相信。

“是的，直到第二天也就是12月11日我们在海边发现了郝建成的尸体并通知了远在广西参加石展的郝雷和康晓梅之后，郝雷才给王海打电话，让他到公安局去一趟，帮他看看父亲被杀的情况。”冲着李勇点点头，张斌接着说道：“在接到郝雷的电话之后，已经知道情况的王海假装若无其事的开车回到了边城，以郝建成朋友的身份到我们重案大队打听郝建成被杀的情况。对此，我们重案大队接待室有王海来访的登记记录。”

“在逃离郝建成的别墅之前，王海为什么要带走郝建成的手机？目的是什么？他王海大小是个老板，不会是因为看上了郝建成的高级手机而动心了吧？”紧接着张斌的话，郭涛看着张斌问道。

“在审讯王海的时候我也问到了这个问题。他告诉我，当把郝建成放回到沙发上，正准备往外跑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郝建成的手机。于是他就无意识的捡了起来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把手机拿回出租屋后，他有些好奇的想打开手机看看里面的信息。但郝建成手机密码设置的太复杂，他一直打不开，所以就放弃了。因此，从他拿上手机的那一刻到我们把他捉拿归案，郝建成的手机上到底有什么内容王海并不知道。”

说完这番话，张斌合上笔记本，一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茶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主席台上的李勇、顾向阳和张文。

台上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陈思江并没有闲住。他侧脸看看张斌，然后问道：“张大队长，根据王海的交代，我可不可以这样推测：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惊吓之后，王海成了惊弓之鸟。他知道，自己夜闯郝建成别墅的事情迟早一天会被我们公安机关发现，可他又无法解释。于是，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他选择了躲避。他先是回到家，给他的父母写了那张我们已经掌握了的纸条，说自己做了违法的事情是为了吓唬他的父母，发泄几天前找他父母要钱他们没给的怨气，而出去躲几天才是真的。后来，随着‘12.18’汪梅被杀案的发现，他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于是便打算到外省躲一阵子。就在他约见自己的情妇商量外逃计划的时候被你们逮了个正着。是这样吗？”

说到这里，陈思江停下话题，然后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张斌。

“如果王海交代的是事实，你的推断就是正确的，否则，事情要远比你推断的复杂的多！”不等张斌说话，台上的李勇看着他一脸平静的说道。

冲着李勇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会场上的民警，见没人说话了，顾向阳才转过头来看着李勇说道：“李厅，您总结一下吧？”

看看顾向阳，李勇轻轻的点点头，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然后对着众人说道：“同志们，刚才听了重案大队、刑警大队的案情通报和同志们的讨论，现在我说一下我的感受。首先我认为，专案组把‘12.11’郝建成被杀案、‘12.18’汪梅被杀案并案侦破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坚决支持。郝建成和汪梅之间的关系、郝建成和汪梅与康晓梅、郝雷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背后的利益更是纠缠不清。因此，这两个案件一定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我们从中找到一个突破点并沿着这个突破点追查下去，案情自然会明了。所以，希望大家一定要坚定信心，振奋精神，我相信，有了大家的共同努力，‘12.11’、‘12.18’案件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犯罪分子必将被绳之以法，而作为公安机关，我们也一定会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待，给全社会一个交待。同志们，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够做到！”

说到这里，李勇停下话题，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下属。

听完李勇的话，包括顾向阳在内的所有民警备受激励，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二，案件发生以来，全局上下齐心协力，做了大量的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案件侦破工作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在此，代表省厅和市政法委向专案组的各位同志表示感谢。”冲着大家摆摆手，待掌声停下来之后，李勇接着说道：“但是，我要提醒大家的是，通过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分析，我个人觉得‘12.11’、‘12.18’两起杀人案并没有那么简单。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和线索中，有一些仅仅是一个表面现象甚至是一种假象，而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出乎大家的预料。所以，希望大家保持冷静，认真分析，区别对待。同志们啊，边城市建市50多年了，是第一次发生如此严重的刑事案件而且是连着发生了两起，对于大部分同志来讲是第一次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第一次面对如此复杂的形势，所以，一定要以高度的责任心和使命感，正确对待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只有这样才有打胜仗的希望。”

说到这里，李勇停下话题扭头看看顾向阳：“向阳，我就说这么多，你布置任务吧！”

冲着李勇点点头，顾向阳翻开面前的笔记本，然后神情严肃的看了看台下：“重案大队大队长张斌，刑警大队大队长郭涛！”

“到！”张斌和郭涛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响亮的回答道。

“根据李厅的重要指示和市局党委的部署，‘12.11’、‘12.18’两起杀人案从今天开始正式并案侦查，重案大队、刑警大队要抽调精干力量成立‘特别工作小组’，在省公安厅、市政法委、市局专案组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特别小组组长张斌，副组长郭涛。”说完这番话，顾向阳抬头看了看张斌和郭涛。

“保证完成任务！”张斌和郭涛目视前方，神情严峻，目光炯炯，脸上挂满了自信。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

“报告！”顾向阳刚想接着布置任务，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报告声。

“进来！”见顾向阳皱着眉头看着会议室的门不说话，张文扭过头去对着门口应答道。

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名民警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他先是冲着李勇、顾向阳和张文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报告李书记、顾局长，张副局长，刚刚接到赴东北厄河市对前段时间卖给郝建成石头的王海进行调查的同志打来的电话，王海已经承认，在郝建成尸体内裤里发现的那张借条就是他写的，目前调查正在进一步进行中。报告完毕！”

“啊？”民警的报告就像一支钢针扎到了顾向阳的屁股上。他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看看站的笔直的民警，然后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李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