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七章 高宗遇险终脱险 牛皋犯令去催粮

张邦昌拦住高宗一行，笑道：“陛下，臣虽然已经被贬庶民，但仍是大宋子民，既然邂逅陛下，理应尽尽臣民之道，请陛下入府吃些酒饭，休息一夜再走不迟。”

高宗腹中又渴又饿，禁不住张邦昌殷勤相邀，就下马走进了张府，其余七位大臣也只好跟了进去。

张邦昌欢天喜地把高宗一行让进大厅奉茶，一边急令家丁杀猪宰羊。高宗喝着香茗问：“卿家可知岳飞今在何处？”张邦昌答道：“岳飞现在驻兵潭州，待臣派人星夜前去召他来。”

高宗大喜，就命张邦昌去办；过了会酒席齐备，张邦昌在任贪腐无度，被罢官后带着大笔金银返乡，酒宴极其奢靡，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山里窜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酒也是陈年美酒，泛着琥珀色，香气袭人。高宗带头吃喝，也不怕张邦昌下毒，七位大臣只好跟着吃喝。

谁知张邦昌确是派出管家去送信，却没有去潭州找岳飞，而是去了湖南境内的粘罕军中，密报粘罕，请他派兵来捉高宗，想以此功劳再次封王！

这里张邦昌和高宗一行杯觥交错喝酒，不想高宗命不该绝，张邦昌派去送信的管家娘子，听丈夫说了此事，悄悄地告诉了张邦昌的夫人张蒋氏。张蒋氏闻言大吃一惊，心想丈夫作恶多端，自己平素吃斋念佛就是为了帮他减罪，他如今又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灭绝人伦的坏事，岂不惹祸上身？张蒋氏表面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却偷偷来到客厅之外观看高宗。

只见高宗仪表堂堂，天日之姿，不该是个横死之相，暗暗决定救他一命！

张蒋氏回到房中，默默等候到三更天时分， 悄然出门，见外面空无一人，悄悄走到自家客房前，敲了敲窗户。

高宗一行逃难途中十分警醒，王渊元帅和李纲太师日夜伴架，寸步不离，听得窗户有响动，王渊立刻披上衣服，提着宝剑出来察看。

一看是位女流，王渊十分惊诧，问有什么事？张蒋氏说明来意，王渊大惊，急忙让张蒋氏进屋，禀报高宗。

高宗听完消息，惊得面无人色，也不顾皇帝的尊严，苦苦哀求张蒋氏救救自己。

张蒋氏毅然说：“陛下，臣妾早已想好，立刻带你们从后门逃走，请随我来！”

高宗急忙穿好衣服，李纲担心地问：“夫人，后门也有人看守吧？你能否说动他们放走我们？”

张蒋氏凄然一笑，说：“几位大人请随我来，先去马厩牵出马匹，到了后门处我自有脱身之计！”

众人想想也无别的办法，只得听张蒋氏的。

高宗一行逃难，只有随身衣服，连银两都不多，也无甚好收拾的，立刻随着张蒋氏来到马厩。

夜深人静，马厩里无人，王渊悄悄走过去打开马厩，七位臣子一齐动手，把马匹解下缆绳，都牵了出来。

张蒋氏带着八人穿过内宅，自己的卧室离后门不远，自己吃斋念佛，早已独居一室。张蒋氏疾步进了自己卧房，拿出一堆金银包好，出来塞给太师李纲，然后悄悄对李纲说了几句话。李纲顿时脸色大变，但是沉吟良久，别无他法，只好答应。

张蒋氏引着众人来到后门，让高宗一行躲在一堵照壁后面不要出身，然后返身回去了。

高宗不解，李纲眼含热泪说：“陛下，张夫人为了救我们，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待日后陛下安定下来，给她建座祠堂吧。”高宗惊疑不定，点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忽然张夫人的丫环急急忙忙地跑来，大喊大叫：“快来人啊，夫人上吊了！我去请老爷，你们赶紧救夫人下来！”说完丫环转头就跑，看守后门的家丁火急火燎地赶去救人。

高宗这时候才恍然大悟，眼含热泪，王渊冲过去打开后门，高宗一马当先，逃出张府。

高宗一行逃走不久，粘罕得到张邦昌管家的告密，急率一万兵马赶到张府，喝问赵构在哪里？张邦昌此刻却在夫人房中，看看被救下来的夫人已经断气，后门大开，情知是夫人放走的，一听家丁来报，粘罕来要人！张邦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想无法交差，狠狠心一咬牙，拔出佩剑，竟然将夫人的头颅砍了下来，提着来见粘罕。

粘罕闻知大怒，喝道：“你做事怎地如此不小心？该当何罪？”张邦昌吓得战战兢兢地说：“大王，事已至此，想来赵构没有逃远，我带路去追吧？”

粘罕点点头，让张邦昌快快备马，等张邦昌走后，粘罕对副将说：“我们不能白来一趟，这张邦昌是个宋朝大奸臣，你带五百士兵留下，等我们一走，你就抄了张邦昌的家，充作军用，我要把张邦昌送回金国！”副将领命去点兵，张邦昌浑然不知，带着粘罕一路追赶，却不见高宗一行的踪影。

原来王渊元帅久经沙场，颇有谋略，知道金兵必来追赶，劝高宗不走大路，专走小道奔潭州，粘罕自然追赶不上。

张邦昌引路追了一夜，不见高宗踪影，心知不妙，请粘罕回马去自己家中歇息。粘罕笑道：“张邦昌，你既然归顺我大金，就是我大金的臣子，我军缺乏粮饷，不知你可肯赞助一二？”张邦昌愣了半天，粘罕哈哈大笑说：“我已派副将收了你的家产，你家此刻已被烧为白地！你就安心地去金国陪伴我父王吧！”说完拍马继续追赶。

张邦昌听得冷汗淋漓，痛心不已，脸上却只有赔笑。

高宗一行逃出虎口，到了天明时分，逃进了一片群山，心里稍稍安稳下来；行不多远，高宗看见前面有条山涧，就策马过去，下马休息，让马匹饮些涧水。

高宗腹中饥饿，就问手下大臣有没有吃的？群臣纷纷摇头，除了张夫人送的那包金银，一点吃的也没有，这群山之中，也无处买吃的！

忽然对面山坳里冲出一队骑手，驾着鹰，拿着弓箭，是狩猎来的，都穿着汉人的服饰。高宗大喜，令王渊上前去买些吃的，哪怕猎物也好，买来就着涧水洗洗，烤熟了吃。

王渊上马往前骑，老远看见为首一人，却面色大变，急匆匆地拨马回来说：“陛下！速速上马逃吧，来的是大奸臣、兵部尚书王铎！他被陛下罢了官，心里一定怀恨，我们此刻落难，他怎能放过我们？”

高宗大惊，立刻站起来骑上马匹，却问王渊：“我们往哪里逃？”

王渊举目四顾，说：“这里只有一条出路，却被王铎挡住了，只有先上山去避一避，但愿王铎没有看见我们。”于是八人策马上山，山路崎岖走得很慢，对面的王铎催马赶来，一看大喜，认得高宗，假惺惺地喊道：“陛下留步，臣这里打得野味，供陛下一食！”一边暗暗转头，吩咐旁边跟随的儿子王孝如，火速去找金兵报信！

王孝如得知前面是皇上，极不情愿，但是父命难违，只得催马去找金兵，路上故意拖延。

高宗皇帝吃过张邦昌的一次苦头险些丧命，自然不敢再信奸臣，策马上山，直奔山顶。

王铎知道高宗身边护驾的王渊老帅，武艺高强，也不敢过分迫近，只是尾随着不肯离去。

无巧不巧，王孝如刚出山不久，就遇上了粘罕和张邦昌，张邦昌认识王孝如，见他神色慌张，就问贤侄哪里去？王孝如不好再瞒，就把父亲发现高宗踪迹的事说了。

粘罕大喜，里面命王孝如引路，追击高宗一行！

不想此时忽然风云陡变，天空乌云密布，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李纲一看，连忙对高宗说：“陛下，王铎紧追不舍，我们不如趁此机会走另一条道路上山，甩开王铎？”高宗点头同意，催马上了一条岔路，恰巧前面不远处有一山洞，高宗下马，牵马进去一看，洞里极大，急忙喊大臣们进洞避雨，躲开追兵。

粘罕也遇到了大雨，但是立功心切，吆喝着士兵跟上，冒雨前进，寻找赵构。

王铎此刻也迷失了方向，追了一阵不见了高宗等人的身影，只好指挥手下，躲在一颗大松树下避雨。

此刻潭州城中，岳飞心急如焚，正在聚将议事。

岳飞说：“众位兄弟，形势急转直下！金兀术五路进兵，杜充献了长江，金陵已失，传闻皇帝带了七名大臣逃难，却不知到了哪里，众将可有计谋？”众将面面相觑，岳飞急得拔出湛卢剑就要自刎！

张宪、施全二人，急忙上前，一个拦腰抱住，一个扳住臂膊，叫道：“元帅差矣！圣上逃难在外，不去保驾，反寻短见，岂是大丈夫所为？”

岳飞叹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如今不知那圣上蒙尘何处，叫我如何是好？！”

这时忽然探马进来，叫道：“报大帅！金国粘罕突然率兵出动，兵发牛头山，请大帅定夺！”

岳飞霍然站起，喜道：“粘罕不会无故出动，必是发现了陛下踪迹！众将听令，牛皋率本部五千兵马先行，前往牛头山救驾，本帅随后就到！”

牛皋领命立刻出发，火速赶到牛头山下，只见漫山遍野的金兵在爬山，全然不顾倾盆大雨！

牛皋喜道：“金兵如此亡命，必定是发现了大鱼！高宗皇帝必然在这山上，弟兄们与我冲！”手下劝道：“牛大将军，听闻粘罕勇猛无比，且又兵多，我们不可造次行事，还是救驾要紧，等岳元帅大军到来，再与金兵决战！”

牛皋想想，传来向导官问：“可还有小路直达山上，避开金兵？”

向导说：“前面一座山峰，名叫荷叶岭，从荷叶岭上去，可达山顶。”

牛皋大喜，把手一挥，下令就走荷叶岭上山。

这时粘罕见雨实在太大，士兵穿的都是牛皮靴子，爬山很滑，不住地有士兵跌死，只好下令躲在树荫下暂避一时。

牛皋知道军情十万火急，冒雨指挥士兵登山，恰好路过高宗藏身的洞口，看见洞外树林里隐约藏着马匹！牛皋过去一看大喜，北方的马普遍高大粗犷，南方的马矮小，牛皋一眼就看出这是宋人养的马匹，急令士兵散开搜寻。

躲在洞里的高宗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紧张地要王渊出来察看，王渊悄悄躲在洞口一看，外面全是宋兵！喜出望外，急忙出来，问统兵的是谁？士卒带王渊来见牛皋，牛皋大喜，立刻进洞，跪倒参驾。

高宗急忙扶起，一问是岳飞派来救驾的，喜出望外，忙问岳飞到了哪里？牛皋回答很快就率大军赶来，高宗这才放下心来，问牛皋有没有吃的？牛皋连忙出洞，喊来军需官，命他把士兵带的干粮全部献给皇帝充饥。

高宗一行吃饱了肚子，觉得刚才淋了雨，又问牛皋有没有干衣服？牛皋急忙脱下自己的内衣献给高宗，随即令士兵也找几件干衣服来，又找了些干柴点燃，让高宗烤火，高宗这才安逸下来，不住地追问岳飞到了哪里？

牛皋派出探马去迎接岳元帅，半个时辰后，云消雨散，岳飞赶到洞中，大礼参拜皇帝！高宗大喜，见了岳飞终于安全了，当场封岳飞为武昌开国公、少保、兵部尚书、节制天下兵马大元帅！

岳飞跪谢万岁，随即请皇上移驾去潭州，不想雨停后金兵也出来搜山，正巧看见了高宗一行，急报粘罕！

粘罕立刻统兵前来拦截，两军在山腰相遇，粘罕骑黄骠马，使流星锤，上前叫阵。

岳飞亲自挺枪出马，无心与他纠缠，沥泉枪猛刺三枪，粘罕左闪右避，险些被刺中！急忙拨转马头逃跑。

岳飞本待不追，但是大队金兵挡在山道上，岳飞就拍马去追粘罕，想擒贼擒王，逼金兵让道。

粘罕一看正中下怀，骑在马上突然转身，把右手流星锤脱手向岳飞抛去！

岳飞一看，一声冷笑，竖起沥泉枪一挡，枪头把流星锤的链子缠了几圈，猛然往后一拉，粘罕坐立不住，栽倒下马！好在粘罕马术了得，就地一滚，将左手流星锤向岳飞抛去，趁着岳飞招架的功夫，往后连纵几纵，跳上战马，落荒而逃！

岳飞击落流星锤，也不追赶，舞起枪花，大喝一声，往山下冲去。

金兵挡道的被岳飞挑得四处乱飞，吓得纷纷四散而逃。

岳飞志在救驾，也不追赶，率领大军，护送高宗回到潭州；粘罕又气又恨，拿王铎出气，派出骑兵把他家抄了，把王铎和张邦昌一起，送回金国羁押，一边派人驰书四弟金兀术，请他率兵来战岳飞！

高宗随岳飞回到潭州，终于放下心来，正要封赏牛皋等将，忽然一阵眩晕，栽倒在地！

岳飞大惊，忙令军医调治，军医说是路上受了风寒，加之惊吓过度，静养几日就没事了。

岳飞知道金兵不会善罢甘休，一边整军备战，一边重申军规，一律不许饮酒！

不想第二日，牛皋就犯事了，喝得酩酊大醉！

牛皋自恃功高，众将不敢喝酒，牛皋偏不买账，喊人去他营帐喝酒，都不敢去，牛皋竟一个人喝了一夜！

消息传到岳飞耳里，岳飞沉吟良久，叫来汤怀，说：“汤怀贤弟，牛皋抗令饮酒，犯了死罪！若不将他斩首，何以服众？若斩了他，又伤了弟兄之情。贤弟可去找他，如此这般，方得无事。”汤怀听完岳飞的密嘱，来到牛皋帐中，见他正在吃酒。

牛皋笑道：“汤二哥来得好，也来吃一杯。”汤怀就坐下，吃了几杯，说道：“我有一事，与你相商。”

牛皋放下酒杯问：“是什么事？”汤怀说：“你知道大哥今日为何不升帐理事？他要派个人到相州去催粮，只因路上有金兵阻路，无人敢去，为此愁闷不能升帐。我想我一人又不敢去，怎么想个法子，得了这件大功劳，特来与你商量。”

牛皋喜道：“区区金兵，怕他个鸟？你去向元帅请命，我陪你去！”汤怀点头说：“既如此，明日你不要吃酒，元帅要是答应了必然传你，我们一起去，不要被别人抢去功劳。”牛皋笑道：“放心吧 ，我明日不喝酒便是”汤怀辞别了牛皋回营。

第二天，岳飞擂鼓聚将，说道：“众位将军，皇上在我们这里，金兵早晚要来攻打！最近又得了几位英雄，几路兵马，粮草吃紧，哪位将军敢去相州催粮？”

汤怀应声而出，说愿往。岳飞沉吟道：“路上有金兵挡路，须得一将同去才好。”

牛皋急忙站出来说：“元帅，案俺牛皋愿陪二哥走一趟！”

岳飞却摇摇头说：“牛皋，你的本事和勇气我都放心，就怕你路上贪杯误事！”

牛皋急得脸色通红，说：“元帅，俺牛皋今日起滴酒不沾，愿立军令状！”

岳飞随即命手下军士拿来纸笔，牛皋一挥而就，出营帐点兵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