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破天惊（三十）

“是的，郝建成要出价三十万元买你姐夫的‘钢铁战士’”。笑声过后，杨凯一脸认真的冲着张鲁点点头，然后又扭头看看被自己的一番话吓呆了的王海：“郝建成郝先生告诉我，如果你同意按照这个价钱把‘钢铁战士’惠让给他，他明天就会从边城市赶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把‘钢铁战士’请回家！”

说到这里，杨凯把手中抽剩下的烟头按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一边端着茶杯喝茶一边用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王海。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海对杨凯有了比较深的了解。杨凯是一个非常严谨、做事非常谨慎的人。虽然现在已经成为厄河市为数不多的“有钱人”，但他低调、谦卑，尊重和他打交道的任何人。所以，他知道，刚才的一席话，杨凯绝对不是跟他开玩笑，他也一定不会拿这样的事情跟他王海开玩笑。可正是因为意识到杨凯的一席话是真的，才让王海有了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在当时那个年代，虽然“万元户”已经不算稀奇，但“十万元户”、“几十万元户”就有些凤毛麟角了，至于百万富翁，那更是少之又少。特别是对于王海这种十几年来一直靠每个月一、两千块钱工资生活、既不做生意有没有什么“外快”的人来讲，三十万元人民币只是在工作中见过，但现在仅凭一方无意中得到的石头就能把这么一大堆钱实实在在的拿到家里，这与做梦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的能有这么多钱，我要拿这些钱干什么？买一辆好车？换一套大房子？还是……”

“姐夫，你这是怎么了？是吓傻了还是高兴傻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见王海站在那里傻呆呆的不说话，张鲁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正在发呆的王海被张鲁的一句话唤回神来。他不好意思的用手摸摸头，然后又看看一直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杨凯，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坐回到椅子上，看着杨凯说道：“杨叔，您不要见笑，说实话，从小到大，除了在工作中接触过这么多钱之外，实际生活中我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您想想看，咱一个平头百姓家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做梦也想不到啊。所以，您刚才说郝建成郝老板想出三十万元买我的 ‘钢铁战士’，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有三十万元钱了，我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很正常，很正常啊！快坐下，咱们边喝边聊！”冲着王海招招手，杨凯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道。

“你刚才的表现就是奇石收藏所具有的强大诱惑力和无穷的魅力所带来的连锁反应之一。”见王海坐回到椅子上，杨凯赶紧把一支香烟递到他的面前，然后接着说道：“玩石头人的日子是一种什么日子？刚才吃饭之前你张阿姨跟你说过：过山车。她虽然没有文化，但比喻的非常恰当。花几块钱、几十块钱买的一方石头甚至是不经意间捡到的一方石头，有可能在不经意间卖到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的高价钱；而费尽心机，千思万想，斟酌了再斟酌之后花巨资买到的一方石头，往往有可能因为看走眼而走了滑铁卢，花了一大堆钱买了个农民建房子都不愿意用的、毫无意义的‘假石头’。有些玩石头的人白手起家，却能因此发财；有些人财大气粗，又有可能因为进了赏石圈而财产耗尽，负债累累。在赏石圈有一句话叫做‘石来运转’，其实这句话并没有错，但怎么个转法、往哪个方向转不得而知啊！所以说小王，如果你打算进入这个圈子并且准备长期做下去的话，一定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啊！”

“还有啊，你还要做好你妻子的思想工作，要让她有充足的思想准备，要不然，让你们这些‘石疯子’折磨成神经病可就划不来了！”杨凯的话刚一落地，坐在杨凯身旁的张花花便翻着眼睛看看他，然后又看着王海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张花花的一席话把包括杨凯在内的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说正事儿，小王，按照郝建成郝老板给出的这个价钱，你的‘钢铁战士’卖还是不卖？”笑声过后，杨凯冲着众人摆摆手，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王海问道。

“这，这，杨叔，您让我怎么说？我咋知道卖还是不卖呢？”看看杨凯，王海有些无奈的冲着他摆摆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小王，让我看啊，如果这个郝老板真的出三十万元，你就把那个什么‘钢铁战士’卖给他。”见王海迟迟做不了决定，正在往王海的盘子里夹菜的张花花看着他说道：“首先，你的这块石头是捡来的，而不是花钱买的，卖多少钱都是赚的，更何况是三十万元？这与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其次，对于现在的厄河市，有多少人能有三十万元钱？况且，三十万元钱能办多少事？你可以换一辆好车，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也让你原来单位的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你王海是个有能力的人。第三，现在，郝建成郝老板出三十万你不卖，你有把握今后卖个更高的价钱吗？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你的‘钢铁战士’再也无人问津了，你怎么办？不后悔吗？你杨叔可是干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了，到现在还后悔呢。不信你问问他！”

说到这里，张花花停下话题，冲着杨凯翻了翻眼睛。

王海笑着看看杨凯，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凯也笑了：“你张姨说的不假，真的有这么回事。有些石头，别人给了个高价钱，但我又不想卖，还想等个更高的价格，可是，好运怎么会一直围着我？就这样，一年、两年过去了，曾经给了十万、八万没卖的石头，现在连八千都卖不到甚至无人问津。所以啊，在‘钢铁战士’这方石头上，你可要想好了，别重蹈我的覆辙哦！”

听完张花花和杨凯的话，本来心里就拿不定主意的王海更加迷茫了。他从面前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火，一边抽烟一边望着桌子中间盘子里那个孤零零的卤鸡头发起呆来。

面对从天而降的三十万元巨款，一向以冷静、理智而让周围的朋友们刮目相看的王海真的有些不知怎么办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入行没有多长时间就碰到了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大的一个馅饼，他有些被砸晕了的感觉。

“小鲁啊，你怎么像没事儿人似的坐在那里不吭气啊？小王可是你姐夫，你又在赏石圈里混了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应该帮他拿个主意啊？”见王海对着一桌子菜发呆，杨凯扭头看看同样在愣神的张鲁，皱着眉头问道。

“啊？杨叔，您让我说啊？这么大的事情，我万一说错了怎么办？”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张鲁被杨凯的一句话唤过神来。他看看杨凯，再看看王海，以往那种一张嘴就停不下来的话痨劲儿一下子没有了踪影。

“小鲁，你说说看，在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说的对也好，错也罢，姐夫不怪你。”杨凯的一句话也点醒了王海，他微笑着抬头看着张鲁说道。

看看一脸认真的杨凯，再看看眼神里充满焦急和期望的王海，张鲁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抬起头来说道：“杨叔，姐夫，按照我个人的意见，我认为现在就卖‘钢铁战士’为时尚早。”

“哦？”张鲁的话刚一落地，杨凯和王海便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四只眼，齐刷刷的落在张鲁身上，就连从来不凑热闹的张花花张姨也停下夹菜的筷子，竖起耳朵往张鲁身边凑了凑。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不一定对，仅供杨叔您和姐夫参考。你们二位一位是赏石界的大咖，一位是见过大世面的原国家干部，哪一个比我不强？”见一桌子三个人齐刷刷的盯着他看，张鲁的心里有些得意。他先是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香烟，慢悠悠的点上火，美美的吸了两口烟，然后故意停下话题，有些神秘的看看杨凯和王海。

“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有话快点讲，这么多铺垫干嘛？”看着张鲁不紧不慢的样子，王海一边说一边挥起拳头在他的胸口上擂了一拳。

“就是，废话太多了！”接着王海的话，杨凯一边说一边翻着眼睛看看张鲁，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冲着王海晃了晃：“小王啊，我们不管他，让他接着装，咱们两个喝酒！”

冲着杨凯笑了笑，王海端起酒杯和杨凯碰了一下，仰头把酒喝完，然后匆忙放下杯子，回过头来盯着张鲁。

“首先，姐夫你现在虽然辞职了，没有了工资收入，但与普通老百姓相比，你们家并不算穷。在你没有辞职之前，你和我姐都是国家干部，工资不高但也不低，再加上平时你们两个都那么抠，肯定有些积蓄。现在你辞职了，可我姐还在上班，她的工资收入供你们一家人吃喝拉撒没有问题。而且你有房有车，在咱们厄河市，你们家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中等偏上的家庭啊。所以，你不缺钱。既然不缺钱，你这么着急把‘钢铁战士’卖掉干嘛？没有这三十万，你日子照过；有了这三十万，你肯定过的会舒服点，但有可能会给你留下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姐夫，你何必呢？”说到这里，张鲁停下话题，一脸认真的看着王海。

王海没有说话，杨凯和张花花也没有说话，三个人默默的看着张鲁，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捡的那方‘钢铁战士’确实是一方好石头，是我们厄河虎皮石精品中的精品。说实话，跟着杨叔收藏观赏石也不是一年半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质地这么好、画面如此巨像的厄河虎皮石。对于这一点，恐怕连杨叔也是羡慕嫉妒恨吧？”说到这里，张鲁停下话题，一脸坏笑的看了看杨凯。

杨凯笑了笑，然后冲着张鲁和王海点点头：“小鲁的这句话说对了一半。对于你捡到的这方观赏石，我是羡慕嫉妒，但没有恨。厄河石是观赏石中的翘楚，是咱们厄河人的骄傲，谁捡到精品都是咱厄河人的财富。不客气的说，我是你们的长辈，你们好了不就是我的好吗？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要恨？你小子，净往阴暗处想！”

说到这里，杨凯笑着挥挥手，竖起两根手指在张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有些夸张的用手摸了摸额头，张鲁冲着杨凯笑笑，转而一脸认真的看看王海：“你这方‘钢铁战士’才捡到几天？杨叔只是在他的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图片就在整个赏石圈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可见其价值所在。在没有打理、没有底座、没有参加任何石展、获得任何奖项的情况下，在全国赏石圈都大名鼎鼎的郝建成郝老板就出价三十万元要买下这方石头。姐夫，郝建成是何许人也？他的眼睛可不是一般的毒，只要是他看中的石头，几乎没有看走眼过。郝建成是干嘛的？他不仅是观赏石收藏家，而且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石商，通过他卖掉的石头不计其数，而他通过倒卖观赏石挣到的钱更是难以数计。在目前的经济环境下，他能出三十万元买你的‘钢铁战士’，所看重的就是它的潜在价值。姐夫，你想想看，如果给‘钢铁战士’换一个高档一点的底座，再拿到全国石展上去参展的话，特等奖、金奖还有别人的份吗？而一旦拿到这些奖项，它会值多少钱？”

也许是说话太多，渴的实在扛不住了，话说到这里，张鲁突然停下话题，先是意味深长的拍拍王海的肩膀，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咚咕咚的猛喝了几口水。

“石展？什么石展？就是杂志上说的在全国各地开展的观赏石展览会吗？”听完张鲁的话，王海用手摸摸头，然后看着杨凯不解的问道。

冲着王海点点头，杨凯看着他说道：“随着观赏石收藏这个行业的兴盛发达，全国各地成立了很多针对观赏石这个行业的协会组织，每年定期举办全国性的观赏石展览会等名目繁多的赛事，如广西的柳州，河北的石家庄等比较著名的石展等。在这些石展上，组委会会组织一些赏石方面的专家对参展的观赏石进行鉴评，并根据参展藏品的优劣颁发不同的奖项，如特等奖、金奖等。这些由权威机构和观赏石专家评选出来的各种奖项，就成了获奖藏品的价值标签。一方获奖的石头，从原来的几万、几十万摇身一变增长到上百万、上千万并不是没有的事。所以，刚才小鲁的说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小王啊，一旦‘钢铁战士’走出厄河，必将在全国石展上引起轰动，获大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它的价值可就不是现在郝老板出的三十万了呀！”

说到这里，杨凯冲着王海笑笑，然后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

“这样说来，杨叔你也不赞成我现在就把‘钢铁战士’卖给郝建成？”听杨凯这么说，王海一下子缓过神来，他往杨凯身边凑了凑，有些着急的看着杨凯问道。

杨凯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冲着王海点点头：“说实话，从你捡到‘钢铁战士’的那一天起，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它是一方厄河石中难得一见的宝贝，更对它以后的价值充满信心。三十万元？这个价钱卖了确实可惜。将来以后也许过不了几年，这方石头的价值就会在郝建成目前出的这个价钱的基础上翻一倍、几倍甚至几十倍！”

“啊？”虽然心里有些准备，但听了杨凯的一句话之后，王海包括张鲁和张花花在内，三个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惊叫了一声。

让杨凯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三年过后，他的这番话便成了现实：“钢铁战士”不但在全国赏石界名声鹊起，成了赏石圈的人们看一眼便引以为傲的名石，并且以此身价倍增；

当初听到杨凯那番神奇预测的张鲁也没有想到，三年后，远在绿城省边城市的郝建成竟然背着半麻袋现金来到厄河，用王海不可能拒绝的数字买走了 “钢铁战士”。在自己的心目中就是个柔弱书生的姐夫王海不但成了赏石界的名人，而且就此成了厄河市为数不多的百万富翁之一；

当然，最最感到吃惊的是王海。自己无意间得到的一方石头竟然成就了他的“百万富翁梦”，让曾经对他视而不见的人们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而让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在拿到郝建成的巨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钱存在银行里还没花多少的时候，边城市的公安人员便找上门来，把正处在亢奋中的他与一宗杀人案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