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破天惊（二十八）

边城市公安局办公大楼三楼会议室，“12.11郝建成被杀案”、“12.18”汪梅被杀案专案组第二次案情分析会马上就要开始。

与以往不同的是，椭圆形会议桌的中间位置上由原来的两把椅子变成了三把。边城市公安局局长、“12.11”、“12.18”专案组组长顾向阳，边城市公安局副局长、专案组副组长张文分坐两旁，而中间的那把椅子却空空如也。

“中间这把椅子是给哪位领导留的吧？”整个会议室里，除了顾向阳和张文两个知道内情的人之外，所有参加会议的民警都在心里暗暗的想着这个问题。

“全体起立！”就在这个时候，正坐在椅子上与张文低声交流着什么的顾向阳突然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对着与会民警响亮的发出了指令。

会议室的门开了，绿城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兼边城市政法委书记李勇在民警江天雪的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

李勇的到来把与会的民警们吓了一跳，一个省公安厅的常务副厅长，边城市政法系统的“老大”，竟然亲自参加一个案件专案组的例行会议，这在边城市历史上还是首次。还有就是李勇进门时展现在大家面前的那张严肃的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冰冷的脸，让与会人员不由的心里暗暗发憷：郝建成被杀案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现在又出了汪梅被杀案，一个月内连续发生两起杀人案，且至今没有明显的结果和进展，这能不让身为省公安厅厅常务副厅长和边城市政法委书记的“李老大”生气吗？看来呀，他老人家来者不善，今天说话要小心了再小心，搞不好就会被骂的狗血喷头！

李勇今天没有穿制服，走进会议室后，他坐在顾向阳专门为他留的椅子上，然后分别看看顾向阳和张林，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开会吧！”

冲着李勇点点头，顾向阳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台下说道：“‘12.11’郝建成被杀案、‘12.18’汪梅被杀案专案组第二次案情分析会现在开始。首先，请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边城市政法委李书记为我们做重要指示，大家欢迎！”

说完，顾向阳和张文一起率先鼓起掌来。

冲着台下和顾向阳、张文一起鼓掌的民警们摆摆手，李勇阴沉着脸说道：“大家停了吧，再也不要鼓掌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一向风平浪静的边城市连续发生了两起杀人案，而且到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线索和结果。作为省厅常务副厅长、边城市政法委书记，我感到心中有愧，所以没有权利接受你们的鼓掌。”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看顾向阳：“先听同志们汇报吧，我有什么可指示的？”

说完这番话，李勇翻着眼睛看了看顾向阳，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去，把目光投向会场。

冲着李勇点点头，顾向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然后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好吧，现在由各部门汇报案件进展情况。重案大队张大队长先开始！”

听顾向阳点了自己的名，张斌先是一愣，然后站起身来冲着李勇和顾向阳、张文敬了一个礼：“报告李书记、顾局长、张副局长，我们……”

“坐下说，说重点。你的汇报是专门讲给我们三个人听的嘛？少来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说案子，说干货！”张斌开口只说了几个字便被李勇粗暴的打断了话题。他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冲着张斌指了指椅子。

“是，李书记！”冲着李勇点点头，张斌有些紧张的坐回到椅子上，然后翻开面前的笔记本，一脸认真的汇报起来：“我现在先说一下‘12.11’郝建成被杀案的情况。通过在案发现场郝建成的尸体上发现的写有‘王海’名字的那张纸条，我们在全市、全省甚至通过全国公安机关追查名字叫王海、并且和郝建成一样喜欢观赏石的人。目前，这项工作已经进行完毕，等会儿由局外联部门的同志专门汇报。”

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用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会议桌首席的李勇、顾向阳和张文。

只见三个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神情专注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为了避免尴尬，张斌只好假装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道：“案发之后，我们马上通知了在广西参加全国石展的郝建成的妻子康晓梅和儿子郝雷，通过他们了解案子的基本情况。在调查过程中，我们通过郝建成的儿子郝雷了解到，他有一个同学就叫王海。这个王海不但与郝雷是发小、同学，而且两家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平时关系非常好，走动的很密切，属于世交。据郝建成的妻子康晓梅讲，曾经有一段时间，王海找郝建成借过钱，但鉴于王海平时做事不靠谱且负债累累的状况，郝建成并没有借钱给他。听了康晓梅和郝雷说的情况之后，我们非常重视，马上去了王海位于号称边城市‘富人区’的绿城御园小区的别墅。到了别墅之后，我们没有看到王海本人，但在他的茶几上发现了一张他留给他的父母的一张纸条。在这张纸条上，王海告诉他的父母，因为缺钱，找他们要又不给，所以干了违法的事情，现在暂时到外边躲一阵子。发现了这张纸条，再联想到郝建成被杀案以及被害人郝建成尸体上那张纸条上的‘王海’二字，我们立即把王海列为重点嫌疑对象，在全省搜捕，直到前天下午我们才将他找到。经过近20小时的审问，昨天晚上22点，王海终于交代了他的犯罪事实。”

说完这番话，张斌再一次停下话题，把目光直接投向李勇、顾向阳和张文。

这一次，三个人对张斌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李勇，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张斌，脸上急切的表情让张斌心里暗暗的得意了一番。

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张斌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据王海交代，近期以来，由于自己所干的几个建筑项目甲方没有给他结账，公司出现了资金紧张的现象。给他干活的民工已经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工人们正在闹事；十几个材料供应商也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就像催命鬼一样催账，让他白天晚上得不到安生。为了筹措资金，他确实找过郝建成，想找他借钱救急。时间是在郝建成被杀一个星期前的12月4号左右。为了证实王海这句话的真假和时间的准确性，我们调阅了王海与郝建成的微信聊天记录。12月4号上午10：30分，王海确实给郝建成发了一条信息，内容是有要事要见他。郝建成也给他回了信息，同意并答应在办公室等他。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有关他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到此为止，再也没有了任何信息。我怀疑王海删除了与郝建成其他的聊天记录，而这些被删除的聊天记录里或许就有我们要找的证据。但王海……”

“张大队长，能不能打扰您一下。”正在这时，坐在会议室最后位置上的陈思江站了起来，看着张斌说道。

“陈警官请讲！”虽然陈思江在众人面前打断了他的话，但张斌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边微笑着对着他点点头一边说道。

从面前的公文夹里拿出一沓纸，陈思江站起身来对着张斌晃了晃说道：“这是我从技术科刚拿到的、你们在王海的出租屋里发现的郝建成的手机上导出来的所有资料，王海和郝建成的聊天记录就是你刚才讲到的那些，再也没有别的信息。如果王海心里有鬼，删除了与郝建成的聊天记录情有可原，可郝建成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当然，王海在拿到郝建成的手机后，也可以删除里面的信息，但郝建成设立的手机密码非常复杂，我们技术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破译的，他王海应该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对于这一点的怀疑可以解除。”

说到这里，陈思江冲着张斌点点头，然后坐回到座位上。

“张大队长，你们从王海的家里发现了郝建成的手机？先把这件事情……”一听说张斌在王海的出租屋里发现了郝建成的手机，坐在顾向阳身边的张文有些激动的往前探探身子，着急的催促道。

“张副局长，不要着急，让张斌慢慢说，好戏应该在后头！”不等张文把话说完，李勇便冲着他摆摆手，一边说一边转过头来看看张斌：“张大队长，你接着说！”

“是，李书记！”冲着李勇点点头，张斌翻开笔记本接着说道：“根据王海的交代，他当时的资金缺口是50万元。在他去见郝建成之前他就想过，郝建成是边城市的首富，凭着他对郝建成的了解，自己缺的这点钱对他来讲是九牛一毛，只要他肯帮他，绝对是小菜一碟。再说了，郝建成两口子和自己的父母是世交，他王海和郝雷又是‘发小’，两家人如此良好的关系，郝建成没有不帮他的理由。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到了郝建成的办公室，当王海委婉的提出借钱的话题之后，郝建成不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而且还给他上了一个小时的课，教育他要踏踏实实的做事，老老实实的做人，不要好高骛远，更不要惹自己的父母生气等等。就这样，王海带着一肚子气走出了郝建成的办公室。”

“如此说来，郝建成尸体上留下的那张写有‘王海’二字的借条与这个王海是没有关系喽？”接过顾向阳递过来的香烟，李勇并没有点火，而是拿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借着张斌停下话题翻笔记本的间隙，看着他问道。

“根据我们调查的情况和所收集到的人证、物证来看，事情确实如此。郝建成没有借给王海钱，两个人平时也不存在任何经济来往，所以从目前来看，郝建成尸体上留下的那张写有‘王海’二字的借条与我们现在抓到的这个王海是没有关系，至少目前是这样。”冲着李勇点点头，张斌突然转变了话题：“但是，王海后来交代的一系列事情以及我们在他身上发现的众多疑点，却又不得不让我们把他与郝建成被杀案甚至汪梅被杀案联系在一起。”

“快说，简明扼要！”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向阳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皱着眉头看看张斌，有些着急的催促道。

“好的！”冲着顾向阳笑了笑，张斌接着说道：“遭到郝建成的拒绝，带着一肚子怨气走出郝建成的办公室，王海突然接到了郝建成的儿子郝雷打来的电话。让王海感到惊讶的是，已经在两天之前就到广西参加石展的郝雷不知怎么得知了自己找他父亲借钱并且被拒绝的消息。郝雷在电话里安慰了一下王海，让他不要生郝建成的气，并且爽快的答应他，他的50万元资金缺口由他郝雷帮助解决，而且是马上帮他办。听了郝雷的话之后，王海心里一惊。对于自己这位发小、老同学，王海太了解不过了，狡猾、刁钻，城府深，和他爹郝建成一样，做什么事情首先考虑的是自身的利益，完全属于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平时和王海在一起吃喝玩乐，他出手大方，从来不让王海买单，但一涉及到经济来往特别是借钱这种事，他的头摇的就像货郎鼓。曾经有几次王海因为资金周转的事情找郝雷借过钱，但他都以各种不同的理由委婉的拒绝了。所以，这次公司资金再次出现问题之后，王海想都没有想过找郝雷帮忙。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一次，郝雷却自己找上门来，答应马上帮助他解决50万元资金缺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郝雷和王海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对王海做事不靠谱、花天酒地奢侈迷乱的生活方式以及负债累累的经济状况不可能不了解。再加上你刚才说过的郝雷做事谨慎、对经济往来特别是借钱这种事非常慎重的性格，能轻而易举的借给王海50万元？如果真的是这样，郝雷应该是别有用心！”借着张斌停下话题喝水的机会，坐在远处的陈思江似乎听出了什么，于是便插话说道。

“陈警官的分析有道理！”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张斌冲着陈思江点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会议桌首席的李勇、顾向阳和张文：“郝雷虽然在电话里这么说，但王海并没有太过当真，只是象征性的感谢了一番之后就开车回到了公司。可正当他下了车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手包里的手机‘叮当’响了一声。他拿出手机一看，心里禁不住一阵狂喜：郝雷的50万元现金已经转到了他的银行卡上！当即，王海马上拨通了郝雷的电话千恩万谢了一番。可据王海说，面对他的感谢，郝雷似乎没有当回事，而是轻描淡写的告诉他，都是哥们儿，有困难的时候帮个忙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用不着感谢。只是到了通话的最后郝雷悄悄告诉他：父亲郝建成与带着挖掘机给他们家矿上干活的女老板汪梅关系不正常的事情在边城几乎尽人皆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存在，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很不好，几乎到了离婚的边缘。这一次，父亲郝建成破例让他和母亲康晓梅带着几方观赏石参加广西石展，郝雷怀疑是郝建成和汪梅故意所为，企图利用他和母亲不在的机会转移财产，为今后的离婚分割财产做准备。所以，作为同学、发小，希望王海在他不在的这些天替他看着点，如果父亲郝建成一旦有了异常举动，马上打电话告诉他。郝雷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现在提出这么点要求，王海当然不能拒绝。于是便拍着胸脯向郝雷保证，一定会盯死郝建成，一旦有风吹草动，马上给他打电话！”

“于是便有了12日10日王海半夜从呼图壁县返回边城这件事？”看着王海，顾向阳皱着眉头问道。

张斌没说话，只是认真的冲着他点了点头。

“那王海回到边城后都干了些什么？西装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郝建成的手机为什么会在王海的手上？”紧接着顾向阳的话，李勇也一脸严肃的问道。

随着顾向阳和李勇的问话，会场上二十多名民警的目光就像二十多束聚光灯，齐刷刷的照在张斌的脸上。

面对众人焦急的目光，张斌心头一紧，平静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对着众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