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破天惊（二十七）

“小王啊，您的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啊！”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杨凯才拿着手机，笑着从二楼走了下来。

“杨叔，怎么回事？”王海赶紧站起身来迎上前去，看着杨凯问道。

“来，你坐下喝茶，我和老伴说一下，中午给我们两个炒几个好菜，咱们补您带来的那瓶茅台酒给‘消灭’了！”杨凯并没有正面回答王海的问题，而是先给王海的茶盅里倒满茶水，然后笑呵呵的走了出去。

看着杨凯推门而出的背影，王海越发着急起来：刚才的电话里，杨叔和郝建成说了些什么？说我‘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又是什么意思？唉，这个杨叔啊，话说了一半就走了，这不是故意吊我的胃口吗？真的急死人了！

想到这里，王海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坐回到茶台前，一边喝茶一边焦急的等待着杨凯。

过了一会儿，杨凯满面笑容的回来了：“已经安排好了，菜等会儿就好。不过小王您不要嫌弃啊，我们普通百姓家的菜肴绝对没有大酒店的菜高档，只是家常便饭而已。您小王是当过大领导的人，见多识广，吃惯了‘大餐’，对于我们这种农家……”

“杨叔，杨叔，您赶快打住！”不等杨凯把话说完，王海便着急的冲着杨凯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首先，我没有当过大领导，更没有见过大世面，一个不受待见的小科长，算什么大领导？像我们这种级别不够、领导见了就烦的人，再大的场面人家也不会带我去啊！再说了，我从小在边城长大，最喜欢吃的就是咱们本地的农家菜，绿色，环保，健康，特别是那种浓浓的乡村味道，比大酒店的菜好多了。还有啊，我可是听我那个小舅子张鲁说过，您家阿姨炒的菜那可是边城一绝啊，关系不是很好的人是吃不到的。所以，我王海今天能够享受这种待遇是求之不得，幸运之至，哪还敢嫌弃啊！您说呢，杨叔？”

“哈哈哈哈哈，小王啊，您可是太会说话了，比张鲁那个愣头青强太多了。”听完王海的话，杨凯禁不住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杨叔，您老人家怎么学会了背后骂人了？在我的印象里，您老人家光明磊落，从来不在背后说人。现在可好，当着我姐夫的面说我是个愣头青，这句话可是让我听到了哦！”正在这个时候，张鲁抱着用一件衣服包裹着的东西笑嘻嘻的出现在杨凯和王海面前。

“哈哈哈哈，你小子，绝对不是听到我说你的坏话才来的，肯定是闻到了茅台酒的酒香，追着味道来的！”用手指点着张鲁，杨凯笑的特别开心。

“你怎么来了？好几天不见你的踪影，今天到是在这路碰到你了。抱的什么东西？”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张鲁，王海也笑着问道。

“姐夫，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冲着王海招招手，张鲁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茶台旁边的一个桌子上，一边打开包在外面的衣服一边说道。

“‘钢铁战士’的底座，这还需要看啊？不看我就知道！”抬头冲着张鲁笑了笑，杨凯一边说一边测过身子帮张鲁倒茶。

“啊？杨叔，您简直就是神算啊，给我姐夫的石头配底座这件事我谁都没说，连我姐夫都蒙在鼓里，您是怎么知道的？”看着杨凯，张鲁故作惊讶的说道。

“行了，行了，快坐下喝茶，我看看你做的底座怎么样？”冲着张鲁摆摆手，杨凯到背着双手走到桌子前面，把王海的“钢铁战士”轻轻的放在底座上，然后后退两步，托着下巴，仔细的打量起来。

等杨凯把石头放在底座上，刚才还面对着一个木头底座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的王海突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杨叔，有了这个底座，这方石头越来越像它的名字‘钢铁战士’了，简直是神灵活现啊！”

说完话，王海转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张鲁，挥起拳头在他的胸口上擂了一拳：“臭小子，什么时候干的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故意给我惊喜是不是？”

冲着王海笑了笑，张鲁一边有些夸张的揉着被王海捶过的胸口一边说道：“按常规，做底座是要把石头交给做底座的人的。但我知道，你刚捡到这方宝贝，稀罕的不得了，现在是轻易不会交给我的。所以，就在你捡到石头的那天，我就在你的家里悄悄的量了尺寸，把石头的下半部分拓在一张纸上，然后交给做底座的小张，让他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怎么样，姐夫，这个底座是不是给你的这方宝贝增色不少？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的奖励我一下啊？”

“底座是小西门石馆的张小林做的吧？”这时，杨凯扭过头来看看张鲁问道。

“是的杨叔，你心里最清楚，在咱们边城，做底座做得好的就应该数张小林了，所以我就找了他。杨叔，这个底座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怎么样，有问题吗？”听杨凯这么问，张鲁知道有问题，于是便着急的看着杨凯问道。

“按照一般的标准，这个底座做的还可以，但如果配这方石头就有些逊色了。先用着吧，等有机会了还是要把石头拿到上海去，我认识一位做底座的行家，人家的功夫要比张小林强多少倍！小鲁啊，你可能不知道，你姐夫的这方‘钢铁战士’可是在赏石圈里出了名了，没有一个相匹配的底座怎么能行？”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杨凯笑着看看张鲁说道。

“小鲁，你说这个底座花了大价钱，到底花了多少钱？不会太贵吧？”听完杨凯的话，王海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问道。

“不是很贵，4500块钱。人家小张……”

“什么？4500块钱？能这么贵吗？我去哪里给你拿4500块钱？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如果让你姐知道了还不找我拼命啊？”不等张鲁把话说完，王海便惊叫了一声，瞪着一双牛眼一样大的眼睛对着张鲁吼叫起来。

“小王啊，4500块钱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一个好的石头的底座，这个价钱值了，你不要怪小鲁，应该感谢他才是！”见王海急的跳着脚对张鲁吼叫，已经坐回到茶台前面的杨凯一边冲着王海招招手一边笑着说道。

“啊？杨叔，还不贵呀？4500块钱应该是我上班时两个月的工资！一方石头的底座有这么重要吗？”走到茶台前，坐在椅子上，王海有些不解的看着杨凯问道。

张鲁什么都没说，面带微笑的坐在王海身边，端起茶盅悠然的喝起茶来。

冲着王海点点头，杨凯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知道并且认识很多书法家、画家，你见过他们写完后没有装裱过的书法以及美术作品吧？”

把一支香烟恭恭敬敬的递到杨凯面前，王海冲着他点点头：“上大学的时候，我的国学老师就是一位全国有名的书法家，他的书房我经常去，所以看到过您刚才说的他写完后没有装裱过的书法作品。但是杨叔，这与石头的底座有关系吗？”

“有，有关系。”接过王海递过来的香烟，迎着张鲁伸过来的打火机点上火，杨凯一边吸烟一边冲着王海点点头：“观赏石的底座好比是书画作品的装裱，是作品完美与否的一个重要标志。它首先起到的是稳定、固定观赏石作用，要不然，一方长的并不规则的石头怎么能放的平稳？又如何能按照收藏者的意愿，从一个随意的角度完美的展现给观赏者？其次，一个好的底座还有掩盖石头本身的缺陷、凸显主题的功能。有些观赏石本身所固有的小缺陷，往往会通过底座创作人员的巧妙创作予以弥补。更加重要的事，石头本身所具有的、收藏者尚未发现的一些特点和不同凡响的地方，也往往是通过底座的衬托所挖掘出来的。所以，为一方好的观赏石配一个好的底座，就像为一个人置办一件合体的衣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啊。因此，从您这方宝贝本身所具有的价值来讲，配一个4500块钱的底座不算贵。如果让上海的行家去做这个底座的话，绝对不是这个价钱，最起码要翻倍！”

说到这里，杨凯意味深长的拍拍王海的肩膀，然后端起茶壶，帮他的茶盅里倒满了茶水。

“姐夫，你才刚刚加入到赏石圈，对这一行的一些规则还不清楚，所以，你今后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看看王海被杨凯的一席话说的目瞪口呆的样子，张鲁也学着杨凯的样子拍了拍王海的肩膀然后接着说道：“在现在的赏石圈里，关于奇石是不是艺术品的问题出现了很多的争议。但是，我对一本杂志上关于美国已故雕塑家、中国‘文人石’收藏家理查德说过的一句话印象深刻。他根据他的说法，奇石的底座是一个戏剧化的装置，它实际上使石头成为了艺术品。离开了底座，你会感觉到石头与艺术是如此的不相像。比如你这方‘钢铁战士’，在没有底座的时候，它就是一方长的像人头的石头，而一旦配上这个底座，它的形象更丰满，表情更丰富，一跃成为了一件奇石艺术品。姐夫，你觉得这四千多块钱花的不值吗？”

说完这番话，张鲁又拍了拍王海的肩膀， “不过，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工作辞了，工资没了，如果让你拿出这么多钱来还要经过我姐的批准，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所以，这个钱我先给你垫着，等哪天你从我姐那里骗到钱或者把石头卖了有了钱再给我也不迟。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张鲁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看看张鲁，王海在他的头上亲昵的拍了一下，接着转头看看杨凯：“杨叔，玩石头会这么费钱吗？这可是我入这一行之前没有想到的。您看……”

“你这是刚刚开始，今后吃苦头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这时，一位穿着朴素、一脸慈祥的中年女人站在王海身后接着王海的话题说道。

王海赶紧站起身来看看中年女人，然后又看看杨凯：“杨叔，这位是……”

“哈哈哈哈，这位是我的夫人张花花，我玩石头最大的反对者！”坐在椅子上，杨凯看着王海说道。

“哦，是张阿姨，打扰了！”王海赶紧转过身去，先是冲着张花花轻轻的鞠了一躬，然后向她伸出了右手。

“您就是检察院的王科长吧？听我们家老杨说起过您，说您是一位睿智而且特别勇敢的人，我们家老杨可佩服您了。”在围裙上擦擦手，张花花轻轻的和王海握了握手，然后又笑着看着王海问道：“您是一位有文化、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您从检察院辞职这件事我们老百姓看不明白，但相信您一定有您的理由。可有件事情我就不明白了：辞职了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不务正业，玩起了石头？”

张花花的一席话首先让王海感到吃惊。她说话有板有眼，逻辑严丝合缝，举止有礼有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会是一个羊倌的老婆！

“张阿姨，杨叔玩了大半辈子的石头了，耳闻目染，您也应该是半个赏石专家了。可怎么会对玩石头有这么深的成见呢？玩石头不是一件很挣钱的事情吗，您怎么说是苦日子呢？” 拉着张花花的手坐在椅子上，杨凯笑着看看张花花问道。

“王科长啊，您是不知道，这玩石头的日子就像坐过山车，那种跌宕起伏的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拉着王海的手，张花花像盼了好多年才盼到一个知音一样，一副准备把一肚子的话全部倒给王海的样子：“我们家老杨并不是刻意去收藏观赏石的人，他一没有文化，二没有钱，进入这个行业完全是偶然。之前，他的大部分石头是利用放羊的机会捡的，所以也没有花什么钱。但后来他玩石头越来越上瘾，就把放羊的事情交给了儿子，从此专门玩石头。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家的苦日子就开始了：卖了一方石头，看着钱没有少卖，数字甚至可以让人惊喜的发疯。但没等我把钱焐热，就又被他要了回去买了石头或者为他的石头做了底座。石头变钱，钱变石头，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剩下的就是这一屋子石头。所以说，我们家现在的日子还没有…….”

“好了，老太婆，你还有完没完？人家王科长是客人，你跟人家说这些干嘛？再说了，他刚开始玩石头，你一句话把人家吓坏了，从此我们赏石圈就少了一个奇才，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快去做饭，我们还等着喝酒呢！”不等张花花把话说完，杨凯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一边埋怨一边不耐烦的冲着张花花摆手。

“饭已经做好了，我就是来请你们吃饭的！”冲着杨凯笑笑，张花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王海说道。

“走，我们喝酒去！”杨凯笑着站起身来，冲着王海和张鲁招招手，率先向客厅后面的餐厅走去。

“杨叔，不好意思，我想问您一件事，不知道……”当杨凯从王海面前走过的时候，王海悄悄的拽了一下他的衣襟，然后看着他问道。

“小王啊，咱们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有什么事情就说！”停下脚步看看王海，杨凯一脸慈祥的笑容。

“您刚才给郝建成打电话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对于我这方‘钢铁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