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调研偶遇（三）

来人最后说的话，其实正中高昶旭下怀。他今天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到铜厂调研吗？不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电解铜厂的生产经营情况吗？

虽然说，遇到这个堵车的事情，有点偶然。特别是遇到，这个来向他反映情况的人，更是偶然中的偶然。但是，正是这种看似偶然的事情，其实，背后都包含着，一种必然的理由。

这可能也是，偶然跟必然的一种辩证关系吧。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领导人，喜欢微服私访的缘故吧。正是在微服私访的过程中，有可能遇到这种偶然的事情，而这种偶然的事情，却反映了一种，日常生活中的必然。

既然，自己今天的第一次微服调研，就遇到了这种事情，应该说，这是一种小概率的事情。既然自己遇到了，就必须，把它紧紧抓在手里。通过这个事情，看看能不能，摸到一点儿真实的情况？也许，能通过这个事情，弄清楚电解铜厂，效益跟贷款增加不同步的真是原因。

高昶旭就点点头，对来人说，“实际上，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咱们素不相识，你没有必要，编造一套谎话，来骗我。骗我，你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不过，我倒是对你说的这些，很感兴趣。我也愿意，亲自去证实一下，看看你说的话，真实的成分，究竟有多少？反正今天是礼拜天，我也没有别的事，干脆就像你说的，你把道让开，我到过磅的那儿去实地查看一番。”

来人就说，“那咱们可说好了，你到过磅的那看完以后，我带你们去矿山。你去看过磅吧，我跟你的司机，就在这等着。”

然后，那个司机果然没有食言。道路很快就畅通了，那些堵了很长时间的技改车，纷纷按响喇叭，加大油门，车后扬起，一股股黑烟。呼隆隆地开走了。

高昶旭，跟着车队走，也没费多长时间，就来到了过磅的地方。过磅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地磅。拉矿石的车，从地磅上开过，然后站住。

紧接着，要么是开车的司机，把自己手中的排队票，递给过磅的人；要么就是旁边有专门的人，把自己的排队票，递给过磅的人，只是跟司机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反正不管怎样，高昶旭观察到，只要是有人把排队票，递给过磅的人，过磅的人就会，迅速地过磅，然后，麻利地开出一张小票来，递给拿排队票的人。

高昶旭看了半天，都是这么一种程序，看起来，那个制造堵车的小伙子，并没有欺骗自己，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人家现在运行的体制，应该是比较成熟的体制，过磅的人，拿排队票的人，开车的司机，大家好像都有一种默契。

而这种默契，在外人看来，这里的一切，都非常正常。排队票，代表的是一种秩序。以前在计划经济时代，不是有很多票吗？按票排队，按票办事，其实也是一种公道。

现在市场经济了，各种票少了，但也还没有绝迹。比如在医院，那种挂号，排队，不就是有专门的替人排队的人吗？

高昶旭也知道，在我们国家，现在的医疗资源，也还是一种稀缺的资源。在市场不能完全调节的时候，有人凭着，替人排队，取得自己的利益，也算是一种市场经济下的自我调节。

高昶旭看到的过磅这个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只是，他看那个过磅员，觉得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尽管也在市分行当过办公室总经理，也去下乡扶贫一年，但是高昶旭，他平时接触到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像过磅员这种年龄的人，他更是接触不多。

所以，按正常条件来说，他是不应该见过这个过磅员的。但是，他确确实实又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很面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看了过磅的过程，高昶旭就想到，这个看起来面熟的过磅员，其实，在电解铜厂，也是扮演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比如说，所有拉运的电解铜厂的矿石，都要从他手里过。

他这里，是凭排队票来过磅的。这个排队票，是谁发的呢？按照，那个师傅的说法，高昶旭觉得不应该是铜厂本身发的排队票。

因为，如果是，电解铜厂本身发的票的话，那么他不会是有选择地发票，不会把跟自己有多年业务往来的车主，排除在外。

也就是说，发排队票的另有其人。可是，过磅员，却只认排队票。这说明，发排队票的人，跟眼前这个过磅员，应该是有某种默契关系的人。

而这两个人，如果联起手来，就能控制整个电解铜厂的矿石来源。想到这里，高昶旭好像看到了一个答案。也许，电解铜厂的效益，跟贷款增加不同步的原因，就能在这里，找到一种解释了。

不过，这只是高昶旭的推测，一个没有事实根据的推测。尽管如此，高昶旭还是觉得，今天自己不虚此行，起码知道了，电解铜厂现在的，原料供应体系，肯定是发生了某种变化。而这种变化，也许就导致了，电解铜厂贷款的增加，利润却呈下降的局面。

看完了地磅，高昶旭信步在在厂区原料堆放处，慢慢地转悠，目视所及，到处都堆放着闪闪发光的矿石。而这些矿石，随着人的视角的转换，光芒也在变换着角度，好像也在变换着光谱，好像小时候，看那种万花筒一样。

堆积如山的原料堆放处，说明电解铜厂目前的生产，原料的供应，是非常充分的，电解铜厂不存在原料供应不足的问题。

而铜这种贵金属，市场价，根据高昶旭在网上，做的功课来看，一直都是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局面。那价格，自然也就是，一路上涨。虽然上涨的幅度不是很大，但毕竟，呈现出来的，是上涨的趋势。

在这种情况下，电解铜厂的贷款增加了，利润却没有同步增加，反而下降，这就叫高昶旭，如坠十里雾中，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尽管，今天的堵车事件，今天看到的过磅的情况，好像隐隐约约，指向着一种解释，但是，也是雾里看花，看不到真凭实据。

好在，还有那个偶然相遇的人，不仅向高昶旭反映了，电解铜厂原料供应中的一些变故，同时还承诺，要带高昶旭，到矿山上，去实地查看一番，说是那里的情况，才跟银行真正相关。

既然那个人说到的排队票，过磅的情况，基本上是真实的，那么也就可以断定，那个人说到的矿山的情况，也十有八九，是真实的。

看来，自己今天的这一次调研，是来对了。如果真的是兴师动众，大动干戈，浩浩荡荡的那一种调研，那一种阵势，可能，那个技改车的师傅，也会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吧？哪里能得到这样的第一手的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