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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五章 高宗继位诏勤王 岳飞拨云见天日
衙役带着都宽县令来到崔府君庙,看看外面悄无人影,庙墙破落斑驳,庙外树影婆娑,月色下显得冷落诡异。
衙役指着这片密林说:“禀老爷,这林边就是崔府君庙。”
都宽县令四顾无人,沉吟道:“你等俱在庙外候着,不许高声!”自己孤身一人走到庙前,轻轻一推,庙门早已腐朽,“吱吱呀呀”地荡向里面。
都宽县令抬脚走进去,里面寂静无声,一座神殿矗立在中央,已经破旧,此外都是荒地。都宽县令先绕着神殿走了一圈,外面空荡荡地,一个人影也没有。都宽县令看看大殿门虚掩着,就信步走了进去,
里面也是空荡荡地,还有一股尘土味,显然是好久没人进来了;神像上面的烛台上,一支烛台倒着,一支烛台竖着,蜡烛都烧光了,仅剩些蜡油,香炉上落了几层灰,一根香也没有!
都宽县令在殿内兜了一圈,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不免心中踌躇,难道托梦的神灵是哄骗自己?都宽背着手在神殿里踱步,忽然听到神龛下面似乎有些打呼声,不由得一愣,深更半夜地躲在神龛下打呼,莫非是野兽?
想到这里,都宽县令匆匆走出神殿,命衙役点上火把,拿着腰刀,进庙去再探究竟。
这时神龛下面呼噜声更响了,康王一路惊吓过度,一觉睡去非常昏沉,呼噜打个不停。
都宽县令已经怀疑神龛下的帷幔里躲着野兽,示意衙役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刀,自己猛地一掀帷幔,果然看见两只尾巴高高的翘着!都宽一手扯住两只尾巴往外一拉,只听帷幔里面哎呦一声,慢慢钻出一个人来!
都宽仔细打量,此人身穿大红团龙战袍,金绞带勒腰,头戴束发紫金冠,冠上两根雉鸡尾正被自己攥在手里!都宽看看此人大有来历,连忙放开雉尾说:“阁下是谁?为何躲在帷幔里睡觉?”
康王警惕地打量打量这个人,一副汉人的模样,穿的也是大宋的县官服饰,这才稍稍安心,反问道:“你是这里的县官?这里是什么地方?”
都宽答道:“此地是磁州丰丘县,我是知县都宽,蒙神明梦中指点,命我到此接驾。”
康王喜道:“我乃大宋皇帝九弟康王是也!你说的梦中指点你的神明,可是崔府君?”说完康王将手一直上面的神像,都宽连忙抬起头一看,“哎呀”一声惊叫出来,梦中的神明正是这崔府君!
都宽身不由己地对崔府君神像拜了三拜,欣喜地问:“康王殿下,听说您随金兀术去了北国,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康王赵构长叹一声,把随金军南下,巧妙逃脱的情形说了一遍,只是没提传位诏书的事,留了个心眼。
都宽大喜,上下打量康王一番说:“真是奇迹呀!泥马驮着殿下渡过黄河,殿下竟然身上丝毫不湿!只是现在夜晚寒凉,臣带了一套新衣服裤袜新鞋子来,还请殿下换上。”
康王点点头,随着都宽出了神殿,把新衣服换上,都宽又呈上一些牛肉与馒头,请康王食用。
康王大喜,见了食物才想起许久不吃饭了,狼吞虎咽地把牛肉和馒头吃光,都宽将自己的马牵过来,扶康王上了马,自己却同衙役步行跟随,一路进城。
回到县衙,都宽恭恭敬敬地请康王坐在大堂上休息,一边令厨子连夜准备酒饭款待,一边调派兵马守城,防备金兵来袭击。
康王问道:“县里有多少兵马?”都宽禀报说:“只有马兵三百,步兵三百。”康王惊问:“倘若金兵渡河追来,如何御敌?”
都宽说:“殿公可发谕令,调取各路兵马勤王,同时张挂榜文,招募四方豪杰来助战。人心思宋,自然闻风而至。”
康王点头应允,亲自提笔写了谕令,就派县里衙役连夜送往附近州县,一边写好榜文,命都宽县令拿去张贴。忙碌完了,已是天色微明,康王就在大堂上伏着打盹。
都宽县令忙着带人去城里张贴榜文,回到县衙已是天色大亮,看见康王伏在公案上打盹,正要上前叫醒康王去后衙歇息,忽然外面慌慌张张地走进来一个衙役,大喊道:“报!!城外来了许多兵马,约有三千人要进城,守城的弟兄们不敢做主,特来请示。”
康王一惊醒来,忙问:“是哪里的兵马?可是金兵?”衙役气喘吁吁地说:“是我朝军马,打着王渊元帅的旗帜!”
都宽骂了衙役几句,报事不明,然后对康王笑道:“殿下,王渊来此护驾,殿下高枕无忧矣!”康王忙问,王渊是什么人?都宽说:‘王渊,熙州人(今甘肃临洮)人,后迁居环州,他轻财好义,善骑射,勇谋兼备。他曾说:朝廷官人以爵,禄足代耕,若事锥刀,我何爱爵禄,曷若为富大贾邪!宋徽宗时,他应募伐西夏,屡立战功,被朝廷授以熙河兰湟路第三将部将,权知巩州宁远寨。诸羌入寇,王渊随经略使讨伐获胜,移同总领湟州番兵将兼知临宗寨主‘。”
康王大喜,忙令都宽去迎王渊进来,不一会儿,外面甲胄身响,王渊大将威风凛凛地进来了。
康王已经换上了之前的服饰,威严地端坐在大堂上,王渊跪倒参拜,康王亲自扶他起来,二人对视大哭!哭了一阵,康王问王渊:“元帅为何来得如此迅速?”王渊道:“臣于数日前梦一神人,自称是东汉崔子玉,托梦叫臣到此保驾,我日夜兼程赶来,不想主公果然在此!”
康王喟叹不已,望空又拜谢神仙崔府君,忽然衙役又报,有金陵张所元帅带兵五千,前来保驾,在城外候旨。”康王喜道:“快宣进来!”张所进城朝见完毕,奏道:“崔府君托梦,叫臣来保驾,却让王元帅抢了先。”三人哈哈大笑,相互见礼,康王下令赐坐,令县令都宽速备酒菜,与二位元帅接风。
四人一同饮酒,康王看那王渊一表人才,魁梧有力,是员猛将;张所年近七十,但威风凛凛,老当益壮,心里好生欢喜,便问:“二位爱卿,此城地方狭小,城低兵少,倘金兵到来,如何迎敌?”
王渊慨然道:“二帝北狩,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愿护主公驾回汴京,明正大位,号令四方,以图恢复江山。”张所说:“汴京已被金兵攻破,抢掠一空,况且有奸臣张邦昌卖国,守在那里,其心不测,不宜轻往。金陵(今河南商丘)乃祖宗受命之地,地居在四方之中,便于漕运,适宜建都。”
康王喜道:“金陵是我大宋四京之一,应天府治所在地。此地古为淮阳,唐为宋州,后周时的归德军治所,我朝太祖称帝前曾在此任节度使。宋太宗至道中,此地为京东路治所。景德三年(1006年)二月,宋真宗以帝业肇基之地,升宋州为应天府。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正月,升应天府为南京。南京城府垣十五余里,设有两座城门。我朝四京,以南京规模较小,但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以汴河北连东京开封,南入于淮。在‘国家根本,仰给东南’的形势下,具有沟通江淮之利。适宜建都!”于是康王掏出了皇帝传位血诏,出示众人,以示自己是正朔!
群臣大喜,即日动身,往金陵进发。一路上州官、县官都已得知康王继位,纷纷运送粮食补给,供应天子。
路上康王想起国之忠臣,被张邦昌撺掇先皇贬斥的赵鼎、田思中、李纲、宗泽等人,急降诏书,派人送去召他们赶赴金陵护驾。
十日后,王渊、张所二位元帅护送康王到达金陵,在鸿庆宫驻跸,又过几日,又来了几位老臣和几路节度使,前来护驾。
到了五月初一,群臣荟聚于金陵,康王赵构就在南京金陵继位,史称高宗皇帝,改元建炎,大赦天下。
高宗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发诏布告天下,召集四方勤王兵马。天下各路节度使闻讯,纷纷带兵、押运粮草赶来护驾;汤阴县令徐仁闻讯大喜,亲自下乡,催缴粮米,又劝谕县里富户乡绅各各捐助,凑足了一千担粮草,亲自解送到了金陵。
汤阴县令徐仁打听到王渊为大元帅,就到辕门求见,不想中军官说:“帅爷此时有事,不便通报。”徐仁赔笑道:“此乃一桩大事,相烦大人通报。”中军不耐烦地说:“你的事就是大事?我的事也不少!”徐仁了会意,便叫家丁取了个封筒,掏出六钱银子封好,对着中军官陪笑道:“些须薄敬,望乞笑纳。帅爷那里,万望周全。”
中军官接在手中,觉得轻飘飘的,嫌弃银子太少,便把那封筒望地下一掷,说:“不中抬举的!”竟转身进去了,全不睬着徐仁!
徐仁拾起封筒叹道:“怪不得朝廷难以支撑!不要说是奸臣坐了大位,就是一个小小的中军官也如此可恶!”越想越气,就在马鞍边抽出马鞭来,将门口的聚将鼓乱敲一通。
里边王渊元帅听得击鼓,连忙坐上公堂,叫旗牌官出去查问,是何人击鼓?旗牌官出来问明情由,进去报与王元帅。
王元帅下令道:“传进来!”旗牌官答应一声,走出辕门叫道:“大元帅传汤阴县进见。”
徐仁不慌不忙,走至阶下,躬身禀报:“汤阴知县徐仁,参见大老爷,特送粮米一千到此。”说完将手本呈上。王元帅看了大喜,说道:“难为贵县了!但解粮虽是大事,应该着中军官进禀,不该擅自击鼓。幸而本帅知道你是个清官,倘是别人,定然治罪!”
徐仁道:“那中军官因卑职送他六钱银子嫌轻,掷在地下,不肯与卑职传禀。卑职情急了,为此斗胆击鼓,冒犯虎威,求元帅恕罪!”王元帅怒道:“竟有这等事!”吩咐手下:“把中军官绑去砍了!”两边答应一声,立即把中军官拿下。
徐仁慌忙跪下禀道:“若杀了他,与卑职结下深仇,报不清了,还求大老爷开恩!”
王元帅颔首道:“贵县请起,既是贵县讨饶,免了死罪。”吩咐左右:“重责他四十军棍,赶出辕门!”又叫左右取过白银五十两,交给徐仁说:“些许银两送与贵县,以作路费。”徐仁拜谢,辞了元帅,出了辕门,上马而去。
王元帅忽然想起一事,忙叫过旗牌官吩咐:“快去与我请徐县令回转来!”
旗牌官向来与中军官交好,见中军官被革职赶走,心中正怨恨徐仁,一听王元帅命他叫回徐仁,就假公济私,飞马赶上徐仁,一把拖下马来说:“徐县令慢走,大帅传你回去!”说完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徐仁的衣襟就拖!
徐仁的圆领官袍本就是旧的,清官两袖清风,没钱做新官袍,被旗牌官一扯,“嘶”地一声,前襟竟然扯破了!
徐仁大怒,挣脱开来,上马狂奔而回,进了辕门,也不等传令,下了马,一直走到大堂上,把乌纱帽除下来,望王元帅案前掼去。
王元帅倒吃了一惊,问道:“贵县为何如此!”徐仁道:“卑职千辛万苦解粮前来,就承赐了这点路费也不为过!大帅为何叫旗牌官赶上来拿我,把我这件圆领官袍扯破?如此不顾体面,我还要这顶纱帽做什么?”
王元帅听了大怒,叫过旗牌官喝问道:“本帅叫你去请徐县令,你为何扯破他的圆领官袍?”旗牌官连连叩头说:“小的该死!小人耳朵有些背,听错了,只当大老爷叫小的拿他转来。他的马走得快,小的着了急,轻轻一拉,不想这件圆领不经扯,竟扯破了。”
王元帅大怒道:“小事犹可,倘若军情大事,难道也听错得么?”吩咐左右:“绑出去砍了!”徐仁毕竟仁义,暗想:“原来是他听错了,何苦害他一条性命?”只得走上来将乌纱帽拾起戴好了,跪下禀道:“既是他是偶然听错,非出本心,人命关天,还望大帅开恩!”
王元帅颔首道:“又是贵县讨饶,造化了这个狗头!”吩咐松绑,重责二十军棍,赶出辕门。旗牌官被推出去打军棍,王元帅笑道:“贵县请起!本帅请贵县转来,非为别事。本帅久闻当年贵县那里有个岳飞,如今怎样了?贵县必知详细,故此特请贵县回来问个明白。”
徐仁笑道:“回禀元帅,这岳飞只因在校场内挑死了小梁王,功名受阻,只得回乡。后来又在京城外力挫太行山大盗,皇上听信张邦昌的话,只封他为承信郎小官,他不肯就职。现今赋闲在家,务农养亲,却经常厉兵秣马,志在报销朝廷!”
王元帅喜道:“既然如此,委屈贵县在驿馆中暂宿一宵,待明早同我去见驾,保举岳飞,聘他前来共扶社稷何如?”
徐仁笑道:“若得大元帅保举,庶几不负了他一身的才学!”当时王元帅就着人送徐知县往驿馆中去住,又送酒饭一席和新的乌纱帽、圆领官袍,徐仁收了,暗暗替岳飞高兴!
次日清晨,王元帅引着徐仁同到午门上朝。二人跪倒进阶,王元帅奏道:“有相州汤阴县徐仁县令解粮到此,臣问及当年岳飞现住汤阴,此人实有文武全才,堪为国家梁栋,臣祈陛下礼聘他前来共扶社稷,伏乞圣裁!”高宗闻奏,喜道:“当年岳飞枪挑小梁王,散了武考后又协助宗留守除了太行山金刀王善,此人文武双全,果有大功!奈何当年父皇专听奸臣张邦昌的,以致埋没贤士!朕久闻此人大才,兼有一帮如狼似虎的兄弟,实堪大用!徐仁上前听旨!”
徐仁随即上殿,俯伏金殿,三跪九叩,口称万岁。
高宗道:“岳飞贤士,朕已久知他有文武全才,只为奸臣蒙蔽,不得重用。今国家用人之际,联欲聘他前来同扶王室。岳飞原居何职?”
徐仁奏道:“原先是承信郎!”高宗叹道:“埋没贤才也!可暂封云骑尉,正七品官职,俟立了战功,再行升赏!岳飞的兄弟等人,可封为武骑尉,为从七品。朕初登大宝,不能远出,卿可代朕一行,圣旨即刻下达。”
徐仁一听喜出望外,岳飞一下子就与自己平级了,急忙跪倒替岳飞等谢恩;片刻功夫,翰林学士写就了圣旨,请高宗过目,随即用玺,交与徐仁。
高宗又赐了徐仁御酒三杯,命吏部官员拨给许多礼物、马匹、弓箭、盔甲等物,赏赐岳飞众将。
徐仁吃了御酒,谢恩出朝,直奔汤阴县来聘请岳飞。
岳飞自从欲投宗泽为国效力受阻,迁延了几年,夫人李氏生下一子岳云,字应祥,已经会走路了,长得玉雪玲珑,十分可爱,呀呀学语,阖家上下都喜欢岳云,唯独岳飞念及二帝蒙尘,自己空负一身本领却无从报国,经常怏怏不乐,长吁短叹!
自从徽宗钦宗二帝被金人捉去,天下大乱,各地节度使谨守本境,限制粮食外流,筹集军粮备战,因此各地都粮食紧张。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黄河以南又闹起了旱灾,粮食歉收,富饶之地还好,贫瘠之乡颗粒无收,人们纷纷外出逃荒,路上随处可见饿殍!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许多北方人群逃到汤阴县,王贵、汤怀、张显的父亲们都是善人,纷纷出资搭建粥棚,施舍米粥给灾民度命,家属也都去帮忙。不想好人竟没好报,先是王贵的父母接触灾民施粥,不幸染上瘟疫,医治无效病故,汤怀、张显的父母前去送葬,竟然也染上了瘟疫,先后病故!
岳飞帮着几位兄弟料理完后事,也无心习文练武,每日呆呆地在家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