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破天惊（二十二）

当王海抱着他捡到的一方奇石大呼小叫、疯了似的跑过来的时候，所有参加捡石头的人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而张鲁带着王海的儿子站在车旁，刚刚拨通了王海的电话。见王海咋咋呼呼的跑过来，张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赶紧拉着小虎迎了上来。

“小鲁，我捡到一块好石头，你帮我看看行不行？”喘着粗气，王海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石头递到张鲁面前。

接过王海递过来的石头，张鲁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好长时间才对着王海点点头：“石型圆润，包浆细腻，是一方质量不错的厄河虎皮石。只不过这方石头的形状像什么？我还真的看不明白！”

说到这里，张鲁往远处看了看，然后冲着王海甩甩头：“走，我们找杨叔看看去！”

而这个时候，杨凯和几位石友也被王海一惊一乍的喊叫声所吸引，从远处走了过来。

“杨叔，这是我姐夫刚捡到的石头，从石型到石质再到体量，都应该是一方不错的厄河虎皮石。但是，我看了半天总觉得这方石头像个什么东西，但就是说不出来，您帮着看一下！”快步走到杨凯面前，张鲁一边说一边把石头递到杨凯面前。

十几位石友也围拢过来，抻着脖子看着杨凯手中的石头。

把石头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杨凯冲着王海点点头：“小王啊，你捡的这方石头非常不错，应该是我们厄河虎皮石中的一方精品，更是我们这次捡石活动中收获最大的收获。小王，看来你与奇石真的有缘啊！”

说到这里，杨凯把石头递给身边的厄河市资深赏石玩家、市工商局局长乔恩：“乔局长，您看看，确实是一件精品啊！”

听了杨凯的话，看着周围石友们投来的羡慕的目光，王海什么也没说，只是呵呵的憨笑着。

“就像小鲁刚才说的那样，我总觉得这方石头像个什么东西，但又一时说不出来。大家看一看，这方石头像什么？”看看正在捧着石头看着的乔恩和周围的石友，杨凯笑着说道。

“杨爷爷，我知道这块石头像什么！”这时，被一群大人逼到圈外的王海的儿子小虎突然拉着杨凯的衣服，一蹦三跳的说道。

“哦？好孩子，你告诉爷爷，这方石头像什么呀？”听小虎这么说，杨凯开心的一笑，一边说一边用手亲昵的摸了摸小虎的头。

“有一次，妈妈带我参观咱们厄河市的历史博物馆，在博物馆里我看到了一座雕塑，雕塑的主人公就是前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上写的那位钢铁战士—保尔·柯察金。刚才我看了我爸爸捡的那块石头，一下子就想到……”

不等小虎把话说完，正在蹲着身子、一脸微笑的看着小虎的杨凯突然噌的一声站起身来，跑到乔恩身边，从他的手上抢过那方石头，然后仔细的端详起来。

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杨凯才把石头还给站在自己身边的张鲁，然后冲着王海竖了竖大拇指：“像，真的是太像了，从面部表情到深邃的眼神，从紧皱的双眉到整个头型的轮廓，太像咱们市博物馆里那尊保尔的雕像了。如果再给这方石头配上一个好一点的底座，那真是……小王啊，你真的是捡到宝贝了呀！”

说到这里，杨凯有些兴奋的不知说什么好了，走到王海面前，狠狠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杨凯的肯定和周围石友纷纷竖起的大拇指，让一直处于亢奋状态的王海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味的咧着嘴傻笑着。

这时，市工商局局长乔恩拿着王海捡的那方石头走了过来。他把石头抱在怀里，然后看着王海说道：“王科长，咱们两个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你才进入我们赏石圈，可能不知道我在这方面的爱好。我喜欢奇石收藏，正在搜集一套红色系列奇石，刚才听了杨凯杨老师的解释之后，我越发喜欢你捡的这方石头了。这样吧，我出一万块钱，你把这方石头让给我怎么样？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给你微信转款！”

“啊？一万块？”不仅仅是王海，就连围在一起的石友们听到乔恩的报价都禁不住惊叫了一声。王海心里暗暗地想：没有辞职之前，我一年的工资两万块钱不到，现在乔局长竟然出价一万元买这方石头。是他疯了还是我真的捡到宝贝了？

见王海犹豫着不说话，乔恩急了。他把石头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看着王海说道：“怎么了兄弟？嫌我给的钱少是不是？那好，我豁出去了，再给你加5000元，15000元怎么样？”

王海吓坏了，赶紧看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小舅子张鲁和站在远处的杨凯。

杨凯笑了笑，然后一句话都没说，默默的转过头去。

张鲁看看杨凯，然后走到乔恩身边，一把把他抱在怀里的石头抢了过来：“乔局长，我姐夫今天是第一次捡石头，也是他今天捡到的唯一一方还能说的过去的石头。在咱们石头圈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第一次捡到的石头是步入石头圈的纪念品，给多少钱都不能卖。所以，您今天就是出多少钱也不能卖呀。姐夫，您说呢？”

说完话，张鲁扭过头来看看王海，然后神秘的冲着他挤挤眼睛。

王海心领神会，把石头从张鲁的手里抢了过来，然后紧紧的抱在怀里，看着乔恩说道：“乔局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不想卖给您，只是我自己也特别喜欢这方石头。所以，不好意思了。改天我请您喝酒吃饭给您赔不是！”

说完，他腾出一只手冲着乔恩和几位石友挥挥手，一溜小跑跑到张鲁的车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哎吆我的天呐，你们爷俩这是到非洲去转了一圈吗？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正在忙着做晚饭、围着围裙开门的妻子张倩，看着门外站着的王海和儿子小虎一身尘土、满脸黢黑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

小虎来不及说什么，从张倩的腋下钻进了房子，一溜小跑去了洗手间。这一路可把小家伙憋坏了！

王海则冲着张倩一笑，顺手扒拉开她挡在面前的胳膊，连拖鞋都来不及换，背着自己的双肩包去了书房，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唉，这爷俩出去一天，回来怎么都变成这个德行了？”站在门口，往洗手间和书房方向看了看，张倩一边嘟囔着一边摇摇头，然后走进厨房，继续做晚饭。

“妈，妈，我告诉你一件好事，我爸爸今天可是遇到好事了！”提着裤子从卫生间出来，小虎来不及洗手便跑到厨房里，悄声和张倩说道。

“啊？好事？就你和你那个不靠谱的爹？你们能碰到什么好事？鬼才信你的话。快洗澡去，脏死了，洗完澡准备吃饭！”听了小虎的话，张倩头都没抬，一边忙着做饭一边不耐烦的冲着小虎摆摆手。

“妈，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爸爸捡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特像你上次和我去博物馆的时候看到的保尔·柯察金的雕塑。有一位伯伯，就是工商局的乔伯伯，当场给我爸爸出价15000元买那方石头，我爸爸硬是没有卖给他。不用看，我爸爸现在正在他的书房里欣赏他的宝贝呢，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看一下啊！”见妈妈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小虎拽着张倩身上的围裙说道。

“啊？难道是真的？”看着小虎恬着脸一副真诚的样子，张倩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停下手中的活计，吃惊的看着小虎。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当时我舅舅也在场，是他不让我爸爸卖的！”冲着张倩点点头，小虎一脸认真的说道。

“哦，行了，你先不管这些了，赶快去洗澡吧，马上开饭了，你这一身脏乎乎的怎么吃饭？快去！”看看小虎，张倩迟疑了一下，然后又不以为然的在小虎的头上拍了一下，撵着小虎去洗澡。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引起妈妈的重视，小虎有些失望的噘着嘴转身走出厨房，进了卫生间。

等小虎走出厨房，张倩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探着头往书房的门口望了望，脸上挂满了怀疑。

张倩和王海同岁，在王海大学毕业，因为父亲受公伤不得不回到厄河市工作的那一年，张倩也进了厄河市检察院。情况不同的是，王海是大学毕业后分配进的检察院，张倩则是通过“走后门”成为了一名检察官。

在当时的厄河市检察院，王海是学历最高的检察官，再加上人长得帅，所以成了检察院众多女孩子追求的对象。而张倩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身材好，人长的漂亮，是检察院出了名的“院花”。郎才女貌，两个人很快堕入爱河，并最终在张倩“穷追不舍”的追求下，两个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由于文化书平高、做事严谨，加之工作勤奋，参加工作不久，王海便得到了院领导的赏识，并在第三年成为了检察院最年轻的副科长。后来，如果不是领导换届，王海又得罪了新任领导，王海在仕途上应该是前途无量。但现实就是现实，王海与领导之间不可化解的矛盾让他马上成为了“边缘人”，正值事业鼎盛期的王海在明升暗降之后被分配到素有“养老院”之称的档案科，成了一个基本没有业务可干的正科级“领导干部”。

作为夫妻和同事，王海的处境张倩最清楚。她替他惋惜，但又无计可施帮不上他的忙，只好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在家里，她从不让王海进厨房，更不让王海洗衣服收拾家务，每天下班回来，她还要想着办法逗王海开心。就这样，十几年的光景过去之后，王海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爷”，上班不干活，下班就吃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平淡但悠闲、幸福的小日子。

对于这些，张倩觉得理所当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共分担”，不同于别人的婚姻理念，让张倩对王海付出了太多的包容。甚至在前段时间王海贸然做出辞职决定的时候，张倩虽然心里有气，甚至回了娘家，放出了与王海离婚的狠话，但时间一长，她的气也就消了。因为他知道王海心里的痛苦，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别人的淫威下苟且的活着，既然他愿意换一种活法，作为妻子就应该支持他。

但是，对于王海从事奇石收藏这件事，张倩并没有寄予任何期望。虽然弟弟张鲁的一块石头买了20多万这件事对她触动很深，但她想，那是一次偶然中的偶然，是一辈子也碰不上几次的、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王海今年已经45岁了，走了近20年的背运，他会有运气碰上百年不遇的好事儿？鬼才信！

所以，在儿子小虎跟她说起王海捡了一块好石头，并且当场有人出价15000元购买这件事，她根本不相信。但后来转念一想：儿子是个孩子，而且是个诚实的孩子，绝对不会对她撒谎。于是心里便开始嘀咕起来。

“难道会是真的？”心里暗暗的想着，张倩放下手中的菜，习惯性的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她想给弟弟张鲁打个电话落实一下。

但只是转念之间她便把电话装进了口袋里，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门口。

她推了推书房的门，但是门关着。

于是，她便抬手敲了敲门：“王大爷，你躲在里面干嘛呢？快开门！”

门开了，王海咧着嘴笑呵呵的站在张倩面前：“老婆，嘿嘿嘿！”

“你傻笑个啥劲？出去野了一天了，搞得满身的沙土，脸晒得黢黑。不洗澡，不换衣服，回来就躲在书房里干嘛？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看着王海一脸傻笑的样子，本来心里很生气的张倩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老婆，你快进来看看，你老公今天捡到宝贝了！”看看张倩，王海一边说话一边把她拉进了房子，按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被他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的那方石头说道：“首先从石质上来看，这是一方纯正的厄河虎皮石，是目前赏石圈最受收藏家喜爱的一种石头，你弟弟卖给李毅李总的那方石头就是这种石质，但是，他的那方石头还没有我的这方大；其次，从象形上来看，我的这方石头像极了前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写的那位钢铁战士—保尔·柯察金。你看这眼神，这冷峻的面庞，简直是鬼斧神工，神灵活现，惟妙惟肖，连一般的雕塑家都难以完成的作品啊！老婆，你说，你老公是不是捡到宝贝了？”

说到这里，王海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张倩面前，脸上挂满了自豪和傲娇。

“听儿子说，市工商局的乔恩出15000元你都没买？”把视线从石头上挪开，张倩看着王海问道。

“是啊，我为什么卖给他？15000？他想得美！”冲着张倩摇摇头，王海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上火，美美的抽了一口烟，脸上挂满了不屑一顾的表情。

“你傻呀？一块破石头都快顶上我一年的工资了你都不想卖，你是千万富翁啊？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卖了再去捡就是了，有什么稀奇的？”挥起手指头在王海的额头上狠狠的戳了一下，张倩一脸不解的看着王海说道。

“再去捡？你说的轻巧。老婆，你以为好的观赏石遍地都是、什么时候捡什么时候有吗？如果是那样，他乔恩傻呀？再说了，你弟弟那么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就买了20多万元，我这么好的一块石头1万多块钱就卖了？我才没有那么傻呢！老婆。你等着，就凭我这一块石头，将来就会让你和儿子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到了那个时候……”

正当王海对着张倩慷慨激昂的做着“演讲”的时候，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王海停下话题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赶紧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杨叔，您好啊。哈哈哈哈哈，同喜，同喜，我还要感谢您呢，如果不是您把我带上去捡石头，我哪有福气得到这块宝贝？什么，您都把石头的照片传到微信群里了？哈哈哈哈哈，您的速度好快！哦，好，好，什么？郝建成？哪个郝建成，我不认识啊，边城市的赏石大家郝建成？哦，哦……”